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柳君合巧解困頓局,左星漢怒斥野心人
皇帝正轉身欲走,忽聽左星漢開口道:“皇上,莫不是有什麽事罷?”
皇帝看了看他,道:“什麽事?”
左星漢道:“這裏向來不曾鎖門的……而且……晚膳也未用……看起來,不太對呀……”
皇帝思忖片刻,君合忙又道:“不然奴才還是去趟內務府罷?”
皇帝看向君合,道:“這門從裏頭鎖着,內務府怎的開得?”說罷又想了想,道:“你不是會些功夫麽?可能越牆進去?”
君合心中笑了笑,道:“奴才試試罷!”說罷走到牆根下頭,輕輕一躍,立在了牆頭上,朝裏張望一番,回頭道:“院裏屋中皆黑着燈呢。”
皇帝道:“進去,将門闩開了。”
君合應了一聲,跳進院裏,回身開了門,皇帝領着左星漢行了進來,他便後退兩步,跟在他們身後。
皇帝于正殿偏殿寝殿廂房各查看一番,皆是人去屋空,心中詫異,君合瞥了一眼左星漢,見他不動聲色,思忖片刻,開口道:“皇上……莫不是……跑了罷?”
皇帝蹙眉道:“跑?他如何跑得脫?何況這門從中反鎖,他又不會功夫,翻不了牆的。”
左星漢忽然道:“怎麽好像有股腐臭味兒?”
皇帝一聽,皺着鼻頭嗅了嗅,果然察覺到空氣中的味道,君合也連忙裝模作樣的聞了聞,探頭探腦的尋着氣味繞到了後院,一路走到水晶跟前,伸着脖子一嗅,連忙掩住口鼻道:“皇上!是這井裏的味道!”
皇帝眉頭一皺,君合已了然,捂着鼻子朝裏一看,故作驚惶地倒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叫道:“死……死人!”
內務府、太醫院、敬事房、禁軍的人皆跪了一地,各各斂聲屏息抖如篩糠。
事情三兩句已問的明白,尋梅因常偶有心悸心痛之症便請彭太醫來診治,彭太醫診斷過後知其乃喘症厥脫之疾,尋梅聽過便知,因其家族亦有數名近親罹患此病,乃不治之症,多于雙十年紀便氣絕夭亡,而今他自知時限已近,便無心戀世,投井自盡了。
皇帝陰沉着臉坐于殿上,良久無言,地上跪着的更是大氣不敢出,彭太醫悄悄地擡頭看向君合,君合則向他微微颔首,示意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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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眼看了看,見皇帝臉色發青,又看左星漢在一旁低眉順眼的一言不發,躊躇半晌,上前兩步,低聲道:“皇上,既然谷公子是自尋短見,諸位公公大人也并無過錯……奴才看……這事便了了罷。”
左星漢微微吃驚,轉頭看了看君合,皇帝也有些意外,扭頭看向君合,“了了?”言語中只是疑惑,卻沒有申斥之意。
君合又湊近兩步,低聲在皇帝耳畔道:“這歆玉宮中的事總是不宜張揚的,皇上若真要懲治,恐怕師出無名啊……因這谷公子……本就不該是宮中的人呀。”
皇帝聽罷,低頭沉思片刻,起身道:“将屍身帶出宮去葬了罷。”
內務府的連聲答應了,地上跪着的慌忙起身讓開一條路,君合與左星漢跟着皇帝一路去了,臨走悄悄地與彭太醫交換了個眼神。
回至康乾宮,君合伺候着皇帝躺下,吹了燈,歪在外間準備打盹,卻聽得裏頭皇帝輾轉反側,隐約還有哀嘆之聲傳出,他心中暗覺不妙,悄悄地挪到左星漢跟前,道:“左公公,奴才方才吓了一跳,喝了風,肚子有點鬧脾氣,想去趟茅房,皇上若有吩咐還勞您大家先頂一下。”
左星漢眯起眼道:“吓了一跳?我瞅你卻是沉着的很呢,還能給皇上出謀劃策呢!”
君合忙賠笑道:“奴才不懂規矩——”
“不懂規矩?!”左星漢打斷道,“你來的時候我可是千叮咛萬囑咐的給你說了規矩的,怎麽着?倒是我教導的疏忽了?”
君合連連掌嘴,道:“奴才不會說話——”
“嗳喲喲,”左星漢再次打斷道,“你還不會說話?那我可就是啞巴了!”
君合知道他拿捏自己方才擅自插嘴進言,只得連聲告罪,左星漢冷哼一聲,道:“我自皇上還是三皇子的時候就跟在身邊,什麽樣兒的人物沒見過?在我面前耍小聰明?你莫以為你與那位長得相似些便可攀上高枝兒了!
“便是那些全須全尾的好人兒在歆玉宮裏又怎麽樣?不照樣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更何況你不過是個小太監!你以為爬上龍床便從此不是奴才了!我可奉勸你一句,便是當奴才的,好歹能靠賣力伺候主子讨口飯吃,心要是野了,到時候怕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左星漢若說越惱,簡直要拍案而起,君合點頭哈腰連聲稱是,口中說着:“公公教訓的極是,奴才再也不敢了,只是奴才這回實在要去跑茅房——”
話音未落,卻聽得裏頭皇帝叫道:“君合?君合?”
左星漢冷笑一聲,道:“還不快去?苦心莫要白費了!”
君合心中叫苦不疊,道:“奴才哪裏敢進去,求公公救奴才一命罷!”說着就要跪下給左星漢磕頭。
左星漢唬了一跳,道:“你究竟打什麽鬼主意?”
皇帝已又在裏頭叫道:“人呢?!”
君合苦着臉又哀告幾聲,左星漢方無奈推開君合,進到寝殿中去了。
君合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心道好險,不多時又見左星漢出來,連忙又上前道:“煩勞公公了,皇上可有什麽吩咐?”
左星漢冷冷道:“不過是叫茶,我已向皇上說了,你且上你的茅房去罷。”
君合賠笑兩聲,左星漢又道:“你這一遭竟不是為了邀寵?”
君合笑容一僵,道:“公公說笑話了,奴才不過是個小太監,非男非女,何來邀寵一說?奴才雖是下人,為了生計連命根子都割了,卻也還不至于再把屁股也賣了,多少還是要些面皮的。”
左星漢上下看了看君合,道:“還算你有自知之明。——那你這演的究竟是哪一出?”
君合道:“公公高看奴才了,奴才哪有那麽些心思,不過是瞅着方才場面太僵,給皇上鋪個臺階罷了。本來此事皇上就不能治罪的,若就這麽不追究,也畢竟是死了人,公公謹慎自然不便多言,那奴才只得冒着挨罵的風險,大着膽子說兩句胡話了,左右奴才也是新來的,說錯話也是有的。”
左星漢想了想,道:“你倒聰明。”
君合連忙笑道:“公公教導的好。”
左星漢揮揮手道:“罷了罷了,既已同皇上說了,你就回屋歇着去罷,今日夜裏本公公替你盯着了。”
“多謝公公,多謝公公!”
翌日清早,君合才回到寝殿伺候皇帝盥洗早膳,皇帝随口問道:“身體可好些了?”
君合忙道:“夜裏跑了幾趟茅房,還是有點虛,不妨事,皇上挂心了。”
皇帝颔首道:“若還是不好便去太醫院抓兩服藥。”
君合低聲應了,待皇帝上朝去了後,眼珠一轉,便溜出康乾宮,直奔合餘宮去了。
炜衡拉着君合進了自己房中,反手插上門便将君合摟在懷裏好一頓親,而後攀着他的雙臂上上下下前前後後仔細看了看,君合笑道:“這是作甚?”
炜衡道:“自你去了康乾宮,我茶飯不思夜不能寐,生怕那皇帝對你不軌,一分一秒都是心如油烹。”
君合噗嗤一笑,道:“怎的突然咬文嚼字起來?你不是最厭讀書的?”
炜衡從袖中抽出一把折扇,上頭正挂着君合送他那個扇墜,道:“你送了我這麽個裝模作樣的玩意兒,我總得看兩本書,作出些腹有詩書的樣子來襯它不是?”
君合給了炜衡一記爆栗,道:“不是太子,穿上龍袍也不像皇帝!”
炜衡笑了笑,道:“還是你的過,明知我不讀書,送什麽讀書人的扇墜給我?”
君合擡手就去搶,道:“那還我,不送你了!”
炜衡笑着将扇子舉高,道:“送了人的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君合搶了一會終究搶不到,也不再争了,佯怒坐在床上不理炜衡,炜衡将扇子收起來,又道:“說真的,那皇帝可有對你動手動腳?”
君合哭笑不得道:“他當我是太監的!怎會像你一樣,動不動就動手動腳?”
炜衡一聽,欺身上前道:“我不光動手動腳,我還動這……動那呢。”說着就身手撫上了君合胯間。
君合連忙打開他的手道:“大清早,你要死了!”
炜衡笑道:“拉進屋的時候你不說,闩門的時候你不說,現在你說我要死了?大清早的?還不是你來尋我的?”
君合臉紅道:“我來尋你只是與你說尋梅之事,我已混過去了。”
炜衡将唇貼到君合耳邊道:“若沒混過去,這點子事早鬧的合宮皆知了,還用你巴巴的跑來說?可見是想我了。”
“呸!唔——”
君合趕在皇帝退朝前急急的跑回了康乾宮,又回自己房中裏裏外外換了一身衣服,将又不敢交予浣衣局去,只得胡亂的塞進櫃子,預備得空時自己洗了才行。
收拾停當又到門口候了許久,仍舊不見皇帝歸來,心中疑惑,今日莫非有什麽要務絆住了?
正琢磨着,卻有一個小太監上來,說傳左公公的話,叫君合到禦書房去伺候聖駕。
君合心中了然,便直奔禦書房而去,由偏門而入,一路直行至皇帝身側,卻遠遠地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要知是誰,且看下回:曉計謀建元解疑慮,迷心智君合刺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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