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小夫妻帳中動肝火,大富賈島上引賊船

君合循着聲一路走到忠慧王帳篷跟前,外頭幾個化裝成商販的衛兵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正不知如何是好,見君合搖搖晃晃地走過來,一個機靈的連忙上前扶住,君合點頭致謝,問道:“王爺怎麽了?這是在罵誰?”

那衛兵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道:“是王妃。”

“王妃?!”君合一驚,忙壓低聲音問道:“她在這?!”

衛兵點頭道:“正是呢,也不知是使了什麽法子,替了一個人,混進隊裏來了,因大夥都化了裝,彼此也沒注意,這下了船休息說話才發現的。王妃一開始還不準我們去告訴王爺,我們本也不敢聲張,但仔細琢磨琢磨,怎麽也不對味兒,他們夫婦兩個有什麽事,若把我們卷進去可真是冤死了,再怎麽說,王妃混在我們一群當兵的中間,這将來王爺要是眼裏有了刺,我們哪還有命活?再說……”衛兵說着四下看看,又壓低了兩分音量道:“此前從未聽過王爺娶親,怎麽一夜之間從天上掉下來個王妃?誰知道是不是那個青樓裏——”

“胡說!”君合連忙喝止道:“這種話也敢亂講?小心你的舌頭!”

他語氣雖然嚴厲,但畢竟吐了一天,終究是有氣無力的,氣勢也減了三分,衛兵聽了也并不怕,只噎了噎,又問道:“先生你可知那位王妃到底是誰?”

“是誰?!”君合見他還問,不免動了怒:“王爺都說了是他的王妃,你還敢問是誰?!我看你不光舌頭不想要了,連腦袋也不想要了罷!”

衛兵見他不肯吐口,有些悻悻,吐了吐舌頭,道:“先生不肯說也罷了,只是王爺在裏頭已經罵了半柱香的時辰了,先生現在若進去,只怕要被遷怒,還是先回自己那躺着罷。”

君合聽罷,心中思忖一番,揮手道:“無妨,我進去看看。”

衛兵因被他訓斥了兩句,正覺得沒意思,便不攔着他,閃身讓到一旁。

君合走到帳篷跟前,卻一時不知該如何報告,躊躇半天,向裏頭喊了一聲“爺”,帳篷裏安靜下來,只聽忠慧王道:“誰?”君合忙道:“元生。”

裏頭又安靜片刻,傳出一聲“進”,君合方掀開門簾走入帳中,正見忠慧王坐于案前,一副怒發沖冠的形容,君合呆了呆,他從前見慣了他做皇子時吊兒郎當的樣子,也見過任性跋扈因為一點點小事就大發脾氣的模樣,也見過他因母妃逝世大受打擊時頹唐滄桑的狀态,現今常見的則是喜怒不形的表情,卻從未見過如此怒不可遏的神态。

他又看向正跪在地上的岫芩,她正低着頭,肩膀一聳一聳,隐隐有抽泣之聲。君合心中扼腕,果真不該在這時候進來的!

“何事?”忠慧王壓抑着怒氣問道。

“呃……”君合一時有些無語,但想着來都來了,總是要說的,不然明日又要吐上一天,便道:“我……我今日實在吐得不行了……想……想明日能否在島上歇一日……”

忠慧王颔首道:“自然。不然你明日便回南豐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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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合苦笑道:“我且緩一緩罷……就算回去,也是要坐船,還是要吐……”

忠慧王只得道:“那你便在島上候兩日,後天我們便還回來的,給你留下兩個人。”

君合擺手道:“不必不必,王爺還是把人都留在身邊,以防萬一。”

忠慧王道:“你虛弱成這樣,自己在這我也不放心……”說着突然一拍案,道:“你也同元生一起留下罷,給你們撥五個人伺候。”

君合一怔,看向岫芩,岫芩卻道:“我不!”語氣倔強卻又帶着一絲哭腔。

忠慧王怒道:“你要鬧到什麽時候!便是把你綁在這也不會再帶你上船了!”

岫芩卻仰起頭,梗着脖子道:“說好了準我随軍!卻出爾反爾!王爺就是這樣的嗎?!”

君合見她雙眼通紅,哭的梨花帶雨,一身布衣打扮,倒顯得十分楚楚動人。

忠慧王道:“準你一路跟到南豐已是極限!都已同你說了不準上船,好生候着,偏使出這樣的詭計來!戰場上豈是玩笑的地方?我要撥多少人去護着你周全?!”

岫芩不依不饒道:“我功夫好得很!哪裏需要他們!不信你問夏元生!”

君合在旁邊一窘,怎的戰火引到自己身上來了?忙道:“王爺,夫人,且低聲些,外頭也有平民的帳篷,說不好還有海盜的細作,給人聽去要白忙一場了。”

忠慧王卻不管這話,疑惑的看向君合,因他并未與他說過在青樓同岫芩動手的事,君合心中想着忠慧王已對岫芩動了情,若給他知道這事,自己也沒好果子吃,便對岫芩道:“夫人,王爺不準您同行,也是擔心您的安危,您身手再好,那海盜的刀槍可是無眼的,若真傷了您,王爺可要心疼死。”

說罷又對忠慧王道:“王爺,夫人終究也是挂心王爺,才一路要跟過來,事已至此,也別再動怒了,左右這島也是這回作戰的據點,我在這陪夫人守着,也好與王爺應和。”

“誰心疼她了!”

“誰要留在這!”

“……”

“您二位慢慢定罷……我得回去躺着了。”

第二日,忠慧王終究還是丢下了岫芩,又留下了五名衛兵照看,帶着剩下的人出海去了,臨行前還給了君合一支信號彈,低聲叮囑了一番保護好岫芩,君合連連答應。

船只陸陸續續離島,最終島上只剩下了他們七人,衛兵們為了避嫌皆離得岫芩遠遠的,有的在海邊叉魚,有的潛到海底采珠,他們皆是海邊長大的孩子,總學過一兩手,裝起漁人游刃有餘。

君合看着岫芩坐在沙灘上氣呼呼的玩着沙子,心中覺得好笑,便走過去坐到一旁,笑道:“夫人果然不同平常女子,所作所為當真出人意表。”

岫芩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說王爺喜歡這樣的嗎?”

君合一愣:“我何曾說過?”

岫芩道:“那晚在青樓!你說王爺不是迂腐之人,不在意什麽婦道規矩的!”

君合噗嗤一笑:“王爺的确不是迂腐之人,可後一句我可從未說過,那個男人肯讓自己的夫人整日抛頭露面的、還混在一群士兵當中呢?”

岫芩嘁了一聲,道:“不過是嫌我礙手礙腳罷了,你明知道我有功夫,為什麽不說!”

君合扶額道:“您是王妃,我只是王爺的門客,若給王爺知道我同您動手,我還有命活嗎?”

岫芩聽了,微微揚起嘴角道:“這麽說……王爺還是在乎我的了?”

君合一怔,想到忠慧王此前的囑咐,便道:“畢竟您将來也是要明媒正娶的王妃,王爺自然看重。”

岫芩聽罷,難掩眼中失望神情,又問道:“你在王爺身邊多久了?”

君合想了想,道:“兩三個月。”

岫芩奇道:“才兩三個月?王爺竟如此看重你?”

君合尴尬笑笑,岫芩又問:“那……你可知王爺有什麽相好的沒有?”

君合忍俊不禁,連連擺手:“沒有沒有,夫人放心罷。”

岫芩哼了一聲,道:“我可知道你們男人,彼此都打掩護,一句實話都沒有的。”不過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君合見狀,想了想,道:“不過……我聽說王爺出宮之前,倒是中意過一個小宮女……”

岫芩微微蹙眉,道:“王爺那樣的人物,竟會看得上宮女?”

君合笑笑道:“所謂近水樓臺嘛!”

岫芩揮一揮手道:“罷罷,不過是個宮女而已。”

君合見她不放在心上,心中微微嘆息,不知将來晴雲來了之後又會是怎樣的光景。這時卻見岫芩從袖子裏摸出一只珠花,正是忠慧王前日買的那只,把玩在手上,陽光下熠熠地閃着光。

君合看她神色陶醉,雖然不忍,卻仍道:“夫人哪裏拾來的玩意兒,品相好粗陋。”

岫芩面色一凝,倏然将珠花塞回袖子裏,口中道:“玲玲送我的。”

君合微微笑笑,不再說話。

仙子島是近海岸處最大的島嶼,四周大大小小還有多處小島無數,只是有了此處,過往船只多在這裏歇腳,因而白天極少有船來往,黃昏時分和入夜時卻總有抵岸的。

君合與岫芩等人在島上候了一日,天擦黑的時候才有四五只商船從東邊來,想來是到沙陽、艾顯等國倒賣貨物的回大安來了,穿上下來的看着皆是寫富賈,且都配着一票護衛,連帳篷都比君合他們的高大華麗許多,岫芩看着哂笑道:“不過是個帳篷而已,有必要做成這樣?又不能一輩子住在裏頭!”

君合道:“如此招搖的商船,恐怕容易被盯上,不知他們明日能不能安全回到南豐。”

岫芩笑道:“便是他們明日遭了劫,這東海水師皆在巡邏着,不出兩日便能給他們救出來了。”

君合亦颔首道:“只求他們倒是能念着王爺和胡大人的恩就好了。”

如是入了夜,那幾船吵嚷的商賈也漸漸安靜下來,皆入了夢鄉。

君合因前一日昏睡的多了,今日養足了精神反而睡不着,便走出帳篷散步。

他赤着腳立在海邊,任由海浪沖刷着腳踝,感覺到海水的泡沫在皮膚上一點點湧起又破滅,擡頭仰望,見星空萬裏,銀河璀璨,耳邊是潮汐起伏和溫柔的海風,心中不免為這美景動容,想着何時能同炜衡一同看一看這星光便好了。

想了一會兒,低頭笑笑自己,又踩着水胡亂走着,忽覺腳下一痛,拾起一個海螺,因他聽人說海螺裏有海的聲音,便把海螺放在耳邊仔細聽了聽,只是耳邊本來就是潮汐澎湃的聲音,哪裏分辨的出來,便又搖了搖頭,正準備丢回海裏,忽然想到炜衡也未曾到過海邊,若把這個帶回去給他聽聽倒也有趣,便将海螺塞回袖子裏。

這時,忽然隐隐的見到東邊有點點火光,君合心中疑惑,這個時辰還有船只在航行?便朝東邊走去,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那幾船商賈歇息的地方,幾個護衛驚覺,連忙趕上來攔他,喝到:“深更半夜的,做什麽!”

君合唬了一跳,賠笑道:“幾位大哥,你們看那邊是不是有船過來了?”

護衛扭頭看了看,道:“是便是罷,那又如何?”

君合道:“不如何,不如何……”說着忙後撤幾步閃身出來,心中想着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只是沒走幾步,卻又見西方也有火光靠近,若說東邊是出國回來的尚情有可原,西邊從南豐來的,覺不可能這個時辰抵達仙子島,君合心中一驚,再往南邊一看,果然也有火光過來。

他一拍大腿,連忙朝帳篷跑去,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趙岫芩逃出生死劫,柳君合落入惡匪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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