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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內,有個焦灼的身影跪在書桌前兩唇之間一張一合聽不清在說什麽,放眼望去只見紅木座椅上的霍鄭眉頭緊皺,因為用力的關系,臉頰兩側的咬肌都能看得分明,忽然間不知道聽見了什麽,瞬間激怒了這個高高在上的天子,霍鄭憤然将手中的佛珠用力擲向地下,霎時間繩子斷裂,佛珠滾滿一地。

躲在柱子後面的人不敢停留太久,正當他想上前一步聽個分明的時候,遠遠便傳來了禦林軍巡邏的腳步聲,徐幸微微的皺了皺眉頭,轉身迅速的離開了。

“啓禀王爺,這是宮裏的徐公公送來的祁門紅茶。”小厮跪在地上,不敢擡頭。

“放下吧。”

“是,王爺。”小厮輕手輕腳的将茶盒放在了方桌上,低着頭又退了出去。

霍允肆放下手裏字畫,轉頭斜睨一眼方桌上的木盒,伸過一只手去打開暗扣,只聽咯噔一聲,木盒便微微開了一個小口,輕輕一掀,紅茶的香味便頓時溢了出來。她低眉瞧向裏面的紅茶,抿着嘴角便将手伸了進去,手指在裏面微微的轉動着,沒一會兒一張白色的紙條便露出了頭來。

‘卯時,太子允繼禦書房面聖,龍顏大怒。’

霍允肆轉動着眼眸,細細的想去,太子允繼一向是由太師李義甫來輔佐的,就算是有什麽事情兩人也總是一前一後的進行着,眼下允繼這麽貿然行事,又惹得龍顏大怒,想必此時應該是他擅自做主,并未與李義甫事先商議過。至于允繼會跟霍鄭說什麽,霍允肆不用聽,也能猜出個大概,無非就是擔心他的太子之位,現在自己又手握兵權,彈劾自己想必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想到這裏霍允肆嘴角不禁泛起一絲嘲諷,這個允繼連自己要大禍臨頭了都還不知道,現在竟還敢去激怒父皇,當真是當太子當到了頭。

白色的紙條在燭火中緩緩的燃燒殆盡,輕吹一口氣,就連灰燼都消失的無隐無蹤了。

撣了下身前的長袍,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朝着門外吩咐道:“來人,去把茶泡了。”

“誰讓你擅自去找皇上的!”李義甫恨鐵不成鋼的看着眼前垂頭喪氣的允繼。

“本殿下是父皇的兒子,是太子,難道連做這點主兒的權利都沒有!”允繼本就在霍鄭那裏碰了一鼻子的灰,現在還要來受李義甫的氣。

“那你為什麽要去彈劾霍允肆,你知不知道,她現在手握兵權,別說是你我,就連皇上都要忌憚她幾分!”

“我當然知道!”允繼不耐煩的揮着袖子“正是因為她現在重兵在握,我怕父皇上了她的當,這才不惜被責罵的代價去跟父皇說這件事的。”

李義甫咬牙看着允繼,這個一手被他扶植起來的太子,指着他恨恨地說道:“你不要以為現在你是太子翅膀就硬了,想說什麽話就可以說什麽話了,你還沒有資格!”

“你——!”

“老夫實話告訴你,皇上早有廢你之意,你之所以現在還能站在這個位子上,這樣肆無忌憚的和我說話,還得要感謝我這個老匹夫!”

“廢儲——”允繼的聲音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慌亂之中還将桌上的茶杯打翻,衣袖全濕“父皇要廢了我?不,不可能,這不可能!”

李義甫向前一步,提起他的衣領“這有什麽不可能的!要不是老夫竭力保住你,你以為你現在還是太子嗎!也不想想,單憑你的才智,又怎麽能這麽輕易地當上太子!”

允繼活像一只鬥敗的公雞,全然沒有了剛才的一番盛氣淩人,耷拉着腦袋,兩手緊緊抓住李義甫的衣袖道:“太師,太師您得救救我,要是被廢了儲,咱們這麽多年的心思就白費了!我不能被廢啊!”說到最後竟然還哭出了聲音。

畢竟是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人,李義甫比霍允繼更舍不得讓自己這麽多年的心血落空,穩了下心神,說道:“這些天你就不要外出了,對兄弟要多多包容友善,這樣才能體現出你這個做太子的大氣,等晚些時候皇上的氣消了,你再去賠罪吧。”

李義甫說完,又叫來了外頭的宮娥,指着地下滿地的狼藉“太子累了,你們好生伺候着。”

南楚境內。

“解憂,你會怪皇兄嗎?”叢顯帝李贏站在高臺上,望着皇宮外的土地“這幾年南楚民生凋敝,京師倒還好,可一些偏遠地方,已經有好些人吃不上飯了,東桀又不斷進擾,各大異族均虎視眈眈,為兄也是沒有了辦法。”

李解憂望着還不到而立之年的兄長,自從即位以來他就沒有一天不是愁眉,兩鬓的白發也越來越多了。

“皇兄每日為國為民操勞憂慮,如今皇妹能為皇兄分擔,實是解憂之福氣,皇兄不必覺得有虧欠,解憂即為南楚之民又為南楚之長公主,自當為南楚盡心竭力。”

李解憂說的情真自切,沒有半分誇大也沒有半分心酸,句句乃至肺腑。可這句句肺腑之言卻聽的李贏酸楚至極。

“解憂,為了這南楚的子民,為了南楚的江山,朕只能犧牲你,不要怪朕狠心。”

“解憂都懂,請皇上放心。”

高處不勝寒。

自那日之後,李解憂便全身心的投入到和親籌備中來了,可表面上裝得再像,心裏卻依舊不能平靜,一顆小小的石子,都似乎可以掀起一場巨大的漣漪。

“啓禀公主殿下,洛湛洛大人求見。”

李解憂連頭都沒有擡起,便會揮手道:“傳本宮的話下去,就說近日身體不适,不便見客。”聲音冷清的連一絲溫度都沒有。

“是。”婢女不禁在心裏連連感嘆,多好的一對璧人,就這麽被拆散了。

洛湛一連好幾日都是這樣悻悻而歸,這次他也沒有出乎意料,還是不見。站在殿外苦笑着,低首從寬袖中摸出一封信來,交給了婢女。

李解憂,看着深黃色的信封,指腹在上面輕觸,這離別的氣息越發濃重。她在心裏還是很感激皇兄的,明知她與洛湛有情義,卻沒有阻止他們繼續見面,可也正因為這樣,李解憂更加不能去放縱自己。情這個字是最摸不透的,趁着現在彼此都還沒有泥足深陷,就這麽斷絕罷,往昔已是前塵,今世再無緣份。

李解憂沒有打開信封,而是轉身舉起了燭盞,信封角碰觸到火焰的一瞬間,李解憂反悔了,迅速的收回了手來,用袖子撲滅了燃起的一角,終于還是走到這一步,終于還是狠不下心來,終于還是舍不得。

李解憂搖了搖頭苦笑着,就當是最後一次随了自己的心吧,尋來一個木盒,将被燃了一角的信封裝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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