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何婕妤殒命無對證,雲姑娘絕情留回寰
尋梅将手中茶杯放下,道:“觀韬。”
“冷大哥?”君合愣了一愣,點頭道:“是了,他常在宮中走動,見多識廣,若問他,自然容易打聽得到。”說罷又搖頭嘆息道:“只是他如今厭極了我,定是不肯替我打聽的。”
尋梅沉吟一番,道:“我可以幫你問問。”
君合喜道:“那可多謝你了!”說罷又疑惑道:“許久以來你竟從未疑惑此事,未叫他打聽過嗎?”
尋梅微微低頭道:“我與皇帝的事情,我不大願意與他說的。”
君合恍然,忙道:“那你還是別提了,這是我的事,還是我問得好。”
尋梅道:“也不全是你的事,我自己也想知道的。何況你現在問他,他那驢脾氣,才不肯理你的。”
君合道:“早晚我也要找他,他雖不認我,我卻仍把他當作兄弟的,這事總要說明白。”
尋梅搖頭道:“你不知他的脾氣,就這麽去,說什麽也沒用的。”
君合聽了,心中失望,卻也無可奈何。
尋梅卻忽然道:“你是不是能出宮去的?”
君合一愣,道:“若有小主的許可,上內務府領了牌子是可以的,怎麽?”
尋梅道:“我倒知道有個法子化解你們的誤會,只是恐怕不太容易。”
君合忙問,尋梅道:“觀韬一心最牽挂的便是他在金陵的堂妹,自小時候分開再不得見,你若能出宮去到金陵尋到他的妹子,他定會對你感激不盡,更別提什麽原諒不原諒的了。”
君合搖頭道:“他這事倒也與我說過一次,可這也實在太難。若說出宮,我同程容華說一說倒也沒什麽,可是金陵那麽遠,一個來回少說也要半月,何況金陵那麽大,又上哪去尋?”說罷又嘆一口氣道:“其實程容華本就是金陵人,我從前也說向她打聽,只是冷大哥也說了,便是他們大戶人家都相識,又有誰會在意一個小丫頭的,別沒去問。而今程容華已冷落了我,更沒得問了。”
尋梅亦嘆道:“也是,不過此事一直是觀韬心頭的死結,我也不過說來與你聽聽,如此一想,尋到那雲兒倒比直接說服他更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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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兒?”
“嗯,就是他堂妹的小名。”
“雲兒……”君合低聲叨念了一會,又問:“你可還知道些什麽別的?她的大名?賣去的府上叫什麽?”
尋梅想了想,道:“小女兒家哪有什麽大名,頂多就叫冷雲罷?旁的……賣去的那家姓什麽倒是不知道,不過是金陵極有錢的一戶,好像是……開當鋪的還是賣古董的,旁的我也不知了。”
君合激動地跳了起來,金陵、古董、雲兒,莫非觀韬這位堂妹就是晴雲?難道世間真有此等奇事?!
尋梅見狀,唬了一跳,問道:“這又是怎麽了?”
君合難掩臉上喜色,道:“我得快些回宮一趟,這位雲兒,怕是能找着!”
尋梅一聽,也喜得站起來道:“怎麽怎麽?快說與我聽!”
君合定定心神,道:“我先回去,問明白了再同你說,你先別告訴冷大哥,沒得空歡喜一場倒惹得難過。”
尋梅聽罷,只得道:“也好,那你快去!無論結果如何,好歹快些來告訴我!”
君合連連點頭,起身告辭,腳底生風,一路奔回慶寧宮。
回到宮中,卻見程容華與晴雲、瓊煙正在殿內一同做女紅,君合自不敢擅入,只得候在外頭,心中想着不急在這一時,須得尋得旁人不在時單獨叫晴雲來問才好。
然而誰料這一下午一晚上晴雲皆和程容華待在一塊兒,連晚上安寝也是她守在寝殿,君合心中急的抓耳撓腮,一夜竟不曾合眼,結果第二日晴雲又陪程容華去向蘭妃請安,回來晌午又守着她午休,晚上照舊守着安歇,一連幾日君合皆抓不着空,若是從前君合還能求着瓊煙或是朝晴雲打個手勢叫她出來說話,而今瓊煙不理他,晴雲更是厭惡他,反倒是徹底沒了辦法。
正在君合急的坐立難安時,忽然消息傳來,何婕妤在白石山莊落水溺斃。
蘭妃大驚,細細問了來通傳消息的宮人,卻說是何婕妤與徐貴人前日用過晚膳一同散步,在行至蓮花橋上時何婕妤忽然将徐貴人推入水中,徐貴人慌亂中将何婕妤也拉下了水,兩人連連呼救,恰好宮人經過,下水相救,結果只救上來了徐貴人,何婕妤卻溺水身亡了。皇帝因此大怒,褫奪何婕妤宮位,以庶人草葬,令徐貴人調養兩日,提前送回宮中。
蘭妃聽了這話自是心生懷疑,卻也只得将這話轉告給了留在宮中的各位娘娘,又敲打警示了一番不該嫉妒怨怼等語,而後卻把程容華單獨留下,商讨此事。
衆人皆知徐貴人與何婕妤都是蘭妃的人,兩人向來和睦,況且何婕妤一向快人快語,從不是佛口蛇心之人,無緣無故怎麽會推徐貴人入水?最後還自食惡果落得如此下場,怎麽想怎麽讓人覺得蹊跷。蘭妃與程容華商議許久,終究沒個結論,只得等徐貴人回宮再作打算。
幾日後,徐貴人回宮,蘭妃忙叫了程容華急急的去看望,徐貴人見了她二人先是委屈的哭了一場,而後便哭訴着何婕妤如何支開身邊的宮人,如何拉着她到橋上去說話,如何又兇相畢露一把将她推入水中。蘭妃與程容華聽了方知原來這說法竟是她自己說的,并非旁人訛傳,原來何婕妤入宮多年一直無子,全依傍着蘭妃一步步挨到婕妤的位子,而徐貴人自也歸順了蘭妃,又驟然有孕,實在風光無限,旁人更瞧不上她,她才鬼迷了心竅,想除之後快,再裝作徐貴人失足落水的樣子撇開幹系,誰料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了。
而徐貴人這一落水受驚,腹中胎兒也險些不保,太醫想法設法好歹留住,只怕将來也是自娘胎裏要帶出不足之症了。徐貴人為此傷心不已,一來為自己的孩子委屈,二來更是沒想到朝夕相處的姐妹如此狠心要致自己于死地,越哭越傷心,帶着肚子也疼了起來,蘭妃唬得忙傳太醫。太醫看過之後又開了幾服藥,叮囑不可再如此激動,恐有滑胎之虞,蘭妃與程容華便不敢再多說話,只囑咐徐貴人安心調養,亦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便忙忙的去了。
兩人離了徐貴人處,又至蘭妃宮中說話,程容華倒還可,只是蘭妃死活不願相信何婕妤會作出此等事來,畢竟何婕妤追随她多年,也是宮中的老人,何必為一個貴人動這樣的心思。程容華此前也懷疑此事有鬼,但這是徐貴人親口所說,她又何必說謊?只怕是何婕妤受了旁人挑唆一時糊塗也未可知。蘭妃聽了程容華所說仍是不信,卻懷疑起徐貴人所言非實。
程容華因近日徐貴人常來尋她,見她亦是心思單純,況且她自己懷着身孕,以身犯險實在不必,仍不願懷疑。蘭妃卻說徐貴人當初入宮半年默默無聞,為着父親跑來求她幫忙才在除夕夜得了皇帝的青眼,若說心思單純是絕沒有的事,只是想到她而今也是胎兒難保,亦對這事不敢妄揣,兩人談來談去還是沒個定論,只得作罷,只是皆對徐貴人多留了個心眼,恐再生事端。
程容華回宮後又關起門與晴雲瓊煙商讨一番,晴雲對徐貴人頗有好感,只認定是何婕妤自食惡果,瓊煙卻是一如既往地沒什麽主張,程容華也只得罷了。讨論良久,衆人皆乏了,瓊煙服侍程容華休息,晴雲打算回自己房中打個盹,君合終于逮到機會,連忙跟了過去。
晴雲剛走到門口,回身見君合跟來,皺眉道:“柳公公這是要做甚?”
君合忙賠笑道:“雲姑娘慢走,我有話要同你說。”
晴雲冷哼一聲道:“我可沒話同你說,我要睡覺了,公公自便。”說罷就要關門。
君合忙撐住門,道:“真的是要緊的話,姑娘且聽一聽。”
晴雲怒道:“公公還需放尊重些,不然我可喊人了!”
君合笑道:“姑娘莫急,我只問你,你是程府家養的丫頭還是外頭買進來的?”
晴雲道:“與你什麽相幹?”
君合道:“姑娘本家是否姓冷?”
晴雲道:“不姓!”
君合一怔,道:“姑娘莫說氣話,真的不姓冷?”
晴雲不耐煩道:“說不姓就不姓,什麽冷的熱的!”
君合無奈道:“姑娘可有一位姓冷的堂兄?”
晴雲明顯一愣,卻仍道:“沒有沒有!”說着又要關門。
君合抵着門道:“冷兄一直挂心姑娘,若真是姑娘,難道你心裏不惦記他嗎?”
晴雲力氣自比不過君合,氣的将門一摔,道:“你這人好奇怪!我都說了我不姓冷,沒有什麽堂兄堂弟的,還在這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你在糾纏,我要去告小主說了!”
君合見她蛾眉倒豎,雙頰泛紅,正在氣頭之上,多說無益,只得道:“也罷,大約是我認錯人了,得罪,得罪。”說着行了一禮。
晴雲也不理他,哐地關上了門,君合只得悻悻而返。
但是見晴雲的表現,君合始終懷疑他就是觀韬的堂妹,只恨如今處境尴尬,晴雲不肯與他說實話,觀韬也不願理他,自己在當中想幫忙牽線又兩頭不讨好。因而盤算着不然先想辦法讓他們見了面,雙方一相認,旁的問題也好說了。只是轉念又一想,畢竟晴雲沒有承認,萬一真的不是,到時候幾人都尴尬,搞不好更落埋怨。心中無奈,卻也只得暫且将這事放下,待炜衡回來時與他商議看看,說不定他有主意。
轉日,君合便将這情況轉告了尋梅,尋梅也猜着這事十之八|九,只是沒有完全把握亦不敢沖動,只又旁敲側擊的向觀韬打聽更多的消息,然而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觀韬尚幼,堂妹更是才五六歲,再問也問不出些什麽了。而程容華這邊除了她與晴雲之外,旁的都是宮中的人,若出宮去程府打聽倒是個辦法,只是程伯幼定會将這事誤以為是金杜的意思,又恐惹出別的事來,也不得而行。
如是過了幾日,炜衡歸期将至,君合心中暗自歡喜,也将這煩惱之事略放了放,怎料這日程容華攜瓊煙去向蘭妃請安,将晴雲留在了宮中,君合正如常做着活,忽見晴雲倚在殿門上朝他張望,他心中疑惑,便走近問道:“姑娘有話與我說?”
晴雲猶豫一番,拉着君合進了殿,掩上了門,未知要說什麽,且看下回:尋蛛絲晴雲明身世,露馬腳君合入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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