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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天魔教一行兇險難測,秦章至了霧山腳下後,便不再貿然上山,而是去山腳下的客棧裏,尋了因談判而正在此地歇息的諸位正道人士,準備與他們一道前往天魔教。
謝盟主見秦章來了,喜道:“秦老弟怎會來此!”
要知道,秦樓可是從不插手江湖事務的,正道與魔教是死是活,向來與秦樓無幹。以往正魔兩道那麽多次交手,都未見秦樓出面,為何這次秦章會親自前來天魔教?
秦章看了眼謝連,道:“秦某的心上人被困于天魔教,自然是非來不可。”
謝連聽了後,又見秦章身側無當日那個蒙面人相伴,便以為秦章說的那人是陸焱之。便道:“陸老弟怎會被天魔教的人擒去?”
秦章面色一沉,知謝連必然是誤會了,便不再在此事上多做糾纏。
天魔教。
張穆将那些擒來的正道人士關押在了地牢裏,而這間陰暗潮濕的地牢旁邊,卻是關押陸焱之的煉藥取血之地,僅一牆之隔。
因新取的血不能見日光,張穆便選了這麽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将陸焱之的四肢用鎖鏈吊起,每日用尖刀在他心口上剜血。
陸焱之身體孱弱,大病未愈,又被人用此番酷刑對待,自然是承受不住,每每都會昏死過去。張穆為了不讓他真的死掉,便常用千年人參來吊着陸焱之那一口氣。
一番折磨下來,陸焱之早已不成人形。披頭散發,形容枯槁,加之那醜絕人寰的面容,竟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般可怖。
而身上的疼痛愈強烈,腦子就愈發清醒,陸焱之時常會想起與秦章一起的回憶,仿佛還發生在昨日。
他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他還未找秦章問個清楚……如若……如若秦章知他遭遇,必定……必定會來救他……陸焱之想着,求生的欲望就愈加強烈。
可世事卻總不能如願。
正道與天魔教的談判正式破裂,教主張穆下令,每日朝山下扔一個正道人士的頭顱,直至殺光為止。事已至此,正道自然是不能再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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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連召集衆人連夜商讨對策,最後決定派幾個好手趁夜混進天魔教,将人暗中救出。
秦章便在這好手之列,對于謝連的安排他無甚異議。
霧山的山路錯綜複雜,沒有地圖就貿然上山的話,十之八九會被困在其中。秦章是秦樓的二當家,拿到一份霧山的地圖易如反掌。
出于這個考量,謝連才請秦章出馬。
是夜,無風無月。
秦章帶着二三個人,順着地圖上了霧山。一路上又是尋路,又是躲避天魔教衆的巡視,待到地牢門口時,天已微蒙亮。地牢門口守衛衆多,不過對于秦章他們來說,
這些人卻不足為懼。
只是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的行事不得不小心些。
花了一些功夫,将門口的守衛解決後,秦章便率先進了地牢,讓其他人在門口把風。
地牢陰暗無光,一條長道通向兩間石門。
秦章點了火折子,一步步朝裏走去。黑暗中腳步聲窸窣,秦章耳聽八方,時刻判斷着四周的形勢。幸好這只是間普通的牢房,沒有他意想中的那些機關暗道。
走至石門處,便能看見兩邊的門上都各有一把大鎖。秦章不知他要尋的人被關在哪一間,就二話不說使出內力将二把鎖都震碎了!一陣大力過後伴随着鎖鏈掉地的聲音,二間牢房的門均被推開,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二副截然不同的畫面。
只見右手邊的牢房裏,是一群被天魔教抓來的正道人士,他們面露頹然,一臉絕望神色。而左手邊的牢房裏,卻是一個披頭散發滿身是血的人,這人的四肢被鎖鏈吊起,低垂着頭,看不見樣貌。他的身形瘦弱,身上破爛的衣裳已被染成血紅色,而心口處則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剜痕。
秦章看着那人,覺得分外眼熟。雖容貌被一頭亂發遮掩,但那身形那輪廓,那滿身的傷痕,都讓他呼吸猛地一滞,心頭狂跳起來。他好像知道這人是誰……是那個醜八怪陸焱之嗎……那個在成親當日被他一劍刺在心口的陸焱之,那個對他下藥害他意亂情迷的陸焱之,那個他最厭惡此生都不願再見的陸焱之……
他怎會變成這般模樣?!
秦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仿佛忘記了,那日他刺向陸焱之心口的那一劍,也忘了他命人将身受重傷的陸焱之丢進大雨中不聞不問。
他挪動步伐,想向前去瞧個究竟,卻突地被身後的人叫住。“秦……秦章?!”
秦章回過頭去,看向那人。
那人便是蘇暮白,秦章此次前來天魔教要尋的人。
此時的蘇暮白,許是因為被囚于天魔教有段時日,面惹塵埃,神色無光,無當日在卿雲山莊初見時的神采奕奕。可即便衣衫淩亂,稍顯狼狽,也掩不住青絲下的俊美面容。
秦章看着他,不知為何,他的心中沒有意想中的激動。他淡笑道:“蘇兄,別來無恙。”
蘇暮白愣了愣。顯然是沒有想到會在天魔教中見到秦章,也沒有想到會讓意中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可當秦章以仙人之姿躍于眼前時,他仍是控制不住地叫住了他。
他無奈道:“又勞煩秦二公子出手相救,蘇某心裏真是羞愧難當。”
秦章聞言,本想好言安慰他幾句,卻忽聽得地牢門口傳來一陣打鬥聲,伴随着急促的腳步,危險随之而來,正朝着他們步步緊逼。
秦章暗道不好!知是事情敗露,地牢外估計正一番惡鬥!
他回身望了眼這些被囚在天魔教中的正道年輕一輩,見他們眼中神色又驚又懼,便知他們是靠不住了。
蘇暮白道:“我們這些人被抓進來後,都被迫服了化功散。”
秦章點點頭,身子向前,将蘇暮白護在了身後。蘇暮白心下一喜,初時見到秦章的那份羞愧感早已化為烏有。
他們這些人武功都不算弱,卻因涉足江湖尚淺,心思單純,才會着了魔教的道。
此時的他們已是內力全無,憑着點粗淺功夫,又怎麽能抵擋得住天魔教的襲擊呢?
所以此刻的他們,為了保全性命,只得仰仗秦章。
也正如秦章所料,天魔教的人很快就攻了進來。不僅如此,在門口望風的那幾個好手也被擒了進來。只見天魔教教衆一字排開後,成兩列分開而站,一教衆手拎着被
擒的人的後衣領,将其狠狠地摔在地上。而在那教衆身後,則緩緩走來二人。
那二人一個身着黑衣邪氣肆意,一個一襲青衣魅惑至極。秦章放眼望去,很快就認出了這二人。其中一個他最為熟悉不過,那不就是昔日背叛他的雪樂嗎?!
另一個自是不用多說了,能被天魔教衆如此恭敬對待的人,除了魔教教主還能有誰?
教主張穆走至前來,仰頭大笑道:“秦樓二當家果真名不虛傳,不僅容顏天下第一,就連武功也是讓吾等望塵莫及。只是膽敢孤身一人闖我天魔教地牢,未免也太不将天魔教放在眼裏了!”
張穆這話說的,竟是完全沒将那幾個跟秦章一塊上天魔教的人算上。
秦章見這妖人狂妄的模樣,心下不耐,尤其是想到這人不僅将雪樂這個卧底安插在他身邊,還派了陸焱之這個醜物來蠱惑他,心中的怒氣就更甚。
他冷笑道:“我與張教主之間的那點事,今日合該好好清算一番。”
說罷,他執劍而起,出手就是一殺招!張穆的武功與他是不相上下還是更勝一籌,秦章不得而知。所以為了不讓張穆有還手之力,秦章必須占得先機。可張穆又豈能讓他如願!
這幾日,張穆修煉心絕大法大有進展。每日服用了陸焱之的心頭血後,只覺內力日益精湛雄厚,使出的心絕掌更是不可同往日而語。
張穆沒有拔劍相迎,反而是一掌發出,內力在周身游蕩彙聚于手掌心上,迅疾地攔截住了秦章刺出的劍。二人一個出劍,一個出掌,各自使出全力相擊。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被困于左手囚室的陸焱之幽幽醒轉了。
外頭很吵,陸焱之昏迷中聽到了刀劍聲,他皺着眉額頭滲滿冷汗,心口的疼痛也伴随着清醒而劇烈起來。他無力地擡起頭,看到囚室的門被打開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直到他聽到從外頭傳來張穆的聲音,聽見他說:“秦章,你終究是不敵我。”
秦章……猛地聽見秦章的名字,陸焱之還以為是自己思念過甚,産生了幻聽。畢竟秦章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裏呢?陸焱之垂下頭去,為自己的不死心嗤笑不已。
然而卻在這時,有人突然飛身退進了這間囚室!陸焱之擡頭看去,只見那人白影翩然地落于他的身前,墨發輕揚。長發下映于眼前的是一張絕美的面容,陸焱之征征地看着他……
只因為這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秦章。
原來并不是幻聽,原來他真的來了。陸焱之眼中一熱,鼻頭發酸,他不顧手腕腳踝的疼痛,即使被磨出了鮮血,也依舊艱難地朝着秦章的方向挪去。他念叨道:“你終于來了……”
你終于還是來救我了。
那眼神癡癡纏纏,百轉千回。
秦章退進囚室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他沒想到張穆的內力竟會這般邪乎,讓他幾乎招架不住。無奈只得攬過蘇暮白的腰身,帶着他一起退進了囚室。
一進囚室,就又見到了那個讓他厭惡不已的陸焱之,且還被他用這般癡纏的眼神看着……秦章閉上眼,轉過身去,不願多瞧陸焱之一眼。
只是心緒亂如麻,閉眼後滿腦子裏皆是陸焱之的慘狀,心裏頭竟會有絲不忍。可是一想到陸焱之的所作所為,又覺得,這是他應得的,沒有什麽好憐惜的。
他冷聲道:“不想被我剜了眼珠的話,就閉上你的狗眼。”
只一句話便又将陸焱之打回了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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