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五十七

這是一項十分浩大的工程,從開始打掃一直到最後終于将那個院子收拾得可以住人,幾乎花去了整整五天的功夫,而最後等到将一切都打掃幹淨了可以搬進去住了,寧袖兒才又發現了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整個院子裏面的東西幾乎全部都不能用了,所有東西都得置換新的。

一行人本就沒有帶什麽銀子,好在廉貞來的時候考慮得周到,帶來了不少的銀兩,這才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一行人又去集市上把所有需要用到的東西都給采購了回來。這樣又折騰了一整天,這院子才算是能夠住人了。好在院子夠大,最後分出來了寧袖兒和司焉的屋子挨得極近,而嬴畫和秀書也住在同一邊,最後只有一個廉貞苦兮兮的睡到了最遠的一處房間。

也從這日開始,幾個人的悠閑生活才算是終于開始了。

安頓下來之後,衆人如之前計劃好的一般在宅子外面找了一處屋子開起了字畫店,從外面買了一批字畫回來,而司焉自己也畫了一些話挂在牆上等着有人來買,店裏面的生意一直不怎麽樣,但是幾個人也一點不着急,反正能夠過得下去就夠了。而嬴畫則自己提出要去守那個店,對此秀書只說了一句話“我也去。”

于是秀書和嬴畫愉快的在店裏面卿卿我我,寧袖兒雖然對做生意十分感興趣但是也不好意思去打擾了,只能夠每天去找司焉聊天。而相對于寧袖兒來說,司焉就顯得要憂郁了許多,每次寧袖兒來找他的時候他都捧着一本書在讀,或者一個人在院子裏面種花澆花,又或者自己沏茶給自己喝,然後喝了一口又倒掉重新沏。

總之,做的都是老頭子才會做的事情,看起來對生活好像已經完全沒有了追求一般。

對此寧袖兒表示十分擔憂,于是她悄悄的去找了嬴畫和秀書詢問了起來。

聽到了寧袖兒的問話之後,嬴畫遲疑一陣才道:“我覺得司焉大人應該是閑的。”

“……什麽意思?”寧袖兒有點沒有辦法理解這句話。

秀書倒是笑了笑,替嬴畫解釋了這一句話:“我覺得嬴畫的意思是,司焉他現在太閑了,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寧袖兒實在沒有辦法理解司焉到底是怎麽想的:“閑也能夠閑出問題來?!”

嬴畫點了頭道:“之前在京城的時候司焉大人每天都會處理許多的事情,有時候忙得到了晚上才有機會休息,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現在離開了京城,沒了事情做,書畫店也不用去顧,只需要在房間當中待着,恐怕也的确有些不大适應。”

“那怎麽辦?”寧袖兒皺眉想了一會兒,“要不然讓他來看店吧?”

“……”秀書輕咳了一聲。

嬴畫連忙站起身道:“不行!以司焉大人的身份,怎麽可以去做這種事情!”

寧袖兒看着激動萬分的嬴畫,連忙出言安慰,只說是讓他做一做事情也比一直悶在房間當中看書強,說了好一陣才讓嬴畫答應了下來。而第二天一早,寧袖兒就敲開了司焉的房門,拉着他到了店裏面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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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很有意思!”寧袖兒看着牆上挂着的那許多字畫忍不住道,“這裏是我們的店,今後我們會一直住在這裏,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司焉是握着一本書被寧袖兒給拽過來的,這時候聽到寧袖兒的話終于也不看書了,應道:“的确。”他亦是沒有想到過來到暮州之後,日子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平淡普通,這樣的日子并沒有什麽不好的,只不過他現在還在等着京城當中那件事情的結果罷了。

寧袖兒又道:“你說這裏哪些畫是你畫的?”

司焉站起身來,到了寧袖兒的身後,一同仰頭看着那牆上的畫,過了一會兒才指了三幅畫道:“這幅,這幅,還有這幅。”

寧袖兒睜着眸子看了一會兒,覺得實在是漂亮,但是對于這些畫作她卻是半點也分不出好壞來,只覺得司焉所畫的東西都好看,她回頭對司焉道:“你畫得那麽好,反正現在閑得沒事做,不如你教教我怎麽畫畫吧,或許以後我也能畫幾幅圖出來賣也不一定。”

司焉本就悶得發慌,寧袖兒既然這樣說了,他自然是立即就答應了下來:“好。”

說教就教,店裏的生意本就清淡,寧袖兒和司焉在店裏面折騰什麽也沒人來過問,正是做這些事情的好時候,司焉讓寧袖兒在那邊坐着,自己則很快準備好了紙筆送到了寧袖兒的面前,然後起手在紙上塗抹了兩下,對寧袖兒道:“你試試?”

寧袖兒點了頭,學着司焉的動作開始畫了起來。

于是等過了一會兒廉貞趕過來的時候,正看到司焉捉着寧袖兒的手,兩人一前一後正在專心致志的在紙上塗着一團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廉貞愣了片刻才叫了一聲寧袖兒的名字。那邊畫畫的兩個人同時擡頭朝着廉貞看了過來,寧袖兒先問到:“怎麽了?”

廉貞輕咳了一聲道:“是嬴畫讓我來跟你們說,前幾天有個人來訂了貨,說是要一批畫,讓我們準備好了過幾天替他送過去。”

“知道了,一會兒你讓嬴畫來将要送出去的畫挑出來,過兩天我給他送過去。”司焉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然後接着糾正寧袖兒道:“這裏畫得不對,你再重新畫一次試試。”

“哦。”寧袖兒任司焉握着自己的手,小心的又跟着描了一次。

從此以後,廉貞就覺得這個店裏面已經沒有辦法好好玩耍了。

“爹!秀書讓我過來叫你們過去商量個事情!”又過了一日,廉貞這般說着沖進店裏面,然後看到寧袖兒正和司焉在畫紙上面玩互相給對方畫像的游戲,司焉畫得倒是有七八分的相似,而寧袖兒畫出來的東西……則讓廉貞有些不敢看。

如此又過了數日,廉貞每日來到店裏面找兩個人的時候,總會看到司焉在用不同的姿勢教寧袖兒畫畫,兩人親昵的舉動每每讓廉貞只能默默地假裝沒有看到然後退出了店子,如此一來,店裏面的生意倒是也越來越冷清了,許是客人到了大門口都被吓跑了也不一定。

不過雖然如此,司焉倒終于找到了可以做的事情,看起來比之前些日子要開朗了不少。

不過不管怎麽說,寧袖兒對畫畫這個東西也其實就是随口一提,三分鐘的熱情而已,真正認真起來了反而沒那種興趣了。所以在過了七八天之後,某日早上寧袖兒便沒有再一早去找司焉了,而是快步沖到了廉貞的房門前,然後在廉貞出門之前攔住了她。

“爹,怎麽了?”寧袖兒平日裏恨不得變成什麽東西挂在司焉的身上,這日一早卻沒有去找司焉,實在是讓廉貞有些料想不到。寧袖兒輕輕嘆了一聲,對廉貞道:“我不想學畫畫了。”

“為何?”廉貞覺得寧袖兒對畫畫的熱情挺高的,準确的說應該是對司焉的熱情挺高的。

寧袖兒搖頭悶聲道:“司焉太認真了。”

廉貞不明白:“不好嗎?”

“我畫不好他就讓我畫好為止……每次教完之後還讓我接下來幾天要畫一幅畫給他檢查,不過關還得重畫。”寧袖兒說起來滿臉都是後悔。

廉貞:“……”她實在是太懂那種感覺了,七年前她剛剛被寧袖兒和司焉給撿回來的時候,司焉就是這麽教她念書寫字的,稍微有一點點錯誤他都會冷下來臉好半天,一直到她完全學會了為止,這些事情說起來都像是噩夢一樣。

“那就不學了吧。”廉貞小心的道。

寧袖兒點了頭認真道:“我也是想這麽說,可是以司焉的性子,肯定會說我半途而廢,更加生氣。”

廉貞無言:“那該如何是好?不如找點什麽事情讓他轉移一下注意力,今後也不讓你繼續學畫了?”

寧袖兒笑道:“對,我也想到了這個辦法,所以我跟他說了,廉貞學東西快,不如讓廉貞來學,肯定比我學得好。”

廉貞:“……”

于是從此以後在店裏面的景象從一男一女秀恩愛變成了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趴在桌子面前畫畫。

又過了幾日,嬴畫總算将新到的一批畫整理好了,打算送到之前那名客人的府中去,然而司焉卻是叫住了嬴畫,說是要自己親自去送這些東西。嬴畫立即道:“不行,這種事情怎麽可以讓司焉大人親自去!”

司焉垂目道:“不過是出去一趟而已,不必緊張,而且我現在也不是國師了,你我現在已經不算是主仆了,不必如此。”

“司焉大人永遠是司焉大人。”嬴畫道。

司焉又道:“這個暮州城我比你要熟悉,送東西這種事情交給我就好了。”雖然已經過去了幾十年,但是暮州城中的大致格局并沒有變,想要找到目的地對司焉來說也是十分容易的。

兩人正在争着誰去的時候,那邊卻是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走進店來的是一個老頭子,看起來七八十歲了,人幹瘦卻是十分高大,他穿着一身淺色的褂子,搖着扇子就這麽走了進來,看到了正在交談的嬴畫和司焉,他也不過是笑了一笑。司焉靜默了下來,緊緊地盯着那個老頭子看,而嬴畫則小聲對司焉道:“這就是我前些時候說的那位客人,這些字畫……就是他要的。”

司焉點了頭,到了那客人的面前,也沒有說話,只跟在他的身後,看他在這店裏面四下走了兩步,然後将視線落在牆上的字畫上。

寧袖兒和秀書也在店中,本是聽着司焉和嬴畫争論到底誰去送畫的問題,這時候從那老頭子進了店以後氣氛似乎就有些變了,兩人便也跟着将目光投向了那改變氣氛的人身上。

那老頭似乎全然察覺不到衆人的靜默,只自顧自看着牆上的畫,最後将目光鎖在了最角落的一副山水畫上面:“那個。”

“嗯?”司焉輕輕問了一句。

老頭聽了司焉這一聲,卻沒回頭,只仍舊緊緊盯着那畫,雙目緊緊地眯了起來,像是極力想要将那畫給看清楚,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顫着手指了那幅畫道:“替我将那畫取下來。”

嬴畫怔了怔道:“客人,你要的畫都在這裏了,我們已經替你裝好了。”

“我知道,我要看那幅畫!”老頭聲音大了些,執拗的道。

嬴畫沒了話說,看了司焉一眼,司焉像是有心事一般,緊緊盯着老頭的臉,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我這就去替你取來。”

“嗯……小夥子動作快些。”老頭笑了笑,接着轉身到了一旁自己找了根椅子坐下。司焉這才轉身取了畫,拿着那幅畫到了老頭的面前。老頭似是有些看不清楚,湊近盯着那畫看了好一會兒,像是愣了,随即他有些緊張的又将頭埋了下去,盯着那畫中落款的地方看了許久。

眼看着老頭子這般緊張的神色,一下子屋子裏面的人也都不知為何跟着緊張了起來,那邊寧袖兒和秀書對視一眼,這才低聲道:“那幅畫好像是司焉畫的?”寧袖兒那日特地問過哪些畫是司焉畫的,而司焉指了三幅,這一幅正是其中之一。面前這老頭一看就是個有錢人,又是懂畫識畫的人,他對這幅畫這般重視,難不成當真是因為司焉畫得十分好?

就在寧袖兒暗中猜測的時候,那邊老頭也終于顫顫巍巍的擡起了頭來,對着司焉問到:“這幅畫……賣給我,我出多少你才肯賣?”

司焉遲疑片刻,接着才道:“三兩銀子。”

“三兩?”老頭像是有些激動,他皺了眉不大高興的對司焉道:“三兩?你可知這究竟是誰的畫作?這東西三兩銀子你就肯賣?當真是荒唐!”他悶哼了一聲,擡起手比了一個數字:“我出這個價,你将這畫賣給我。”

一屋子的人看着那老頭子的一個手掌五根手指,那邊寧袖兒出聲問道:“五兩銀子?”

老頭搖頭嘆道:“五百兩黃金。”

“……”寧袖兒想過司焉畫出來的東西應該會很值錢,但是沒有想到過會那麽值錢,她立即朝着司焉看了過去,但司焉卻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樣,只是點了頭道:“既然你喜歡,那便賣給你吧。”他對那邊站着的嬴畫道,“将畫給收起來,交給這位客人。”

“是。”嬴畫說着便開始收那幅畫,然而那老頭卻是忽的又按住了嬴畫的手,轉頭對司焉眯着眼道:“你不清楚這是誰的畫作?”

司焉眸子微沉,卻沒回答,寧袖兒在那邊低聲說了一句:“那不是司焉自己畫的嗎?”

“他?”老頭冷哼了一聲,似是十分不屑,他搖頭道:“他一個小子怎麽畫得出這種東西來?也不怕告訴你們,這是先皇的遺作,是他親手畫的,他留在世上的畫作不多,但我與他十分熟悉,這些東西我還是能夠分辨得出來的,你們看着落款的日子,雖只寫了日期,沒有寫名字,但我卻能夠從字跡上将他給……”

他話說到這裏,卻忽的愣住了。而聽到他說這些話的衆人也都愣住了,除了一個司焉。

司焉默然看着那幅畫,覺得自己的确不該一時心軟答應做這種事情。

寧袖兒只覺得奇怪,那畫她十分确定明明是司焉畫的,為什麽那人會說那是先皇的畫作,難道司焉因為太過仰慕楚修,所以連字畫都特地模仿了他的遺風?

而那邊那老頭仔細看了畫上面落款的日期之後也是怔了許久,随後大嘆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這日子……這畫……”他似乎也注意到了那畫紙乃是新的,畫也是新畫上去的,根本不可能是一個三四十年前就死去的人畫出來的。

“不可能,不可能……這字,這畫,明明就是他的手筆,怎麽可能?”老頭一手撫在那畫上,說到這裏又猛地擡起了頭來,等着司焉道:“莫非那人……當真還活在這世間?!”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雙目俨然已經赤紅,就像是已經癫狂了一般。

司焉搖頭道:“已死之人,自然不會再活過來,先生,你糊塗了。”

“不可能!不可能!!那這畫是誰畫的?!”老頭大聲道。

屋中沒人說話,只能由司焉去說,司焉道:“這是我畫的,字是我寫的,是我臨摹先皇所畫出來的,所以才會如此相似,先生,五百兩黃金我們收不下,這畫你若是喜歡,拿走便是。”

“你?”老頭聽到司焉這話,又是一怔。

司焉“嗯”了一聲,見老頭還怔愣着,便又說了些話,老頭這才算是終于平靜了些,磨蹭了好一陣子之後才終于不再去琢磨這件事情,只是帶着自己所買的畫和司焉的那一幅離開了店裏。而等到那老頭一走,衆人才又将目光落在了司焉的身上。

司焉兀自一人将自己畫的那些畫全部都摘了下來,想了想又塞到了一個櫃子裏面,燈收拾完了才重新擡了眸,見屋中其餘人都看着自己,他才不緊不慢的問道:“怎麽了,你們看我做什麽?”

寧袖兒:“……”總覺得有古怪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wllll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8-04 21:53:24

撲倒抱住~(^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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