54 章節
四周。黑壓壓的,都是人臉,許是受傷的緣故,倒是一個都看不清了,只有一個巫女閑安,獨自穿了一身的白,站在臺階上,自上而下地看着人。遠處巫女閑安的巫侍都手拿刀刃,個個半舉着,都等着一聲令下,殺雞儆猴呢。
“要是沒人開口,此事就這麽定了。”巫女閑安等了一會兒,只聽得底下的幾個喘氣聲,卻不見有人沖上來,心裏一定,口氣愈發橫了些,“這幾個背叛大祭司、背叛白塔之人,就該當衆處以火刑。不過念在他們在白塔多年,也曾近身服侍過大祭司,因此便網開一面,給他們個面子,不在上頭的廣場上、在全上京的百姓面前施刑,就在此地。來人,給他們澆點油,點火。”
這話一落,人群中又開始響起嗡嗡的騷動聲,原本靜立的人群也開始微微的晃動,好多人都在底下小聲說話,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只是覺得那聲音實在是叫人心煩。
不過,倒是沒惹敢上前攔住倒油、點火的巫侍,最多是人怒目而視,然後被人死死拉住,沒有上前。
“有話就大聲說出來,叫我也聽聽,都有什麽旁的章程。也叫我看看,還有誰,對他們幾個深深同情,有意背叛白塔!”巫女見山半點也不怕有人跳出來作對,事已至此,不如一朝做全了。殺完人,正好選大祭司。
也許是大祭司的屍體旁邊再沒有當初披堅執銳守護巫侍的緣故,巫女閑安喊了兩遍話,愣是一個反對的都沒有。大家無論平日裏與他們關系如何,此時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三個人被潑上了油,點着了火,然後在架子上痛苦哀嚎,從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燒成一坨坨黑漆漆的焦炭。
寝宮門外,大臣們剛跪好,先哭了第一波,然後太傅等人挨個開始念勸進的谏文,林詩坐在殿裏閉門不出,正在上演一邊跪求,一邊不願的戲碼,就聽見外頭快馬來報,說大祭司去了,白塔上已經挂了白幡。現在上京的百姓已經自發去白塔了。
“大祭司也去了?”太傅等人頭一次聽說這個消息,個個臉色都不好看。這種時候,林詩還沒有繼位,就算大祭司真的去了,也應該秘不發喪才對,白塔裏的巫女到底都在想什麽,非要把亂子都趕在一起。
“大祭司去世,孤這就收拾一番,準備吊唁。”魚素還沒有回來,林詩整了整衣服,叫人推開門,從寝殿裏走出來。
真是多事之秋。看來巫女閑安是等不及了,非要在這檔口坐上大祭司的位置不可。
“殿下要去,臣等也該陪同才是。”太傅哆哆嗦嗦地扶着人站起來,看着林詩的目光滿是擔憂。林詩規矩,必然不肯提前登基,但那巫女閑安可不是個規矩的,他們就算現在趕過去,那邊怕也已經坐上大祭司的位置了。
“那就一起去吧。順便也恭賀新任大祭司走馬上任。”
大祭司的消息傳得很快,一個時辰之後,齊承墨就從宮人的嘴裏知道了這件事。
“連白塔都挂了白幡?”不應該啊!昨天半夜林詩知道這件事兒的時候還嚴防死守,一副準備秘不發喪的模樣,這才過了用不到一天,就滿天下皆知了。看這裏伺候宮人的樣子,就沒半點隐瞞的意思。
“大祭司仙逝,自然是要挂白幡的。您剛來,可能不知道這些規矩。”這裏伺候的宮人個個哀傷,在巫雪國,巫女和大祭司就是頂梁柱,只要她們還在,就會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現在大祭司突然仙逝,巫女見山又在田岐沒個消息,怎能不使這宮牆內外人心惶惶呢?
“那現在不止是帝位空缺,大祭司一去,連白塔的事務都無人主持了?”齊承墨覺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麽,但實在是想不出來。上輩子二皇反叛的時候更晚些,巫女見山已經從田岐回來,接任了大祭司之位,林詩登基的時候也并未出任何亂子。除了有些風言風語,說林詩的繼位是受了白塔的協助,其他的倒是和今世沒什麽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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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被關在了這裏,否則定要立時寫信給父皇,趁着巫雪國內亂,先行下手,咬下一塊肉來。
陳國使臣也知其中利害。在得知消息的一刻,傳訊的信鴿就放飛了出去。
祭奠
自皇帝駕崩的消息傳遍上京,各處綢緞、棉布、粗麻鋪子裏的白料子就都跟着斷了貨。普通人家最多是望着宮牆的方向感嘆一聲,而後想想平日裏太女林詩的風評,再看看各處巡邏的禁衛軍,覺得一切井然有序,并沒有什麽大變,也就嘆息一聲過去了。就算是富貴或是官宦人家站錯了隊,也不過是關起門來愁眉苦臉,人心倒也安定。
但白塔這的白幡一挂,卻成了另一番模樣。
“是我看錯了麽?那白塔的牆怎麽還跟着風動呢?”開始看見的路人還不相信,以為是自己看混了眼,把白塔的牆皮看成白幡了。心裏還奇怪,這白塔裏的巫侍都是吃幹飯的嗎?也不知道收拾收拾,這要是以為白塔裏出了大喪事,可不是要人心惶惶。
“是白幡吧。”旁邊的人是麻布鋪子裏的,平日裏見慣了這些東西,一打眼就看出了上頭的粗麻頭,“你看那底下還帶着粗邊呢。”
“白幡?哪位祭祀仙逝了?”第一個說話的人還不敢置信,但一回身,旁邊已經聚集了許多的人來,都仰着頭,帶着一臉疑惑和抗拒地看向白塔。
“咱們過去問問。萬一能幫上忙呢?”麻布鋪子的夥計不敢瞎說,他想回頭看看自家掌櫃的,但掌櫃的已經沒了蹤影,只能被人群裹挾着一步一步移到白塔前的廣場上去。
白塔的地下一層裏。眼看着面前綁在木架上的三人被燒成了焦炭,守在旁邊的巫侍一桶清水揚了過去,把剩餘的火苗熄滅。巫女閑安環視了一圈,在場的人大多面色慘白,心有戚戚,有的人還眼含淚光,手握成拳。她心中把這幾人暗暗記下,然後給身邊人遞了個眼神。
“白塔與宮中的規矩不同。大祭司去世,諸般事物都少不得人來主持,巫女閑安天賦神異,為皇室祈福多年,理應承繼大祭司之位。諸位可有異議?”一手持長劍的巫侍首先開口,他一邊說話,一邊看着衆人的臉色,只等誰人說上一個“不”字,便拿刀砍過去。
大廳裏靜悄悄的,沒有一個說話。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偶爾在四周想起。
“既然大家齊心推舉,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巫女閑安等了一會兒,見真沒人說話,心裏不由松了一口氣,走上前來,語氣也和緩了許多,“走吧,上去看看外頭百姓。大祭司走了,白塔可不能亂。”
巫女閑安說完,頭一個上了通向地面的石階。在大廳中站着的巫女、觋師們站了許久方才對了個眼神,默默跟了上去,安靜得仿佛被拔了舌頭。
林詩帶着人出了拱門,一路上全是收到消息往白塔區的百姓。越接近白塔,路上越是堵塞。不過到底帶着宮中的儀仗,雖然走得慢些,到底還能擠進去。許多百姓來的晚了,連相近的街道都不能入,街上巫侍、禁軍和衙役都遣了人,在此地巡邏防衛,免得有宵小借機偷盜作案。
白塔前的廣場上,大白天便開始燃起了火堆。巫女閑安披着純白的鬥篷,突兀地站在一群黑色中央,與人一同圍跪在大祭司的屍身前。在廣場四周,巫侍們已經開始搭建起香塔,濃豔的香料味漸漸随風彌漫。
林詩走上前,原本擋着百姓的巫侍立時讓出一條路來,旁邊跟着祭拜的百姓也先後擡起頭,眼睛紅紅的,帶着哀傷和期盼看着這位主心骨。新上任的大祭司據說是原本是祭祀皇室的巫女,因此百姓雖不熟悉,但大多覺得應該也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可相較而言,她們還是更信任這位早已名聲在外的儲君。不知是誰先開了頭,喊了一聲“太女殿下”,而後零零碎碎乃至山呼海嘯,便都是呼喚林詩的聲音了。
林詩一來便生了這麽大的動靜,不論是巫女閑安一派,還是與巫女閑安不睦的白塔中人,大多心裏不是滋味。若是巫女見山在此,想來得到的擁戴并不會比她少,但巫女閑安平日裏确實沒什麽神跡,就算偶爾為之,也多是借助白塔裏慣常的手段,生不出什麽天大的名聲。
巫女閑安對此卻并沒十分在意。她聽見動靜站起身來,與林詩相互見禮,語氣也謙虛哀傷,仿佛剛才在白塔中放火殺人的并不是她一樣。
“大祭司仙逝,喪禮和白塔的諸般事務就得勞煩您操勞了。”林詩先開了口,雖然看樣子,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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