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hapter.6

Chapter.6

【我用不着跟你解釋。你說過的，我做什麽都只是遂了我的心。】

等參軍看完了對面送來的信，王耀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

“殿下，這信……”

“打算勸？”

“臣不敢，只是如信所言實有不妥，怕是這幫洋人另有所謀啊。”

王耀的指尖有節奏地敲打着桌面。

“本王自有考量。”

他回營帳的時候夜已深，結果掀開簾子，有個傻瓜還沒睡，硬坐着等。

“看起來你真的悠閑地很。”王耀示意侍女進來服侍洗漱。“白天沒玩夠？”

“明明是你在玩我。你一定要把我像狗一樣帶出去遛圈嗎？跟誰炫耀啊。”

“的确，我不需要。我的鷹，這是一種宣告。我們這裏有句俗語，‘打狗還得看主人’，意思就是——誰敢碰你，就是跟我作對。”

基爾伯特回味了很久。

“……我怎麽覺得你在罵我？”

躺下後王耀很快就有了睡意，戰線推進，他一整天都很忙。充當暖爐的那個人卻不安穩，動來動去的，讓他沒法好好休息。

“有話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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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沒睡……呃，明天我就不跟着你了吧？你就不但心有人碎嘴什麽的……”

“他們不敢的，無論明面上還是私下裏。留在帳裏沒有他人會進來，侍女們也不會同你交談，你不想這樣的。”

“我是在擔心你……”

“這樣不好嗎？你可以得到地位，享樂，還很安全；你是我最養尊處優的寵物，人盡皆知。”王耀擡手，輕輕撫過他服帖的銀發，一下又一下。“而你以前的那些關系統統見不得光，你不難受嗎？”

在黑暗困苦中輾轉求存，最後只會萎頓。這道理基爾伯特懂，但他不想懂。

“那你也不能這樣，随身帶着啊？太奇怪了，兩個大男人……”

王耀嘆了口氣。

“睡吧。明天随你了，只要不離開，去哪裏都可以。”

基爾伯特發現王耀的确沒有騙他。除了某些自己也明白的不會去的軍事重地，真的哪裏都暢通無阻了。

王耀看上去真的很放心他。

基爾伯特喜歡這種感覺。

身為一個俘虜，他居然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輕松。這種感覺他弟弟都給不了。也不知道是怎麽搞的，感情的變質就是一瞬間的事。

那個雪夜之後好像一切都變了。弟弟的沉默，伊莎的躲閃，羅德詭異的微笑，還有他跟伊萬忽然順理成章的關系……明明該是無比恥辱的隐秘，卻人盡皆知。

他不是沒跟路德維希暗示過。他覺得對方完全了解。只是不說。

看着他掙紮。

除了不施以援手，路德維希對他好得沒邊。每次路德維希寒暄的時候基爾伯特都在想，你接着問啊，多問一點，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告訴你。

你再多問一點，我就豁出臉皮向你傾訴抱怨，告訴你一切。

可路德維希只是寒暄。例行的寒暄，溫柔的寒暄，永遠不會繼續下去。

基爾伯特真希望他能一針見血地問出來，不要每次藏着掖着。

相比之下王耀就直白得很，反正沒有顧忌，想問就問。王耀給他的感覺也很溫柔。像一堆雪，并不冰冷，微微的溫涼。平淡而毫無甜蜜，卻柔軟，能包容他的所有。

抱着王耀的時候會讓他想起被伊萬叫去的那個夜晚，他在痛苦與噩夢中醒來，跌跌撞撞地離開火爐烘焙的地獄，出了門一頭栽進外面無邊無際的雪裏。

他就那樣四仰八叉地躺在那。純淨的雪包裹了他，在一片靜谧中，他仿佛聽見帶着泣音的禱歌。

天父在上，能夠原諒嗎，犯下了最污濁的罪孽的我？

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飛散的花朵揚逸，被灼燒成水汽。這純淨的雪，溫柔憐憫，給我慰藉。

基爾伯特想得出了神。他留戀這捧雪的溫涼。比冷漠好。

對比才有一點微末的幸福感，這得是多操|蛋的人生啊。

晚上熄燈前王耀問他今天玩得開不開心，基爾伯特嘴硬，說像狗一樣被拴着，場地再大還不是被囚禁。

王耀輕輕撫弄着他的銀發沒說話。

基爾伯特忽然有點慌。

“……咳，那你呢。你很晚才回來，忙？”

“對。”王耀吹熄了遠擱在臺子上的燈燭，回身躺下，“我今天仔細了解了一下你弟弟。挺優秀的一個年輕人。”

“就是啊！他認真又努力，比我有出息多啦。诶你怎麽好好地願意屈尊降貴了……你們是要交上火了嗎？”

“你是我的俘虜，不應該憂慮自己的前途嗎。”

“我要什麽前途，”有你不就夠了，“我弟弟不是還在？”

“你是真的很喜歡你弟弟啊。”

“這不是理所應當，他是我親弟弟，我倆一個媽，我不愛他我愛你啊？”

“……”帳裏沒光，基爾伯特看不清王耀的表情。“難道不是嗎？”

話裏帶着笑意。

于是基爾伯特毫不猶豫地反駁回去：“我不懂你們東方人的含蓄，反正，這不可能是愛情！”

“我也不需要。”王耀捂住他的嘴，手探進他衣服裏，“對你，唯一所需只是臣服。”

基爾伯特沒有跟王耀接過吻。他們做過很多次了，向來只有王耀單方面的安撫式親吻，基爾伯特的嘴唇連碰他的機會都沒有。

有時做到興頭上基爾伯特會忍不住索|吻，王耀的唇是柔軟溫涼的，親着很舒服。但他從來得不到回應，王耀會直接捂住他開合着低聲呻|吟的雙唇。基爾伯特以為含蓄的東方人都是不喜歡接|吻的。

沒兩天，軍隊駐地開始整體西進。基爾伯特當然是跟着走。

“你們又打贏了？我弟弟那邊不會損失慘重吧？”

“都沒有。我們只是在準備談判。”基爾伯特窩在案邊，王耀順手摸摸他的銀發。“結束就能回家，好不好？”

基爾伯特大狗甩水一樣晃掉王耀的手。“回家啊？诶你們那會說德語的多嗎？沒人跟我說話那多悶。”

“不會的。你不用擔心。”

基爾伯特擡頭看他。王耀一如既往，微微的笑。

“我有什麽可擔心的……”他小聲嘟哝着。“你不是說了嗎，以後跟着你啊。”

王耀正在寫什麽東西，認真得很，沒聽見他這句話。

“你寫的什麽？”

“你弟弟的回信。确定談判內容。”

基爾伯特懶得煩這個神。“哦。”

直到這一天結束王耀沒再跟他說過話。第二天依舊是無話。基爾伯特等了三天，他感覺自己不找點話說要憋死了。

“那什麽，”睡前他拽住王耀的衣角，“馬上就要結束了，你沒有要交代的？”

王耀掰開他的手。“我沒什麽要說的。你要回家了。”

“有很多能說的吧，你們那我什麽都不懂啊。”

“我是說，回家。”

“……”

基爾伯特陡然拔高音調。“你什麽意思？”

“送你回家。基爾伯特，你弟弟在等你。”

“王耀……”

這是他第三次喊他的名字，不過基爾伯特沒有挨巴掌，他得到了一個吻。一個直白又溫存，比想象中甜蜜的吻。

這吻讓他渾身冰冷。

“你不能這樣。”基爾伯特甚至驚詫于自己話語的冷靜。“王耀，你不能這樣的。”

王耀雙臂圈過他脖子細細舔吻他顫抖的唇瓣。

基爾伯特快要崩潰了。“你不是說要帶我回去嗎？回哪去啊？啊？”

“你是不是恨到要殺了我？我跟你道歉，你別送我回去……”

“那算我求你啊，我不想回去，你別放開我……”

王耀沉默着扣住他的手剝掉他的衣物。

基爾伯特一邊做一邊罵他，“王耀你出爾反爾媽的有病——”後來累了開始自嘲，“我居然信了你，哈哈我居然會相信你”，最後說不出話了索性閉嘴，王耀吻他的時候嘗到了滿嘴的鹹澀。

“我的鷹，不要哭。”王耀一點點拭去水痕。

基爾伯特不出聲，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

身體火熱，他卻感覺冷，冷得他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他以前不怕冷，進了軍隊後他反而開始畏寒。有一次行軍至森林，也不知道哪句話惹惱了伊萬，後者把他的頭摁進了林中的冰湖裏，反反複複，力氣很大，湖水很冷，他上岸後咳得幾近窒息。

從那之後他就不喜歡寒冷了。

他最憎恨和畏懼的人就是伊萬。他毀了他的一切。

而現在，他最信任的人又要将他推回去。

基爾伯特明确地感知到自己正在陷入絕望。

“你會害死我的。”他開口問他，嗓子沙啞得不像話。“為什麽？我哪做錯了？”

“我用不着跟你解釋。”王耀頓了很久才輕聲回答他。“你說過的，我做什麽都只是遂了我的心。”

“你們都是騙子，騙子……”

王耀捂住他仍在流淚的雙眼俯下身和他接吻。

“對，我就是個騙子。”

所以我也用不着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