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回頭,四目相對

朱玲玲驚得差點從床上掉下來,第一個反應是捂胸,随即又感覺這個動作太猥瑣沒好意思實施,咳了兩聲,故作淡定地挺直腰杆,走到一旁的衣架上取下外套準備披上,嘴裏道:“夜總你怎麽來了也不說……”

“一聲”兩個字卡在喉嚨裏,變成了驚呼。

夜寒時用他那修長而有力的手臂繞過她的背部和腿彎,輕輕松松将她整個打橫抱起。朱玲玲手一抖,外套掉在地上。

“你,你幹嘛!”

朱玲玲陡然拔高音量,小腿象征性地撲騰掙紮兩下,以掩飾內心的慌亂。

夜寒時把她一路抱到窗臺上。

他站在她面前,兩個人正好視線平齊,黑色和淺灰色的眸子相對。

“那天,在過山車上,我那句沒說完的話,還記得嗎?”他的眉眼映着窗外皎白的月光,越發顯得精致異常。

“……”

“想聽嗎?”

“……”

此刻朱玲玲滿腦子漿糊,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麽。

到底什麽情況啊,這難道就是……表白?

?!!!

還沒等她細細琢磨清楚,一個炙熱的吻落了下來,印在她微微顫抖的嘴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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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聲,門再次被人推開。

“爹地,媽咪,你們在幹嘛?”涵涵抱着一杯牛奶靜靜地望着他們。

窗臺邊兩人瞬間頓住了。

半秒鐘後,朱玲玲滿臉通紅地跳了下來,轉過身手忙腳亂地整理衣服,夜寒時看上去倒是一貫淡定,如果忽略那已經微微泛紅的耳尖的話。

“作業做完了嗎?”夜寒時揉揉太陽穴,生平頭一回落到如此尴尬的地步。

涵涵畢竟年紀小,也從來沒見過夫妻恩愛這種畫面,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說:“媽咪說要陪我一起,結果一直沒來。”

“先讓爹地陪你,”朱玲玲在後面戳了戳夜寒時,“我去削點水果。”

涵涵說:“我刷牙了。”

朱玲玲立馬回:“是我跟你爹要吃。”

夜寒時抿唇笑了一下,說:“嗯。”

“……快去吧,”朱玲玲催促。

“媽咪你也快點,”涵涵說。

朱玲玲:“知道了。”

看着一大一小身影離開,朱玲玲這才松了一口氣,先去洗手間接了點冷水給臉降溫,折騰半天,臉上的溫度是降下來了,可嘴唇……還是好紅,脖子也是……

她哀呼一聲,捂住臉。

在房間亂轉了一會兒,她裹上外套,把衣領拉到最高,決定還是先去準備水果。

樓下一片死寂,燈都沒開。

都睡這麽早?

朱玲玲一般晚上也不下樓,不知道這裏的規矩,但是沒傭人的話,她只好将衣服緊了緊,自己去找水果。

夜家的水果都是從後面的果林裏摘的,存放在地窖裏。

樓梯道伸手不見五指。

朱玲玲拿手機照着,好不容易摸索到開關,一按,居然壞了。

她心裏不禁開始打退堂鼓。

不過這地窖她白天來過好幾次,并不深,裏面是有燈的。

朱玲玲站在樓梯口猶豫了下,還是選擇下去。

就挑幾個水果,怕個屁啊怕,馬列主義科學發展觀都白學了嗎?

朱玲玲深吸一口氣,借着手機的光亮來到地下一層,左邊是儲物室,右邊是地窖,她推開右手邊的門,進去了。

又開始新一輪的找開關。

前幾次都是吳姨帶路,她只管挑水果,壓根沒關注過燈是怎麽亮的,按常理說應該是在進門兩邊吧?

她拿手機照了照,沒有。

地窖很大,密不透光,漆黑得仿佛一座幽深的牢籠,幸好裏面還彌漫着瓜果成熟的香味,讓人覺得稍微放松。

手機的光在牆上慢慢挪動,繞了一圈,毛都沒有!

難道在門外?

朱玲玲真是服了自己,繞過一排排擺放整齊的水果,準備去門口看看。

然而,就在這時,樓梯口那邊忽然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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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玲玲瞪大眼睛,呼吸一窒。

幸好這時, 一道光柱打過來, 從地窖門前一晃而過。

……是人。

朱玲玲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 這大半夜的,得虧她心髒還算強大,普通的小姑娘估計早就昏過去了。

正準備走過去打聲招呼,免得把對方也給吓到。忽然,後面又傳來另一道腳步聲,還有一個熟悉的聲音。

“亓哥, 你等等我。”

“你不用過來, 回房間去,”一道低沉的男聲說道。

這是……宮南溪和夜寒亓?

他們這麽晚來地下室幹什麽?

朱玲玲心裏一個咯噔,鬼使神差地摁滅了手機屏幕, 在一個箱子後面蹲了下來。

門外。

宮南溪快步跑下去抱住夜寒亓的胳膊, 小心翼翼地說:“儲物室那麽大, 你一個人要找到什麽時候啊?還是我陪你一起吧。”

夜寒亓看她一眼。

宮南溪知道他在想什麽, 說:“放心吧,他們晚上都不會下來的, 這個我很肯定。”

夜寒亓沒再說話。

兩個人來到一樓儲物室旁邊的小房間, 夜寒亓将鑰匙插入鎖扣,又輸了三遍密碼。

門開了。

宮南溪在外面摁亮了燈, 夜寒亓把手電筒關了放在門口的櫃子上, 四周環視一圈。

确實如宮南溪所說, 非常大, 而且東西非常多,全是各種古董字畫和首飾珠寶,看上去讓人眼花缭亂。

他深吸一口氣,一時不知道從哪下手。

“我們一人一邊,”宮南溪目标明确。

夜寒亓:“嗯。”

兩人很有默契的開始行動。

這邊朱玲玲在地窖裏蹲得腿都快麻了,還是沒聽到他們在找什麽,糾結了一下,壯着膽子摸索到門邊,探頭看了一眼。

只看到黑暗深處一扇門裏流瀉出來的黃色燈光。

以目前這個安靜程度她只要冒出聲肯定是找死。

朱玲玲幹脆就在門後的一蛇皮袋蘋果上坐了下來,給手機調了靜音。

她也是心大慣了,這個時候居然還有點犯困。

朦朦胧胧間,隔壁終于又開始說話了。

宮南溪:“咦?”

“找到了?”夜寒亓問。

“沒有,我只是看到這個戒指……這就是時夢妤曾經在拍賣會上砸了兩千萬拍下來的那枚‘刀鋒’嗎?”宮南溪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興奮。

沉默了一會兒。

夜寒亓:“你喜歡這個?”

“沒有啦,我就随便看看,确實挺漂亮的,”宮南溪讪讪地說。

“別着急,”夜寒亓的聲線平淡,“以後這裏的一切都是你的。”

朱玲玲心裏大喊卧槽卧槽,這對狗男女果然在圖謀夜家家産,聽這語氣,仿佛都已經唾手可得了。

難道就跟他們正在找的東西有關?

朱玲玲渾身一震,頓時睡意全沒了,莫名還有些緊張,她把耳朵貼在門後,兩眼炯炯有神地等下文。

聽到這麽多珠寶都将屬于自己,宮南溪一點開心的意思都沒有,聲音聽上去反而有些小心翼翼。

“亓哥,你是不是看到這個……不高興了?”

夜寒亓冷笑了一聲,“我跟個死人計較什麽?”

“對不起……”宮南溪弱弱地說。

“你道歉什麽,我不是針對你,”夜寒亓大概是察覺到自己的态度不對,立刻放軟了語氣。

“嗯,”宮南溪說。

兩個人又開始窸窸窣窣地翻東西。

大約十多分鐘之後。

“沒有,”宮南溪說,估計是已經翻完了整個屋子還沒找到。

夜寒亓沉默着。

“管家、吳姨、夜寒時、安玲玲的房間我都搜遍了,老宅也沒有,”宮南溪很不解,“到底去哪了?難不成是夜寒時把它收起來了?”

“不可能,他根本不知道這個東西的用處,我在老宅安排的人全天候監視,老爺子到死都沒跟他提過這事,”夜寒亓篤定地說。

“那會去哪兒了呢?”宮南溪自言自語。

又是一陣沉默,這邊朱玲玲也在凝神細聽。

“那女人的身上你搜過沒有?”夜寒亓說。

“安玲玲?”宮南溪說起來也是懊悔,“沒有……上次我本想挑撥她和夜寒時的關系,就故意扯了個夜寒時其實暗戀我,結果那之後這女人就一直對我不冷不熱的,說話三句帶鈎兩句帶刺,哪裏還肯跟我親近。”

朱玲玲目瞪口呆,心裏直呼握了個大草。

細想之下,确實,宮南溪在和夜寒亓秀恩愛的時候,夜寒時連眼神都沒飄過去一下,神色也基本正常,哪裏有一點痛失所愛的樣子?

再想想那晚“捉奸”的時候,夜寒時的态度,明顯只是拿她當朋友或者妹妹呀!如果真是暗戀的女神,以夜寒時的性格,怎麽也不可能還跟單獨她出去說悄悄話的。

原來一切都是這女人是诓她的!

最可氣的是,她居然特麽還信了?

再結合Mike的行為,前因後果已經很明顯了:這個女的到處跟別人暗示夜寒時喜歡她,然後再小心叮囑別人不要讓阿時,免得“刺激”到他……

可真是太太太不要臉了!

朱玲玲憋着一股氣,掏出手機先調低亮度,然後打開錄音功能,把手機面朝下放在地上。

她蹲在黑暗中忿忿地想,呆會兒一定要把這些事都給夜寒時說了,還有雙人格的事,自己的事,所有能坦白的都坦白。

畢竟現在,他們兩的心意都已經很明确了。

夫妻之間不應該有秘密,無論發生什麽,都該一起面對才是。

正在思忖間,那邊兩人還沒離開,大約是真的沒想到這麽晚地下室還有別人,話題已經轉到了朱玲玲身上。

“對了亓哥,你打算怎麽對付安玲玲?”宮南溪道。

“安玲玲?呵呵,不是應該直接喊朱玲玲了嗎?”夜寒亓陰恻恻地說。

朱玲玲:“!!!”

卧槽,他們怎麽知道她本名了?

怎麽回事?

穿越的事情暴露了?

不可能啊,安家一家人都沒發現,他們這都能查得出來?

朱玲玲穿越至今,這才第一次感到真真正正的驚懼,但是宮南溪一開口,她才知道自己是誤會了,這兩人說的是原來那個安玲玲的身世。

“我怎麽也沒想到,她居然會是當年酗酒害夜氏夫婦出車禍的那個司機的女兒,不過,媽是怎麽發現的?”宮南溪說。

“長相,那張無辜的臉,跟她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夜寒亓笑笑,“我媽原話。”

“但是媽怎麽會把那麽年前的一個司機的容貌記得那麽清楚呢?”

“你想試探什麽?”夜寒亓冷冷地說。

“沒有,我、我就随便問問,”宮南溪聲音低了下去。

“既然你想知道,實話告訴你無妨,其實那天晚上朱允今根本沒有喝酒,夜家夫妻兩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會坐一個醉醺醺的司機開的車,”夜寒亓很痛快地說,“全都是因為我母親,我母親手裏握着他未婚妻兒的命,如果他不去撞那個路燈,那麽今天這個世上就不會有朱玲玲的存在了。你瞧,多麽偉大的犧牲啊,是吧?夜氏夫妻高高在上了這麽多年,大概怎麽也沒有想到,最後帶走了他們性命的,居然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司機,哈哈哈……”

他狂妄的笑聲在寂靜的地下室裏回蕩,讓人心驚不已。

朱玲玲一臉恍然大悟,相比于穿越被發現,這樣的豪門秘聞輕松得就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一樣,正好還把當時她在看新聞時的疑惑全解釋清楚了。

這麽一來,她反而比較同情周美梅和安國富,原來前任未婚夫竟然是為了保護周美梅和孩子而死的,而安國富只是個接盤俠,哦,難怪他一直對她這個大女兒絲毫都不上心。

夜寒時的老爹也真是很渣了,搞外遇也就算了,還養私生子,這下可好,不僅把自己和原配的命都送掉了,還害了這麽多人。

要不是她朱玲玲今天湊巧在這當了回隔牆耳,這夜家的百年家業估計都要遭殃。

那邊宮南溪大約是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夜寒亓道:“怎麽,害怕了?”

“沒、沒有,”宮南溪嘴上是這麽說,可連朱玲玲都能清楚地聽出來她聲音的顫抖。

“《刑法》裏說的很清楚,哪怕是死刑過了二十年也都失效了,這你是知道的吧?”夜寒亓口氣嚣張。

“……亓哥,我一直都是你的人,”宮南溪立馬說。

“你知道就好,”夜寒亓淡淡道。

深夜,負一層的寒意比地面上更加濃厚。

兩人開始鎖門準備離開,宮南溪低聲說:“亓哥,那我們下步,該怎麽做?”

“明天你找機會把安玲玲哄出來,我們該把她和她母親處理了。”

“怎、怎麽處理?”宮南溪小聲問。

“出個車禍?失足落水?再或者,打包賣到國外去?”夜寒亓聲音愉快,仿佛在說的不是兩條人命,而是明天的午餐要吃哪種菜一樣。

聽得朱玲玲冷汗直冒。

兩人鎖完門開始往外走。

腳步聲近了,近了,就在耳邊,忽然停住。

“嗯?地窖的門怎麽是開的?”

朱玲玲吓得心髒都要跳出來了,她緊緊捂住嘴巴,大氣都不敢出。

“剛剛來的時候沒注意,應該是晚上他們過來拿東西的時候忘了關吧,”宮南溪細聲細氣地說。

一道明亮的光柱打進來,在滿地堆積的瓜果和紙箱麻袋上掃了一圈,收回去。

“走吧,”夜寒亓說着,順手關上了門。

……

朱玲玲在黑暗中繼續埋頭抱着膝蓋,一動都不敢動。

她這回是真得後怕了,尼瑪這夜寒亓跟他媽簡直就是兩個瘋子,太恐怖了!

過了許久,四周一片死寂,她才伸手摸到手機,拿起來一看,結果手機居然不知道什麽沒電自動關機了。

靠,她不由地爆了句粗口,不知道那段勁爆話題有沒有錄下來,要是沒錄下來可就虧大發了!

算了,還是先上去找夜寒時。

就算沒有錄音,他也肯定會相信她的。

腿蜷縮得太久都已經麻了,她在原地揉了好久才緩和過來,把手機塞進褲兜,開始摸索着找到門的把手,摁下,拉開。

然後又一路扶着牆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幸好她方向感還是不錯,膽子也大,用腳試探到了樓梯,慢慢蹭着,一步一步往上。

終于看到了一抹月光,從大廳的玻璃窗外透進來。

那一刻,她差點激動哭了,有種重獲光明的喜悅感。

朱玲玲拭去眼角的淚花,抽抽鼻子,正準備趕緊一口氣跑上樓,轉身的時候,樓梯上的燈卻忽然被人摁亮了。

一個瘦瘦弱弱的女孩穿着睡衣站在臺階上,問她:“少奶奶,這麽晚了,你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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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玲玲一口氣差點沒吊上來, 直到看清那人的臉後才驟然放松。

“阿紅啊, 你真把我吓死!”

她跳着腳猛拍胸口,一邊碎碎念叨着“玲玲別怕玲玲別怕”。

阿紅慢吞吞地走下來, 擰亮了壁燈, 好奇地問她:“少奶奶, 你在說什麽呢?”

朱玲玲慢慢呼着氣, 說:“這是小時候奶奶教我的, 受到驚吓後要一邊撫摸胸口一邊喊自己的名字,這樣才能把散掉的魂兒喚回來。”

阿紅捂着嘴笑,說:“少奶奶,你真好玩。”

“還不是被你給吓得,”朱玲玲理理頭發, “诶?這麽晚你下來幹嘛?”

“哦, 我想起來下午去地窖取食材的時候門好像沒關, ”阿紅小小聲說,有點害怕被發現的樣子,忽然話音一轉, “對了少奶奶,你剛剛好像就是從那個方向出來的?”

“……”

“少奶奶你去那幹什麽?”

朱玲玲驀然往後退了一大步。

“怎麽了?”阿紅一臉懵。

朱玲玲先把周圍看了一圈,壓低聲音緊張兮兮地說:“啊,我剛剛好像看見髒東西了!”

阿紅一怔, “什麽髒東西?”

“就是那種……髒東西呀, ”朱玲玲瞪大眼睛, 一字一頓地悄聲說, “鬼,魂。”

阿紅眼神微變。

“我的眼睛從小就跟常人不一樣,能看到很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所以我奶奶每年都要帶我去廟裏求佛祖保佑,”朱玲玲說得有板有眼,繼而又鬼鬼祟祟地左看右看,還非常響亮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後指着大廳一角的白色落地大花瓶,聲音顫抖得那叫一個逼真,“在那在那!穿着白衣服,就坐在瓶口上,你看到沒?!”

“……什麽?”阿紅畢竟還是個小女孩,聞言也有些慌了。

趁着她還驚魂未定的時候,朱玲玲丢下一句“嗚嗚嗚我好怕我要趕緊回房間去了”,立馬就要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跑。

跑到一半,一個急剎車停住。

朱玲玲往後退了兩步。

因為樓梯盡頭,站着似笑非笑的夜寒亓。

他那高大而完美的身材裹在意大利手工定制的西服裏,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整個人井然有序得像是剛從哪個宴會上出來,橘色的燈光從頭頂灑下,籠罩着那張英俊的臉,使他看上去猶如沐浴着聖光的天神。

但朱玲玲從來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清醒。

這分明是披了人皮的魔鬼,是來取她性命的死神。

“弟妹,”他第一次這樣稱呼她,在這樣一個清冷的夜。

“大哥,晚上好呀,”朱玲玲努力表現得若無其事。

夜寒亓往下走了一步,她也踉跄地往後退了一步,完全是下意識地。

出自于自然界一切生物都有的,遠離危險物的本能。

“你怕我?”夜寒亓勾起嘴角。

“沒有啊,”朱玲玲說,眼睛卻死死地盯着他,一只腳後退,半懸空在臺階上,預備着随時跑路的姿勢。

夜寒亓敲了敲旁邊的扶手,調侃道:“你這手抖得,我還以為地震了呢。”

朱玲玲立馬自己把緊抓着扶手的手背到身後。

夜寒亓那雙和夜寒時如出一轍的淺灰色眸子裏蘊含着濃濃的笑意,那是一種獵人戲耍獵物的表情,很明顯,他知道她已經聽到了一切,今晚就不打算放過她了。

朱玲玲快速回頭看了一眼,阿紅就站在樓梯下邊,臉上也挂着詭異的微笑。

這兩個人把她活活堵死在了樓梯上!

朱玲玲目測了一下從兩旁跳下去的高度,心裏一陣絕望,她沒有動作電影裏主角們飛檐走壁的身手,這一下去,不殘肯定也跑不了了。

夜寒亓臉上的笑意愈發加深,像是被她的絕望無助取樂,修長的手指在金屬扶手上愉悅地輕敲兩下,意思是:還掙紮什麽呢?

朱玲玲真的吓哭了,都不用裝,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她努力忍着,讓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轉,偏不那麽快地落下來,這是以前看韓劇學的,女主角們總是這樣哭,看上去梨花帶雨,漂亮又惹人憐愛。她用小弱音可憐兮兮地喊:“大哥……”

夜寒亓這個變态,不僅沒有絲毫憐香惜玉的意思,反而露出一副饒有興趣的表情,懶懶地應了聲:“嗯?”

“大哥,我怕……”朱玲玲吸吸鼻子,抽泣起來。

“怕什麽呢?”夜寒亓很配合地問。

她想玩,他便奉陪,反正在他眼裏,這女人已經跟死人沒什麽區別了。

“我怕,我怕,”朱玲玲哭得兩眼通紅,一個大喘氣,忽然死死盯着他的後方,眼睛瞪得跟真見了咒怨裏的女鬼似的,十秒鐘後,她捂住頭,一聲凄厲的尖叫。

“啊——”

這一嗓子超常發揮,幾乎飙出了《Опера2》裏的超高音,在空曠的大廳裏久久回蕩,最後因為實在缺氧才不得已不停下來,朱玲玲大口喘着氣,熱淚盈眶地望向夜寒亓身後的一扇扇緊閉的門……

整棟樓靜得像是死了一般。

靠,她第一次對夜家房間的超強隔音設計産生了深深的怨念!

夜寒亓和阿紅明顯都對這一點清楚無比,兩個人沒有絲毫反應,完全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個耍戲的猴子。

朱玲玲咬咬牙。

不能坐以待斃了,拼一把說不定還有活路。

這兩人哪個看起來好解決些?

毫無疑問,她飛快彎腰,脫了拖鞋拿在手上,然後掉頭一路尖叫着往下跑。阿紅伸手要攔,被朱玲玲反手一鞋底拍在臉上。

朱玲玲像瘋了一樣一邊尖叫着“鬼啊鬼啊”一邊飛起一腳,狠狠踹在阿紅的肚子上,然後拼了命地往外跑。

黎明就在前方!她扔了拖鞋,飛快拉開大門,一頭沖了出去……

一分鐘,兩個面無表情的黑衣保镖一人一邊,架着面如死灰的朱玲玲進來了。

夜寒亓這才從樓上慢悠悠地下來,一步步走到朱玲玲的面前,姿态極盡優雅地撣了撣衣角,說:“怎麽樣,還看得到鬼嗎?”

朱玲玲淚流滿面,癟着嘴開始求饒:“嗚嗚嗚……大哥我錯了……”

阿紅在旁邊低聲說:“大少爺,別跟她廢話了吧,這女人花樣太多了。”

夜寒亓淡淡瞥過去一眼,她立刻懼怕似的垂下頭。

夜寒亓把視線轉回來,伸出一根食指,挑起朱玲玲的下巴,用哄人的口吻道:“來,看着我,把剛剛那句話再說一遍。”

朱玲玲眼皮顫抖了兩下,慢慢擡起來,兩顆濕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十足凄慘地說:“大哥……哥哥,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饒我一次吧……以後您要我做什麽……”

“都行”兩個字沒說完,夜寒亓忽然把大拇指壓在了她的下嘴唇上。

朱玲玲瞪大眼睛。

“不是說做什麽都行嗎?”他笑得紳士十足,慢慢把手指送進了她的嘴裏,“要不,取悅我?”

朱玲玲:“……”草泥馬的,惡不惡心啊你!

再說這臺詞怎麽這麽熟悉呢,朱玲玲猛然醒悟,我擦,這不是霸道總裁标準語錄嗎?

這話怎麽會從這貨嘴裏冒出來?

朱玲玲思緒轉的飛快,該不會,該不會這神經病拿錯男主的劇本了吧?!

如果他才是男主,那她今天真算是徹底涼了。

夜寒亓半眯着眼睛,用指腹慢慢磨莎她柔軟的舌頭,朱玲玲快吐了,非常想不管不顧地狠狠咬他一口,但僅剩的理智告訴她不能這麽做,首先,她的牙口不是閘刀,應該并不能一口下去把指骨咬斷。其次,在這個時候激怒敵人絕對不會有好下場,造個意外弄死她已經算是仁慈了,如果真被賣到國外去,她估計哭都沒地方哭。

能拖一會是一會,她這麽久沒過去,夜寒時應該快出來找她了吧?

快點出來呀兄弟!朱玲玲在心中泣血吶喊,再不出來你明天就沒老婆了!

夜寒時聽沒聽到她不知道,但是夜寒亓倒是完全看透了她的心思。

“在等阿時?”他把手指抽出來,在她衣服上擦掉口水,很遺憾地說:“真沒意思,跟個木頭似的,看來我那個弟弟完全沒有把你□□好呀。”

朱玲玲還沒來得及說話,夜寒亓往後退了一步。

不用任何吩咐,阿紅立馬走過來,一只手按住朱玲玲的後腦勺,另一只拿着一塊白色手絹,緊緊捂住朱玲玲的口鼻。朱玲玲拼命掙紮,像個被提着脖子的小雞仔一樣徒勞地撲騰,她知道這手絹不對勁,憋氣憋得小臉通紅,最後實在熬不住吸了一口,一股奇怪刺激的味道立刻竄進鼻腔,随後整個人頭昏腦脹,倦意如潮水般襲卷而來。

她往地下一癱,墜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書桌前坐着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3的三次方乘以5乘以7乘以17乘以59……”涵涵捏着個小鉛筆頭在草稿紙上一個個演算。

夜寒時已經先算完了結果,把草稿紙放在前面。

等涵涵算完,兩個人拿紙一對照,相視一笑。

涵涵說:“所以,947835和1125765也是一對親和數。”

夜寒時摸摸他的腦袋,“嗯。”

涵涵心滿意足地放下筆,揉揉眼睛,嘟嚷道:“我們都算到第四十一對親和數了,媽咪怎麽還沒過來?”

夜寒時半垂着眼睛,想起來剛剛她被小孩撞見時那面紅耳赤恨不得鑽地洞的窘迫模樣,實在可愛極了,他有些抑制不住地翹起嘴角,清咳了一聲,拿曲起的食指掩飾了一下,對涵涵說:“媽咪她可能不過來了,要不你先自己睡覺?”

“為什麽呀?”涵涵一臉懵懂。

夜寒時還是不太知道怎麽跟小孩交流,沉吟了半晌,道:“可能是睡着了吧。”

涵涵說:“可是,我的手工作業還沒做。”

夜寒時:“什麽作業?”

涵涵從書包裏掏出課本和一疊彩色的紙,說:“就是照這個上面折東西,”他嘩啦啦翻到最新的那一頁,“老師布置的是這個老虎、豹子和大象。”

夜寒時看了看牆上的鐘,已經快九點了。

他把東西都拿過來,說:“你先睡吧,這個我呆會兒做。”

涵涵的生物鐘被朱玲玲培養得極好,每晚八點半準時上床,這會已經困得不行了,點點頭說好。

夜寒時把他抱到床邊,拿來睡衣給他換。

襯衫脫掉,小孩的身體跟藕段似的,柔軟,稚嫩,散發着好聞的奶香,胸前用紅繩挂着一塊半透明的翠綠色玉佩,沒什麽造型,但是玉面光滑,盈盈潤澤。

夜寒時的動作頓了一下。

“這是太爺爺給你那塊嗎?”

涵涵不停地打着哈欠,不是有夜寒時的手扶着,小身子站都站不穩了,迷迷糊糊地點頭。

夜寒時有些想笑,小心地把睡衣給他套上,然後動作輕柔地放進被子裏,蓋好。

小孩全身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張純真無暇的臉,粉嘟嘟的,長睫毛安靜地覆住眼簾,呼吸平緩而均勻。

夜寒時的心忽然就變得很軟很軟,像陽光下融化了的冰淇淋,沒了形狀,也依舊是甜的。

這是一個新的家,很完整。

他揚起嘴角,俯身,在小孩的腦門上親了一口。

“晚安,小昭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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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寒時輕輕帶上涵涵的房門, 走到旁邊那間門前,抿了抿唇, 心情愉悅地敲了兩下。

沒動靜。

真睡着了?

他如此想着,在門口踟躇了片刻。

從小到大的良好教養告訴他,不能在不經允許的情況下擅自進別人的房間,尤其是女士的房間。

他轉過身。

……但是就這樣走了, 好像又有點舍不得。

他舔舔嘴唇, 想到剛剛她在他懷裏輕輕顫抖的模樣,害羞而生澀地回應, 想到她絲綢般柔軟溫熱的肌膚, 想到她發絲間清淡的茉莉香氣……

他們是夫妻, 原則上來說,應該不用如此拘泥于禮數,是吧?

他又轉回身來, 深吸一口氣,手放在門把上。

頓了頓,輕輕往下一摁。

門開了。

屋內一片寂靜,沒有人,床上的被子還保持着翻過來的姿勢, 那是一個小時前他剛進來, 她正趴在床上像是找什麽東西的時候弄的。

人去哪兒了?

夜寒時凝神想了想, 她好像說……要去給他們拿水果?

可什麽水果需要拿一個多小時?

他皺起眉, 把書和疊紙都放在床上, 轉身出門, 快步往樓下走去。

朱玲玲模模糊糊中找到意識,感覺有人正在脫自己的衣服,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她想掙紮,可身體沉重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如同被鬼壓了床。

黑暗中,有人從後面撐住她。

一件冰涼的絲綢質感的布料貼上她的皮膚。

然後終于有人說話了。

“亓哥,我們換好了,”是宮南溪的聲音。

腳步聲慢慢走近。

夜寒亓:“嗯。”

朱玲玲心下微松。

果然是在換衣服,而且是宮南溪給她換的,幸好,如果是夜寒亓,她一定會惡心得以後飯都吃不下去了。

不過話說回來,還不知道明天還有沒有命吃飯。

朱玲玲忍住心頭悲恸,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要慌不要慌。

現在唯一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她應該還在夜宅。

夜家房子裏沒有裝監控,但是門口和四周都有,還有很多保镖護衛,所以這撥人才要給她換衣服,應該是想找機會悄悄地帶她出去。

“那我先走了,”一陣窸窸窣窣後,宮南溪低聲說。

“嗯,路上小心點,”夜寒亓的聲音低沉而溫柔。

“好。”

宮南溪離開後,房間安靜下來。

一陣閑适的腳步聲慢慢走近,朱玲玲雖然看不見,但心裏已經出現了一個畫面,夜寒亓一定又是高高在上,用那種優雅而篤定的眼神俯視着她,臉上還帶着勢在必得的微笑。

“藥效沒多久,你現在應該已經醒了吧,”夜寒亓慢悠悠地說。

随即,朱玲玲感覺身旁一陷,一股壓迫性的氣息瞬間籠罩下來,大驚之下,她居然一下子撐開了眼睛。

夜寒亓微微俯身,食指從她的額頭滑到鼻尖,到嘴唇,下巴,喉嚨,最後停在胸口,他滿意于在朱玲玲眼神裏看到的羞怒,故意逗留了好久,才轉到別的位置。

他很快又看上了朱玲玲的手,拿起來揉揉捏捏,暧昧地輕嘆:“如果只看臉的話,南溪比你稍微漂亮些,但一加上身體,你比她強太多了。”

朱玲玲心想,那不是廢話嗎?宮南溪一看就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而朱玲玲呢,她就是一普通凡人,只能靠日常鍛煉和保養,那每天早晨的瑜伽是白練的嗎?每天要喝的蛋□□抹的精華液都是白費心思的嗎?更別說還有各種定期要敷的面膜手膜腿膜腳膜……

“嗯?你在想什麽?”夜寒亓不愧是夜寒亓,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走神。

朱玲玲也想回答來着,可是手腳都動不了,也說不出話來,拼盡全力最終只能倔強地轉了轉眼珠子,切身體會到了植物人的生理感受。

夜寒亓撲哧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溫柔地說:“如果你不是阿時的人該多好,我還真是挺喜歡你的,都有點舍不得送你去死了呢。”

朱玲玲兩眼一黑,他果然還是要滅口!

“害怕了?在等阿時救你嗎?”夜寒亓優雅擡手,撥開袖子,看了眼腕上的表,眉眼間一派紳士風度,“他這會兒應該快搜到三樓來了,我讓你們見最後一面,好不好?”

朱玲玲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夜寒亓站起身來,四周掃了一圈,打開衣櫃,然後走回來把朱玲玲抱着放了進去。

“在這裏乖乖呆好哦,我的小公主,”他微笑着說,順手從衣架上取了一件黑色毛呢大衣下來,蓋在她的身上,然後合上櫃門。

他說話算話,半邊櫃門沒有關嚴,是虛掩着的。

衣櫃裏空氣沉悶,朱玲玲靜靜地靠在一堆衣服中,暗暗沉下氣,努力想找回身子的控制權,可那個手帕上也不知道是泡了什麽東西,如果不是皮膚還有觸感,她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全身癱瘓了。

夜寒亓顯然是對這個藥效也是無比自信,正坐在對面的沙發裏,拿了個高腳杯悠然自得地啜着紅酒。

三分鐘後,房門終于被敲響!

夜寒亓撥了撥頭發,優雅起身。

朱玲玲緊張地睜大眼睛,聽到門外傳來隐隐綽綽的交談聲。

“……我在找人……”

“……不好意思……我私人空間……”

“……麻煩你讓我們進去一下……”

“……”

夜寒亓的身份畢竟還是夜家的大少爺,也是夜氏企業的現任執行總裁,老爺子逝世之後遺囑一直沒公布,也就是說,他還是目前夜家名義上的一家之主,所以只要他态度一強硬,完全沒人能勉強的了。

就如此磨蹭了半天,夜寒亓将最後一口紅酒倒入口中,終于松了口吻,對夜寒時說:“你知道我的房間是從來不讓生人進的,不過你是我弟弟,倒是可以破例一次,”他眯了眯眼睛,似是有些醉意,“但是,只允許你一個人。”

夜寒時扭頭對身後的一群保镖說:“你們先去看其他房間,我馬上過來。”

黑衣壯漢們齊齊道:“是。”

夜寒亓一挑俊眉,轉身回了沙發前,往下一倒,慵懶地翹起二郎腿。

夜寒時跟了進來。

其實不說是夜寒亓,夜家人本身都很注重隐私領地的保護,尤其是關系還不怎麽融洽的,夜寒亓回夜家也有将近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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