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烈火炙驸馬逃生天,人心寒群臣困死局
君合一路奔至合餘宮,宮門自是早已閉了,他也顧不得等,繞到後頭縱身躍進牆內,直奔炜衡屋前破門而入,卻見房中空無一人。
他心中一愣,這個時辰,炜衡為何不在宮中?莫非失去康乾宮了?可是他分明交代過讓他晚些才去的,更何況他若真的去了,也該看着他往這來了,為何不現身?
君合蹙着眉琢磨片刻,也沒個頭緒,又怕時間耽擱,只得匆匆掩上門又去了。
待尋至禁軍統領處,領了一身軍甲,急急地換上,忽又想起程德嫔臨走時贈他的那面護心鏡,想了一想,也是時候佩上了,便又往康乾宮去。
尚未走遠,忽聽得身後一陣吵嚷,君合心中疑惑,雖然皇帝突然下令集合出宮,但禁軍向來有條不紊,怎會突然這般吵鬧混亂?
他掉頭回去,攔了一名禁軍問道:“這位大人,可是又出了什麽事?”
那人急着走,也顧不得看他是誰,只朝西面一指,道:“天牢走水了!”
君合順着手指方向看去,果見遠處火光沖天,他心中一驚,也顧不得什麽康乾宮,急忙又朝着火光方向跑去。
及至天牢外頭,熊熊的烈火早将牢獄內外吞了幹淨,裏頭還有隐隐的尖叫求救聲傳出,熱浪撲得人臉上生疼,空氣中彌漫着木材燃燒的氣息以及人體被焚燒的肉味和惡臭。
君合心中惶然失措,天同莫非命喪于此?
侍衛內監正一桶一桶的提水滅火,卻終究是杯水車薪,漸漸的,裏頭的慘叫聲也沒了,只剩下大火灼燒的轟隆聲響。
皇帝一身戰甲,面色鐵青地匆匆趕來,君合見了,忙上前道:“皇上,奴才……奴才在統領處換了衣裳聽說這邊走水了,就跟着一起過來了……”
皇帝揚了揚手示意他不必解釋,招呼獄長上前,問道:“怎會突然走水?!”
獄長慌忙跪下,道:“這……這火還未破滅……一時也難以查證……”
皇帝不耐煩道:“良怡公主的遺體呢?!”
獄長答道:“良怡公主薨了之後便送回沁柳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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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臉色微微緩和些,又問:“金天同呢?”
獄長面色猶豫,道:“尚未見着……恐怕還在裏頭……”
君合心中一沉,頓時失了精神。
皇帝不動聲色,道:“快些将火滅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獄長應了一聲,剛要起身,卻又有禁軍來報,道:“皇上!有犯人趁亂逃脫,混進了秋怡宮!”
皇帝大怒:“混賬!還不将他拿下!”
禁軍躊躇道:“犯人……犯人劫持了九皇子,臣等不敢輕舉妄動……”
皇帝吼道:“帶朕過去!”
禁軍連忙閃身帶路,皇帝又轉頭對君合道:“你在這看着,尋着了金天同的屍首再來向我回禀!”
君合連聲應了,恭送皇帝遠去,便也跟着內奸獄卒等一起滅火。
大火近天明才撲滅,這一夜有四五名犯人脫逃,在宮中流竄躲藏,各宮驚懼,還有數名宮人遇襲,傷亡不一。
胡融飛接召後便趕至南城樓,可皇帝焦頭爛額的處置着走水與逃犯之事,也顧不得他。
沒有皇命,胡融飛也不敢輕易進宮,在宮門口候了數個時辰,皇帝才派人傳召。
胡融飛接了令,進宮襄助皇帝,一一将那些逃犯生擒斬殺,不在話下。
而忠慧王卻始終未曾露面,派去傳召他的幾名禁軍也徹夜未歸,還有奉命到李浩源府上取虎符的禁軍,也是下落不明。
君合待火滅了,親自進到廢墟中搜撿,卻見一個一個的扭曲的屍身,皆被大火焚得面目全非,只得勉強靠着身形辨認。
除了幾個牢門被燒毀的逃出來的,大部分皆被困死在了牢中。衆人掩着口鼻,艱難地翻查着,憑着細微末節識別着屍體。
天同那一間牢房已被燒毀,房中并無屍身。而逃出來的那些,君合檢查一番,也都不像是天同的樣子。
他心裏半是慶幸半是忐忑,若天同果真逃出去了自然好,可這皇宮禁衛森嚴,便是真的趁亂出去了,以他的身手又能撐多久?
正煩惱着,忽見天同牢中角落的一個小物件,他心裏一跳,悄悄的走過去将它拾起一看,正是他從豐南給炜衡帶回來的海螺!
君合心頭亂跳,連忙又将那些屍身檢視一番,确認炜衡不在其中之後,總算放下心來,看來炜衡昨夜是得了令來救天同的——而且這火,說不定是炜衡放的也未可知。
心裏的石頭落了地,君合便忙趕着回了康乾宮,回禀天同失蹤的結果。
皇帝眼下一片烏青,紛紛亂亂的一夜過後,他才得知兩隊出宮人馬下落不明的消息,現今又聽得天同出逃的信兒,愈發篤定了一切皆是金杜的操作。
他沉着臉,坐于殿上,昨夜被他踢翻打亂的案幾此刻早被宮人收拾妥當,整整齊齊地又擺在了面前。
胡融飛與禁軍統帥立在殿下,神色中略顯疲憊,發絲也因一夜的奔波而有些松散的垂下幾縷。
左星漢立在一旁,臉上波瀾不驚,看不出一點焦慮神情。
君合臉上卻有些繃不住的忐忑,他心中思忖着炜衡救了天同後也不知去了哪裏,是否已出了宮?若未曾出宮,此刻又在何處?出宮的禁軍八成是落在了金杜手上,那他們而今又打算如何?
他的太陽一跳一跳的,他原先常想廿九之日天地變色,不知會是什麽個光景,卻未料這一天提前了幾日到來,還是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眼見着日頭一點點的自東方升起,皇帝終于起身,神情中滿是決然神色,道:“你們二人,各率禁軍一半,一個圍住宰相府,一個,随朕至金銮殿。”
“是!”
二人領了命,匆匆下去,各自調兵遣将。
皇帝緩緩行至宮門口,待統帥将一半的禁軍整頓完畢,看着下面近千人的軍隊,揚聲道:“宰相金杜,裏通外國,欺君罔上,心懷不臣,叛君殃民,朕奉天承運,着革其官職,滅金氏三族,以正皇威!禁軍聽令!随朕前去金銮殿,伏于殿外,聽朕施令,誅殺金杜及其同黨!”
“是!”
禁軍的咆哮在天際回蕩。
皇帝輕輕轉頭,向君合道:“随朕同去。”
君合俯首稱是,皇帝提步前行,衆将士随後,浩浩蕩蕩地進發。
每日的這個時候,金銮殿外是最熱鬧的。
文武百官候着皇帝駕到上朝,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處,有的憂心忡忡的議論朝政,有的客客氣氣地彼此恭維,有的嘻嘻哈哈的傳說着京城裏的香豔故事兒。
然而今日,官員們卻全都齊齊整整地立在殿外,個個神情肅然,手裏緊緊地攥着笏板。
天氣正是冬月寒天,卻已有人悄悄地冒着汗了。遠處的寒鴉傳來幾聲嘲哳的鳴叫,聽得人心中愈發膽寒。
“皇上駕到——”
群臣聽言,紛紛下跪叩首。
皇帝領着左星漢與君合行至殿門前,衆禁軍自然是四散埋伏去了。
“平身。”皇帝沉聲道。
衆臣謝恩起身,皆俯着首,待皇帝入殿上朝。
皇帝卻久久立在殿前不動,他将目光一一掃過眼前之人,最終落在金杜身上。
他收回目光,揚聲道:“朕想着,今日是不是不必上朝了?”
群臣啞然,昨日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們并不全然清楚,卻在見到皇帝一身戰甲的時候都已明白今日的境況。
皇帝冷笑兩聲,道:“朕實在未曾料到,還以為是自己做皇帝,卻未料這天下,實則并不在朕的手中啊。”
一片寂靜,無人敢答話。
“金杜!”皇帝凜然道。
金杜款款走出,立于皇帝跟前,道:“臣在。”
“你可知罪?!”
金杜淡淡答道:“微臣惶恐,請皇上明示。”
皇帝抽了抽臉頰,道:“你勾結赤氐,通敵叛國;資助海盜,禍亂民間;偷梁換柱,欺君罔上!朕說的你這些罪名,可冤枉了你?!”
金杜撩開衣擺,緩緩跪下,道:“臣,冤枉。”
金杜一跪,群臣皆跟着紛紛下跪,
皇帝失神片刻,大笑兩聲,道:“金宰相果然有本事!這文武百官,竟無一人敢違你的命?!朕倒要看看,朕要殺你,你們有幾個肯與你陪葬!”
金杜聽了皇帝一席話,淡淡道:“皇上贖罪,微臣自知翻出當年舊案惹得皇上不快,概因當年之事實在蹊跷,又牽涉先四皇子與前蔣尚書兩戶數百口人命,這兩個幸存之人尋着微臣翻案,微臣不得不謹慎些。”
皇帝一怔,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你翻出這等舊事,蔣熙與老四謀逆,那是先帝下旨查辦的,怎麽,你想違先帝之意?”
金杜道:“先帝英明,卻也難免受人蠱惑,微臣已将此事查明,蔣熙與先四皇子,的确含冤!”
“大膽!”皇帝吼道,“在朕面前,豈容你胡言亂語!”說罷就要擡手擊掌,招呼伏兵出動。
“皇兄。”
皇帝身形一頓,循着聲音望去,卻見群臣中立起一人,緩緩摘掉烏紗、解開官袍,正是建元王。
皇帝疑惑道:“你為何在此?”
建元王微微一笑,道:“皇兄難道還不明白?金宰相為四哥平反,臣弟豈會無動于衷?”
話音剛落,他身邊兩人也站起身,褪去僞裝,正是天同與炜衡。
君合見着炜衡,心裏頭總算徹底踏實,精神也回來了。
皇帝凜然變色,怒道:“你!你竟然也與他們沆瀣一氣!”說罷,他轉眼看向炜衡,眉頭微蹙,顯然疑惑他為何在此。
炜衡上前兩步,立在皇帝不遠處,恭敬叩首,道:“草民蔣炜衡,叩見皇上。”
皇帝大驚:“是你!竟然是你!”
炜衡微笑道:“正是草民,二十年前草民命大,逃出一劫,今日,向皇上讨債來了。”
皇帝怒火攻心,從腰間拔出佩劍,揮着劍鋒指向炜衡,咆哮道:“來人!将這逃犯就地處決!”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空蕩蕩的沉寂。
不顧他的惶惑,建元王微微一笑,道:“皇兄莫急,他不過是蔣大人的遺子,還有一人,卻更該給皇兄好好認識認識。”
皇帝怒視着建元王,不知他還有什麽名堂,卻聽身後傳來一聲:
“皇兄。”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殊死戰帝王以君傾,渺生機亡人歸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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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