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假戲真做良怡得孕,有心無意忠慧定親
話說君合正信步走入雅間,擡眼一見座上之人,早驚得魂飛魄散,原來那不是別人,正是當年救他一命、撫育他十八年、卻又親手将他推回火坑中的當朝宰相,金杜。
君合一時失态,怔怔的愣在原地,忠慧王卻招呼道:“元生,快來見過金宰相與趙侍郎。”
君合忙上前兩步拱手施禮,手中折扇幾不可察的輕輕顫動着。
趙侍郎笑道:“夏先生,久仰久仰。”
金宰相亦笑道:“夏先生大名如雷貫耳,果真一表人才。”
君合擡頭迎上金宰相的目光,分明看出他笑意中的一束寒光,忙又低頭道:“大人謬贊,學生愧不敢當。”
忠慧王只笑着招呼君合坐下,自有人上前為君合斟上了酒。
君合手指輕叩桌面,定了定心神,舉杯道:“二位大人,學生方才出門閑逛,姍姍來遲,切勿見怪,先自罰一杯。”說罷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趙侍郎笑道:“不怪先生,也是我們臨時起意約了王爺一同吃兩杯酒,不談公務、亦非政事,先生不必拘謹。”
君合微笑颔首,心中暗想,朝中姓趙的侍郎應只有兵部右侍郎一個,他與金杜竟會一同約忠慧王吃酒,看來金杜手已伸向兵部,一旦握住,便是要收網了。想到這裏,心中一陣緊張,他想護着的人都還在宮中,而他自己也難以自保,恐怕須得加緊行動了。
忠慧王忽然道:“呀,還未恭喜金大人,昨日在家宴上才聽驸馬爺說,良怡姐姐已有身孕了,實在大喜!”說罷舉杯敬了敬金杜。
金杜亦笑着舉杯,道:“同喜同喜,微臣添了孫子,王爺也添了外甥!”
兩人皆說笑着飲了酒,君合心中卻有些微妙。
他想起當日選婿之時,皇後首先提議李将軍之子,遭到了皇帝與蘭妃的一致反對,殷婕妤便提議了何尚書之子與天同,程容華又補了一個秦侍郎之子,皇帝又問忠慧王與三皇子的意見時,兩人卻仍又提了一遍李将軍之子,還都說與之交好。皇帝最不喜皇子與外臣交往過密,他們二人如此一說反倒掐滅了李公子的希望,而何、秦二人皆是何婕妤與秦容華的外戚,良怡自是不能選,最終只得選了天同,表面上皇後與蘭妃兩方皆未讨着便宜,只是衆人皆不知金杜暗中一直扶持蘭妃一派,這一場選婿風波其實終究還是蘭妃獲勝。
但如是,他自知良怡與天同并無情意,不過是政治聯姻,各為各的利益,況且此前天同曾與他說過,他與良怡皆是在衆人面前演戲,為避免金杜懷疑,良怡還特特的跑去慶寧宮敲打君合。
可是如今,良怡竟然有了身孕,莫不是兩人相處久了,假戲真做,倒真成了一對眷侶?可是既如此,天同又為何還要執着于他,還想置炜衡于死地?莫非天同真同當今皇帝一樣,既要妃嫔後嗣、又要面首禁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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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君合心中苦笑,金杜若真造反扶植天同做了皇帝,那可真是天意合該如此了,一個兩個皇帝都是這樣的。
他這裏正出神想着,趙侍郎卻在一旁道:“如此喜事,不如宰相大人将咱們這來意也順帶同王爺說了罷,左右都是喜事。”
忠慧王挑眉道:“哦?我只當趙大人同金大人同來是有什麽吩咐指教不便開口,卻未料正是什麽喜事?”
金杜笑道:“倒确實是件喜事,不知王爺是否還記得趙大人的胞妹,乳名喚作岫芩的?”
忠慧王愣了一愣,轉頭看向君合,兩人對視一眼,自然明白了金杜之意,忠慧王轉了轉眼珠,道:“我只記得五六年前,有次上沐箐圍場春狩,趙大人與令堂和令妹曾同去,倒是見過一回。”說罷又感嘆道:“令妹彼時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卻是騎射功夫超群,竟把我們這些男兒也比下去了,當真巾帼英雄!”
趙侍郎擺手笑道:“我這妹子自小便是個假小子,上樹掏鳥蛋,下河摸泥鳅,家母每每被她氣的大發雷霆,偏生先父十分嬌慣溺愛,打不得罵不得,落得如今女紅廚藝詩書琴棋沒一樣通的,實在令人頭疼。”
忠慧王恭維道:“世人都教女子須得懂得三從四德、矜持柔淑,令妹卻敢順心而活,不顧世俗眼光,這才是實在難得的。”
金杜道:“微臣果然想的不錯,王爺一向最不喜歡循規蹈矩按部就班的,想當日大破赤氐之英姿,便可知唯有另一位女英雄方才般配得上。”
忠慧王聽言笑了笑,夾了一口菜,慢慢咀嚼着,君合會意,便開口問道:“宰相大人此話,莫非是要給王爺做媒了?”
金杜看向君合,淡淡道:“正是。”
君合笑道:“大人別惱,只是這提親之事,皆是媒婆的活計,怎的勞煩您親自出馬,太過張揚不說,卻也是不合規矩。”
金杜臉上微微變色,趙侍郎忙道:“這倒是怨我了,其實自那回春狩之後,家妹便對王爺一見傾心,後來王爺破敵又建奇功,那傳奇故事婦孺皆知,家妹聽得更是傾慕有加。
“而今年紀也有二八,該到了出嫁之時,縱然家妹不才,也總有些人家上門提親的,可是家妹鐵了心說非王爺不嫁,若再逼她便要懸梁跳河,整日尋死覓活的。先父已故去了三年有餘,家母也早說不上話,家裏被她鬧得雞犬不寧,只得叫我想辦法。
“我思來想去,只得厚着臉皮來向王爺提親,但又深知我不過一個小小侍郎,家妹又是這麽個頑劣品性,生怕媒婆上了王府的門就要被打出去了,這無奈之下才請來了宰相大人做薦,但求王爺可憐家妹一片情意,便是實在看不上,着個粉轎從偏門擡進去做個妾室,也算了救了我這妹子一條賤命了。”
趙侍郎說着面露戚色,竟紅了眼圈,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君合暗暗瞅了忠慧王一眼,見他正端着一碗湯喝,仍是不動聲色,便附和道:“如此說來,令妹當真其情可憫。”
金杜接話道:“我也是聽了趙大人這一番陳情,不免有些動容,想着小女兒家的心思難得,幫襯一把或許也成就一段良緣。況且王爺與她也曾見過,倒與只聽父母之命的安排,成親之夜才初會的不同。再者趙大人而今已是右侍郎,若說低卻也不算低了,聘的又是妹子而非女兒,縱然高攀了王爺些,卻也不至于是天壤之別。因而便應承了此事,拉下老臉來與王爺說說了。”
忠慧王聽罷,緩緩放下湯碗,慢悠悠的擦了擦嘴,微笑道:“若說這事,倒也巧了,昨日家宴之上,父皇與母後還問及此事,說本王而今已經封王,合該早些成家了,驸馬爺與良怡姐姐也說讓我快些娶妻生子,生個弟妹出來同我那外甥一同念書玩耍呢。”
趙侍郎聽言,臉上陰霾一掃而光,金杜也忙道:“如此說,倒與皇上想到一塊兒去了。”
忠慧王淡然一笑,又道:“只是我也回了父皇,說母妃過世不過半年,為人子的這便迎親娶妻,豈非有違孝道?”
在座三人皆是一愣,先前竟沒人想到這一層,金杜沉吟一番,道:“其實守孝期間,也非不能嫁娶,只是不便行迎親拜堂之禮,先娶過門,待孝期過後再辦婚禮也是有的。”
忠慧王又笑道:“正是呢,母後也是這麽說的,說本王是這一輩中最長的,我若不娶妻,皇弟們也都不敢娶。我若守孝三年,自己也就罷了,反倒耽擱了弟弟們的婚事。”
君合忙道:“皇後娘娘這話說得也有道理,若為着皇嗣後代倒也并非不可,只是哪家女兒肯如此委屈,不辦婚禮,糊裏糊塗的就嫁了人呢?只怕連個名分都沒有的。”說罷便拿眼睛去看趙侍郎。
金杜與忠慧王便都垂着眼,靜靜的等着趙侍郎表态。
趙侍郎見君合看向自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畢竟是自家妹子,縱然說是做妾室也甘願,可是若如君合所述,恐怕連一頂粉轎也得不着,就這麽莫名其妙的塞進忠慧王府,不管将來扶不扶正、辦不辦婚禮,只怕妹妹在王府也擡不起頭,自己在朝中也會顏面掃地。
君合見趙侍郎面色猶豫,便微微一笑,不再理他,只執箸夾菜。
忠慧王看趙侍郎不再接話,便嘆了一口氣道:“是啊,誰家的女兒不是爹生娘養的,怎堪受這種委屈。只是我也不忍耽擱皇弟們的婚事,若父皇母後再催,只得先将府上的侍女納個偏房,糊弄糊弄罷了。”
金杜不動聲色的吃着碟中的菜,君合卻忍不住偷偷看了忠慧王一眼,心中暗道這話說得太狠,趙侍郎若再堅持,竟是把他妹妹比作奴婢下人一般了。
趙侍郎何嘗聽不出忠慧王言中意味,只是事已至此,縱然會遭大辱,也只得忍氣吞聲,又開口問道:“如王爺所說,而今娶親之事倒是無望了,只是微臣已到了這裏,不得不替家妹問上一句,王爺對小妹……可有一點心意?”
忠慧王做出遺憾的形容道:“自然,令妹當年在圍場上的飒爽英姿,本王至今難忘,若非因母妃之事,又豈會等到趙大人親自來提親,本王早請京城最好的媒婆到府上去了。”
趙侍郎咬了咬牙,道:“既然王爺對小妹也有意,微臣想,她大約也是不會在意名分不名分的。”
忠慧王微微吃驚,君合忙道:“這怎麽成,便是令妹不在意,王爺也不能如此相待的。”
趙侍郎低着頭不再作聲,言盡于此,若再往下說,實在糟踐了妹妹。金杜在一旁嘆道:“趙大人對令妹果然疼愛,為了她,卻連自己的顏面都不顧了嗎?”
趙侍郎苦笑兩聲,搖了搖頭。
忠慧王沉默片刻,道:“趙大人既然如此說,本王自然不便推辭,改日便入宮禀明父皇,納采、問名、納吉、納征這些絕不能省,待孝期一過,定會給令妹不上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
趙侍郎苦悶的舉起酒杯道:“多謝王爺成全。”
席盡,諸人各自打道回府,臨行前,金杜意味深長的對君合道:“今日只顧着說那件喜事,卻未領教夏先生的文韬武略,改日還請到我金府略坐一坐。”
君合心中打顫,拱手道:“一定,一定。只是學生這一知半解,在宰相大人面卻卻是班門弄斧了。”
金杜微微笑過,便告辭去了,君合心中才松了一口氣,轉身看時,卻見忠慧王正在馬車上朝他招手,又見自己來時乘的馬車早被趕着到前頭去了,便上了忠慧王的馬車。
“王爺當真要娶趙侍郎的妹妹?”
忠慧王微微一笑,未知如何作答,且看下回:智王爺知計反就計,敏門客解謀正獻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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