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龍顏怒眷侶難逃生,連心痛哀母苦求憐

二人急急地走近林中深處,卻聽得皇帝一陣陣的痛罵傳出,君合聽得心驚,雖見了數回皇帝動怒,卻從未聽他如此失控過,究竟發生了何事?

待走到跟前,先是聽到了一句:“把他給我拖出去!即刻杖殺!”

君合擡頭一看,卻見一男一女跪在地上,一個是良怡公主,另一個他并不認得,但見他家仆裝束,身旁扔着一把斷弦的琴,心中一沉,料想這人定然就是天同所說的那位樂師。

君合遲疑着扭頭看向左星漢,左星漢朝身後努了努嘴,示意他快些叫人去。

他又看看皇帝氣的渾身發抖的背影,一時猶豫,卻聽良怡哭道:“父皇!你若要他的命,那便把兒臣,還有兒臣腹中孩子的命,也一并拿去了罷!”

皇帝聽了更加怒不可遏,他緊緊的攥着拳頭,骨節咯咯的作響,咬牙切齒道:“你……你究竟還知不知羞恥!”

良怡仰頭,淚水挂了滿臉,神情卻堅毅無比,铿锵道:“兒臣已走到了這一步,命不要也罷!說什麽羞恥!”

皇帝怒得臉色慘白,擡手指着良怡,卻又一時說不出話。

樂師聽了這話,卻連連磕了幾個頭,哭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千錯萬錯都是奴才的錯!求皇上饒了公主殿下,奴才便是千刀萬剮也甘願!”

皇帝一聽,總算找到了發洩的出口,一腳将他踹翻,啐道:“朕饒不饒她,豈由你說了算?!你已是犯了欺君之罪!還想用你這條賤命當砝碼?!”說罷回頭怒吼:“還不叫人!”

君合唬了一跳,連聲應了,急匆匆地朝外頭跑去。

出了北竹苑,君合望了望不遠處的侍衛,心中躊躇片刻,轉身朝西邊跑去。

沁柳宮在皇宮的西北角,與各宮各苑皆離得不近,四周除了幾株青松外便是一片空曠,且各宮小主為着避嫌也輕易不往這邊走動,因而倒成了宮裏遺世獨立的一處所在。

天同命人在各處立了箭靶,手持長弓,背挎箭籠,身上卻只穿着閑适的長衣,頭發也随意的束着,像是誤闖獵場的書生,倉促地被人塞了弓箭,而後便等着看他的笑話。

他緩緩地從背後抽出一支箭羽,輕輕搭在弓上,目光如鷹,拉滿,離弦,穩穩地釘在了靶子中央。他微微側身,抽出第二支箭,铿的一聲,射在更遠處的靶上。

第三支,第四支。轉瞬間,箭籠已空,每支箭頭都沒入了靶上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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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小厮恭維道:“爺的箭法越來越精準了。”

天同冷冷道:“放得這麽近,瞎子也能射中,再擺得遠些。”

小厮苦着臉道:“再遠些要擺到別的娘娘宮裏去了,萬一射着個宮女太監的沒法交代。”

天同乜斜着看向他,道:“我豈會射偏?”

小厮忙道:“不會不會,爺百步穿楊,只是怕旁人不長眼……”

天同道:“你就你去舉着靶子,你總是長着眼的罷?”

小厮唬得連聲道:“爺別那我開心了……要練箭咱們改日上沐箐圍場去,何苦在這皇宮裏……給人看見了又要說嘴。”

天同輕嘆一聲,道:“罷了,收拾收拾去皇後宮裏罷,你先去竹苑将公主請回來。”

小厮應了一聲,正轉身要去,卻忽見君合滿頭大汗地跑了來。

“公子……”君合上氣不接下氣,和着一身塵土匆匆地行了一禮。

天同神情淡漠,上下打量君合一番,冷冷道:“柳公公不在皇上身邊伺候,怎的跑到沁柳宮來了?”

小厮察言觀色,連忙退到一旁去收箭靶,君合也顧不得天同的陰陽怪氣,急急地低聲道:“皇上在北竹林撞見良怡公主了!”

天同聽言凜然變色,道:“他怎會到北竹苑去?”

君合急道:“公主跑到北竹苑去才不對罷?!”

天同蹙眉道:“她自小就愛往哪裏去玩,皇帝也并無不準的,況且他自己向來只在每年那人的生日忌日時才去的。”

君合道:“此刻說這些也沒用,皇上叫人杖殺那樂師,公主正以死相逼!我還要快些回去,公子快想想辦法罷!”

天同聽罷緊抿雙唇,眉頭深鎖,君合等來等去也不見他有什麽主意,只得道:“我得走了,這事可大可小,皇上一向心重,若以此疑心到大人身上,恐怕廿九之事就成不了了,公子可想明白些!”

說罷連忙又行了一禮,匆匆轉身奔回竹苑去了。

趕回北竹苑,喊了侍衛進去,場面已愈發的混亂,方才斷弦的琴已被砸爛變成了幾塊碎木,淩亂的散落在地上。

樂師倚着一株青竹坐在地上,頭發披散,臉上挂着傷,嘴角淌着血。良怡跪坐在他身側,揚手護在他的面前,擡着眼怒視着立在他們面前的皇帝。

皇帝喘着粗氣,衣擺上沾上了泥土,手仍握着拳,指節上有點點血跡,不知是他的還是那樂師的。

左星漢也早跪在了地上,口中說着“皇上息怒”,卻并不敢上前阻攔。

皇帝聽到君合帶人來了,厲聲喝道:“還不将他拿下!”

君合驚慌的挨着左星漢跪下,侍衛聽了連忙上前,良怡卻吼道:“你們誰敢!”

話音一落,侍衛又堪堪剎住腳步,扭臉去看皇帝。

皇帝咆哮道:“把良怡公主也給我拿下!”

良怡猛然轉頭看向皇帝,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侍衛得了這令,不敢不從,紛紛上前,良怡無力反抗,樂師也垂着頭不做掙紮,一一被拿了。侍衛拿住兩人,定定的押着,聽候皇帝發落。

皇帝看着眼前二人,咬牙切齒道:“将良怡公主軟禁沁柳宮,這狗奴才,杖斃!”

“是!”侍衛應聲答道。

“不必了!”良怡昂首道,“文德若死,兒臣也不會茍活,也請父皇賜兒臣一死罷!”

皇帝額角青筋暴起:“你究竟要胡鬧到什麽時候?!”

良怡慘然一笑,道:“父皇若當這是胡鬧,兒臣便是要胡鬧至死了!”

皇帝上前兩步,捏住良怡的雙腮,目眦盡裂,道:“你不要以為朕寵你疼你,便舍不得殺你!朕對你一再妥協忍讓,你合該知道些分寸!他的命與兩年前就被朕收了,你沒資格拿本就不屬于你的東西與朕讨價還價!”

良怡臉上露出可怖的笑容,道:“一再妥協忍讓?父皇說的就是悄悄命人殺了兒臣的情郎,而後以嬌寵為名,大辦什麽玉臺選婿,逼兒臣嫁給一個不愛的人?!”

皇帝手伴着恨意漸漸地施力,口腔內的皮膚被牙齒劃破,血腥的味道從良怡口中彌漫開來,皇帝放低聲音,道:“你果真想死?”

良怡呵呵一笑:“只求父皇看再這二十多年的父女情分上,給兒臣留個全屍,再與文德合葬。良怡別無他求。”

皇帝的臉頰抽動着,鮮紅的血絲漸漸浸染了他的雙目。“好——”

“皇上!”

皇帝話未說完,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呼喊,衆人一看,卻是皇後、天同、三皇子并幾個貼身奴仆匆匆趕來。

君合懸着的心總算放下一些,天同出面恐怕未必解決的了此事,但他請來皇後,好歹多些勝算。

“皇上!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如此?!良怡她還懷着身孕啊!”

皇後一面說着,淚水便如決堤般傾瀉而下,一面上前扶住良怡,對那押着她的侍衛罵道:“還不放手!公主也是你們碰得的?”

侍衛面色難堪,擡眼去看皇帝,見他臉色愈發鐵青,更加不敢放手,死死地拿住良怡。

皇後恨恨回頭,向皇帝道:“皇上,有話好好說,良怡身子弱,受不住這些啊。”

皇帝緩緩擡頭,冷然道:“你來得到快。”

皇後一怔,答道:“臣妾早備好了晚膳,候了皇上許久,派人去康乾宮請皇上也不在,打聽着說皇上往這來了,偏生驸馬也說良怡在這,臣妾只當皇上與良怡說什麽父女體己話耽擱了,便攜了他們一并來迎迎,卻未料到是這麽個光景!到底是為了什麽!良怡有再大的錯,也不至于如此啊!”說着又潸然落了淚。

天同和三皇子在一旁也早已跪在地上,天同接話道:“皇上,良怡若有沖撞皇上之處,也是微臣的過失,求皇上看在良怡有孕的份上,且消消氣罷,微臣願代良怡受懲!”說着連連磕了幾個頭。

三皇子亦磕着頭附和道:“父皇息怒!饒了良怡姐姐罷!”

君合聽了,急忙也跟着左星漢一并連聲道:“皇上息怒!”

“好……好……”皇帝擡手指了指衆人,狂笑幾聲,道:“你們一個一個!全都串通好了來騙朕!糊弄朕!這天下!這宮中!個個都拿朕當傻子嗎?!”

衆人皆不敢接話,皇後也哭着跪在了地上,仍只說着讨饒的話。

良怡無力笑笑,道:“母後,不必說了,孩兒不孝……”

皇後仰頭看向良怡,良怡道:“文德難逃一死,孩兒……定要随他去的。”

皇後一聽,揚手掌掴在良怡臉上,喝道:“住口!”

押着良怡的侍衛唬了一跳,險些松了手,良怡臉上浮起一個紅掌印,愈發無奈地搖頭苦笑兩聲,不再說話。

皇後轉頭又看向那名叫文德的樂師,嘴唇有些發白,顫抖着罵道:“你這畜生!害了良怡一次還不夠,非要把她逼死才甘心嗎!”

文德讷讷道:“奴才甘願受死。”

皇後揚聲對侍衛道:“将他拖下去打死!”

“朕還在呢!”皇帝忽然道,“你還想替朕發號施令不成?!”

皇後忙又回身道:“臣妾……臣妾只是……”

皇帝卻不理她,轉身走到天同跟前,俯身揪住天同的衣領,一把将他提起,沉聲道:“你和金杜……究竟搞什麽名堂?!”

君合心跳猛然加快,豎着耳朵聽着,未知天同如何答話,且看下回:東窗事發天同落獄,覆水難收良怡自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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