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爾虞我詐慶寧失信,推心置腹歆玉尋親
程容華将子一落,含笑望着君合,道:“家父已都同我說了,你又何苦再繼續裝下去,多累啊。”
君合只得又起身道:“不知道程大人跟小主說了什麽,奴才……奴才不解。”
程容華微微一笑,道:“方才還說什麽絕無二心,什麽只願伺候我一人,我本想着這都是你敷衍的話,皇上要你你去了便罷了,怎料你哭天抹淚的,倒像是真心似的,我倒糊塗了。”
君合心中忐忑,因想着程伯幼說過不會将這些事說與程容華,但是大約還是旁敲側擊地暗示了一番,程容華所言所語又有些含糊其辭,定是想詐出他的實話。因而君合只道:“奴才不知究竟還要如何,娘娘才肯信奴才的這份心!”
程容華理了理衣袖,道:“事已至此,你這份心我卻是永遠也信不得了。”君合一時不知如何接話,程容華又道:“我不知你究竟是什麽人,皇上也點名要你,家父也叫我關照你,我也不敢多問,不過想知道知道你究竟有何打算,我也好方便幫襯你呀。”
君合腦子飛速的轉着,良久,道:“奴才受程大人所托,輔佐護佑小主,別無他想。”
一語說完,君合靜候着程容華的回應,卻許久沒有動靜,最終,程容華起身道:“叫晴雲進來将棋盤收了吧,本宮乏了。”說罷轉身轉到屏風後頭去了。
君合立在原地,心中有些郁悶,而今顯然失了程容華的信任,只是個中原委,程伯幼不與她說,自己又怎麽能随便說出口?所幸程容華應該會聽程伯幼的叮囑,往後行事倒是可以方便些,只是再不能從她這裏聽到什麽有用的話了。又想到皇帝竟然真的向程容華提出要自己,這待程容華足月之後究竟該如何,卻又有些提心吊膽了起來。
君合邊想,邊一顆顆收了棋子,而後開了門叫晴雲,晴雲瞧着君合,眼中頗有些懷疑的神色,卻未開口,只進屋收了棋盒棋盤,君合也只默默地回了房。
入夜後,程容華早早歇下,不必值崗的宮人也各自安歇,君合方寬衣躺下,便聽得窗棂上又人輕輕叩着,起身去看時,原來是炜衡。炜衡翻窗而入,笑嘻嘻的正要開口,卻見君合神色不豫,便問道:“這是怎麽了?下午時不還好好的?”
君合便将程容華一事說與炜衡聽,炜衡聽了笑道:“這有什麽,左右她往後也不會管着你了,不是反倒比從前好?且她這邊以前也未同你說些什麽私底下的話,你又何必如此?”
君合道:“話雖如此,只是她從此不再信我,我心中終究有個疙瘩。”
炜衡摸摸君合的頭笑道:“從前便是她信你,你也是在糊弄她。而今她不信你了,你卻也不必再敷衍她,又有什麽疙瘩?”
君合聽了也覺得有些道理,心中卻仍是不快。
炜衡捏了捏君合的臉道:“好了好了,看你這小嘴撅的,事事難料,人人皆是身不由己,且你我又是這樣的人,不如意事更是八|九,若總想着這些不快的事,日子還過不過?還是趁着好時光,多做些快活事罷!”說着手便朝君合腿上撫去。
君合推了炜衡一把道:“你怎麽整日間腦子裏全是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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炜衡厚顏無恥的仍貼上道:“怪只怪你實在招人,哥哥我禁不得誘惑啊。”說着一把将君合壓倒,兩人又是一夜雲雨,不在話下。
自那日之後,程容華果然對君合不冷不熱,宮中大事小情君合向她請示,她倒也并不給臉色,一如既往吩咐安排,只是旁的一句話也無。瓊煙向來是寡言少語的,尚看不出什麽,晴雲卻是不時諷刺挖苦兩句,亦不拿正眼瞧君合,程容華偶爾見她說的太過便勸阻兩句,平日卻只放任她。君合心中委屈,卻也不便分辯,只得忍氣吞聲。
不知不覺已至盛夏,宮中一天比一天熱起來,皇帝便攜了皇後、玫嫔、何婕妤、殷婕妤、徐貴人等人前去白石山莊避暑,且計劃着要去待到八月,炜衡與君合正是如膠似漆之時,驟然要分開,自是一時難舍,卻終究無可奈何。
君合暗想皇帝此去,攜皇後自然難免,只是未令蘭妃同去,想是此前不知為何申饬了蘭妃一事尚未過去,然而除玫嫔以外,何婕妤、殷婕妤、徐貴人皆是蘭妃一派,如是看來,宮中仍是蘭妃得勢。且殷婕妤借着徐貴人的東風也得以同去,可能複寵有望,縱然程容華而今備受冷落,畢竟他們的任務是輔佐殷婕妤上位,倒也不必在意了。
帝後雙雙出宮,蘭妃暫理後宮之事,倒也各自相安。各宮除每日晨昏定省外,皆躲在自己殿中,任由毒日頭整日照着空蕩蕩的宮牆,一時不只風平浪靜,甚至白日間都寂靜的一絲人氣也無。
君合因心中挂記着去問尋梅的事,便趁着一個午後,頂着日頭去了歆玉宮,兩宮離得雖不遠,但他走到時仍早已是汗濕透了衣衫。
歆玉宮如往常一樣大門虛掩,也無人侍候戍守,君合輕車熟路的進到院中,見正殿無人,又到偏殿去,立在門口卻見尋梅正歪在床上打盹,被子早被蹬在一邊,外衣未着,內襯的衣裳也早被扯開,半拉身子大喇喇的敞着,身上的線條光滑流暢,少了外衣的修飾,更顯纖弱非常,皮膚晶瑩白皙,左胸上一點粉紅的突起若隐若現,頭發未梳,恣意的散落在頸窩香肩上,額間有點點的汗水,面頰上微紅,朱唇輕啓,隐隐的還能看到津液從嘴角溢出,還有輕輕地鼾聲伴着胸口的起伏響着,整個人睡得忘我,卻仍舊有一番別樣的風韻。
君合一時看呆了,又不好打擾,便只得退出殿外準備改日再來,卻忽見尋梅雙腿一蹬,倒抽一口涼氣,然後猛地睜開眼,正看到門口的君合,一時睡眼惺忪還沒醒過身來,君合忍住笑行了一禮,正要稱呼谷公子,話到嘴邊又想了想,卻稱了一聲“小梅”。
半晌,尋梅回過神來,忙撐起身子坐起來,笑道:“好久不見,快進來坐。”全然不顧自己淩亂的衣衫,只擡手擦了擦嘴角,撩了一把頭發,施施然走下床來。
君合猶豫着走進殿中,面色有些尴尬,尋梅仍呆呆的問道:“怎麽了這是?”
君合無奈,只得道:“你的衣服……”
尋梅這才明白過來,笑着理了理衣裳,又披了件薄衫,全不在意的便坐下給君合倒茶,君合忙要搶着倒,尋梅卻只道:“我說了,咱們沒有什麽主子奴才的,你來我這便是客,自然是我給你倒茶。”
君合便不再堅持,只拿手叩了叩桌面,接過了茶杯。
尋梅飲了一口茶,笑問道:“今日可還是你家小主讓你來敲打我的?”
君合苦笑道:“我在我家小主那早不得臉了,今日不過來尋你說說話。”
尋梅一喜,笑道:“那可真是難得,只是你怎麽得罪她了?”
君合道:“此事說來實在話長,總之她疑心我對她不誠,不再信我了。”
尋梅笑道:“這我倒是猜得出的,你這人雖是機靈圓滑,其實并不喜歡撒謊,縱然扯謊時能說的□□無縫,神色卻終究是與平時不同的。”
君合道:“有何不同?”
尋梅摸了摸下巴道:“倒也說不出怎麽不同,反正是不同的。”
君合搖頭笑了笑,又道:“自上回我來尋你之後,皇上再未曾去過慶寧宮了,你究竟是怎麽同他說的?”
尋梅皺眉道:“怎麽?是你家小主讓我說的話,而今反又怪上我了不成?”
君合忙道:“不不,她對此倒是安之若素的,不過是我自己好奇罷了。”
尋梅方道:“我也沒怎麽說,只說慶寧宮派人過來打探消息了這樣的話,他聽了臉上頗有些挂不住。”說着撇一撇嘴又道:“這樣的人最可厭,自己做了龌龊的事,反倒遷怒知情的人。”
君合颔首道:“那他後來也沒再來了?”
尋梅道:“來啊,還是一如既往的,也不知究竟是怎麽了,原本他那麽久未曾來,我都已打算好在這裏挨一輩子也罷了,認命了,結果而今又總是來,我又不能躲,當真惡心的要命。”
君合躊躇道:“其實……這事恐怕與我有關。”
“你?”尋梅一愣。
君合道:“不知……你有沒有聽過‘公誠’這個名字?”
尋梅眉頭一皺,道:“怎麽沒聽過,那皇帝頭回見我便喊我公誠,而後每每做那事的時候,口中也反複念叨着這兩個字。”而後突然茅塞頓開道:“啊!我此前想着這人定是和我長得像,而你又和我長得像,想必我們三人都長得像了?”
君合微微點頭道:“此前我被人設計,險些也被弄到了歆玉宮來,而皇上就是自那日留心我的長相後才又開始忽然到歆玉宮來的。”
尋梅啐了一口,惡狠狠道:“這狗皇帝真是貪心不足,惡心!惡心!”
君合輕嘆一聲道:“聽你所言,也不知這公誠是誰了?”
尋梅道:“能是誰,不過是從前寵愛的面首的罷了,我來這見過了這麽些人,不瞞你說,這眉眼鼻唇,總有些相似的地方,想必都是照着那人的樣子尋來的。你我也是倒黴,長得與他像,才落得這步田地。”
君合沉吟片刻,又道:“其實此事我也有些疑心……上回你問我家有沒有姓孫的,後來皇上也如此問我,我心中不免有些打鼓。”
尋梅眼睛一亮,道:“你可是想起了有姓孫的親戚?”
君合道:“這倒沒有,只是……我左肩這裏有塊胎記,不知……你有沒有聽過家中有我這樣的?”
尋梅疑惑道:“什麽樣的胎記?我看看?”
君合想了想,便扯開衣領,給尋梅看,果然左肩頸窩旁有一塊不小的暗色圓形胎記。尋梅看了,搖頭道:“沒見過,也沒聽說有這樣的。”
君合勉強笑道:“也罷,天下也沒有這麽巧的事,哪裏我們就都是親戚了。”
尋梅卻道:“你若這麽說,我們是親戚,倒不如我們毫無幹系卻又長得如此相像巧了。”說着又去扒君合的衣服,“我再看看。”
君合只得歪着頭又讓他看了看,尋梅仔細看了看,又問:“我能摸摸嗎?”
君合心中一窘,卻也只得答應了,尋梅擡手摸了摸,道:“你這胎記好奇怪,看着就有些不平,果然摸上去也是這樣。”
君合尴尬道:“是了,從小就是這樣。”
尋梅道:“胎記難道不應該只是顏色不同嗎?這個看着倒像是傷疤似的。”
君合笑道:“哪有自娘胎帶下來的傷疤呢?罷了罷了。”說着整了整衣襟,搖頭嘆道:“還是我多想了,他是他,你是你,我是我。”
尋梅見他神色有些失望,便道:“其實,你若想打聽那個公誠的事,倒有一人可以去問。”君合忙問是誰,欲知尋梅所說何人,且看下回:何婕妤殒命無對證,雲姑娘絕情留回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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