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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提及淇國以十座城、黃金萬兩加之一位太子才換得越國相助。後又祝文苒讓殳引放淇國使臣回國,殳引答應了。

使臣見到祝文苒,跪地拜了拜,道,“才出牢籠,複陷囹圄,太子這番付出臣回去定會同諸位大臣說明。”文苒道,“此事不足道。我另有事吩咐你去做。”使臣道,“臣定當萬死不辭。”文苒道,“你我離開淇國已有數月,朝中得不到援兵消息,必會懈怠戰事。你即日啓程,快馬将越國出兵消息帶回,且告知衆将士讓其無論如何要在越兵來前守住大占。”使臣領命而去。

待到第二日早朝,殳引将祝文苒交于自己的白絹讓太監在朝上宣讀。大臣們聞後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只有公培寅低頭不響。殳引見了,便指名問道,“不知丞相對此有何看法?”公培寅道,“以越國之兵力驅退氓軍并非難事,淇太子既然肯以城池與黃金來交換,足可見其誠心。況且協助弱小便能獲取美名,微臣愚見,大王并無理由不答應。”公培寅說罷,殳引冷笑一聲,“此事也有丞相一份功勞。”這話來的突兀,培寅自然心知肚明,此刻并不答只是站回原位。殳引未有停頓,輕描淡寫說一句,“本王昨夜已答應援助淇國了。”場下有疑者見此也不敢相問。殳引起身說道,“立即傳書,召回褚将軍。”大臣們同聲道是。

淇國使臣帶回越國出兵相助的消息,朝中聞之高興。在大占守城的将士見氓軍攻勢兇猛,本已生了怠意,如今得知越兵即将前來相助,便又重新振作了士氣。擂捶打鼓,堅守城池。使臣又道出祝文苒之意,淇國便調派各地兵力,傾出全力死守大占。

只是那邊龍血玄黃,這邊卻靜寂無聲。祝文苒見數月過去,殳引仍未有動作,便前去質問。殳引正于書房批閱奏書,門口太監不及相攔,文苒便沖了進去。見了殳引便指着他臉,厲聲道,“我一月前問你,你說诏書傳遞需得時日。上月問你,又推說搬師回朝也耗費時間。此刻三月已過,你又要編出什麽謊話來?”文苒劈頭蓋臉一番問話,将所有人都鎮住。趕來護駕的侍衛首領愣了片刻,才道,“大膽!大王面前豈可用你字!”說着便要将文苒拖下去。文苒被人挾住雙手,咬牙皺眉,大聲說道,“這些卑鄙手段只配市井無賴來使,沒想到你也使的得心應手!”說畢朝殳引啐了口。殳引身子一躲。守在一旁的太監皆吓了一跳。侍衛首領連聲道,“帶下去!快帶下去!”殳引被罵的愣住,複而才擺手,道,“罷了罷了,放開他。”侍衛們不敢放。文苒頭偏向一側不去看殳引。殳引又說,“放開他,你們都退下。”在場者互相看了看,這才松開了文苒的手退去。

祝文苒揉着手腕立在一旁,殳引也不理他,仍舊舉奏書查閱,或用毛筆沾了朱砂墨勾畫一番。文苒見其似不與自己答話,便哼的冷笑一聲,“眼下無人,何必裝模作樣,心中想法,只管說來。”殳引放下奏書,擡起頭來。祝文苒一雙厲目怒瞪着他。殳引将視線從其臉上移至其腰間,聲音不大卻沉穩中正,“這幾年來本王時常思起少時之事,其中尤與文苒最甚。這番你親身前來,實令人念及非常,心中蠢動,唯恐文苒不從。”說時神色不動,目光不移,單手中把玩一支朱筆。這一番話如同狂風在文苒腦中刮過,将腦中記憶刮的淩亂不堪。此刻他如被雷擊,倏地一顫,複而滿面蒼白,脖間耿出青筋。殳引方起身來,祝文苒便大步跨前,抓起桌上亂紙,捏作一團,聲音高亢卻帶顫色,“我身為一國太子,豈可任人強淫!”說畢将紙狠撒出去。奏書、信件傾時落了一地。殳引推開椅子,從案後走出。文苒不覺往後退去。殳引愈近他便愈退,直至撞及書閣才退無可退。文苒見無可躲避,便從腰間拔出一把圓首空莖短匕首,目視殳引,臉上絲毫無懼,鼻中哼出一氣,說道,“大丈夫死則死矣,又有何懼!只是臨死前我倒要感謝那車奄,替我提前掴了幾十嘴巴!”說罷大笑起來。殳引本還冷靜,聽提及車奄掌掴一事便如撕開身上的舊傷,頓時臉色大變。不等文苒動手,便抓住他的手腕,手上用勁,只将文苒抓的皺起眉來,手中匕首也随之落地。

門外守候侍衛聽得屋中動靜,這刻又聞刀刃之聲,生怕越王出事,未等傳召,紛紛奪門而入。拔出腰間挎刀,将殳、祝二人團團圍住。殳引斜斜朝周邊一看,才放下文苒手來,又從地上撿起一信,丢至文苒面上,冷冷道,“本王若要得到,何須用強!待你看罷此信,再好好感謝車奄也不遲!”說畢哼了聲,甩了甩衣袖,回身喝道,“未有王命,擅自闖入者,通通拉下去斬了!”侍衛聽得一愣,忙丢下兵器跪地求饒,殳引只不理,大步出門去。

祝文苒展開信來,看一時,那信便再拿不住,從其手中滑落下來,文苒也如信紙一般,靠櫃滑下。這原是越國線人送回的書信,上述氓軍于十日前攻破大占,淇國朝中大臣及衆王子為躲氓軍,已決意遷出淮告,而卞無巳更是聯合其門下衆位親信大臣,逼迫忠良,廢除祝文苒太子之位,另立最年幼的十王子為太子,此舉便等同是将淇國都城淮告拱手讓人。文苒得知此事,頓時萬念俱灰,頹坐半日,方才撐起身來,搖搖晃晃走進夜去。

時下正是酷寒之日,殳引在榭雨閣同蘇伐小爐煮酒,喝至半夜才去。介時大雪已止,一行人擺駕回宮。殳引一身酒氣,這一路被風一吹反将頭頂濁氣吹去,又見矮樹枝頭撐滿了雪,他便捧一把往臉上胡亂一抹,頃刻冷意入心,渾身清爽。

行至宮前,見門口燈籠下團坐着人,左右細看卻看不清面目。殳引擡手将掌燈的太監揮至跟前,接過太監手中燈火,自己執火彎腰湊近了看,方得看清心中便又一驚,趕緊丢了燈籠,替他拂去身上白雪,喚人将其攙入房去。

殳引親自将文苒扶躺在自己就寝的床榻之上,又着人去喚太醫。不多時,周太醫便提着藥箱急來,捏兩指替文苒把了脈,又翻開其眼皮瞧了瞧。殳引在旁問,“如何?是否凍出了大病?”周太醫回身拱了拱手,道,“回禀大王,淇太子并無大礙,只是氣郁堵心,又突受寒凍,方才出現昏迷跡象。只需安睡一夜,明日便醒了。”殳引挑了挑眉,道,“你倒是說來輕巧,落了半夜大雪,人也昏去了,偏說只需安睡一夜,藥也不拟,我看你才該要去宮外樓角下站一夜。”周太醫忙道,“那微臣便開一副靜心凝氣的藥方來。”說着便開箱拿出紙筆。殳引站一旁,看的直皺眉,不耐道,“此刻還拟來做什麽?還不趕緊去樓角站着。”周太醫沾墨的筆頓住,慌忙丢了筆趴倒在地,求道,“大王恕罪,大王恕罪!”殳引朝太監努努嘴,“還不拉出去……哦,順便去将錢太醫叫來。”

雪停不久此刻又複飄起,錢太醫冒雪前來,見周太醫縮肩搓手抖抖擻擻站在雪地裏,路過他身邊時,也不敢與其說話,看一眼便入宮去了。

有周太醫前車之鑒,錢太醫如何敢怠慢,便說文苒确染了傷寒,并立即拟了方子。殳引見他正寫藥方,便道,“藥別太苦,他不愛喝。”錢太醫忙答是。

一時太監便領藥方去喚人煎藥。殳引守在榻旁,見文苒臉上已恢複血氣,心中稍微放下心來。待太監端藥前來,殳引接了藥,道一句,“都下去罷。”又親手将匙遞與文苒唇邊,文苒連嗆兩口,漲的滿面通紅,殳引便不敢再喂。

當下夜深人靜,人又酌了酒,炭火烤的屋內暖融融,殳引只覺口幹舌燥,又不想喚人送水,便出簾去給自己倒了茶。連飲三杯,嗓中方才濕潤。回身挑簾,忽見文苒竟睜着眼,平靜的看着自己。殳引心頭一頓,想退出偏生腿卻不肯動一步。文苒輕聲道,“殳引……”殳引聽聞叫自己名字,忙至榻前,細聽又叫了聲。殳引大喜,一把握住他手,問道,“本王在此,在此。”說着拾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摩挲。文苒只一聲聲喚他名字。殳引往其臉上看去,只見文苒視線仍落在方才的位置,聲音慢慢低下去,複又閉起了眼。驚喜之色從殳引臉上逝去,他突然明白,那聲殳引叫的并非是自己。想及此,心中頓時一陣鈍痛,擡頭看文苒,見其唇角尚有藥漬留下,便不覺探身前去,待到觸及之時,卻又停住了動作,殳引輕輕哀嘆一聲,擡手将那藥漬抹去。

第二日早,有太監隔簾喚殳引。殳引方醒來,原來自己竟在榻邊伏睡了一夜。殳引伸了伸腰,起身來,回頭看一眼文苒,見其氣息平穩,這才出的簾去。太監小心道,“大王,早朝時辰将至……”殳引擺手,“知道了。”說畢讓人服侍着洗漱更衣。離去時吩咐道,“去弗仕院将往常伺候淇太子的宮女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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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文苒在殳引寝宮睡了一夜,這刻才醒,腦中有些混沌,眯眼見妙紋在旁正絞手巾。文苒側頭斜斜看去,見一雙白皙玉手在水中穿梭,便輕輕問道,“昨夜是你麽?”妙紋被這沒頭沒腦一問,倒是愣了愣。文苒翻轉身去,雙手搭在眼上,口中喃喃自語,“我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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