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美人島美人遭磨難,少年郎少年歷滄桑
“今兒新來的人怎麽樣?”
“聽說是楚家的人,下船的時候看了一眼,模樣倒是好的!”
“楚家?不是說劫的是喬家的嗎?”
“喬家的早被五爺的人拉走了,楚家的主子小姐也一并去了,留給咱們的全是些丫頭。”
“他娘的!回回都是這樣,早說當初就不該來這的,連口熱乎的都吃不上!”
“知足罷!好歹也是些雛兒啊!”
“誰知道呢!他們大宅子裏頭髒着呢,哪個少爺主子的不得睡個把個丫頭?”
“那可不一定,咱們七爺就沒睡過!哈哈哈哈哈哈!”
一行人吵吵嚷嚷的行至牢洞跟前,君合吃力的擡眼看了看,來了約有二三十人,各各形容猥瑣,滿臉的淫邪。
這群海盜見了牢洞中的少女們,嘻嘻哈哈的點評争搶一番,最終打開牢門一擁而上,那些女子又驚又怕,死命哭喊着躲閃着,可牢洞中不過巴掌大的地方,哪有處可逃?最終以一個個落入魔掌,被海盜們拖曳着扯出了洞去,呼救聲也漸漸遠而不聞。
另兩個牢洞中的男人們都別過頭去不忍看,兩名衛兵幹看着又幫不上忙,急得雙目通紅卻也無可奈何。君合無奈的閉了眼,此刻他已無力去解決這些,只能先把精神養足再作打算。
正欲睡過去時,忽覺得一只手帶着涼意搭在了自己額頭,君合艱難地睜開眼,見一個面色蒼白的少年正伏在自己跟前,他收回手,又撫了撫自己的額頭,道:“發熱了。”
君合自然知道自己發熱了,只是這裏別說藥,連水米都沒有,發熱又能如何?只能盼着休息一番靠自身的體質自己恢複了。
誰料那少年又擡起君合的手,為他切了切脈,而後将自己外衣解下蓋在了君合身上,又轉身對兩個衛兵道:“他發熱了,你們将外衣脫了給他蓋上罷,暫且焐一焐。”
兩個衛兵聽了,連忙脫了外衣隔着牢門扔給少年,少年接過後一一蓋在君合身上,君合吃力道:“多謝。”
少年搖頭道:“不必,你且睡吧,我也沒別的法子了,能不能挺過去還要靠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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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合微微颔首,又問道:“公子怎麽稱呼?”
“萬永新。”
君合再次點頭致謝,而後再沒了力氣,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日,君合醒轉過來時,身子已覺得爽利了許多,除了頭仍有些發昏、四肢有些無力、身後隐秘處還在灼痛外,總算緩了過來。
他看了看對面女牢當中,不知何時昨夜被帶走的少女們已被放了回來,只是略略一看,便知人數少近了一半,心中一沉。而被放回來的姑娘們有的昏睡着,有的瞪大眼睛愣愣的出神,有的則縮在角落裏低聲抽泣。他仔細看了看,那被喚作雯兒的也在默默拭淚,而那月兒卻不知所蹤了。
兩名衛兵見君合醒了,忙問道:“先生?可好些了?”
君合點點頭,萬永新卻從一旁走了過來,疑惑的看了看君合,又去撫他的手腕,君合知他沒有惡意,便任由他切脈。萬永新切過脈,又擡手撫了撫他的額,問道:“你是習武之人?”
君合點頭稱是,萬永新道:“果然,沒有大礙了,将養兩日便好了。”
君合拱手稱謝,萬永新道:“不必,我也沒幫上忙。”說罷拾起自己的外衣穿上,君合便也将兩名衛兵的外衣扔還給他們。
萬永新又道:“過會兒來放飯,你吃他們的罷,我們這邊的……不利于恢複。”
君合與衛兵聽了皆點頭稱好,君合問道:“萬公子被關在這裏多久了?”
萬永新道:“三個月了。”
君合問道:“萬公子是大夫嗎?”
萬永新搖頭道:“不過是學徒罷了,随師父一起到沙陽學他們那邊的醫術的,不想半途遭劫,師父也身故了。”
“請節哀……”
萬永新擺擺手道:“學醫的最見慣的便是生死,活着最要緊,活不得,誰也沒法子。”
君合沉默片刻,又問:“萬公子可知此處是哪裏?”
萬永新搖頭道:“你要問他們。”說着指了指另一牢中的漢子。
一名漢子聽了,便道:“這裏是美人島。”
“美人島?”君合疑惑道,“可是我們自仙子島被抓,航行了兩個日夜,怎的才到美人島?”因出海前曾仔細研究海圖,這美人島距仙子島不過半日海程,沒理由會航行這麽久的。
那人看了看君合,道:“公子不是本地人罷?這美人島四周遍布礁石,船只要從其中穿行十分困難,七拐八拐,一不小心便會觸礁,兩日能到已是快的了。”
君合恍然大悟,美人島雖大,但因礁石的緣故大船難以靠近,故也很少有人來此開發,因而只有個“遠看像個靜卧的美人”的美名,卻沒有仙子島那般盡人皆知。繼而君合心中擔憂,如此的地方,便是放了信號彈,忠慧王趕來少說也要兩日,只怕獲救更加困難了。
正想着,兩名衛兵又打聽道:“這夥海盜抓了人來只是為了做苦力和洩欲嗎?那又何必一直不斷抓人進來?”
那人聽了又道:“這不過是個中轉,抓來的人先給他們用了玩了,而後再一并賣到沙陽和艾顯為奴為妓的,除非像我們這樣極老實聽話的,才能茍活在這。”
君合不由得四處看看,果然所有人都神色黯然絕望,對他們來說,比起賣到外國為奴為妓,倒還不如留在這裏給這些海盜蹂|躏。
君合握了握拳,問道:“這夥海盜如此猖狂,究竟是哪裏來的靠山和底氣?”
那人搖頭道:“就這半年內,忽然壯大的勢力,誰也不知個中緣由。海盜以前也有的,不過是劫些財物,連害命的都少,不知現在怎的,如此……如此……”
衛兵聽了,義憤填膺對君合道:“先生,過會兒來放飯時,我們想辦法抓住來人,打開牢門咱們就出去放信號罷!”
君合搖了搖頭,道:“昨天你聽到沒有,他們言談中還提到個‘五爺’,可見這位七爺的名號卻是排位排來的,不知往下還有沒有,往上卻少說還有六個。貿然放信號,一來王爺他們趕來還需兩日,其他同夥卻未必需要那麽久,二來萬一打草驚蛇,如此大張旗鼓卻只捉了這裏五十來人,豈非前功盡棄?”
其他人聽到這話,皆吃了一驚,萬永新問道:“你們……你們是官府的人?”
君合想了想,點頭道:“因海盜蹤跡難尋,所以我們故意被俘以便找到他們老巢再一舉殲滅。”
在場的人聽了,一時皆吃了一驚,随後紛紛起身下跪叩頭,口中說着“官爺為我們做主”、“大老爺一定要救救我們”之類的話,君合等人連忙将他們扶起,君合道:“你們知道些什麽,快同我們說,我們也好想法子裏應外合。”
此話一出,衆人卻都看向了萬永新,一人指着萬永新道:“問他!他在這裏三個月了,七爺待他也與旁人不同,他知道的最多!”
萬永新聽了這話,臉色一僵,連忙跪在地上,怕君合誤解,君合扶起他,道:“你知道什麽,且無妨都說了。”
萬永新一時語塞,旁人催促道:“快說呀快說呀!”
萬永新躊躇半日,開口道:“草民……草民原是與那七爺認得的……”
原來那七爺名叫龐中策,是豐南一戶海商家中長子,四歲上時母親誕下一個女兒後難産而死,隔年龐父扶了妾室許氏為正房,同年許氏生下一子。龐父雖經商,但家中生意并不紅火,在豐南這種富貴雲集之處更顯得步履維艱,因而便希望龐中策考取功名改走仕途,于是啓蒙之後便将他送到豐南縣上的私塾求學,他也是在那裏與萬永新相識。
若說龐中策家境一般,萬永新則只能用貧寒來形容了,萬永新的父親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讀書人,卻又沒有讀出個功名,整日郁郁不得志,悶得身體更加不堪,全家只靠萬永新的母親給人做串珠的活計維生。
龐中策與萬永新皆沒有讀書的天分,淘氣卻能淘到一出去,因而很快成了朋友。但天有不測風雲,兩人長到十來歲的時候,萬父最終撐不住,撒手去了。萬母帶着萬永新守寡,雖少了一個病人日子輕松了些,但畢竟家中沒有男人,常常受人欺辱,萬母看萬永新讀書也沒有起色,便叫他去跟縣裏的大夫學醫,萬永新也想着考功名太難,學醫好歹是一門手藝,便應了去了,是以離了私塾。
而龐中策讀書讀不出個名堂,又少了個親密玩伴,愈發不耐煩,且年歲漸長,弟弟也懂了事,龐父便開始向弟弟斷斷續續傳授些經商之道。龐中策明白龐父希望他們一個從政一個經商,但覺得自己不是讀書的材料,便也向龐父提出回家來學習經商,誰料龐父大怒,斥責龐中策不求上進、好逸惡勞、眼中只盯着家産等等,龐中策這才明白,許氏多年來一直在給龐父吹枕邊風,龐父心中早對這個不會讀書的兒子生了厭惡之心,心中眼中只有一個許氏之子。
龐中策苦悶不已,本想忍氣吞聲回私塾苦讀,暗争一口氣,卻偶然得知許氏常常趁父親出海時打罵自己的胞妹,因這胞妹自出生就沒了娘親,龐中策本就心疼非常,如此遭受許氏的虐待,實在令龐中策忍無可忍。因此龐中策打定主意,回到家中,說私塾裏教的不好,求龐父給他請一位家教先生,龐父以為他果真求學便應了。
于是龐中策回到家中,想方設法的保護胞妹,又在許氏和弟弟面前伏低做小,演出一副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樣子,每日讀完了書都會跑去給龐父彙報功課,而後有意無意間探讨兩句時事、再請教些為人處世的道理,無意中卻透露出自己精于計算、攻于人心的特長,久而久之,龐父漸漸心中動搖,覺得他的經商之才遠在弟弟之上,從政反而浪費了,于是尋了個由頭,便叫弟弟同他一起念書。
龐中策知道計劃成功,便去找萬永新,向他要了林林總總許多種藥材,萬永新在醫館耳濡目染那麽久,哪裏看不出龐中策要配的是一劑毒|藥、表面上還多要些旁的來掩飾。他将龐中策拉到避人處問他究竟要做什麽,龐中策躊躇許久,方說了要給許氏和弟弟下毒的計劃,萬永新大吃一驚,連忙勸阻,龐中策聽了,将許氏母子種種行徑聲淚俱下的控訴一番,萬永新得知內情,又心中不忍,卻又實在不敢将這毒|藥配出來給他。
末了,龐中策賭咒發誓絕不害他們的性命,只一點點一點點的下毒,摧毀他們的身體,讓他們不能再猖狂下去,萬永新念在同窗一場的份上,勉強答應了他,只肯按不至死的量分期給他。龐中策用藥也果然克制,前前後後用了兩年的時間,許氏母子的身體皆慢慢的垮了,而此時龐中策也重得了龐父的寵愛,争取到了一同出海的機會,弟弟則因抱恙在家中休養,許氏明知這一回出海之後龐中策便可以接管家中事務,卻也無可奈何,只得眼睜睜的送他們上了船,誰料一個月之後,只有幾個逃回來的家仆傳來消息,商船被劫,龐父龐中策皆下落不明了。
萬永新得知後也傷心不已,終究是一起長大的夥伴,縱然心狠手毒了些,卻也沒有害人性命,而今死于非命,終究令人嘆息。卻未料兩個月之後自己随師父出海時也遭遇了海盜,更令他震驚的是,那海盜的首領七爺竟然就是龐中策!
不知龐中策究竟如何成了七爺,且看下回:龐中策弑父堕匪道,萬永新救友上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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