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言不由衷忠慧動情,身不由己君合唆心

忠慧王買了珠花,一路拿在手上,不是前後翻看翻看,君合在一旁終于忍不住問道:“王爺,這珠花……可是買給夫人的……?”

忠慧王看看君合道:“難不成是買給你的?”

君合低頭無語,若說忠慧王無情,這兩三日他并未同岫芩當着軍士的面講過半句話,卻又單單跑出來買首飾送她,若說有情……這珠花也太過廉價了……

忠慧王看君合疑惑的神色,笑道:“你別看這珠花并不起眼,可這珠子卻是實實在在東海仙子島的。”

君合無奈道:“便是罷了……東海的珍珠,府上還不是一抓一大把?”

忠慧王笑着搖了搖頭,問道:“你是幾歲淨了身的?”

君合一怔,不知他突然問出此話是為何因,心中提起防備,道:“不過入宮前才淨身的。”

忠慧王道:“那你淨身前可曾中意過什麽姑娘,又或者淨身後或許也曾對哪個宮女動過心?”

君合又是一愣,喃喃道:“不……不曾……”

忠慧王搖頭笑道:“這便是了,你不懂。”

君合眼珠一轉,問道:“王爺……對夫人……”

忠慧王笑道:“我若真的中意她,何必送她這麽廉價的飾物?”

君合了然道:“王爺對夫人的情義自然感動,卻又因着他那哥哥,不能太過寵愛。”

忠慧王道:“孺子可教。”

君合笑道:“我只當王爺鐵石心腸的,卻未料也會又這般兒女情長之時。”

忠慧王歪頭道:“我何時鐵石心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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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合搖頭道:“此前那般對夫人羞辱奚落,一個女孩子家家,連我看着都可憐呢。”

忠慧王嘿嘿一笑,道:“這事你莫與她說,我只對她淡淡的,往後的事才好辦。”

君合笑道:“我不過是王爺的門客,怎好随随便便同王妃說話的?“說罷想了一想,又道:“只是王爺這珠花送的,怕是心思也掩藏不了的。”

忠慧王道:“為何?不過是五十文的小玩意罷了。”

君合道:“雖是不值錢的玩意,但王爺處理公務之餘,仍分神想着給她帶禮物,這份心便是難得的了。”

忠慧王聽罷,猶豫一番,道:“你又未經人事,胡亂揣測女孩子的心思,我要送就是要送了,莫多嘴。”

君合只得收了聲,他心中想着:我正是自己經了人事才明白的,若是炜衡出門一趟,便是帶一塊石頭來給我我也是喜歡的……想着一個念頭忽然浮現:我為何不給炜衡帶個禮物呢?

忠慧王因見他沒了話,自把珠花揣進袖中,方說起正事道:“你看那個胡融飛如何?”

君合正想着該送炜衡什麽禮物才好,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如何?”

忠慧王并不在意,自說自話道:“先前竟從未聽說兵部有這樣一位出色的水師大将。”

君合道:“的确國将之材。”

忠慧王低聲自語道:“若能将他也納入麾下……”

君合看了看忠慧王,心中思忖一番,斟酌語氣道:“王爺能容下他?”

忠慧王道:“為何不能?”

君合知他明知故問,便笑而不答。

忠慧王笑了笑,道:“依你看,我的氣量,卻是只能容下那種油嘴滑舌溜須拍馬之人的?”

君合亦笑道:“那豈不是打了我自己的臉?”

忠慧王笑道:“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

君合賠笑一番,道:“君合知道王爺愛才,胡融飛卻有奇才,但他懷才不遇卻不只因為他不會為人處世與人相交,更是因為他出身貧寒,無人青眼。而這樣的人才千千萬萬,王爺又如何能一個個皆招徕了來呢?”

忠慧王聽罷,颔首道:“你說的有理,可知這問題症結應在吏部。”

君合失笑:“王爺當真覺得在于吏部?”

忠慧王蹙眉道:“吏部掌管各部上下任免、考課、升降、勳封、調動,不是他們的問題又是誰的?”

君合苦笑兩聲,沒有作答,忠慧王仍是疑惑不解,片刻後卻福至心靈,恍然道:“原來你是這個意思……”

君合道:“朝野上下風氣若何,終究……還是看那一人的。”

忠慧王挑眉道:“未必你想讓我進言?”

君合搖頭道:“王爺進言,皇上聽得?”

忠慧王想了想,搖頭苦笑,君合道:“若想得廣廈萬間、庇天下寒士,卻還有個最終的法子。”

“如何?”

君合深吸一口氣,低聲道:“為王。”

忠慧王猛地剎住腳步,驚疑地看向君合,君合穩住聲音,淡淡道:“王爺若登基為王,肅清朝政,定是一代賢君——”

“住口!”忠慧王喝住君合的話,“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麽!”

君合并不擡頭看他,只俯首道:“君合侍奉王爺,自然為王爺謀劃前程,這話……并無什麽大逆不道的。”

忠慧王臉色有些漲紅,道:“我同你說過,我對那皇位沒興趣!”

君合道:“正是如此,人人貪戀皇權,為這一把龍椅弑父殺兄的古來有之,而像王爺這樣的,真真為大安天下與治軍治民而去為王,才是賢君。”

“荒謬!”

“王爺想一想,大皇子夭逝多年,皇上一向将心思發在王爺身上,才會總是對王爺吹毛求疵,此正所謂愛之深責之切。而王爺諸多皇弟中,又有哪個心智才學能比得上王爺?若真令他們登基為王,便是王爺真心輔佐他們,他們又真的會放心王爺嗎?”

“住口!”

“王爺如此宏圖大志,北征赤氐東讨海盜,其他皇子們現今連個封王的都沒有,他們的母妃師父哪個不得對王爺小心提防,日日灌輸須除掉王爺的想法?且不說登基之後王爺處境如何,單說奪嫡之時,王爺能護得自身周全、護得夫人周全、護得胡大人、冷大哥我們的周全嗎?”

“住口!住口!住口!”

忠慧王暴怒大吼着,路上吵嚷的行人也紛紛斂聲駐足,君合觀察着忠慧王的神情,知道話已被他聽進耳中去了,便拱一拱手道:“王爺恕罪,元生唐突了。”

路人便都朝忠慧王望去,忠慧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最終撂下一句:“以後別讓我再聽見這種話!”便拂袖而去。

君合靜靜地立在原處,待忠慧王走遠了,路人也都散了,才收起卑躬的樣子,輕輕嘆了一口氣。他知道忠慧王無意皇位,但為了預防建元王再想出什麽法子逼迫他,只得先下手為強。

他展眼看了看夕陽,心中頗有些無奈,正好又見着剛才那個小販,他走上前去,鑒賞起攤位上五花八門的小玩意。小販認出他來,連忙殷勤推薦着貨物,将那珠釵粉黛一一拿起來給君合挑選,君合皆搖了搖頭,最終卻拾起一只扇墜兒端詳起來。

小販連忙道:“啊呀公子真有眼光,這可是仙子島的血珊瑚做的扇墜兒,我只當公子是要給心上人挑個首飾,原來是給自己選的,這可比旁的珍珠瑪瑙值錢多啦!”

君合自然知道他滿口胡謅,并不戳穿,質問價錢,小販搓了搓手,道:“五錢銀子!”

君合心中暗笑,縱然他獅子大開口,卻也只敢喊出這麽個價,況且方才他拿銀子出來已漏了白,再多費唇舌也無益,便痛快的付了銀子,小販一時驚喜,忙又抄起一個珠絡塞到君合手上道:“這個玩意兒公子拿去送姑娘罷!”

君合也懶怠推辭,一并收下了。

休整一日後,第三日寅時,天色才泛白,忠慧王一行便衣,僞裝成商戶模樣,登上戰船,向東出發。

君合頭一次出海,踏上甲板時心中還有些亢奮,雖然此行是作戰剿匪,但他立于船頭看着日頭一點點的從海平線上升起,仍不免覺得心潮澎湃。

海盜于東海之上藏頭露尾,實在難尋,但經胡融飛分析,其多半于仙子島附近徘徊。仙子島是東海上頗大的一處島嶼,行船到時約莫一天的時間,自東海沿海出發的商船漁船多會經過仙子島歇腳,本地的小商販漁民也多到仙子島附近捕魚、拾珠、采珊,因而這裏也變成了海盜出沒最頻繁的地方。

按照胡融飛的計劃,各處軍艦均僞裝成商船漁船朝仙子島進發,若有遭遇海盜者,只束手就擒,供上財物,而後随之進入海盜老巢,在發射信號召喚集合。因近幾個月來遭遇海盜的船只皆是連人帶船一并失蹤,只有逃回來幸存的說都是被海盜劫走了,因而拟出這樣的計劃,雖然冒險,卻可以一舉端掉老窩。而未遇着海盜的,則徑自到仙子島歇息一晚,而後繼續沿着原航路前行,行至一日路程,歇息一晚再返回,直到遇到海盜或見到信號為止。這計劃雖然有些耗時費力,但于茫茫大海上,已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了。

只是令君合始料未及的事,他這樣一個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士,船開出約莫一個時辰後,便暈船了,抱着一只木桶吐得昏天黑地,只差将膽汁都吐出來了。

忠慧王在一旁看的也十分不落忍,拍了拍君合的背道:“不然到了仙子島,你便尋一只回豐南的船回去罷。”

君合咬緊牙關,擺了擺手道:“我……撐得住……”話未說完又哇哇的吐了起來,忠慧王無奈,只得離了船艙,讓他獨自在裏頭休息。

君合吐到最後胃裏也空了,只是一直幹嘔,耗盡了全部體力,不知不覺昏睡過去,而在昏睡中又覺得身子飄飄蕩蕩頭暈目眩,撐着身子勉強離了床便又吐了起來,于是吐了睡睡了吐,生生挨了一天,方抵達了仙子島。

各方僞裝好的軍船也紛紛靠岸,彼此默契的沒有打招呼,各自三五成群支起帳篷休息,也有些真的學起漁民的樣子下海捕魚采珠的。入了夜,篝火紛紛燃起,映的海邊火光水光一片粼粼,船只共有十餘艘,人數有約兩百人,除了忠慧王自京城帶來的十人外,各個都是每只海軍隊伍裏的精英,戰力可謂以一當十,便是遇着兩千人的海盜也不在話下,而事實上也是不可能有那麽多的。

君合上岸之後便倒在帳篷中,全身脫了力,動彈不得,晚飯也一口都吃不下,縱然他想堅持與忠慧王明日繼續出海,卻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體撐不住了。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覺,醒過來時覺得恢複了些氣力,便打定主意要去向忠慧王告假,可剛從帳篷裏鑽出來,便聽到忠慧王一連串的責罵之聲,未知何故,且看下回:小夫妻帳中動肝火,大富賈島上引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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