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章節
人都謹小慎微,輕聲細語,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
白術也是如此。他默默地看着齊承墨上了床,熄了蠟燭,然後在床上輾轉反側,卻一個字也勸不出來。
分明在上車的時候,生氣的是林詩,擔憂的是齊承墨,可過了沒一會兒,兩個人下車的時候,就調換了過來。明明是兩個人并排,卻走出了楚河漢界的味道來。林詩的眼睛偶爾還能落在齊承墨的身上,但齊承墨的眼睛卻不知看向哪裏,無論做什麽都弑魂落魄,連有人叫他都不曾聽聞。
“吱嘎”白術正在想着,外面的大門忽然響了一聲,很輕,但也很刺耳。接着一個人走了進來,穿着軟底的布鞋,幾乎沒有聲息。
“誰?”白術低喝了一句,順手抄起旁邊的燭臺。不是他多心,實在是這兩日的氣氛太過古怪,總覺得要鬧出大事來。
“噓。”借着窗口漏進來的一絲光亮,白術終于看清了面前的臉。竟然是林詩。
她偷偷摸摸地來什麽?
白術悄悄把燭臺背在身後,往大門方向又看了一眼。出了林詩,并沒有旁人進來。
“殿下睡了嗎?”林詩手裏拿着一個香囊,湊近了才有一股子淡淡的味道,有點像草藥,帶着清苦安神的味道。
“還沒有。”白術搖頭,前一刻,他還聽見了床上的嘆氣聲。
“你去吧,我陪陪他。”林詩點了點頭,走到床前拉開簾子,卻看見一個閉着眼睛,呼吸輕緩,好像早已沉睡的齊承墨。
裝睡?林詩把香囊挂在床帳的外面,自己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盯着他。
齊承墨不想看見林詩。齊绾兒的出現又給了他些許的錯覺,好像他努力一次,或者想一想法子,就能偏離上輩子的命運。但這種意料之外的事情,到底不是第一次發生,他又不敢肯定,自己的舉動是否會加速厄運的發展。
好像上天真的站在了林詩這一邊,無論他做什麽,最後的結果都是林詩得利,和上輩子差不多,沒什麽改變。
“真的睡着了?”齊承墨逼着眼睛,聽見林詩的聲音在耳邊,不遠,但也不十分近。
她到底來幹什麽?不是還懷着孕嗎?齊承墨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誰人生氣,就是胸口多了一處火,聚攏成一團氣。
“我睡不着。想要跟你說說話。”林詩看着齊承墨散落的頭發,生出了點點的玩鬧之心。要是她把頭發放到齊承墨的鼻子裏,他一定不會再裝睡下去,但一定會生氣。她是來哄人和好的,不是來惹人生氣的。尤其是這麽幼稚的舉動。
“有人捉到了陳國來的死士,嚴審之下,把所知的一切都招了出來。其中就包括了齊绾兒來巫雪,入上京的目的。就是想要伺機行刺,搞亂巫雪。”林詩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氣,然後拾起齊承墨的一縷頭發,輕輕掃過他的鼻尖。
癢癢。齊承墨鼻尖癢得厲害,忍了又忍,還是打了個噴嚏。
“阿嚏。”
涕泗橫流。
自覺丢臉地齊承墨終于睜開眼睛,默然又無語地看了林詩一眼,然後翻過身,掏出旁邊的手巾,擦了擦臉。
“你不怕我現在就去命人将她送到地牢裏?”林詩借勢躺在了空出來的一邊,鑽到了齊承墨的被子裏。
真暖和。
“你不會的。你還想靠着她,釣出更大的魚來。”齊承墨本來不想理她,但轉念就想起了那個鼓起來的肚子,到底沒忍住轉回過身,還摸上林詩的肚子。
“這麽晚了,你還瞎折騰。就算是胎位穩固,也要小心謹慎。畢竟月份還小。”齊承墨一摸上去就開始後悔剛才的裝睡,把林詩的手凍得這麽涼。
“不生氣了?”林詩轉向齊承墨,和他臉對着臉,“明知道我要利用你妹妹,還不生氣?果然如此,無論男人心裏想得如何好,只要不是一個娘生的,就是兩家人。況且,她本也只是想利用你,推自己的親哥哥上位。”
“你都知道些什麽了。”齊承默擔憂,他總有些不詳的預感。
“前幾個月我們辦婚禮的時候,不是叫特使帶過去一位巫醫,為陳國國主調養身體麽。”林詩一說,齊承墨就想了起來,“走的時候說好了,每個月上下兩旬會按照規定的日子給巫雪國寄信,也算報一個平安。從上個月開始,寄信的日期就開始不對,信裏的內容旁人倒是看不出什麽來,但暗語寫得亂七八糟,應該是出了事情。他在之前的信中曾經寫過,陳國的國主年紀雖然大了些,但要是好好調養,還能再撐個三五年。我當時也是這麽想的。杞地剛剛納入國中,萬事也剛剛開頭,這時候最好是能風平浪靜,安穩幾年。因此我才命人遣了巫醫盡力救治陳國國主,只希望能安靜一段時日。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是我想得太好了。”
“我大哥,他也年過三十了。”再拖下去,皇長子的名分反而雞肋,越來越多的目光會投到年輕受寵的皇子身上。而他現在已經離儲位越來越遠了。
齊承墨默默抱上林詩的肚子,閉上了眼睛,“夢澤曾經找過我,暗示你懷的,是衛卿的孩子。”
“原來如此。”怪不得齊绾兒一個剛來兩天的小丫頭,就知道質問自己和衛卿的情誼了。林詩閉上了眼睛,聞着床頭的藥香,漸漸放松了身體。
原本沒有半點困意的齊承墨也覺得眼皮沉重,閉上了眼睛。
齊绾兒一睜眼就被人捂住了嘴。
“公主殿下,小人奉大殿下之命,來給您送藥和令牌的。”一個蒙面的男人把一個小小的白色瓷瓶放在了齊绾兒的枕頭旁邊,“等到那個女人死了之後,您就直接去附近的偏殿,換上宮人的衣服,然後拿着令牌從西門走。一出西門就能看見連着的三家商鋪,您出來後所見的第一家酒樓裏就有我們的人。您去了之後,只要把這個令牌拿給掌櫃的,自然會有人安排您出宮。”
“我來下毒?”眼見着那人說完話要走,齊绾兒反手就拉住了他,“我堂堂公主,竟要親手下毒?你們呢?”
“宮中檢查森嚴,入口的東西在呈上去之前會有宮人試吃,巫醫驗看,根本下不了手。除非是有貴人在席間動手,方可确保無疑。”蒙面人搖了搖頭,“我們也曾經試過,想要動手,但每次都功虧一篑。實在是萬般無奈才出此下策。之前動手已經引起了宮中內官的猜疑,這兩天正在加大巡防。留給您的時間,也是不多了。”
“好。”齊绾兒點頭,來都來了,她本就是來攪局的。
不過,“大殿下可傳了信來?他知道我到上京了嗎?”
“您的消息已經傳了回去,但還沒接到回信。”蒙面人搖了搖頭,本準備走了,又警惕地看了眼外面,回頭囑咐了齊绾兒一句,“千萬小心大祭司。”
抉擇
齊绾兒膽子很大。在她接受了自己要親自動手,還要一個人偷跑出皇宮之後,便安安穩穩地睡了過去,一覺睡到天明。
第二天,沒等齊承墨回來,她便叫了那灑掃的宮人來,細問了從這裏趕往西門的路線,甚至還手繪了一張圖。不過她畫完之後很快把那張圖放在炭火中燒了,然後就命人傳話,要見齊承墨。
齊承墨半點不想見齊绾兒。要是換一個人來動手腳,他還能抽出兩分耐心來。就算是明知道想要利用自己,也不會叫人心中這麽的不舒坦。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就算是林詩,也少有這麽幹的。
當然,林詩有時候也過于剛硬,腦子裏半點委婉不懂,生生能把人嘔出一口血來。但她若真心相待,也能叫人被那溫柔實意蕩化了。
“告訴齊绾兒,我今日有事,叫她先等等。若是無聊,就叫白術陪她四處走走。”齊承墨瞥了眼白術,見他瞳孔睜大,幾要辯駁,立時把手裏的書往下一放,關閘定音,“這事兒就這麽定了。白術,你跟着去一趟。”
“是。”白術心裏不願,但也不能反駁齊承墨,只能面帶不善地瞅了眼前來報信的宮人,彎腰來問,“若公主殿下只是在宮內的園子四處轉轉,也就罷了。要是想出宮,或是想見陛下,再鬧出什麽幺……咳,什麽事端來,又該如何?”
“怎麽,你能攔得住她嗎?”齊承墨失笑,“她都被父皇慣壞了,無論想做什麽,咱們都攔不住,既然如此,你跟着伺候就行。別忘了帶足金銀,打賞什麽的做在頭裏。到底是我妹妹,總得要點面子。”
“是。”白術點頭,心裏明白自家主子怕是煩死了這個妹妹。只是不好明說。
齊绾兒見來的是白術自然很不高興。她上下打量了白術一番,也不叫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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