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殳桧因解了禁令,便時常随羅安出去拜會于還城中各位隐士名流,殳引也趁此時機能夠撒潑玩耍一趟。因解令只殳氏父子,是而祝文苒仍禁于董府之中。殳引每逢出門回來,必将在外見聞的新鮮有趣事告于文苒聽,說時舉手畫足,好不起勁。文苒見其喜顏于色,又可自由出入董府,雖知殳引并無炫耀之心、譏諷之意,然心中仍不免泛酸意。
一日殳引又說在集市中見了民間戲婆,“那老婆子身背佝偻,胸前抱一半歲男童,身後又背着個兩歲女孩,兩頰用胭脂擦的通紅,嘴唇兩點,頭頂一根竹簽兒,簽上頂一個平底白瓷罐,這樣一路走着竟不掉下來,你說奇不奇?”
文苒聽了即要走開,說道,“這樣做戲給你們看于她有什麽好處?”
殳引立即跨兩步攔住去路,道,“怎麽沒好處,看了歡喜,大家都朝那瓷罐子裏丢銅錢呢,我還丢了一粒銀子哩。”
文苒冷笑道,“你家有的是錢,大可不必這麽小氣。以後這種事你別講給我聽,我聽了都替你羞愧。”說畢便隔了他走開了。
于還八月,早晚天氣漸涼,文苒雖來此地已有三年,仍身體未适應,等到十五中秋前夕竟生了大病,卧床不能起。請了大夫來瞧,說是染了風寒,然吃幾付藥,卻也未見好。董府上下本就對其客客氣氣,下人按時端茶遞藥外,也就沒有過多的關注了。除殳引與培寅仍還常常挂記着。
又及中秋之夜,培寅因文苒一人于此,無親無故,又得了病在床,怕他孤寂,晚飯既罷便去瞧他。才至屋中,發覺四下沒有服侍的丫鬟,培寅道,“下人怎的都不在了?”又見文苒躺了床上,嘴唇發白有些起皮,心中頓時生出不忍,去案上倒了水給他,說道,“真是太不像話,竟丢下你都跑走了。”
文苒見杯子遞過來,便微微搖了搖頭,使不了勁說話,聲音小的需屏息才可聞得,“也不怪他們,我整日的睡,叫他們幹站了邊上也是閑。”
培寅坐了床上,抄着他的脖子将他攙起來,文苒便将頭靠了他肩上。培寅拿着杯子喂他喝水,口中又說,“那也實在不該就去玩了的,等姑爺回來,我定要去說。”
自文苒得了病,殳引便每日跑他房中幾次,然今日卻未見人影,此刻又聽此言,文苒便問道,“姑爺出府去了?”
培寅道,“邵君昨夜命人來傳,今日讓入宮一同賀中秋去了。”
文苒頓了頓方問,“那……殳引,他也去了?”
培寅替他将脖枕擺了正,輕輕的讓他躺回床上,聽如此問便說,“是,少爺一早也入宮去了。”
文苒才聞此言,忽的心中一動,竟咳嗽不止。培寅吓了一跳,以為是剛才喂水喝引的,又見文苒咳的滿面通紅,肩膀抽動,怕出事,忙出去叫小厮喊了大夫來。大夫拿一顆藥丸,用熱水化開了給他服下,咳嗽才止。
文苒側了身,閉起眼,培寅以為他睡了就也出去了。衆人才都離去,四下就又安靜下來了。文苒朝內睜開眼,見圍帳上一抹橘色的夕陽,手指從被中伸出輕輕觸上去,指間感覺到一絲暖意,心頭卻更覺悲涼,又想平日與自己好的殳引此刻定在宮中與他人玩鬧,早把自己忘了幹淨,想到此處,眼球一晃,淌下兩行淚來。
然祝文苒以為殳引忘了他幹淨實在冤枉,殳引昨晚對入宮賀中秋之事并不知情,今早殳桧的侍從人良才來了告訴,又因天涼貪睡,芄蘭才服侍着穿戴,就有小厮來催促起身了。芄蘭裝了酥酪、桂花糖糕在食盒,要随行的丫頭提了給殳引馬車上吃。殳引不及去探望文苒就已被催着走了。
Advertisement
殳桧等入宮後由小太監領了去荷華庭院,這院中本是一池卧蓮,可此時節蓮已開畢,只剩下蓮蓬襯着荷葉在水中。荷華院後是宴請賓客的膳房,裏面已聚了當朝的大臣們,太監說,午膳後邵君請大家前往瓊華朗閣賞菊,晚宴也在那處。殳引不喜官場氛圍,又見殳桧被衆臣纏說無暇顧及自己,便偷空子溜出去了。
重回荷華庭院,忽而發現遠處碧葉中似有紅、黃等顏色,但定睛細望又瞧不見了。于是殳引從亭後的假山爬了上去,視線更是不及,瞧四下無人注意,便翻身一躍上了涼亭的頂閣。登高遠望,不僅整個荷華院就連附近幾處庭院都收于眼下。其中當屬瓊華朗閣最妙,遙至後宮門,就見太監和宮女各成兩排,一人抱着一盆菊花,浩浩蕩蕩進了瓊華朗閣,朗閣原先只有中央一座白塔,無山水環繞,而今擺了白、墨、紫、橙、粉各色秋菊在裏頭,又距白塔百餘尺空地搭建一座高臺,臺上亦擺了秋菊,而臺柱上皆用紅繩纏繞,兩臂挂着燈籠。殳引瞧得好不高興,一時間竟忘了上來的目的。
原是荷葉中邵蕪霜和她的侍女乘了小舟在摘蓮蓬,那紅、黃自是她們的衣襟被風吹了飄出荷葉來。蕪霜摘着累了,将一雙白淨的酥手朝水中洗了洗,撩起額前頭發便靠了船尖上休息,擡頭卻見亭子頂上似立了一人,便“哎呀”叫出聲來,侍女忙問,“公主,發生什麽事了?”蕪霜站起身,揉了揉眼睛,指着那一方向問道,“你們快瞧瞧,那上面可是有個人?”侍女見了,因不知是何人,急忙劃着舟要朝另一岸邊去。蕪霜本是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常呆于宮中正悶得慌,好容易發現個有趣的人,哪會這麽就放着不管,便命侍女将船劃了向亭子處靠近。侍女不敢違令,注視着殳引的行動謹慎的靠了過去。
殳引望着瓊華朗閣正起勁,哪想底下已有人靠近。蕪霜立在船頭,頭仰起着,指着殳引喊道,“喂,你是何人,在上面做什麽?”殳引忽聞聲音,又因亭子頂部是琉璃瓦鋪成的傘狀,腳下沒站穩,便哇一聲跌滑下來。蕪霜亦被吓着,忙捂住眼睛不敢去看,又等一時,卻不聞落地的聲音,方才透着指縫偷偷瞧去,只見殳引雙手叉腰站于岸邊,正對自己嘻嘻傻笑。
殳引早有聽聞邵君有一愛女,年紀與自己相仿,雖拜了董氏為師學習刺繡,然她不常出宮,自己又不常出府,是而此前也未曾見過面。如今見這姑娘,一張玲珑圓臉,目如葡萄,兩頰分別一點酒窩,一張櫻桃小嘴微微嘟起,一頭烏發插金帶銀,身着華麗,一臂手腕上套一環碧玉鑲金镯子,想來便是蕪霜公主了。于是便拱手作揖,問候道,“公主殿下可好?”
蕪霜正歪頭打量他,聽聞此言,詫異道,“你認識我?那我怎麽沒見過你?”
殳引道,“我也沒見過公主您呢,只不過常聽人說公主長得通透水靈,我沒見過通透水靈是個什麽模樣,如今見了您,想來這通透水靈便是如此罷。”
蕪霜聽他贊自己,心下頓喜,忙爬上岸去,問道,“你叫什麽名字,這會兒可有空?”
殳引道,“董屈大将軍是我姥爺,今日是随邵君令入宮賀中秋來的。”
“哦,原是你呀。”蕪霜偷笑一番,道,“我也常聽人說起你呢。”
殳引想別人說自己的未必是好話,便不多問,只說,“這會子宴會還未開始,可陪公主玩會兒的。”
蕪霜聽他說能陪自己玩,便喜道,“那你陪我在這亭子中剝蓮蓬可好,到時我送些蓮子給你。”
殳引自然說好。
殳引與蕪霜皆是性格外向活潑之人,又長得一般大小,故而很快就熟絡了起來,兩人玩笑着倒也剝出了幾個蓮子來。
不遠處有輕敲鑼鼓聲,殳引見日頭已偏西,怕殳桧尋自己,便起身拍拍手,說道,“我得去了,不然爹要罵我了。”
蕪霜一手抓一把蓮子遞過去,“給你。”
殳引見身上沒有可放的口袋,便說,“就這幾顆蓮子,還是讓宮女回去煮湯羹罷。”
蕪霜道,“那你以後要常入宮來玩。”
殳引笑道,“只怕我沒那福分,倒是公主可以探望我母親為由來董府找我玩兒。”
蕪霜雙目一瞪,喜道,“這倒是可以,我竟沒想到。”
殳引告辭了蕪霜便去了瓊華朗閣,朗閣中燈火已點起,映的各色秋菊煞是好看。再看塔下擺了高桌,兩旁站着四位宮女,其中兩人持鵝羽大扇,一人持酒壺,另一人正擺宴席,看陣勢便知是邵君之位了。而離高桌不遠兩邊分排兩列矮桌,皆有宮女擺放宴席。因衆臣未到,殳引不知自己落座何處,便跟了宮女一路看席擺碟。宴席擺放完畢,只聽遠處高臺上一記銅鑼聲,不多時塔內編鐘通響,一番後,又聽塔頂大銅鐘發出“哐、哐”兩記響聲,鐘聲回旋于朗閣之中久未散去。少頃,只聽朗閣門口有沙沙腳步聲,先兩排太監各提一盞小燈籠進來,繼而又有宮女捧菊而入,接着才見邵君為衆人簇擁着進來,而後面即跟着衆位朝中大臣。邵君落了坐,太監方領着衆臣入席。殳引眼尖,瞧着殳桧才落座,便擠着宮女過去。殳桧本就怕他胡亂走動,壞了規矩,見殳引從身後鑽來,方松口氣,小聲喝道,“你又跑哪去胡鬧了?”
殳引只嘻嘻讨笑,伸手就要從碟中抓油仔雞爪吃,殳桧忙拍他的手,殳引手背生疼,撅嘴道,“你怎麽就知道我是在胡鬧,剛才我正陪公主剝蓮蓬呢。”
殳桧心中一吓,忙問,“小崽子可沒在公主面前胡言亂語罷?”
殳引氣道,“難道引兒在爹眼中就是這麽個沒規矩的人麽?”說罷便雙手抱于胸前,背對着殳桧坐下。
介時碧天如海,幾顆疏星綴于空中,又一輪明月隐于塔尖。邵君揮起衣袖,宴起。頃刻間笛聲、蕭聲、琴瑟聲俱響,又和以鑼鼓,高臺之上名伶獻舞,衆人舉杯相慶,嬉笑言談,一時熱鬧非凡。
鼓聲漸止,舞女散去。不多時又聞各色絲竹樂器相繼響起,見一伶人濃妝豔抹站于高臺中央開始唱曲,衆人又一番喧鬧,樂器與歌聲相和,場面好不歡樂。
初更時分,一席畢,太監上前撤席,接着又宮女紛紛擺上美酒,二席起。殳引開始還為這場景感興趣,待久了便生倦意,原以為一席畢就該散場,誰知第二輪又立馬接上了,鼓聲再起已無起先的新鮮勁,聞在耳中隆隆聲只震的頭昏。又想自己置身繁華,而留文苒一人在府中,難免寂寞,也不知他此時是個如何情況,身上是否好些。心中想着竟按捺不住要回去陪他,逗他講話。殳引眼珠溜着朝四周望去,身體也左右晃起來。殳桧見了心下明白,湊了他耳邊悄聲說,“這會子別想耍什麽花樣。”
殳引瞥他一眼,說道,“我酒喝多了,想去小解。”
殳桧哼一聲,道“那去去快回。”
殳引忙起身。正巧邵君朝這邊看來,殳桧坐席離邵君最近,邵君一眼就瞧見了殳引,便喊身旁太監來問,“那位年輕的公子是誰家的?”太監回話,“是董将軍的孫兒。”邵君定睛看了一番,才大笑起來,說道,“果然眉眼間有大将軍的風采。”于是大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啊?”
殳引不知是問自己,正要走,卻被殳桧拉住,殳桧起身向邵君作揖,道,“這位正是犬兒殳引。”
邵君捋須點點頭,又問,“你這是要上哪去呀?”
殳引忙彎腰作拱,回道,“我正要去方便呢。”
然此言才出,在場無論大臣、宮女抑或太監都大笑不止。殳桧一臉尴尬,羞紅了臉喝道,“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說罷忙向邵君賠罪。
邵君搖頭輕笑,“童言無忌,而且令公子心直口快可見是位坦誠之人。”又問,“你今年幾歲了?”
殳引道,“十三歲。”
邵君笑道,“那豈不是與公主同歲。”又問道,“你可知道蕪霜公主,她正與你同年紀。”
殳引聽他提及蕪霜,當下面露喜色,說道,“我剛才還見過她呢,我們一塊兒剝蓮子的。”
邵君道,“原來你已經見過她了,我本還想叫她來與你認識認識。”
殳引仍是嬉笑。
邵君見他面容清秀,說話爽氣,十分讨人喜歡,又想殳桧于本朝有功,到底沒賞賜個好的,于是便說道,“你既已認識公主,可願意日後陪她上學。”
殳桧聞言,頓時大驚,雖邵君說是陪公主上學,實際上殳引若入學堂,從此即是和皇孫貴族一個老師了。殳桧忙拉殳引下跪叩謝。
邵君便免了他們的禮。
殳引又喝兩盅才得以脫身。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