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命裏只我

書雲箋并未堅決的拒絕蕭鼎，只是從言語中慢慢疏導，想要打消蕭鼎的想法。活了這麽多年，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伎倆，她清楚得很。有些時候，想要拒絕一個人，并不是靠堅決的态度，而是靠适宜的言語。

果不其然，書雲箋說了這話後，蕭鼎的臉色有了明顯的動搖。不過，這只是一瞬的改變而已。

“成親之後日子還長，終有一日，定然可以兩情相悅。雲兒還是好好聽朕的話，仔細選擇你的夫婿。”

蕭鼎的堅持也是在書雲箋的意料之中，因為人已逝去，所以活着的人會格外堅持。只是，蕭鼎這做法，不過是自以為是。

“我不會選。”書雲箋再次重複，語氣溫和卻又堅定。

“雲兒，好好想想再回答朕，你雖然在外五年，但是應該還記得朕的脾氣，千萬別說讓朕生氣的話。”蕭鼎凝視着書雲箋，語氣與剛才相較簡直千差萬別，再沒有一絲溫柔可言。

他握緊寶座扶手上雕刻的龍首，微微揚起的唇角上，笑容尊貴冷漠。“若是你不選，朕替你選如何？”

蕭鼎的話語入耳，一字一言都讓她感覺到一種可笑的熟悉。沒錯，這番話，他曾經也對自己說過，在自己選擇蕭景疏，向他請旨賜婚之時。

當時的蕭鼎，不願她嫁給蕭景疏，便讓她從蕭延嗣、蕭暮寒、蕭陌淺以及蕭華筵四人中做出選擇。當時她與蕭華筵的婚事早已作罷，按道理說，就算選擇夫婿也不該有他在內。不過那時的蕭華筵心儀自己，所以在自己不做選擇之時，蕭鼎替她做主選擇了蕭華筵。

而如今，相同的狀況，轉變立場的相同的人。這一切，都讓書雲箋感覺到無奈以及可笑。

畢竟，同樣的事情經歷兩次誰不覺得可笑。而這件事情，兩次都讓人為難，這又怎麽可能不覺得無奈？

“姑父想替雲兒選擇便選吧，不過無論選的是誰，雲兒都不會嫁。”書雲箋輕輕搖頭，認真的言語以及堅定的語氣都表明了她的決定。

見此情形，蕭鼎的臉色沉了下來，唇角的笑意也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的眸光微動，臉上的神情仿佛暴風雨來臨前夕一般，帶着一種詭異的沉暗以及捉摸不透。

不過很快，這些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蕭鼎的臉上再次浮現出笑意，聲音恢複最初的溫柔。

“雲兒你向來貪玩，朕差點被你騙了。”蕭鼎的語氣有些随意，但細聽之下能夠聽到一種壓抑。“好了，莫玩了，好好回答朕的問題，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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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個字是蕭鼎對書雲箋的最後警告，也是他因為書雲箋那張像蕭娥皇的容顏，所作出的最大容忍。此次，書雲箋若是再像剛才那樣，蕭鼎一定會龍顏大怒。

書雲箋自然也清楚如今的狀況，她知道蕭鼎是鐵了心讓自己做他的兒媳。只是蕭鼎的堅持讓她有些疑惑，難道僅僅只是因為自己像蕭娥皇，蕭鼎才會這般堅持此事嗎？

前世她要嫁給蕭景疏，蕭鼎阻止自己。而如今，他又讓自己在包括蕭景疏的四人中做出選擇。如此的變化，當真是詭異的很。

難道，蕭鼎就這麽确定自己不會選擇蕭景疏？

抑或是，她現在選擇誰都無所謂。到最後，還是會另生枝節。若真是如此，她現在的選擇，不過是在她身上标注了身份，蕭鼎兒媳的身份。

“姑父，雲兒不會選……”書雲箋的話還未說完，建章殿門口傳來了一陣尖銳的聲音。

“皇後娘娘到！”

話剛落音，一道暗紅色的身影進入建章殿，身後跟着幾名身着粉紅色宮裝的宮女。

“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參見母後，母後萬安！”

建章殿中除了高高在上的蕭鼎以及受傷有礙行動的書雲箋，其他人皆都跪下行禮。

書天怡走到書雲箋的身側，雙眸不着痕跡的看了她一眼後，向蕭鼎行禮：“臣妾見過皇上，皇上萬安！”

“皇後不必多禮。”蕭鼎看着書天怡，語氣還算溫和。

“謝皇上！”書天怡站了起來，目光随意的看了看周圍行禮之人。“都起來吧！”

“謝母後。”

“謝皇後娘娘！”

蕭延嗣等人站了起來，對于突然到來的書天怡，所有人大概心裏都大概有數。自然，蕭鼎也不例外。

“皇後平日裏不是要誦經念佛，今日怎麽有空到朕這兒來了？”蕭鼎看着書天怡，語氣溫和，但雙眸之中卻透着一絲的犀利。凝視着書天怡，蕭鼎從她的臉上只能看到一種疏離的平淡。

她，還是不願原諒自己嗎？

“來，皇後到朕這兒來坐。”蕭鼎往紫檀嵌白玉九龍紋寶座一側移了移。

對于此，書天怡只是淡淡一笑。她輕搖了搖頭，語氣平緩涼寂：“皇上，臣妾來此是聽說雲兒在這兒，想帶她去臣妾的承慶殿坐坐。她在外五年，臣妾想念的很，如今難得有時間，皇上能否放人？”

書天怡此番話語讓蕭鼎表情微沉了沉，他的手放在他剛剛還坐着的地方，那上面殘留的餘溫，讓他感覺到一種無奈的涼薄。

母後視他如陌生人，阿蠻又如此疏離于他，他這個皇帝當的還真是悲涼。不過，他不後悔。

自古為君者，誰不是踏着千萬人的屍鬼，走上這最高位？

“既然皇後思念雲兒，那就帶她離開吧。朕今日所說之事，倒也不是什麽急事，過些時候再議，也無大礙！”蕭鼎點了點頭，語氣平淡了下來。

聽到這話，書天怡低頭看向一邊的書雲箋，目光柔和了下來：“走吧，雲兒。”

從乾清宮離開，書天怡帶着書雲箋直接回了她的寝宮，容華宮承慶殿。進入承慶殿後，書雲箋一便吩咐殿中的宮人離開，僅留有書雲箋和她二人。

聽書雲箋說了剛才建章宮發生的事情後，書天怡沉默了下來。過了片刻，她握住書雲箋的手，柔聲詢問：“雲兒，你真的不願嫁于皇上之子嗎？暮王、平王以及秦王心儀書月樓，這三人你大可以放棄，但祁王和浔王二人，他們是姑姑撫養長大的，人品姑姑還是能夠信得過。你嫁于他們其中任何一人，應該都是不錯的抉擇。”

“姑姑。”書雲箋注視着書天怡，秀雅清麗的容顏上是一種仿佛死寂的平淡以及堅決：“雲兒寧願獨自一人孤獨終老，也不願入皇家之門。姑姑若是疼愛雲兒，就幫幫雲兒，我真的不想，不想。”

書雲箋清楚，蕭鼎想要她嫁入皇家的想法還未打消，以後定然會再次重提。她想要徹底了結此事，書天怡的幫忙是少不了的。因為皇後的身份，在有些時候，可是極其有用的。

“為何不想嫁入皇家？”書天怡看着書雲箋，雙眸突然暗沉下來。她看着奢華尊貴的承慶殿，語氣幽幽：“嫁入皇家，可是這世上所有女子的心願。雲兒既然能夠輕易實現，為何又這般堅定的拒絕？”

“世上所有女子的心願？”書雲箋重複書天怡剛才所言，唇角慢慢揚起的笑容，帶着一抹冷刺的嘲諷。低頭，舒雲望着書天怡穿着的暗紅金線繡雲紋蜀紗鳳袍，袍上的花紋以及袍子的用料，依舊是那般的尊貴雍華。

或許這世上有太多的女子想要穿這件鳳袍，但這些女子中，并不包括她。

她穿過鳳袍，坐過鳳椅，這些東西其實也沒有那麽好。鳳袍和普通的衣裳沒有什麽區別，都是用來遮蔽禦寒。鳳椅也沒有什麽，和普通的椅子，甚至和可供人坐下的石頭相比，都沒有多大的差異。

可能是她擁有過，所以無所謂。但這世上，在意這些東西的人，的确太多。

“是啊，很多女子都想嫁入皇家。”書雲箋的笑容溫和的下來，語氣也柔輕了些許。慢慢擡頭，她微笑的凝視着書天怡，神情安然寧靜：“姑姑，我很貪心，很霸道，我想要的夫君心中只有我一個，命裏也只有我一個，而這些，皇上的兒子給不了我。”

“一生一世一雙人，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飲，這些話聽起來有些荒唐，但卻是每個女子最想要的。”書雲箋說這話時，雙眸極為仔細的注視着書天怡，觀察她的臉色神态。“父王是王爺，有過的女人不在少數，娘沒有得到這個。姑父是皇帝，他更是不缺女人，姑姑也沒有得到一心人。但雲兒還小，還有機會，姑姑就幫幫雲兒，讓雲兒有這一心人的機會。”

想要書天怡幫自己，就得有一個打動她的理由。書雲箋如今，便是在動之以情的想要打動她。

其實，她今生根本沒有想過嫁人的問題。和書天怡所說的一心人，不過是暫時推脫的借口。

書天怡自然不知道書雲箋的心思，不過她的話，卻讓書天怡陷入了異樣的沉默之中。書天怡不言，書雲箋自然不會再多話，偌大的承慶殿此刻平靜詭異，唯一的聲音便是風卷起四周珠簾時碰撞的聲音。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沉默的書天怡總算回神過來。然而，她并沒有立刻開口，只是靜靜的環顧周圍的一切。那些價值連城的珍寶，此時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輝光，黯淡的幾乎不能入目。

“雲兒，姑姑明白了，姑姑會幫你的。”書天怡的視線回到書雲箋臉上，語氣柔和卻又認真。

“謝謝姑姑！”書雲箋聽到此話，輕輕笑了笑，向書天怡道謝。這之後大概過了半個時辰，書雲箋告辭書天怡，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