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章節
城牆下點火了。”徐峰站在牆角嘶吼。他們身邊裝了勁弩,一時攻不上來。沒想到,齊承墨竟然直接叫人放火,準備把此處變成一片火海。
“我看看。”這城牆上還有顆顆天雷,剛才扔下去幾個,已經将叛軍炸得東躲西逃,但也不是什麽長久之計,這不,對方立時就想出了旁的招數來。
繼續扔“天雷”已沒什麽用處。城牆下高熾的火焰會在半空便把“天雷”點燃。林詩她們雖然居高臨下,但被圍在了高牆上,無法下去滅火。依照這火勢,用不了一個多時辰,争做城牆上的人便都會燒為灰燼。
你想我死嗎?林詩隔着火光,看向齊承墨的眼睛。那眼睛裏多了許多的淡漠和陌生,帶着狂熱和仇恨,冷冷地與她對視。
“滴答”“滴答”沒等到齊承墨的回答,雨滴先從天上落了下來。
傾盆大雨澆滅了火焰,外面的援軍喊殺聲震天,齊承墨也拿着劍,雙目通紅的看向自己,自刎于前。
林詩猛地一下驚醒。屋中一切如常,香爐中的灰燼中還散發着餘溫袅袅。林詩坐起身來,攙扶着聽到動靜趕來的宮人,披上豹裘,走到窗戶邊打開長湖。
外面都是雨滴的清新氣息,濕漉漉的,還帶着新鮮的涼風。
果然都是夢境。徐峰已經調離上京,城內外也沒有很多雜居的陳國人,齊承墨身邊附和者寥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夢境而已。
也許是林詩的動靜太大,在外間休息的魚素也起了來,走到了屋子裏,“陛下醒了?”
聽見魚素這麽一說,林詩才緩過神,“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外面這麽黑。”
“禀陛下,剛到卯時二刻,外邊天還沒亮呢。”魚素走進屋子,剛要點燈,被林詩擋住了,“別點了,過一會兒天就亮了。一點燈,裏外又是雞犬不寧,不如現在安靜。”
“是。”魚素一聽這話就覺得自己有些多餘,正要退出去,就聽見林詩問,“齊正君如何?安和宮可有了什麽消息?他剛知道陳地的事兒,怕是受不了打擊。你去準備點東西,我待會兒我看看他。”
“好。”魚素只能低頭。誰也未曾想到,二皇女竟然能一路推進陳國的國都,逼死剛剛登基的大皇子,俘虜了大部分親貴。逃出去的幾個小皇子又被領着巫女巫侍的大祭司見山迎個正着,竟是盡數被擒。
如今陳國如杞地一般,各處都遣了巫雪國的駐軍和官吏,還有巫女和白塔,成了巫雪國的一部分。
國破家亡,不過如此。
林詩到安和宮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到了半空。暖洋洋的陽光照在身上,好像能融化一切的冰冷和不安。
林詩緊了緊身上的大氅。春日的風依舊淩冽,但迎面而來的齊承墨卻和夢中半點都不一樣。眼睛裏雖然迷茫,但也有脆弱和緊張。尤其是看向自己肚子的眼神,溫柔又擔心,半點做不得假。
“陛下若要見我,着人傳喚就是。不必非要親自前來。”齊承墨順着林詩的力道站了起來,順手摸上她的肚子。
上輩子的時候,齊承墨滿心都是如何報仇,每次看見這肚子,都覺得是天賜良機。心裏暗暗算計,若是林詩難産或是虛弱,正好可以趁虛而入,鼓動被俘虜和邊緣的男子,殺了林詩,令巫雪國群龍無首,自相殘殺。
最後還是失敗了。齊承墨算計好了時日,趁着上京內外空虛,帶着人将林詩逼到宮牆上,在下頭點燃火堆,準備活活燒死她。然後天降大雨,功虧一篑。在援兵到來之前,齊承墨舉刀自刎,回到了最初。
林詩看見齊承墨摸上自己的肚子,然後深深憂郁而深沉地嘆了一口氣。
“怎麽了?”林詩問,“我身體康健,這孩子也坐得穩,平日走動半點都不妨事。為何又突然嘆氣呢?”
齊承墨默默一笑,也許是命吧。他這輩子見識過大祭司見山的事情之後,就開始相信巫女的神異了。無論他做什麽,時光的車輪都會在既定的車轍裏滾滾向前,半點不曾偏移。
“有些感慨。”齊承墨看向林詩,“聽說三皇女滑胎了。”
“是啊。她府裏的男人争風吃醋,叫她誤食了毒餅,雖然吃的不多,人救了回來,但孩子還是保不住。”林詩嘆了口氣,這也是最近少有的悲事。二皇女征戰四方,無暇子嗣,自己這個三妹整日在府裏呆着,還是不安穩。連累得自己都要小心再小心,但也躲不開宮內宮外的陣陣唠叨。
“但我聽說的卻不止是如此。”齊承墨與林詩手牽手走到望月亭中,看着庭溪水中的倒影,齊承墨開口道,“宮中還有傳聞,說三皇女府中下毒的男子出身田岐,自稱與皇家有世仇。原本是想要借機進宮,毒殺陛下的,只不過後來發現自己門都出不去,這才給三皇女下毒。”
“這些話本不該在宮中傳開。估計又是夢澤叫人做的好事。”林詩嘆了口氣,頗帶着幾分歉意地看向齊承墨,“我已經說過她了。只是她自小有心結,不信齊家人,因此才一次次想要引誘、構陷你。”
“這些我都知道。”齊承墨點了點頭,“以前她假作與陛下離心,就是想捉到我的把柄,廢了這個正君之位。沒想到陛下對我情深義重,無論我做了多少事,都會被壓下來。她知道這些事情,自然為陛下不值,更加厭煩我,因此才想了這種法子,是想要離間你我二人。不過她不知道,陳國之事,我已然是想開了,無論她做得再多,我也不會生出害你的心思。”
“是嗎?”林詩有點不敢相信。昨晚的夢境還歷歷在目,她總覺得,那件事好像是真是發生過一樣。
“我這幾日弄了幾篇文章,是參照之前治理杞地,改革制度,還有陳國的風俗地貌寫的,叫做陳地治疏。還沒有寫完,先給您看看,好不好的,都是我的一番心意。既是對陳地百姓的,也是對你的。我不想陳地屍橫遍野,也不想你太過憂愁。”齊承墨望着溪水裏倒映的自己,和林詩并肩而立,和諧又平靜。
“如此,多謝你了。”
數月後,大祭司見山在宮中坐鎮,眼看着林詩親産一女,白團喜慶,一雙眼睛像極了齊承墨。朝野上下一派歡騰,連白塔都挂上了紅色的綢帶。
“齊正君,”齊承墨聽見聲音一回頭,便看見虛弱無力、面色慘白的三皇女從後頭急急趕來,走到他的身邊,“齊正君,別來無恙。”
“自然,多謝三殿下關心。”齊承墨不想與她多做糾纏。聽說給她下毒的那個男寵與自己長得有七分像,許多人都說,她對自己一見鐘情,念念不忘。
齊承墨對此很是反感。他不覺得自己和這位三皇女有過什麽情誼。只是在入城的時候見了一面,就值得耗費這麽大的精力,引起這麽大的波瀾?難道在她心中,就沒有半分的家國、朝政?
“等等。”眼見着齊承墨不耐煩要走,三皇女又扯住了他,“陛下心思深沉,謀慮深遠,我是怕你上了當。你還記得齊绾兒嗎?當初她從邊境入上京,一路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許她進宮,也只是為了試探你,為了最後的大戰做準備。什麽二皇女不停皇令,長驅直入?大祭司潛行出京,遠赴陳地?都是她早早算計好,布下的棋局。她連自己的孩子都算了進去,所謂胎位不穩,不過是拖延的借口,等到出兵之後,她大肆提拔心腹,将朝中重臣換了大半,如今再說改制二字,又哪似當初那般激抗相對?都說大祭司如何,二皇女如何,個個都稱她仁聖,可……”
“可我什麽都知道,也依舊不會離開她。”齊承墨望着三皇女的眼睛,“我什麽都知道,我也曾經試過要改天換命。但我現在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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