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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幾日後朝會,殳桧身不搖腳步抖,也無需太監相扶,自己就上了高堂坐,對于各大臣的禀奏也是處的得法得理。大臣們見其耳清目明,人也不昏沉了,甚是詫異。待衆人各事奏畢,殳桧才将對褚千裏與殳引的安排說了出來。大臣們十分震驚,甄思伯不及等說緣故,便立即道,“大王,派褚将軍去南郂平亂未免太過大材小用,而二王子此前并無行軍作戰的經驗,何況又身份尊貴,恐不适宜去戰前帶兵。”殳桧看他一眼,道,“若只維持南郂當地秩序,确實只需派幾隊兵馬前往。然而前幾日,本王得到暗報,西部、東部大量難民同一時間湧入南郂并非偶爾,而是有人暗中組織,如今雖未爆發大規模暴動,若要憑此放任下去,恐難收拾爛局,是故褚将軍前往南郂刻不容緩。”又看着殳引道,“二王子也是到了該出去歷練歷練的時候了。方才丞相所言身份尊貴不宜上陣帶兵,難道丞相忘記了二十多年前是誰領兵出征,與氓國大将董屈交戰數月的?”甄思伯一怔,方拱手謝罪,“是臣一時糊塗了,請大王恕罪。”說着又偏頭朝殳榮使眼色。殳榮左右瞧一番,又朝殳引一瞥,見其目光如炬,正注視着自己,于是一咬牙,上前道,“父王,兒臣請命與王弟一同上陣殺敵。”殳桧沒料及此,倒一愣,皺眉問道,“你說你也要去戰前帶兵?”殳榮目不斜視,聲色剛正,說道,“兒臣早有此意,只是怕父王擔心才一直未敢請奏。然而一人若常至善地,便會軟弱無志,既然父王也有此意,兒臣願同王弟一齊出去歷練一番。”甄思伯趕緊道,“王長子宏圖壯志,真乃越國臣民之福分啊!”朝上衆臣皆随聲附和。殳桧無法,只能準了殳榮的請奏。
殳引此前因拿捏不準殳榮會有何舉動,故而一顆心懸了幾日,此時得了結果,反倒有種船到橋頭自然直的無畏感。于是松了拳,朝着殳榮一笑,道,“若有王兄并肩作戰,此戰越國必會大勝。”殳榮挑眉看着他不響。
只聽甄思伯又道,“臣府上有兩個不成才的侍衛,其武功倒還不錯,對主也忠心,臣願派這兩人與二位王子同行,保護王子安全。”殳桧點點頭,道,“想是朱秀和楊實兩位。”甄思伯道,“正是此二人。大王寬厚仁愛,竟連地位卑微的侍衛都還記得,臣替二人謝過大王。”殳引聽了忙也上前道,“父王,兒臣也想舉薦一人同行。”殳桧問道,“你要舉薦何人?”殳引看了看甄思伯,道,“此人原先也是丞相門下,名喚胡占,是個武人,如今已在兒臣門下做事,此人武藝高強,待主也是一片忠誠,兒臣希望能讓此人同行保護。”甄思伯聽了此話,面無神色,既不反對也不贊同。殳桧想一番,才道,“此人本王倒也有些印象,既然是你舉薦的,那本王也準了。”殳榮在旁嘴角一撇,冷笑一聲。
說其方有個杜家,是當地出名的富商,其祖父輩早年販賣私鹽,賺了不少銀子,後因年紀漸長,不願再過藏頭露尾的日子,故将所賺的銀子投資開了綢緞莊,如今幾十年過去杜家已改頭換面成了正經的商人。其公子杜修廣不學無術,仗着家中有幾個錢到處生事,平日常帶四五個小厮在街上胡吃海混閑逛,見誰不順眼便不由分說上前一頓打,若看中個漂亮姑娘,就連哄帶騙強娶回家中,如今已有六房夫人。再說其方一戶普通人家,其女零泥今年十五歲,出落的亭亭玉立,氣質外貌竟連富貴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零泥父親早亡,如今母女靠着替人做些針線過活。這日零泥替母上街買布,去的正是杜家所開的鋪子。這妮子命也不順,竟被杜修廣碰見,那杜修廣一見零泥,登時兩眼發直,在鋪裏也不出去了,只等着零泥買完布。那零泥不知此人是個惡棍,臨走時又順勢對其笑了下。這可把杜修廣迷得七葷八素去了,當日午後便教媒婆帶着禮去零泥家說親。零泥母親素來知道杜修廣的惡評,便以其女尚幼,未慮婚嫁來推辭。媒婆回去說了,那杜修廣便惱了,叫道,“倒還偏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來!”第二日便親自領着花轎又帶十名小厮前往,到了零泥家中二話不說便搶了塞進轎裏擡走。零泥母親大哭大鬧,周圍鄰居也都憤憤不平,可又無人敢惹杜家。
也不知是誰出的主意,教那婦人請人寫了封狀子遞去丞相府裏。可那甄思伯是何等地位,豈是一介平民想見就見,于是婦人在相府外苦守了三日,終于候到了甄思伯從宮中回來的轎子。于是大哭着跪爬上去,随行的楊實未等她爬近便忙連扯帶拽将她拉開。婦人見是相府的人,便對楊實磕了幾十個頭,又鼻涕眼淚一把将自家小女如何被人擄去一一說了。楊實抱胸而站,待她說畢也不答話。那婦人見狀,便哆哆嗦嗦從懷裏掏出一只麻布錢袋來,與狀紙一齊雙手托着舉到楊實面前。楊實本無神色,這時立即轉頭朝周圍一看,又迅速收了錢袋與狀紙,對婦人道,“此種小事勿須驚動丞相,我去杜府走一趟便可。”說着便就錢袋塞在袖中去了。
楊實接了婦人的狀子便挑一清閑日去了杜府。裏面人一聽是相府來的人當即好生款待來。楊實先不說來由,上茶則接茶,請宴則就坐。臨了時才從袖裏取出狀子遞與杜修廣,那杜修廣一看心中便慌,直說自己與零泥兩人情投意合,并未強娶,一說又忙遞眼色給管家,管家去裏屋取出一封銀子來。修廣便拉着楊實的胳膊,塞于他懷裏。楊實一摸,着實厚實,少說也有百兩來,于是道,“未免那婦人再去相府撒野,老弟日後可得看管住了。”修廣連點頭。待楊實才去便叫一幫無賴去婦人家裏打砸一空,又燒了一間茅棚。婦人無房可住,又求助無門,不幾日便郁郁而終了。可憐那零泥關在豪府不曾見到母親最後一面。
那日楊實正為秋後出征上街購置物品,說來也巧,竟在鐵匠鋪裏碰到的胡占,胡占見了他便點頭示意。楊實見他挑選了一把青銅大環刀,便道,“胡兄莫非忘了我們此行是去疆場。”胡占不解道,“不知此話怎講?”楊實接過他手中的大刀,用手掂了掂,道,“此刀至少二十斤,若只是用于擂臺比武,兄弟用這刀可登時吓退一幫人,然而在戰場恐沒這效果。再說與敵軍對戰,一人須應對百二十人,即使兄弟臂力驚人,只怕幾天下來此刀反成了勞累。”說着拿起旁邊一把細窄白刃的短刀,對胡占道,“此刀輕巧鋒利,長短又适合随身攜帶,戰場殺敵最宜,胡兄何不選此刀?”胡占拿在手中揮舞幾下,只見刃閃白光,呼呼生風,果真比适才挑選的那把大環刀來的合手,便道,“多謝楊兄提點,此刀我便買下了。”兩人又在鋪中挑選一番,議論了各自對刀劍的見識,最後胡占挑了兩把劍一把刀,楊實則選了一刀一劍。付了錢,兩人出門,行至一家酒樓旁,胡占突然道,“此刻已是中午,我們不妨吃了午飯再回去。”楊實擡頭看了看太陽,道,“此刻離中午尚有一個時辰,我看還是改日罷。”胡占忙上前兩步攔住去路,笑道,“楊兄方才在刀劍上的指點,讓小弟受益匪淺,這頓飯就讓小弟做東,不知楊兄可否賞臉呢?”楊實朝酒樓一瞥,鼻中輕哼一聲,便道,“既如此,那兄弟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胡占領着楊實到二樓一間雅閣門口停住,楊實看了看他便推開門。只見殳引獨坐于內,舉着酒杯悠然飲酒。楊實并未吃驚,只卸下兵器跪地叩拜,“參見二王子。”殳引道,“楊護衛請起。”說着又讓他在桌前坐下。胡占關了門站到殳引身邊。楊實坐着不喝酒也不吃菜,等一時不見殳引問話,便道,“不知二王子此番找小人所為何事?”說畢又擡頭看一眼胡占。胡占擡頭挺胸,目視前方。殳引為自己斟滿酒,嘆口氣,道,“不知楊護衛與綢緞莊杜家可有來往?”楊實聞言,吓了一跳,也不敢坐了,忙起身來,拱手道,“杜家乃其方富商,與相府有生意往來,小人自己與其并無來往。”殳引不看他只捏着酒杯玩,聞此言便點了點頭,“我想也是,楊護衛對丞相忠心耿耿,必不會做出損害丞相名聲的事來。”楊實此刻冒了一頭冷汗,已不敢問明到底是何事。殳引輕輕敲了敲桌子,讓他坐下,“楊護衛不必拘禮。我也是偶聞坊間傳言,說楊護衛拿錢害命,替杜家掩蓋強娶民女的事實。當然此事我只當耳邊風聽聽,并未在意。”說着朝楊實舉起酒杯,楊實慌忙拿酒相敬。兩人連幹三杯,殳引才道,“今日請楊護衛前來除了澄清此事,還有一事需楊護衛幫忙。”楊實道,“二王子有事要小人去做,只吩咐一聲便可。”殳引笑道,“可你畢竟是相府的人,我若貿然差使你,被丞相知道了恐會惹他不快。”楊實道,“二王子的事即是丞相的事,丞相知道小人能為二王子做分憂只會誇贊小人。”殳引呵呵笑了聲。胡占立即從懷裏取出一個四方小盒,遞與殳引。殳引放在楊實面前。楊實見他盯着自己,便小心的打開來,然才打開一條縫便立即啪一聲壓上蓋子,吓的忙跪下來。殳引夾一小塊茄子放在口中,邊嚼邊道,“我事情還未講,你就要下跪推辭了?”楊實低頭道,“不敢。”殳引道,“一月後出征必是驚險萬分,故而我想叫你替我去民間挑選幾名武人,□□一番後,我将他們編□□兵隊,與我随行出征,此事你可答應?”楊實皺眉道,“這……若不向兵部報備,偷着将武人帶去出征,只怕……”殳引擺手道,“這你不必擔心,一切後果有我擔着。只是此事畢竟是違反軍規,所以你只管辦事不可同他人說起。”楊實不答話,只望着胡占。殳引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胡占,道,“胡占還有其他事要辦,況且他為人不如你精明,所以我才找你來幫忙。”楊實又道一聲,“不敢。”殳引見其顧左言它,便不耐煩起來,咬着唇啧了聲,道,“怎樣?适才你所說凡事只需我吩咐一聲難道只是說了好聽嗎?若楊護衛實在不願幫這個忙,那我也不強求,只是這杜府一事我可要與父王好好說說來。”楊實一聽,連聲道,“是是,小人……小人答應,答應替二王子挑選武人。”殳引聞言瞧着別處冷笑一聲。
說那楊實替殳引選了武人後,又替他做起院子監修來,之後又被叫着幫助胡占處理府中事宜,又被命去替殳引準備出征行囊……總之一事做完又有一事,每件事畢,殳引便大方給他一盒金子。于是慢慢的楊實也由最初的強迫被收買變成了自願被收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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