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孩子父親

回頭的瞬間,一抹玄色錦袍映入眼眸,而此時,似乎是書雲箋的幻覺,她感覺這玄色衣袍似乎深暗了一些。

擡眸,書雲箋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他墨玉般的眼眸,此刻含着細碎的笑意,波光流轉間盡是沉澱下來的深深溫柔,卻又帶着若有若無的冷疏犀利。此時內斂冷寒,猶如冬日落在冰棱上的光芒,冷寒無情,又攝人心魂。

白玉蘭般的幹淨臉龐,微微一笑,整個人猶如從凝練月華中走出,再濃重的黑暗也吞噬他身後的璀璨。他是那麽的美麗,那麽的冷淡。

“敏敏,找到你了。”北陵青的話是對書雲箋說的,但視線卻看着房間之中,夜友涵掌心的月白雪。

書雲箋注視到北陵青的目光,追随着而去,表情很快便沉凝了下來。

“狐貍。”書雲箋伸手碰了碰北陵青的手,動作是從未有過的輕柔。

“敏敏,快些回去,鳳露鴛鴦臺上很快便有好戲看。”北陵青看了書雲箋一眼,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在書雲箋的面前消失。

雖說平時,北陵青也會鬧脾氣,生她的氣,但那都是小事,哄一哄就過了。但此時,北陵青是真的生氣了。

月白雪,是他父母最重要的遺物。

輕嘆了一口氣,書雲箋準備離開。剛踏出一步,房間之中傳出的聲音讓她止住了腳步。

“長姐,你此番是不是太過孤注一擲了?”夜依瀾的語氣與剛才相較有了很大的變化,像是擔憂,又像是害怕。

此後,稍稍沉寂了些許時間後,夜友涵的聲音響了起來:“瀾兒,姐姐想賭一次。”

“你也知道,不久後的選秀,我們二人都會作為秀女入宮參選。皇上、皇後顧念着爹的官位,定然會選擇一人入宮,而皇上選擇之人,十有九成便是姐姐。”夜友涵輕嘆了一口氣,聲音無奈到了極點。“瀾兒,你不曾傾心一人,不知相思之苦,你無所謂進不進宮,但姐姐在乎,姐姐只想陪伴在心愛之人身邊。”

聽到夜友涵這話,夜依瀾立刻急切的開口:“那也不能用這樣的法子啊!姐姐。你沒有懷孕,甚至還是處子,可你卻以此事冤枉九皇叔,想要他娶你,這當真是太過火了。九皇叔有沒有做過,他心中怎麽可能不清楚?你這樣做,真的……真的……”

夜依瀾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說話,急促的聲音聽起來甚至緊張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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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夜友涵淡淡的說了三個字,語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平靜認真。望着夜依瀾,夜友涵秀美的臉龐上,有着與她柔弱外表看起來極不相符的剛毅堅強。“瀾兒,姐姐真的很喜歡九皇叔,所以即使只有萬中之一的可能,姐姐也要試上一試。況且,姐姐買通景王府的人知曉,上元佳節時,九皇叔離開了景王府,數日未歸。等他歸來時,就連皇上問起,他也未曾回過去往何處。姐姐想過,這個時間剛好可以利用。”

“但……”夜依瀾還想說什麽的時候,夜友涵直接出聲打斷。

“瀾兒,姐姐心意已決,此事你不要再勸姐姐了。”夜友涵溫和的一笑,手不禁握緊月白雪。

這是她花了極大代價,讓人從景王府偷盜出來的。若是他能親手送給自己,那該有多好?

窗戶外,将一切來龍去脈挺清楚的書雲箋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她該說夜友涵太過癡心、太過執念,還是該說她太笨、太傻。

北陵青根本不如他表面看到的那般雍容清貴,溫良有禮,他狠起來,可以比這世上任何一人都狠。

轉身,書雲箋慢慢的走回鳳露鴛鴦臺,一路上皆在沉思事情。

她走上高臺時,遠遠的便看到夜智泓跪在書天怡面前,那周圍人的臉色皆都與先前有所異樣。特別是蕭綻顏,那美麗的臉龐上,已被怒氣填滿。

靠近之時,書雲箋只聽到夜智泓說了這麽一句話。

“皇後娘娘,請娘娘為臣以及臣的女兒做主。”說完,夜智泓狠狠的磕頭在地。

書天怡着眼前跪拜在地的朝中重臣,眼眸冷暗。随即,她的視線落在一邊一直沉默不言的北陵青身上。

“九皇弟。”書天怡喚了一聲,對着北陵青時,語氣不自覺柔了下來。

“皇嫂,夜相所說之事,臣弟有些記不清了,不如讓夜小姐來仔細和臣弟說說,臣弟到底是怎麽玷污了她的清白。”北陵青并未看書天怡,也未看夜智泓,只是目光溫良的看着手中執起的白玉杯。他的手指煥發着雪一般的白光,與白玉杯相觸之時,幾乎分不出他的五指。

北陵青此話在夜智泓聽來格外刺耳,他猛然起身,目光含怒的望着北陵青,語氣憤怒:“九皇叔此言是何意思?你難道還要小女親自來指正你嗎?”

“夜相都叫本世子九皇叔,看來本世子的年紀着實大了,記不清事情也屬常事。”北陵青依舊未看夜智泓,只是在放下酒杯時,目光極為随意的看了書雲箋一眼。“不過,若是夜小姐記不清事情,冤枉了本世子,夜相可得好好補償本世子,本世子的名聲貴重着。”

北陵青聲音溫良,語氣涼淡,如深秋冷霜,如月下清華,雖溫謙潤澤,卻冷冽清寒。身子微微後傾,他的手肘放于座椅的扶手之上,随即支撐着下巴,目視前方。

他微笑着,神情從容自在,溫和淡定,好像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更提不起他的半分興致。唯有那雙漆暗瞳眸,幽邃的深不見底,仿佛能夠吞噬一切的黑夜,只一眼便讓人覺得似乎要被其吞沒。

可偏偏,他的目光又是如暖玉、如清泉一般的溫潤柔和。

“九皇叔,小女的名聲也一樣貴重。”夜智泓對于北陵青的言語神情,當真是怒火中燒。顯然心中已經是認定,此事是北陵青所為。望着這般閑适從容的少年,夜智泓緊握雙手,聲音從齒間狠力擠出:“九皇叔既然已經将月白雪贈與小女,又為何要否認此事?”

月白雪三字一出,百花宴上的人,皆都驚異至極的看向北陵青。

之前,相信此事的人不多,但月白雪對于北陵青的意義太重。能得他送月白雪的女子,想來于他也是特別的。

“月白雪,我從未想過送給任何人。從前不會,現在不會,日後更不會。”北陵青的視線轉向夜智泓,眼神高雅淡薄,如雪飄人間,如藍天白雲。

如此的一句話,讓夜智泓更加的發怒。他深深呼吸,壓制着自己的怒氣,看着北陵青的眼眸中,已是怒中有恨。

片刻之後,夜智泓看向書天怡,聲音堅決至極:“皇後娘娘,臣想先行告退,将小女帶來,讓她指證。若事情屬實,望娘娘為臣以及小女做主。”

夜智泓的話讓書天怡感覺到一絲的為難,視線的餘角望向北陵青。見他那般閑适從容,書天怡微微點頭:“夜相去吧,本宮會為你做主。”

比起夜智泓的話,她更相信北陵青。她相信,那個人的孩子,絕對不會是敢做不敢當之人。況且,她覺得,北陵青不可能看上夜友涵這樣的女子。先前,她望着夜友涵那溫婉柔美的樣子,還很是喜歡滿意,但此時,她只覺得好笑。

書天怡相信,那夜友涵不過自作聰明,自毀清白罷了。

夜智泓離開之後,百花宴上議論紛紛,顯然對于此事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心思。

“九皇叔竟然會看上夜友涵,當真是出乎人意料。”

“夜相剛才言語頗有纰漏,實情如何,還不能妄下定論。”

“九皇叔一向不近女色,怎麽這一下子就毀了人家姑娘清白,連子嗣都有了。”

“夜友涵手中有月白雪,此事有七成可能是真的。”

“小王多年來參加百花盛宴,都是無趣平淡,今年當真是好戲連連,小王還真是來對了。”蕭臨宇閃動着白玉骨扇,語氣懶散随意。他望着北陵青,清俊如玉的容顏上,笑容滿含興趣。

坐在他鄰桌的容洛聽到此話,目光似是無意的看了書雲箋一眼,語氣安然寧和:“阿宇,我覺得你會失望。這出戲,應該沒什麽好看的。”

“本王倒覺得這之後的戲定然是跌宕起伏,回味無窮。”蕭景疏看了北陵青一眼,冷峻的容顏上浮現出一絲的笑意。今日,還真是讓人難忘,戲當真是足啊!

“沒想到,咱們這些差不多年歲的人中,竟然九皇叔先有子。或許今日之後,就得去景王府送禮了。”蕭暮寒飲着酒杯中的烈酒,那醇香濃烈的味道,讓他感覺到一種說不出來的暢快舒适。

周圍人聲音不斷,有人在幸災樂禍,有人則言明信任,有人更是等待看戲,可是這些,北陵青卻好像全然不知,只靜靜的坐在那兒,目光溫潤閑适。他看似不知,實際,卻一字不落的聽見,只是他并不在意,似乎是不值得他在意,那種從容,是一種如日出月升般恒定的長遠不變,那種沉靜,是一種風靜停雲的高雅,宛如江天一色,宛如空中孤月。

好似,世間一切的紛擾淩亂,只在他的目光裏,便已寧靜下來。

百花宴上衆人的議論,無法晃動北陵青半分,但其他人卻就不同了。蕭綻顏性子較急,本就因為此事心中動搖,再加上周圍人的議論,她根本無法忍耐。

從座椅上起來,蕭綻顏直接走到北陵青面前,凝視着他:“九皇叔,綻顏當初有心,你直接拒絕于我,如今為何這般?為何挑夜友涵那個女人,我哪裏比不上她?”

對于蕭綻顏的話,北陵青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高雅到奢華,寧靜到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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