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東窗事發天同落獄,覆水難收良怡自絕

皇帝走到天同跟前,俯身揪住天同的衣領,一把将他提起,沉聲道:“你和金杜……究竟搞什麽名堂?!”

君合心跳猛然加快,豎着耳朵聽着,只聽天同答道:“微臣不知……皇上何出此問?”語氣中滿是無辜與惶惑。

皇帝冷哼一聲,道:“這狗奴才朕早已命人殺了,你們卻将他救了下來?朕原就疑心良怡為何會選你,而今看來想必是為着他了!”

天同側頭看了看良怡與文德,辯白道:“微臣……微臣只是從教坊買來的一班樂師歌妓,并不知道此人身世……微臣……”

皇帝的手攥得指節發白,緊鎖的衣領箍住天同的喉頭,逼得他再說不出話,急促的喘息着,臉也因而漲紅,雙手卻只垂着,不敢掙紮。

“父皇!”良怡忽然大喊道,“此事皆是兒臣一人所為,與驸馬無關!”

皇帝頭也不回,一點點将天同擎至高處,天同仰脖掙頭,口中低聲嗚咽着,手腳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

君合心中焦急,卻也不敢開口勸阻,皇後忙勸道:“皇上息怒!事情尚未查明,怎能對驸馬如此……”

皇帝聽言,眸色一沉,方恨恨将天同丢開。

天同跌坐在地,咳嗽幾聲,忙又爬起來跪着。

皇帝又轉頭看看良怡,見她神情決然,怒道:“将驸馬與公主,一并押入天牢!”

皇後大驚,求道:“皇上!良怡還有身孕,怎能進天牢!”

天同身形也是一震,卻只跪着不敢動。

君合心裏一沉,方才還說是将公主軟禁,而今卻是要打她與天同入天牢了,此事恐怕再無回寰之地。

三皇子躊躇一番,求情道:“父皇……請……三思啊!”

皇帝看着這跪了一地的人,只揚聲怒吼道:“還等什麽!這天下還是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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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衆侍衛不敢怠慢,上前拘了天同,不顧皇後的阻攔,押着三人下去了。

皇後惶然倚在侍女身上,神色凄怆。

三皇子跪在地上不敢言語,左星漢與君合更是大氣不敢出。

皇帝面色鐵青,沉默許久,道:“你們回去罷,朕今日不過去了。”

皇後像被抽去了最後一絲氣力,勉力福了一福,道:“臣妾告退。”

三皇子也只得俯首道:“兒臣告退。”

而後兩人皆戚戚然退下去了,林中只剩左星漢與君合兩人跪在地上。

皇帝緩緩行至一株青竹旁,揮掌狠狠一擊,青竹被攔腰劈斷,轟然傾倒,竹葉紛紛落在了君合兩人面前。

待葉落盡,林中再度歸于沉寂,沒有一絲聲響,只有皇帝起伏的呼吸聲如悶雷作響。

君合心亂如麻,原想着諸事停當,卻未料又橫生這樣的波折,天同被囚,金杜還不知将如何應對,更要緊的是皇帝本就疑心,因着良怡公主之事,恐怕已徹底認定了金杜不軌之意,廿九之事估摸再難成行了。

“回宮。”

皇帝冷聲道。

左星漢如臨大赦,連忙起身,君合也急忙跟着站起來,卻又聽皇帝道:“出宮将李浩源請來。”

君合應了一聲,想了一想,道:“皇上若是認定了金杜,請李大人來商議這事,恐怕……還是先将良怡公主放了為好。”

皇帝轉頭看向君合,漠然道:“欺君之罪,朕怎能放了她?”

君合點點頭,道:“公主固然有錯,但……奴才只是覺着,皇上權衡利弊,若想李大人誠心襄助,扣着他的外孫女……總歸不太好……”

皇帝沉默半晌,道:“朕平日對你好言好語些,你便不知自己的身份了?”

君合一驚,連忙下跪,只聽皇帝道:“朕想聽你說話的時候,畏首畏尾不敢言語,這會子倒有出不完的主意了?!”

君合連忙叩首,口中說道:“奴才無知,皇上饒命!”

皇帝默不回應,拂袖而去,君合忐忑着擡頭看看,見左星漢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低聲囑咐道:“還不快去尚書府!”

君合連連點頭,站起身來,也顧不得撣去身上的土,一路跌跌撞撞跑出去了。

自殷婕妤去後,合餘宮內的奴才們便反了天,整日睡到日上三竿,起來便是在院子裏曬太陽,要麽就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吃酒打牌聊天說笑。

掌事宮女随着殷婕妤一并出宮去了,炜衡作為首領太監,卻是一味放任他們胡鬧,左右只要宮門不開,自沒有人來管他們,何況他的心思全在君合身上,每日只想着皇帝什麽時候上朝、什麽時候就寝,好便于他溜去與情郎相會。

小廚房做好了晚膳,衆人有的捧着飯碗到處亂走,有的舉着筷箸在盤中扒來扒去,有的已喝的醉醺醺的開始胡言亂語,正鬧得沸反盈天之時,忽聽得院門被人拍的砰砰作響,個個皆吃了一驚,連忙去看炜衡。

炜衡也頗為意外,起身吩咐道:“吃你們的,只悄聲些。”說罷整整衣裳信步而出。

大門一開,卻見君合喘着粗氣立在門口,炜衡一笑,回身又掩上門道:“唬了我一跳,還當是誰呢。”

“公子被抓了!”君合顧不得什麽閑話,直奔主題。

“什麽?”炜衡一時沒有聽明白。

君合擦了把額上的汗,道:“良怡公主與那樂師在北竹苑被皇上逮個正着,龍顏大怒,将公子與公主皆關進天牢了!現下吩咐我去請李尚書,看着光景已是實打實地認定了大人謀反!”

炜衡驚得目瞪口呆,卻又迅速冷靜下來道:“他将良怡抓了,恐怕李尚書也不會甘心,這一夜也出不了多大的亂子,你先照着吩咐去辦,我明日便出宮去找大人,看他怎麽說。”

君合慌張地抓住炜衡的手,道:“我原也是這麽想的,還想勸說兩句看看有無回旋餘地,結果反被申饬一通。我現在心裏慌得很,謀劃了這麽久的事,又出了這麽大的纰漏……”

炜衡微笑安慰道:“沒事沒事,他們上頭神仙打架,咱們小鬼自求多福就是,這事成與不成,本就不是你我左右得了的,你只管保護好自己,見機行事。”

君合還是心緒不寧,道:“皇上既抓了公子,絕不會輕易放他出來,若以此一路查出大人密謀,到時你我怎麽可能自保?!”

炜衡無奈笑笑,道:“你在這琢磨也琢磨不出個結果,先去把李尚書請來,你在旁邊聽着不就知道如何了嗎?放心,今夜不會有大動作的,入了夜我再去尋你。”說着擡手撫了撫他的肩。

掌心的溫度讓君合逐漸鎮定下來,他颔首道:“那我先去了,你若來的話晚些,我估摸着他們一時半刻說不完。”

炜衡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快去罷。”

君合出了宮,一路尋至尚書府,李浩源正與家人用膳,忽聽得皇帝傳召,衆人皆吃了一驚,李浩源問道:“公公可知所為何事?”

君合猶豫片刻,道:“大人還是到了康乾宮再說罷,奴才也不知這事該不該透露的。”

李浩源想了一想,道:“可是為半月前微臣與皇上說的那事?”

君合苦笑道:“若說是,倒也有些相幹,大人還是先請罷。”

李浩源無奈,只得随着君合入了宮。

君合将李浩源請至殿上,見皇帝雖仍是面色不善,較之林中之時卻已緩和了許多,忙低頭退到了身側。

李浩源卻是誠惶誠恐,見過禮後,忐忑問道:“不知皇上深夜急召微臣……所為何事?”

皇帝沉聲問道:“上回國丈所說蔣熙之事,辦得如何了?”

李浩源面色尴尬,答道:“臣已派人查了,只是這流言穿的沸沸揚揚,卻終究查不出到底是哪裏流傳出來的,且人人都說是聽人說的,偏偏也沒有一個真的見過這麽個人物……微臣……微臣正敦促着再仔細查查……”

皇帝沉默片刻,又道:“你看金杜此人如何?”

李浩源一怔,不解其意,問道:“皇上是指……?”

皇帝抿了抿唇,道:“朕疑心他謀反。”

李浩源眼神一滞,迅速調整表情,道:“皇上可有何憑據?”

皇帝默然,李浩源思忖片刻,道:“金宰相為人有口皆碑,又是兩朝元老,其子又是良怡的驸馬——”

話音未落,皇帝猛然舉起茶杯砸了個粉碎,李浩源唬了一跳,不知說錯了什麽話,惶然跪下。

皇帝咬牙道:“驸馬……朕今日可算知道他為何要讓金天同當這個驸馬了!”

李浩源心中納罕,又不敢亂問,只得定定的跪着。

皇帝又喘起了粗氣,鼻翼微微長着,橫眉立目,怒發沖冠,李浩源偷偷擡眼望了望,更是唬得心驚膽戰,忐忑道:“微臣……不知皇上何意……”

皇帝咬牙切齒道:“朕命你立刻領兵圍了宰相府,将金杜擒來,若敢反抗,格殺勿論!”

君合心中咯噔一聲,暗罵炜衡道:還說出不了亂子!

李浩源更是驚訝,忙道:“金杜乃當朝宰相,如此不明不白地抓了殺了,恐怕臣心動蕩啊皇上!”

皇帝拍案而起,道:“朕說他謀反!謀反!你聽不懂嗎?!”

李浩源躊躇道:“若皇上有真憑實據、人證物證,微臣定将他押來……”

皇帝怒得一腳踢翻案幾,吼道:“朕究竟還是不是皇帝!朕要殺一個謀反之人!究竟有多難!”

李浩源為難道:“皇上要殺他不難,但他在朝中民間皆受人擁戴,皇上若無憑無據殺了他,不說百姓如何評斷,光是各部官員也要以死相谏,皇上要為此付出多大的代價,恐怕真要三思而後行啊!”

案幾上的筆墨灑了一地,墨汁沾染在了篇篇奏折上,茶杯碎成了幾瓣,茶水也早已淌幹,留下一層淡淡的茶漬。

皇帝焦躁地來回踱步,怒火燒得幾乎喪失了理智,李浩源糾結良久,又道:“皇上究竟是從何人那裏聽來謀反之說,究竟有什麽拿不出手的證據?若皇上果真疑心,既已将微臣召來,不妨說說,微臣願幫皇上分析一二……”

話音剛落,卻有一名禁軍匆匆闖進,見了李浩源,又堪堪剎住腳。

皇帝皺眉道:“何事?”

那人看了一眼李浩源,不敢開口。

皇帝不耐煩道:“快說!”

他猶豫一番,無奈抱拳道:“回皇上,良怡公主在牢中觸壁自絕了!”

衆人皆驚,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憐子心切尚書抗旨,護國情急皇帝領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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