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金屋無人見淚痕(9)
楊得意是個忠仆,皇帝吩咐的事情,總是能做到一等一。陳阿嬌也算是沾了光了,外人眼裏,她這個“廢後”失寵許久,前後頭看顧都不肯給好臉色瞧的,踩低捧高麽,最要捧的,當然是承明殿那位。——聖眷隆着,又得了胎,雖說前遭一骨碌連生衛長、陽石、諸邑三位小公主,但凡事能生麽,總好過不會下蛋的母雞,難保下一胎,不是龍子喲!
但楊得意不同,好歹禦前伴駕這麽些年,眼色還是會看的,皇帝待誰好,待誰不上心子,他一眼都能望個清清楚楚,能躲過他的眼麽!料着将來恩寵,這“廢後陳氏”可還有的瞧,皇帝待她還存着幾分薄情,她好端端地哄侍好了皇帝,前途锃亮!可惜了這麽個美人胚子,性兒太倔,半句軟話不肯說,皇帝麽,哪能沒些個貼心底兒的宮妃、美人,時時伴着的?尋常百姓家男人皆是三妻四妾,況乎皇帝!陳阿嬌先頭不懂事兒,非争的面上不好看,皇帝也下不來臺,先冷着她些日子,楊得意思忖着,皇後翻手後宮的機會,總還會有。
皇帝麽,哪能被婆娘子管的嚴嚴實實,幸個宮妃還得看中宮的臉色?傳出去,還不叫滿朝臣工看笑話!
便是演戲,皇帝也得實打實地演足咯!
楊得意每每想到這些,便替那些個此時甩狗棒子似的張牙舞爪的狗奴才捏一把汗,怪沒眼力勁兒的!将來中宮複幸承恩,先得捏死幾個狗腿子撒撒氣喲!
欺負誰,也不能欺負陳阿嬌呀!那小姑奶奶打小兒往掖庭裏兜的屎盆子還少麽!欠敲打的,難怪只能在底層角角落落裏慢慢滾爬,他楊得意,鬼頭鬼腦可拎得清,現在悄悄助那中宮一下子,他日有的是好甜頭嘗着,退一萬步,哪怕陳阿嬌真是個不經琢磨的,沒出息,那他也無甚損失呗!
因此,陳阿嬌求他将長門宮裏使着順手的宮女子楚姜給順溜捎出來時,他是十分樂意的,并且給中宮辦的妥妥當當,掖庭司禮局的掌事老奴,平日裏再嚣張,但他禦前楊長侍的薄面總是要給的,還算順當,那楚姜見了天日,整個人瘦的跟猴兒似的,簡直折騰的成了鬼!
幸而懸着一口氣,還沒真成了個鬼,中宮陳後那邊,總算有個交代。楊得意心裏暗忖:噫!看不出來這小妮兒白白淨淨,不吭不響的,心子倒挺活絡,入了掖庭,好賴都是皇帝的女人,她倒好,怎樣地,竟攀上了羽林衛中那粗面大漢!
這可賴着多大的罪名吶!便是在民間,也得撂上個浸豬籠的禍根呀!更何況是宮裏,皇帝頂上綠飄飄,這龍血龍脈的,能咽得下這口氣?
好丫頭,只管禍害罷!
陳阿嬌竟和這樣的人混成了一垛垛,噫,這堂邑小翁主打小兒雖愛胡鬧,大理兒還是講的,這可堕落的不成樣子啦!
楊得意心裏雖發着牢騷,口上可是吃上十個八個雄心豹子膽也不敢亂嚼舌根子的,他卻不知道,很快,更叫他不敢相信的事兒,就要發生了。
人說主仆一條心,想想還真算挨理兒,要不,這好好的一個中宮皇後,怎會被一個丫頭帶壞了根子呢?
但那都是後來的事了,作為旁觀者,楊得意也只能和這宮裏冷眼瞧着的任何一個人一樣,唏噓嘆一聲罷了。
楚姜撂進了掖庭司禮局,出來時,可真是丢了半條命,陳阿嬌不忍,心念好歹是跟着自己的人,這年頭,尤其是這宮裏頭,忠心護主的丫頭少見,好端端自己長門別苑出了這麽個好丫頭,是該緊着疼,便着人外出帶了些玩意兒,求太醫令過長門來好生瞧探一番。
那楚姜丫頭又是怎樣攬了這禍上身呢?
Advertisement
原來是那晚楚姜領了陳皇後的命,出去探探消息,皇帝陛下這番動靜,遣羽林衛圍宮門,為的是什麽?這人一去了,不巧被掖庭司禮局的管事嬷嬷給逮到啦,楚姜也是有點兒心氣的,心說,自己爛命一條,不着人疼,那晚雪地裏偶然遇見,若不是有陳阿嬌出手相救,她只怕早被老公公掄死在茫茫大雪夜啦!那麽,這條命也算是長門陳後給的,天大的恩,饒是這輩子是還不了啦,好賴不能倒打恩人一耙不是?
她便咬緊了牙關,死也不肯說自己是受命陳後,出來瞧探消息,被掖庭嬷嬷纏的沒法子,只好自個兒往那“壞事兒”上頭靠,一來二去的,誰都知道,長門宮裏那小丫頭楚姜被困掖庭司禮局,乃是“風化”之故,這大罪名雖背的沉,好賴是撇清了與陳後的關系,她是死是活,都與陳阿嬌無關,想來陳後也不會因為更重的罪名禦前見棄。
一片昭昭真心!也算難得。
春日漸暖,屋外新桃開的正旺,幾個宮女子折了幾枝來,養在水裏,在案前陳擺,倒也好看,鮮嫩嫩的,還帶着些香味兒,瞧得久了,連心情都暢快些許。
阿嬌因說:“個把時辰,換趟水吧,怪好看的花兒,沒的萎了,多可惜。”
蕊兒捉起小桃扇,掩嘴嗤嗤地笑:“不消娘娘囑咐,多好的花兒,這麽擺上一束,可真像捉了春光進來呢。”
阿嬌瞧她頑的沒能耐,一向憂慮的心情也好了點兒,因笑道:“小妮兒,就你會說話。”又問:“楚姜呢,可瞧見她?她身子養的怎樣?聽太醫令禀,身上倒是大好啦,只那面皮兒,怕是要留疤,怪可惜的,好生生的周全模樣,沒的這樣破了相,本宮還想将來托母親為她說道個好人家,嫁了才好,不求榮華富貴,一生平平安安的,便也好了。”說到這裏,不由輕輕嘆了口氣:“……本宮瞧那趙忠滿不錯,到底表裏表親的,不會虧待她。”
表裏表親的,她的皇上表弟,還不是虧待了她?
這話繞來繞去,便沒法兒說了。
蕊兒見她心思又往那方面尋思了過去,不由心焦,忙道:“嗳,哪成想哪,咱們做奴婢的,自然自個兒有自個兒的福分,碰上了,便是個‘好’,娘娘莫擔心。”又想着,許是皇後念着楚姜,反正楚姜身上也大好了,教她進殿來侍候也是無妨,便道:“娘娘,婢子去叫楚姜來吧?前陣兒瞧見她,身子好了許多,跑跑跳跳的,還能做些活計,您只怕也想她罷?”
阿嬌面上有喜色:“嗳,你去叫吧,本宮懷念她手藝,”因笑道,“莫要捧醋壇子,你們個個都是好的,蕊兒若是三五天沒見着個人影子,本宮也是想念的。”
“哪能吶?”蕊兒嗤嗤笑着:“沒的婢子還與楚姜較寵吶?不能的,咱們同來侍候娘娘,心擰的跟股繩兒似的。”
“不成樣兒的丫頭,嘴巴倒甜!”
楚姜連日睡不好,那眼睛熬的跟什麽似的,阿嬌心裏難受,因道:“你怎樣?近來過的不好吧,難為你啦,你左右忍忍,再不能叫掖庭那幫閑撐的嬷嬷們給揪了小辮兒,熬着吧,本宮肩上這些事兒撂幹淨了,便該為你籌劃啦。再次也得為你說個情——母親主意最多,若是在往時,依堂邑侯府陳氏的面子,再沒什麽事能難住的,皇帝給個恩典,還真能将你放了出去,到時候,甚麽趙忠李忠的,你愛嫁誰便嫁誰,本宮梯己裏,總能拿出一份子嫁妝來——不教你受委屈。”
她好樣兒的老成,明明年歲算不得大,倒像個老嬷嬷似的,将那些個婚嫁事宜,頭頭是道地念出來,真真兒叫個楚姜聽的滿面通紅,誰料,她還嫌人家太臊臉子呢——
“嗳,楚姜,沒的這樣羞作甚?比本宮當年嫁去宮裏還不着道——有甚麽呢,一生一世,一閉眼就這麽着給過去啦,憑誰不是這樣走過來的?”
不說楚姜,滿宮的宮女子都愛聽她胡亂嚼道,像個小孩兒似的,說起胡話來,嘴上沒個把門的,她怪有趣,很小時候,便有這個本事,三言兩句發了昏的胡話,逗的長樂宮老太後直笑着呼“小祖宗”——如今吶,這“小祖宗”一路來,愈發精益,嘴邊上不把門,怎麽有趣怎麽說。
楚姜有時也會瞎想,這個皇後可真真是帶勁兒的,可皇帝怎麽就偏不喜歡呢?也不稀圖,按說文文靜靜合理合矩的宮妃,滿宮裏皆是,永巷青磚一塊一塊摸過去,凡是打了燈的宮裏走進去,哪一宮不是個好生生的大家閨秀?
但像陳阿嬌這樣有趣、又愛胡鬧胡說的小祖宗,可真不多見!按說皇帝也愛圖新鮮吧?難不成是那新鮮勁兒過去了,便把寶貝疙瘩似的陳後抛了腦後去?
伴君如伴虎,皇帝的心思,誰猜得透呢!
她也不是那個九尾靈狐,沒那麽多條命去猜吶!
楚姜因細瞧倚在軟榻上的陳後,——她此刻正翹着指頭剝丹蔻,那模樣兒真像個小女娃子,一臉憨态。不知什麽時候,那陳阿嬌忽地擡起頭看她:“楚姜——你……你有心事?”
楚姜一怔,只覺腿肚子抖的跟農家篩糠似的,站也站不住了,軟得撲了地上去……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