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郊游
冥夜在殷諾回來的第二日重罰了百曉鏡,他發洩怒氣的方式很人性化,直接用自己的拳頭砸裂了百曉鏡的一角。
百曉鏡哎呀哎呀地叫喚,疼得粉身碎骨一般,也确實是粉身碎骨。實則這也怪不得它,百曉鏡是三界寶物,自有靈性,他原本在天上受衆仙追捧争奪,一朝落入冥夜手裏便被關小黑屋,只為他一人所用,用來用去也只看那一個人,連地府都鮮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它的心裏自然有落差感,又早已沾染人氣,虛榮心也是有的,這才敢冒險得罪這三界最小心眼又最有權勢的神。
然而以冥夜的個性,這事卻是太過輕易地善了了。
俞歡此時已經官複原職,便輕飄飄地問他:“直接整面摔了不好?它已經不忠,也學會了撒謊,今後便是用它也要生疑,不可确信,不是麽?”
冥夜擡起手又放下,擡起手又放下。百曉鏡便死死盯着他的手,連聲求饒。
它哀嚎道:“總還有用到的時候,我是再也不敢了。。。便是那白冽千年前許我好處,要怪也該怪他才是。”
俞歡道:“王,你留他何用?如今事情已成定局,殷諾怕了白冽,也定不會再離開地府,你又留他何用?”
百曉鏡簡直恨死俞歡,只能硬着頭皮尖聲求道:“大人!大人啊!。。。。。。我給您看的人間是真的呀!那些七情六欲,那些百态人生,您便不看不求了?留着我,總是一個念想。。。。”
冥夜低聲道:“他已經在我的地府,人間也沒什麽好看的了。”
然而他終究不敢毀了這仙鏡,他總覺得,殷諾不一定便就此長留地府,白冽不會罷休,且世事無常,如果有一天他失了殷諾,這面鏡子便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百曉鏡于是得以茍活。
地府又恢複了原來模樣,所有的雞飛狗跳皆已過去,如果可以,天帝與上神都很願意此事到此為止,甚至默默祈禱白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殷諾很是消沉了一段時間,吃飯不香,睡覺不沉,無心公務——啊,是無心聽故事,他甚至連鬥地主都沒興趣了,滿腦子都是白冽最後的那句不要負我。
他倒不覺得自己離開白冽錯了,他就是可憐白冽,替白冽覺得難過。
安子丘來了幾次,面色紅潤,滿面春風,他此時已經是淬煉成仙身,便隐隐地顯露出發福的跡象,玉帝只管把靈丹妙藥往他肚裏喂,不論他是否消化不良。
他見殷諾悶悶不樂,還嘲笑道:“傷心個屁,男子漢大丈夫,怎能為情所擾!天下何處無芳草,這個不好就丢了再找呗!你被他關了兩年,倒還關出這麽深的感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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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諾把随手揪的一根野草往他臉上扔,道:“走開,滾蛋。”
安子丘也不多勸,嘆着氣加入了牛頭馬面的牌局。
小白忙于照顧受傷的黑無常,于是這裏便常常三缺一。
冥夜不願殷諾傷心太久,便想找些事轉移他的注意力。偏巧這天傳來消息,說西海的龍太子本來因犯錯被老龍關在家裏閉門思過,前幾日卻是逃了出來,于是老龍王便派人向冥夜求情,求他派人将這不孝子給押回西海,繼續閉門思過。
為什麽要求冥夜幫忙呢?
因為這西海龍太子好死不死,偏偏跑到地府裏來作孽。既是到了地府,自然是歸冥夜管,且還要他心情好,這老龍王的寶貝兒子才能手腳健全的回去。
事情是從俞歡嘴中傳到冥夜耳裏的,當時牌局下到激烈處,衆人也全神貫注地觀望着,殷諾卻蹲在事務所的門口發呆,俞歡故意提着聲音把事情仔細地交代了一遍。冥夜眼睛望着門口的殷諾,嘴上卻問他:
“他怎麽知道人跑到地府來了?”
俞歡也看着門口的殷諾應道:“老龍王在他身上綁了妖骨索,為的就是防着他偷跑,那妖骨取自死去的龍母身上,與老龍王心靈相通,便可以告知他那罪人的去處。”
冥夜招呼殷諾:“殷諾,進來聽故事了。”
殷諾便懶洋洋地進來了,坐在冥夜身旁,全身跟沒長骨頭似的倚着他,冥夜摸摸他的頭發,覺得觸感和他做緣由的時候一樣,便眯着眼睛笑了,又問俞歡:
“這人犯了什麽罪?”
“王,您不知道?”俞歡露出了八卦的笑容:“這事太久遠了,原本我都要忘記了,只是當初鬧得太過火,想必現在還有許多人記得。那龍太子是個憨厚老實的,我随您上天殿時也與他見過,本是默默無名,誰知後來他受兒女私情所累,為了一個凡間女子毀了與東海公主的婚約,拳打月老腳踢天官,是以才出了名,成了公衆人物。龍族最是好面子,所以西海和東海的仇結了這麽些年都沒化解,東海龍王還曾揚言凡是東海族人,見了龍太子,一定要取他性命,老龍王只這一根獨苗,當成心肝寶貝在疼,自然不舍得重罰,反倒怕他出去遭了東海毒手,将那龍太子關在西海保護起來,美名其曰閉門思過。”俞歡掰着手指頭數了數,“都過了這麽多年,肯定是嫌家裏悶得慌出來散散心,卻是離家出走跑到咱們地府境內。”
說到這正巧安子丘贏了一局,便将牌丢給牛頭馬面洗,翹着二郎腿擦嘴道:“你們嘀咕什麽呢?本大爺也聽聽。”
冥夜皺眉道:“地府的守衛何時起竟松懈至此?”
順順在一旁解釋道:“王,罪人逃往的地域是否歸地府所管至今仍有争議,要進入那裏也無需由地府大門經過。近年來那裏已經為地府所棄了。”
“幻虛之境?”冥夜有了點興趣。
“不錯。”俞歡在順順接口之前搶答,他離職太久,剛一回來便發現自己面臨強大的競争對手,心理壓力劇增。現在就業前景不好,官飯也不好吃啦,他實在是怕順順這個職場新秀将自己給比下去,忙搶先道:“王,是不是要賣老龍王一個人情?”
順順笑道:“俞大人這話不對,王哪需要賣任何人人情?”
俞歡轉頭盯着順順,巴不得咬他一口,順順倒饒有興趣地看着他,仿佛逗他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一般。
安子丘也不打牌了,湊到殷諾耳邊,邊捂嘴邊小聲道:
“看,他倆搞基!多龌龊!多可恥啊!”
殷諾揮蒼蠅一般把他揮開:“滾蛋,走開。”
冥夜警告性地看了安子丘一眼,眼神示意:還想不想來地府?給我離他遠點。
安子丘做低眉順耳老實狀:不敢不敢,大王饒命,我絕不影響你們搞基。
冥夜這才放過他,低頭吩咐殷諾道:“明天我們去幻虛之境把那個人抓出來吧。你可不能光領工資不幹事。。。”說着捏了捏殷諾的狗鼻子。
“哦。”殷諾悶聲悶氣地答了,又歪歪嘴角:“幻虛之境?這名字真搞笑。”
冥夜心中一喜,馬上眼神示意順順:這名字誰取的?
順順微笑點頭:小的回去查一下,一定重賞。
俞歡頓時很失落,心想我和冥王多少萬年的默契都比不過你個新來的嗎?王都不和我眉來眼去卻和你眉來眼去他還和安子丘眉來眼去!不行!我要想辦法除掉順順才行!
安子丘嚷了好一陣“我也要去!”發現沒人理他,也不洩氣,決定回去找自家天帝商量商量,明天再來。于是和殷諾打了聲招呼:“明天一早我就過來,等我哈!”說完樂呵呵地跟等在門口的兩位天兵天将走了。
等衆人散去,俞歡在岔道口攔住了要去開車的順順,順順早料到他會有此舉,笑眯眯地看着他:
“大人有何見教?”
“大人?”俞歡怪聲怪氣地哼哼兩聲:“不敢,聽說王賞你當了冥王随侍,我也是随侍,算來我們應當是同事,稱不上這句大人。”
順順馬上改口:“同行,有何見教啊?”
俞歡熟門熟路地往懷裏掏,掏了許久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官複原職,月薪也還沒發,不再是往日風光時随手都能賄賂人了,這時不好下臺,他便将手一轉,狠着心将自己心愛的手表褪了下來,塞到順順手裏,道:“你我今後便是王的左右手,理應互相友愛關照才是,小小禮物,難表心意。”
順順連客氣兩聲都懶得,直接便接過戴起,拱手道:“好說好說。既然你如此誠心地拜托我,我便照顧照顧你吧。”
俞歡內心腹诽:等你松懈之時,便是我在王的面前給你小鞋穿的時候!不出兩月,必定把你踢下位去!
他幹了多少年才有今日這個位置,怎麽肯讓一個毛頭小子擠掉半邊草席,然他的圓滑是多少個萬年磨砺出來的,順順卻是打從娘胎肚裏帶出來的。
後天努力幹不過先天優異,當晚冥夜和黑無常在陰陽殿拟定郊游計劃,啊,是工作計劃。順順便在一旁道:“王,我認為去的人越少越好。”
冥夜道:“你也這麽認為?然而幻虛之境不受我的控制,我的真身也不能冒險進入脫離地獄的地方。若是它确實是在地府之外,我的法力便會飛快消散。”
“王若不以真身去,想必所持的法力微弱,難以抵抗幻虛中的妖物,如此,黑無常大人是否也要同去?”
“無常受了傷,我本想叫俞歡。”
順順便露出一臉誤吃了蒼蠅的表情:“王,萬萬不可!”
冥夜瞥了他一眼笑笑:“你和俞歡争權?大可不必。以你的聰慧,早晚位及随侍之上,但他幹一輩子也還是随侍。什麽人是臣,什麽人是仆,我自有分寸。”
順順聽罷便笑得十分讨喜:“王誤會了,我不過是覺得,俞歡實乃坐實了萬年大燈泡的名號,此番郊游,不該再招他去。”
冥夜也有此顧慮。
順順便趁機進言:“無常可以同小白同去,而安子丘明日若是獨自前來,便不帶他玩,若是和天帝一起過來,便也不好不叫他們來摻一腳,到時正好來一次情侶約會,豈不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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