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邱道士收了慕容氏的錢,一早就做好了栽贓秦落衣被妖孽附身的準備,只不過原本秦落衣貌醜,可以說附身在秦落衣身上的妖孽看中了秦芷萱的容貌,所以秦芷萱才會有中邪之兆。現在秦落衣竟然詭異地變美了,那便是秦落衣已經是那個妖孽了!

邱道士在這道上爬模滾打二十幾年,早已理出了一套唬人的妙方,就算沒有妖孽,他也能妙語連珠地胡謅出一個莫須有的妖孽來令人信服。

另一方面,邱道士從慕容氏那裏得知秦落衣性格怯懦,是個口吃貌醜的弱女子,所以在看見慕容氏遞來的三百兩銀票時,心想着這事實在是太簡單容易了,便喜滋滋地收下了銀票。準備完事後,去春樓花天酒地一番。

可 此刻,以他多年來看人經驗,他覺得眼前秦落衣并非外界傳言一般無能,竟讓他一瞬間無法看透。他立刻收起了先前的輕視,揚了揚手中的八卦盤,一臉正色道: “此太極八卦盤是我道教的教中秘寶,由教祖傳下,至今已有五百多年歷史。一切妖魔在它之下皆現原形,無所遁逃!諸位,且看。”

他手指撥動着挂盤上的指針,指針快速旋轉,接連幾次都直直地指向秦落衣。為了讓人信服,邱道士讓老夫人和秦雲鶴的妻妾們逐個親自試試。不管衆人怎麽轉,那指針毫無意外地皆指向着秦落衣的方向。

若是剛才信了百分之八十,那如今見識了秦落衣詭異的飄逸和這神奇的八卦盤,老夫人和大部分人都對邱道士的話百分之百的信服了。就連知道邱道士是個江湖騙子的慕容氏和秦芷萱,也都呆呆地望着那神奇的八卦盤,心中一驚。

秦落衣卻望着這個對她萬分不利的場景輕笑了起來。

邱道士見秦落衣笑容奇怪,警惕地說:“此妖孽道法高深,憑本道一人之力,恐怕難以驅除。但此妖懼怕精壯的男人,請老夫人派幾位護衛來鉗制住她,再由本道念法驅妖,将妖物逼出秦大小姐的體內。”

老夫人聽聞,立刻喚來了五名護衛,其中便有之前保護過秦落衣的秦岩和秦濤。

說秦落衣是妖孽,與她接觸過的秦岩和秦濤明顯不信。秦岩偷偷跑去找秦雲鶴,秦濤在旁勸道:“國公夫人,此事還是等丞相回府後,再做決斷吧……”

慕容氏一聽,立刻哀嚎了起來:“你們也被妖孽蒙蔽了心嗎?萱兒中邪這麽久,命不久矣,怎麽能拖了……你們想害死萱兒嗎?”

老夫人瞪眼道:“還愣着幹嘛!一切本夫人擔着!”

就在争執不下時,秦落衣卻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腳踢在邱道士的膝蓋處。

邱道士沒想到秦落衣這個弱女子會突然攻擊自己,正常女子不應該吓得大哭大鬧地跪在地上說自己無辜嗎?他一時間躲閃不及,疼得一陣哆嗦,雙腿發軟,跪在了地上。

衆人大驚,一臉驚恐地望向秦落衣,她卻笑得越發燦爛,對着欲站起身的邱道士又是一腳,将邱道士再次踹得人仰馬翻。

“反了,反了!”老夫人驚恐地喊着,“你們愣着幹嘛!還不快将這妖孽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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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落衣卻慢悠悠道:“祖母,孩兒覺得這八卦盤十分有趣,所以拿來玩上一玩。”素手輕輕一撥,那指針轉了兩圈後,竟然詭異地停在了老夫人的位置處。

老夫人驚慌地後退了一步,話語全部哽噎在了喉間。

秦落衣的手指又是一撥弄,指針兜兜轉轉,轉向了秦芷萱和慕容氏的方面,接着又轉向了其他人。總之沒有一處是重複的。最後,那指針還大膽地指向了燕王。

秦落衣笑着問:“祖母,若是這八卦盤上指的都是妖孽,那豈不是你們都是妖孽了嗎?連燕王也是妖孽呢。”

被指到的人臉色鐵青,異口同聲地反駁道:“我不是妖孽,你胡扯!”

只有楚淩寒靜靜地望着八卦盤,若有所思。

被踹倒在地十分狼狽的邱道士,臉色鐵青地爬了起來:“此八卦盤只有本道在旁念法時才有效!”

“哦?”秦落衣笑着又轉起了指針。指針竟然繼而連三詭異地指向邱道士這個方向。

邱道士望之,臉色驀地一白,死鴨子嘴硬道:“你這妖孽莫要用妖術糊弄人!”

“妖術?”秦落衣冷笑地揚了揚手指間的一個黑色的小石子,嘴角揚起譏諷的笑,“法力高強的得道高僧,竟用磁鐵石這種拙劣的把戲糊弄本小姐!還說自己不是江湖騙子?!”

邱道士心裏咯噔了一下。衆人不明白秦落衣手中黑色又平凡的小石子究竟是什麽,但邱道士卻明白。他就是用這個偶然撿到的小石子實行騙術十幾年,從未失手過,如今竟然被一個毛頭小女孩發現了!

最主要的是,他明明藏在袖口,秦落衣究竟是如何得到的!

“本、本道不明白你在說什麽!莫要那個莫須有的石子诋毀本道高深的法力!”邱道士雖是心虛,但表面還是道貌岸然,一臉正色地掏出幾張道符,冷呵道:“妖物素來怕火,今日,本道就用火刑除掉你這個妖孽!”

他說着,幾道道符從他手中飛出,朝秦落衣扔去。

由于秦落衣的目光一直似笑非笑,好似看透了他一切的把戲,邱道士心中一緊,手一抖,壞了事。

道符在飛向秦落衣時瞬間燃燒起來,甚至有幾張爆裂了開來。一瞬間,房內黃色煙霧彌漫,難聞的氣味充斥鼻尖,衆人不舒服地捂着鼻子,都有些頭暈和惡心。

老夫人喘得厲害,胸口劇痛,忽然幹嘔了起來。也不知道誰說了句,煙霧有毒,快點開窗通風,下人們兵荒馬亂地将貼滿道符的房間打了開來。

一聽有毒,慕容氏立刻帶着秦芷萱倉皇逃出,秦芷萱哪顧得上裝中邪啊,跑得比誰都快。其他幾位姨娘也不甘示弱地驚慌跑出。唯獨老夫人吸入了有毒的煙霧,渾身難受劇痛,最後禁受不住,噗通一聲倒在了滿是煙霧的房間內。

此時的許老夫人,一身雍容華貴的錦袍被煙霧熏得髒兮兮的,往日精神爍爍的臉龐白如紙片,金步搖插着的如意高寰髻散得一片狼藉,意識越來越模糊。

道符上燃起的小火由于接觸了床簾,騰地一聲,劇烈燃燒了起來。黃嚴實在是太過濃烈,沒有人發現火勢已經引燃了起來。秦落衣皺眉地望着這一切,迅速拽起窗邊的花盆,将泥土蓋于火上,但它并非砂土,并沒有很快滅火。

秦落衣見狀,忽得明白了什麽,神情肅然,連忙将半昏迷的老夫人背在身後,跳窗逃了出來。

等黃色煙霧散得差不多時,秦曉君驚駭地發現老夫人和秦落衣并沒有出來,而房內的火勢越來越大,他驚慌地喊道:“祖母和姐姐還沒有出來,快!快去救火!”

他急得團團轉,命令着一群看傻掉的下人們紛紛拿着水桶去滅火。誰知,這水一澆上去,火勢竟然歡快地愈燒愈烈。

此刻,秦芷萱蒼白地臉望着不斷燃燒的房子,哭喊道:“你們快救火啊!我的首飾都在裏面啊!還有我的裙子!”

秦芷萱急得不行。她為了百花宴可是各種準備,好一鳴驚人,如今都在房裏,若都燒毀了,她可要心疼死了。

秦芷萱恨不得親自沖進火場,将自己的珠寶首飾全部救出。慕容氏連忙攔住沖動的秦芷萱,輕聲道:“房子燒毀了又如何,今日秦落衣死了,竹園就是你的了。至于那些首飾和裙子,娘以後再給你買新的。”

于是,在整個丞相府的人都忙忙碌碌地澆着水,火卻越燒越厲害時,秦芷萱卻站在慕容氏的身邊,看着眼前的熊熊大火,想象着秦落衣被燒成灰燼的下場,嘴角露出了冷酷的笑容。

大火噼裏啪啦地燒着萱園,秦落衣給老夫人做好急救措施,确認她呼吸正常後,将昏迷的老夫人帶到了安全的地方,交給了董嬷嬷,卻在返回的途中正巧看見邱道士正偷偷摸摸地想要從後門溜走。

将丞相府燒了起來,邱道士一看情形不妙,哪敢多呆啊,連忙偷偷溜走,如今卻被秦落衣逮了個正着。

邱道士爬模滾打多年,拳腳功夫還算不錯。之前是因為沒有防備,才被秦落衣踹倒在地。如今,他揮舞刀子,滿臉猙獰,顯然想趁亂殺秦落衣滅口。

手無寸鐵的秦落衣看似處在下風,其實她一直默默觀察着邱道士的動作。一雙墨眸清冷深沉,毫無膽怯之色。

邱道士大怒,揮起刀子要朝秦落衣心口捅去。忽然,膝蓋一痛,他一個踉跄跪倒在地,被秦落衣兩三下就擒了住。

他心中大駭,對秦落衣的身份揣測了起來,卻在發怔間,被秦落衣強硬地扭過手臂,反拖着朝人群走去。

反扭着手臂,邱道士疼得滿臉蒼白,卻發現自己竟然完全掙脫不開一個“弱女子”的掌控,只好輕聲呼痛求饒,連姑奶奶都叫上了。

兩人離開的地上,靜靜地躺着一顆小石子。

進了丞相府,看到眼前大火彌漫,到處煙霧缭繞,秦雲鶴大吃一驚,顫着唇問:“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家裏着火了?”

“老爺——”見着秦雲鶴,慕容氏直接滿臉淚痕地撲了過去。但,秦雲鶴卻腳步一轉,将欲沖進火場的秦曉君一把拉了回來,厲喝道:“君兒,你在幹什麽!”

大庭廣衆之下,慕容氏撲了一個空,還被人無視,面子上有些讪讪,立刻惡毒地瞪了秦曉君一眼。

秦曉君哆嗦着唇,害怕地說:“姐姐和祖母還在裏面……君兒要去救她們……”

秦雲鶴心中一驚,連忙快速環視一圈,果真不見自己母親和大女兒,立刻抓起慕容氏帶到自己面前,驚慌地問道:“娘和落衣呢?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怎麽萱園燒得這麽厲害!”

“老爺,道士說落衣已經被妖孽附身,而且法力高強,必須以火刑才能驅妖……”

“胡鬧,簡直胡鬧!”慕容氏沒說完,秦雲鶴丢下她,撒腿就往大火裏沖了過去。

落衣,堅持住!爹爹來救你了!

瞧見秦雲鶴奮不顧身想要沖進火場,秦落衣心中一暖,遠遠便喊道:“女兒在這,祖母也平安無事,請爹爹放心。”

秦雲鶴步伐一頓,欣喜地望向秦落衣,見她除了身上有些髒兮兮外,一切完好無損,悄悄地松了口氣,快步朝秦落衣走去。

他嘴唇一動,剛要開口詢問一切的來龍去脈,秦落衣已經将邱道士拖到了衆人的面前,清脆的聲音緩緩響起。

“爹爹,這老頭污蔑我是妖孽,還別有居心火燒了萱園。剛才,見火勢完全不可控制,鬼鬼祟祟地欲要從後門逃離,被我抓了回來。”

邱 道士見着慕容氏給他使眼色,立刻大膽了起來,中氣十足地反駁道:“丞相大人,切勿聽這妖孽胡言。”他滿臉漲紅,氣憤道,“此妖孽法力高強,唯有火刑才能驅 除。所以本道才施展了道術,并非故意燒毀丞相府。但本道沒想到此妖孽法力高深到如此,竟然能從大火中安然無恙地逃出。本道立刻追趕上去,欲将其制住,沒想 到卻反被這妖孽逮了住,在諸位面前颠倒黑白。”

邱道士說得義正言辭,原以為秦雲鶴會動搖幾分,誰知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個重拳。邱道士被打得一懵,整個人摔在了地上,一口血吐了出來,還被打落了一顆牙,整個人都呆住了。

秦雲鶴怒目相瞪道:“再敢說我女兒是妖孽,下次可不是打落一顆牙那麽簡單!”

慕容氏就怕秦雲鶴護短,所以選了一個秦雲鶴忙碌的日子準備默默鏟除秦落衣,将秦落衣定上妖孽之名。就算秦雲鶴不信自己女兒是妖孽,她也可以将責任怪于輕信了江湖騙子。反正只要秦落衣死了,一切都好辦。更何況還有老夫人在場作證。

但她萬萬沒想到解決一個秦落衣竟這麽困難,更沒想到秦雲鶴竟回來得如此之快。

她立刻上前一步,道:“老爺,邱道士是得道高人,并非江湖騙子,他能徒手燃火,還會算卦除妖……自三周前,相府一直不太太平。當日落衣明明已經……”

愚鈍!

秦落衣冷哼一聲,打斷了慕容氏的話:“這老道徒手燃火,不過是在道符上撒上了白磷。白磷着火點高,四十度便能燃燒。如今正值炎炎夏日,溫度皆有三七三八度,之後再摩擦下産生熱量,不難讓道符上的白磷自燃。”

邱道士剛才就是太過心急,撒得白磷過多,才造成如今萱園被燃的局面。白磷唯有幹冰和砂土才能撲滅,這也是火勢越竄越高的原因。

秦落衣的一番話太過現代,在場的衆人不過是些婦孺和沒知識的下人們,所以沒有一人能明白白磷自燃的原理。

秦落衣只好親身示範,當衆從邱道士身上搜出的一個小漆黑的瓶罐,解釋道:“這個瓶罐裏裝的白粉就是白磷。”她說着,倒出一點灑在道符上,只見不一會,道符自燃了起來,冒出了一串黃煙。

“剛才這位所謂的道士在作法的時候,都有偷偷灑上白磷。這白磷燃火有毒,吸入便會中毒。輕者頭暈頭痛,全身無力嘔吐,重則肝、腎功能衰竭死亡。若是灼傷皮膚,甚至會毀容!若是服用,腸穿肚爛而死。”秦落衣話音剛落,衆人紛紛驚慌後退。

邱道士連忙反駁道:“本道不知此物,這是栽贓嫁禍!本道的道符都是聖物!”

秦落衣一聽,壞笑了起來:“話說二妹中邪了,剛才聽你說,将道符燃盡混進水裏服下能驅邪。這不就很适合二妹麽?既然你一口咬定這道符是聖物,那不如就請二妹妹當衆喝下吧,看看會不會是我口中所說的結果。”

此刻,玲兒發揮起了小跟班的作用,立刻端來了一碗水,将剛剛燃盡的道符粉末全部倒進了水裏,屁颠屁颠地來到原本正樂呵呵看戲,現在一瞬間傻掉的秦芷萱面前。

玲兒恭敬地端着瓷碗道:“二小姐,請用。”

秦芷萱臉蒼白無助地看着自家娘親,聽到秦落衣說什麽腸穿肚爛,她哪敢服用啊,更何況她原本就沒中邪,這道士原本就是假的!

驚慌失措下,秦芷萱雙眸盈盈似水,一個踉跄,裝暈了過去。

“啊呀!二妹暈過去了!玲兒,還不快給二妹服藥!”

“是,小姐!”

秦芷萱一聽,驚慌地蹦了起來,焦急地喊道:“我沒事了,不用服藥。”

秦落衣似笑非笑得看了滿頭大汗的秦芷萱一眼,秦芷萱被她看得心驚膽戰,總覺得她的目光又熟悉又令她恐懼,仿佛看穿了她一切的僞裝。

她心中一激靈。秦落衣何曾有過這樣的壓迫感!

“那不如求這位道長自己服用一下吧。”秦落衣接過玲兒手中的瓷碗,似笑非笑地蹲下身,眼中一片冷意。“如果你這次說實話,本小姐或許會網開一面……饒你不死!”

剛才這個臭道士竟然想給秦曉君和玲兒服用這個東西!誤服少量白磷,剛開始并不會有很大反應,但秦曉君原本的身子就弱,很容易造成器官衰竭而死的假象。

慕容氏這招借刀殺人,可真是妙啊!

見瓷碗漸漸逼近,道士蒼白着臉,忽的跪倒在地,沖着秦落衣連連磕頭,驚慌地喊道:“秦大小姐饒命,都是慕容夫人讓我這麽做的。她說只要冤枉你為妖孽,就給我三百兩銀子……大小姐饒命啊!”

他話還沒說完,秦雲鶴一腳飛踹在他的胸口,只聽咔嚓一聲,邱道士悲催地斷了一根肋骨。秦雲鶴陰森森地擡頭,紅着眼睛道:“還有什麽,快說!”

邱道士行騙多年,第一次被人接連戳穿騙術,心裏對秦落衣又懼又怕,剛才才沖動地招了。

此刻被秦雲鶴這麽恐吓一番,邱道士吓傻了,哪敢有所隐瞞,連忙什麽都招了。将慕容氏怎麽派自己的随身丫鬟陳嬷嬷找到自己,以及跟他說的那些話等等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連給他的三百兩銀票都從懷裏乖乖地掏了出來。

秦雲鶴聽得臉色越發鐵青,雙手緊握成拳,隐忍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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