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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大暑。
元虤背着一大籃的果子與野菜,後頭的韓隐背上一籃,兩人伴着夕陽,走在回家的路上。
「那山腳下的李大娘,真是熱情。」喘着氣,元虤在庭院裏放下竹籃,整理着果子和野菜。
韓隐擦着汗,丢了條帕巾給元虤,元虤有默契地接着,轉身倒了杯水給韓隐。
他倆到山腳下的村莊行醫,已有三、四個月,一開始村民對陌生的他們排拒着,總是不給他們好臉色,直到李大娘的小兒子被毒蛇給咬了一大口,他倆剛好經過,将那小狗子醫治好,村裏的人才漸漸接受他們,現在已經熟到那李大娘急着将自己的閨女嫁給韓隐。
喝了口水,看着竈房裏的韓隐,講到婚嫁,他倒是沒聽韓隐提過,一時興起脫口而出:「你可有婚配?」
韓隐一愣:「曾有過。」
「那…那嫂子呢?」吃驚地都結巴了!
「我沒娶。」蓋上鍋蓋,轉身讓元虤洗菜。
元虤邊沖着菜,邊問:「沒娶?為何?」
韓隐頓了一下,打開鍋蓋,看了元虤一眼:「我不愛她。」
這答案讓元虤驚訝,又問:「可是你不是将軍嗎?是娶另一個大将的閨女嗎?不娶沒關系嗎?」
沒好氣地看着元虤,撈起鍋中的菜肴:「我只想和我愛的人一起。」拿起元虤手上的野菜,又丢入鍋中。
元虤走過,接過韓隐手上的鍋鏟,讓韓隐去看看他燒的山兔肉,邊炒着野菜邊說:「可…這對你的官位沒影響嗎?」
「我不在意。」答得毫不猶豫。
元虤停下鏟鍋鏟的動作,心裏有一絲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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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隐見他如此,嘆了口氣,将野兔端出,走向元虤接了他手上的鍋鏟:「先去坐着。」
元虤沉默着,聽話地端着菜,坐在飯桌前。
聽見韓隐答的毫不猶豫,元虤心裏還有一股酸疼,他曾經要趙光義和他一塊離開,可趙光義猶豫了,他清楚着趙光義的選擇,卻還是不顧一切地愛他,心裏有股說不出的難過。
看着發呆的元虤,韓隐默默地為他盛飯,夾菜。
「我爹他曾說過,他一生就愛我娘一個。」夾了口菜,元虤吞下菜之後又說:「他只要伴着我娘,平淡地當着一對小夫妻,就足夠了。」有些感傷:「其實我要的也只是如此。」
韓隐聽見這句頓了頓,他也是。
夾了塊兔肉給元虤,聽着元虤說:「在開封城時,覺得要平淡的做對愛侶,難如登天,現在想來,不是因為地方,而是因為我愛上的人是炅兒。」說到炅兒的名,他心裏還是有份酸疼。
「至少…他也愛你…」韓隐說得有些含糊,心裏有些不願承認,但至少他看得出來趙光義是愛着元虤,只是趙光義選擇了皇位。
元虤看着韓隐,心裏有些釋懷,他想着若是沒有韓隐的陪伴,會許他會待在這小屋裏,傻愣愣地活上好些時日,也不會有着現在每日行醫,偶爾去釣魚,或是到山上采藥的充實生活。
看了看自己的碗,滿滿的菜,元虤好笑地看着韓隐:「都給了我,你吃什! 」又塞回兩塊兔肉給韓隐,笑着。
韓隐看着碗裏的兔肉,他狠狠地咬了一口,想着剛剛自己裝着氣度說出的話「至少他也愛你」這種話,想着就有些懊惱。
「你懊惱什麽?」看着他咬着兔肉的模樣,元虤咬着肉含糊地問。
韓隐一愣。
「真在懊惱?」有些心喜,又問:「我也會讀心術了! 」嘴角露出好大的月彎,沾沾自喜。
韓隐沒好氣地笑着不回應。
「該不會在想如何拒絕李大娘的閨女?」元虤還說了幾個拒絕的理由,幫忙出着主意。
韓隐将碗筷收拾好,不理會他,轉身拿了兩個果子,回飯桌吃着。
元虤也将碗筷收好,又咬了口果子,起身邊走邊吃,邊吃又邊出着主意:「就說你已有婚配! 」想了想又說:「這不好,他會要你納她為小妾。」走到書櫃,看見了外祖父的書,又拿出來翻了一會兒。
元虤坐回桌前,無裏頭地又說:「說你和我是斷袖好了。」咬了口果子。
韓隐看了元虤一眼,淡淡地回:「好。」
元虤看着面無表情的韓隐,也看不出情緒,笑得開心:「我已經想象得出李大娘的表情了! 」又翻了一下書,忽然停住。
韓隐看着他的專注,跟着看向書本,也是一愣。
「這……」書上有着幾個部分透着圖,之前看都是一片空白,怎麽會…。
元虤湊近一看,又拿給韓隐看,韓隐聞了一會兒,便拿起果子,朝書上抹了一下。
書上的第一頁,馬上出現一張靛藍色的圖。
「是麒麟! 」這麒麟好像在哪兒見過…。
看了韓隐一眼:「是你背上的麒麟! 」
韓隐微微皺着眉,他一眼便看出了這麒麟圖,可他毫無頭緒。
元虤走出屋外又拿了些果子,要韓隐壓成汁液,自個兒拿着筆沾上果汁便往書上一刷,淡淡地出現一排又一排的文字,兩人對視一眼,有些興奮,這書,可是被他們誤打誤撞給解出來了。
書中第一頁便是一只麒麟,便是韓隐身上的麒麟,書上寫得是秦漢古文,寫着長生麒麟乃萬人之中只有一人配得此麒麟,要身上本身就有麒麟胎之人才能紋上麒麟紋。寫着長生麒麟紋必須用蠱內蟄毒紋上,若紋上之後,還可活下來之人,便是長生麒麟的傳人。
元虤思忖着對韓隐說:「難怪,你背上的黑麒麟,祂的面便是你真正的胎記,當時瞧見時,還以為我看錯了。」
韓隐毫無頭緒,點著書上:「這古文,我不懂。」
元虤拉他一同坐在同張板凳上,一同看著書,解釋:「書上還寫到,長生麒麟乃為麒麟之首,擁有長生的體魄,此乃麒麟蠱內蟄毒之效用,雖非長生不老,卻可擁有百毒不侵之效,且随着年齡增長,效用越增。」元虤想起之前韓隐受蕭達凜毒箭射擊,卻在休息一宿過後,可從十餘尺樹上躍下,看來此書說得不無有假。
韓隐搖搖頭:「可我沒有印象。」如今他已二十六歲,卻從未想過自己的身世與背後的麒麟紋,只因這些都是從小跟着他長大,也從未有人向他提起。
「韓隐,這上頭還寫到,長生麒麟的傳人,自一出生便被刺紋入蠱,存活下來的傳人,依着圖志回到長生麒麟的宗族住所。」看着韓隐複雜的眼神,元虤有些擔心。
韓隐看着圖志,他實在想不起來,在遇見元虤他們之前的事。
元虤握上他的手:「要不,我們依着圖志尋去。」
韓隐猶豫着,難道他不是耶律家的孩子?
元虤看着他的猶豫,又再繼續讀:「長生麒麟乃麒麟之首,其下分別為五行麒麟、角麒、火麒麟及最小只的雉麒,這…這與我在褚莊瞧見的一模一樣。」圖上畫着五只麒麟。
韓隐微微皺眉說:「曾聽聞祖父耶律曷魯為角麒的傳人。」回想着自己的回憶,表情充滿困惑。
元虤又繼續讀:「這後頭寫着五大麒麟各世代的傳人,韓隐,你看。」指着長生麒最後一代傳人的名字,寫着李天麒,父李将,生母曹氏。
元虤又看了看其他麒麟各代姓名,便發現五行麒麟傳人都姓褚,還寫着太師父褚慶喜的名,又看見角麒最後一代傳人便是耶律曷魯,接着便寫着佚傳,接着是火麒麟、雉麒都寫着佚傳。
「韓隐,這上頭寫着這長生麒麟李天麒出生于後周幼帝元年,這合算年紀,今年已有二十六、七歲,你說這李天麒寫得可是你?」元虤大膽假設,倘若韓隐便是長生麒麟傳人,那李天麒必定與他脫離不了關系。
韓隐頓了一會兒,忽然念道:「三十三湖七彩紛,串串燕珠通天門,低頭可見護神牛,長望五峰湖連天,五指中鋒見寒湖,翠石乞始易陣脫,焰火天山冒白頭,長生麒麟長生樹,待花落蒂果生成,麒麟歸土古蠱合。」按着腦門穴,頭一陣暈眩。
「韓隐…你沒事吧! 」
韓隐搖頭:「腦中出現了這些文句,也不知是否有關連。」這些文句似乎是有誰要他背起來,可他想不起來。
「我從醫書曾聽聞,有種醫術為封憶術,乃是将記憶暫封,你說你的記憶會不會也是如此被暫封住。」有些擔心地看着韓隐,若真如此,那人為何如此。
「我只記得阿爹帶我來中土,遇見了聿叔,沒幾日阿爹便走了。如何來中土的事和之前的事,一律想不起。」頓了頓,又對元虤說:「可,文句是有人要我背起來。」又揉着眉心。
「你別急,我再看看還寫些什麽。」到了杯水給韓隐,又翻著書:「上面寫着五只麒麟的寶物皆為傳人所管,長生麒麟的古蠱、五行麒麟的翠冷石皆在傳人手中,而因為火麒麟火岩、角麒彎月刀與雉麒藥策已無傳人,所有的傳寶之物也都埋在長生樹之下。韓隐你看看,這下面便事你剛剛念的文句。三十三湖…」元虤想着,三十三湖…七彩紛,拍着韓隐:「你說會不會是哪兒?」和韓隐對視。
韓隐看向他,一會兒忽然說:「是哪兒! 」第一次與元虤見面時去的那天泉。
「要不我倆這幾日準備準備,循着圖志找去?」若真是哪兒,他倆可就好找多了。
韓隐點頭,拿過書又翻了一會兒:「這可是李字?」指著書上長生麒麟的各代麒麟傳人的名字,這長生麒麟似乎都是代代相傳。
元虤湊近一看:「你這樣一說…這長生麒麟都姓李,該不會是一個大家族?」轉頭看着韓隐,和他的唇只離一吋,兩人都有些愣。
彼此往旁邊一挪,韓隐輕咳一聲後回:「興許和褚莊是相同的。」
元虤想了想:「我們且照着圖志尋去,若真的無解,再找太師父解去,如何?」
「好。你一塊兒去。」說完後,有些臉紅。
元虤一愣:「當然一塊兒去。」笑得開心。
韓隐微微一笑:「謝謝。」
笑着看向韓隐:「不管你是否為長生麒麟傳人,你還是你。」
這話,韓隐記得,這是他曾對元虤說過的「你還是你,坦然無畏。」
韓隐和元虤對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意不曾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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