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信任與威脅

這次凱勒沒有跟在後面，池旭回想起凱勒擺着的那張怨婦臉，隐隐覺得好像就是因為這茬兒。

薩維一句話也沒說，就那樣走在前面，走廊很長，這個時間，在這個地方沒有仆人會進出，雖然每隔一段距離都會有一盞暖黃色的燈，但是聽着兩個人孤零零的腳步聲，池旭還是覺得氣氛有些詭異。

池旭完全記不住到底是走到了哪兒，在他看來這裏的每個房間都差不多，除了門上呈現的浮雕圖畫……

每一扇門的圖畫上面都有人物，或多或少，不過這些圖畫不能連貫在一起，看着它們就覺得好像是在參觀美術博物館。

薩維的腳步在一扇門前停下，池旭看了看那扇門上面的圖畫，發現上面所畫的極其簡單，彎彎曲曲的線條，構成一副略微抽象的場景，像草地，又像森林，再加上一些不明所以的斑點，池旭看不懂上面畫了些什麽。

薩維伸手那扇門就自動開啓，就如同今天早上的藏書室一樣，池旭暗暗想着，跟着薩維進了門，此時的薩維安靜得不像話，池旭走在他的後面，他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表情。

當看到裏面的陳設還是如今早一樣的書牆時，池旭為自己汗了一把，但心底還是納悶，雖然說他的記憶力的确不怎麽好，但今早上走的路分明與現在的迥然不同……怎麽兩個房間裏面卻完全一樣？難道是他記憶力錯亂了？

薩維回頭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開口道：“麻煩幫我找一下書。”說着從一旁的書牆上面抽出一部封面為紫色，上面印着華美的花紋的書，“這個圖書室內大概有四本這種顏色的，上面印着‘戰影’這樣的字樣，等會我要用。”

池旭：“……”他才不會在薩維面前承認他不會認這裏的字，他仔細看了看那本書的外觀，不就是紫色嗎？這圖書室中，紫色的書好像也沒有幾本吧，找到應該也不難。

“……這裏是關于戰鬥和能力書籍的存放庫，我要用的書籍在下面三層，你最好不要到上層去。”薩維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将這裏是什麽地方告訴池旭，他知道圖書室的确與這間放置能力的書庫布局很像，所以他才要提醒他，免得到了上層去，被那些未接觸封印卻擁有強大封印力量的□□的威壓給壓死了，拉勒比家族私藏了很多□□，上面記載了帝國被嚴令禁止的啓蒙能力，這原本是嚴重違反規定的，但拉勒比家族勢力宏大，再加上這些□□本身也因為強大的能量而無從安放，拉勒比家族找到了暫時壓制的方法，所以帝國上層的人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一般薩維是不會随便将人帶入這裏的，但是他現在需要有另外一個人人配合他才能成功，現在家族中，他的父親現在在中心城，不能歸家，而母親早已在上一次家族的明鬥之中去世了，而那些親戚之中……他找不出一個可以信任的對象，他曾經也不是沒有想過凱勒，但後來他也将他否決了。

他選擇池旭是因為他身上的那股氣息，那股氣息讓他有了安全感，因為只要不是隔得太遠，他都可以察覺到他的氣息，他的動向他都可以一清二楚，他要離開他也可以立刻反應過來，這樣，他就感覺很安全，感覺無論他在哪裏，他都可以找到他，他逃不掉，因此，他才會決定選擇他。

薩維靜靜地望着池旭仔細搜索着書籍的背影，雖然你很可疑，但是只要我能感覺到有你的氣息，你就逃不出去，你将沒有背叛我的機會。

池旭的目光上下搜尋着，像薩維拿出的那本擁有紫色封面的書很少有雷同，加上那樣鮮明的顏色，池旭以為自己能很容易就找到它，可是他低估了這裏書籍的數量。

就像是将一個圖書館的書全部擺在你面前，硬要你從中找出一本來，繞是這本書再怎麽特別，也要費一番眼力。

“你別愣着啊，”池旭覺得薩維有點太過悠閑了，什麽意思，把他差事到這裏找書，這位大少爺就在一旁觀看？“你也找啊！”池旭對薩維毫不客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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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維這才從思緒中蘇醒過來，他輕聲說了一句抱歉，然後才轉身也準備投入到找書的運動之中。

最後，池旭找到了一本，薩維找到了兩本，加上剛開始的那一本，剛好是四本。

池旭心中有些不平衡，薩維居然找到的比他多……他自認為自己是一個好勝心不強的人，但今天他輸給了一個毛頭小子，心中還是隐隐有些不舒服。

池旭将書交給了薩維，薩維一本一本接過，摞在懷裏，給人一種對方很吃力的感覺。

“……我幫你抱幾本？”池旭試探着問道。

薩維沒答話，也沒有将書交給池旭的意思，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動了動指尖，霎時間，幾本書淩空飛起，封面的紫色紋路發出就像是被點燃的油圈，如蛇一般迅速的光路沿着封面早已布置好的紋理蔓延開來，書頁就像被風吹起一樣，一頁一頁飛速翻過，就像是有意識一般，幾本書繞到兩人身後，行程一個圈，開始運轉。

池旭呆住了，眼前的一切都太過魔幻，他這輩子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這算什麽？科學嗎？肯定不是，魔法？

薩維的手搭住幾近呆滞的池旭的肩，“跟緊我。”池旭聽到薩維說，眼前紫色的光芒如同噴湧而來的洪水，霎時間籠罩了他，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用一只手攥住了薩維的胳膊，就連閉着眼，光也能刺痛他脆弱的視網膜，他連忙用手捂住了眼，等感覺到眼前的光芒暗去，他緩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剛剛所站的地方，這裏的陳設，讓池旭想到了一個詞——機械訓練場。

這裏有大大小小的，類似于人類世界那邊的機器人，做工并不精細，勉強看得出來是個人大多由木頭或者另外一種池旭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透明物質做成的，這些機器人身形高大，手持不同的武器，此時就如同被冰凍的雕塑一般呆呆地伫立在不遠處的場地外。

“這裏是訓練室，我今天要在這裏試煉。”薩維不緊不慢地開口，“還有，你什麽時候才肯松開我的手？”說着輕輕拽了一下池旭攥着他的手臂，卻并沒有刻意掙脫，薩維看着池旭，滿臉味不明的笑意。

“……”看着薩維的笑臉，池旭沒由來地心頭一慌，松開薩維的手臂，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鬼使神差地抓住了薩維的手，這幾乎是一種本能，保護別人的本能，他忽然想起自己和前女友一起過馬路的時候，每一次，不管有沒有車，他都習慣将身邊的人護在身後，不止是對女友……有時和朋友一起過馬路的時候也是如此，有人說這叫做保護欲。

池旭轉過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即刻意岔開了話題，“你要我來這裏幹什麽？”他讓自己盡量保持冷靜，不知道為什麽他會心慌，他也極為不想承認自己有些不敢直視薩維的臉，在他看來這都太反常而且太丢臉了。

“幫我控制這些木軀的動作，我要和他們練習對打……”薩維向池旭簡單介紹了使用方法，池旭知道了他在這裏的目的，說簡單些，就是想辦法操作這室內的東西把薩維搞趴下。

木頭做的機器人叫木軀，是專門練習兵器和近身肉搏的，而使用那些透明物質所制作出來的機器人，叫做能軀，那些透明物質是從魔獸身上搜刮下來的能力，每個能軀可以使用的能力不相同，是用來專門練習能力（按池旭的說法就是那種不科學的力量，可以叫做魔力，但吸血鬼一般不這麽叫）的一種機械。

有專門用來控制的屋子，為了讓池旭适應，薩維先讓他操作一個木軀與他戰鬥，可以一次操作幾個，操作方法不像操作游戲那樣，每一個木軀或者能軀都有編號，控制室裏面有相應的用來控制的晶體，池旭猜這些東西都是從魔獸身上拿下來的，用來控制的晶體大概來自魔獸腦部，而之所以能讓那些機械軀體動，可能是因為那些軀體裏面有原本魔獸身體的一部分。

當然，這些都是池旭的猜測，他礙于身份沒有問出口，但他自認為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

操作很簡單，當他選定了編號以後，那塊晶體會變成一道光一下子飛到他的身體裏面，他做什麽動作或者鬧內想到什麽動作軀體都會做出，當然，機械軀體所受到的限制也會牽涉到操作人。

這個世界真奇妙……池旭想道，他操作着這東西感覺就好像是在未來世界一樣，不過……這些好像并沒有什麽科學依據，或許他應該将這些訊息傳送到通訊器上……

就像是在玩全息網游一樣，很有意思，池旭試着操作了一下，完成了用這種軀體與外面的薩維擊掌，劃拳等活動以後他們決定開始了，池旭第一次覺得自己曾經花那麽多時間玩游戲似乎沒有錯。

“用你的全力，不要手軟，我知道你格鬥還是不錯。”薩維說完這話就出了控制室的門，池旭看了他一眼，說實在的，要論真打他不是沒有把握贏薩維，薩維年齡不大，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池旭稍微試探了一下他，他發現他的力氣很大，還有他的某些不合乎科學常理的動做，比如說瞬間跳到人的身後這樣的動作，讓池旭少許虛了一把，畢竟那樣的力氣，如果瞬間跳到你面前給你一拳，那可不是好受的，但現在他用機器人和他交鋒，打又不是打在他身上，于是他對薩維的忌憚也就淡化了很多。

控制室可以看見整個場地的景象，池旭遠遠就鎖定了薩維的方向，他看見薩維筆直地站在木軀的前面，目光鎖定了他操作的那一只，做準備狀，就像是一直鎖定了獵物的豹子，蓄勢待發。

不得否認的是，即使從這麽遠的地方看過去，薩維還是那麽完美，長得好看，有錢，雖然年紀小了些，但可以池旭可以肯定等以後薩維長大了，一定是高富帥之中的戰鬥機。

心中想着，身上也沒有懈怠，他操作着木軀走上前去，對薩維做了一個“承讓了”的手勢。

顯然薩維看不懂雙拳相抱到底是什麽意思，也許是池旭家鄉怪異的習俗吧……薩維這麽想着，做出準備的姿勢，等待池旭先出擊。

池旭幾乎是在薩維做準備動作的同時就出手了，薩維反應很快，在第一時間起跳躲開，池旭立馬做出回身的動作，向薩維的方向快速出拳。

他本以為薩維要麽被打着要麽躲開，他沒想到薩維會直接出拳拼力量，真是個傻小子，那是機器你可是肉身啊！池旭立馬收回攻擊，翻身躲過了薩維的拳頭，他不想傷到薩維，畢竟人家可是大少爺，細皮嫩肉的，跟他們在部隊裏面的皮糙肉厚的戰友可不同，他不想傷到他，把他壓制住就夠了。

薩維撲了個空，他看見眼前這輛機械以最快的速度跳起，沒有絲毫猶豫地就舉起拳頭向他砸來，他迎着拳頭過去，又來這一招嗎？池旭有些懊惱，這真是想讓對方都讓不成啊，他認為自己機械的力量一定強于對方的拳頭，他覺得這一招之後薩維就該輸了，他帶着這樣的心緒，向迎面而來的薩維出了拳。

雖然他前一個猜測不錯，機械的力量的确大于薩維的拳頭，但他沒料到薩維那只是假動作，所以在他操作的機械後頸被薩維狠狠劈中的時候，自己由于力量牽制一下子倒在控制室的地板上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有些小瞧薩維了。

輕敵是大忌，他有些懊惱自己居然忘記了這句話，他重新操作着木軀站起，他這會認真了。

等到休息的時候兩人都已經是滿頭大汗了，池旭偷偷看了一眼時間，發現現在已經淩晨三點了……怪不得狀态越來越不好，他有些困了。

但另一邊薩維卻十分精神，他皺着眉，“你剛剛在讓我。”他說。

池旭很想告訴他自己只讓了他一把，但他也有些訝異薩維居然看出來了，“你已經很強了，我沒有讓你。”池旭說。

“你沒有真正攻擊我。”薩維走到池旭旁邊坐下，他不是要他不要留情嗎？他為什麽要那麽做？

如果池旭知道薩維的想法他會覺得很奇怪，他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喉嚨，答道“把你打死了怎麽辦啊？”細皮嫩肉的，把你打傷了你肯定會怪我，這才是池旭心中真正的想法。

薩維輕笑兩聲，對着池旭指了指胸口，“你要刺穿這裏，吸血鬼只有刺穿心髒才會死的。”他知道池旭只是在說笑，于是他也說笑道。

“……”池旭現在才回想起好像确實是有這麽一回事，可是……“即使不會死，吸血鬼也是會疼的吧。”

薩維這回呆住了，他笑了笑，把頭靠在牆壁上，什麽啊……疼又有什麽關系，他都不在乎自己疼不疼，他還在乎那麽多幹什麽？但他什麽也沒說，他也有點累了。

“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啊？”池旭打了個哈欠，他是真的困了，想回去睡覺了。

薩維偏頭看了一眼池旭，“你想睡了？”

池旭納納點頭，就算是吸血鬼睡覺時間少，到這個時間也應該睡覺了吧……

池旭看見薩維轉頭，到了場地的一個角落，雙手在開始在牆壁上摸索，好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只是一瞬間，池旭都沒有看清薩維到底按得哪裏，他就看見牆壁凹了一大塊下去，随即那一塊牆壁往內裏的軌道一滑，就好像一扇門一樣，這扇門後面，是一個房間。

房間不大，裏面的裝潢也不精制，這就使挂在牆壁中央鑲着金邊的畫像尤為突出，畫像上是一個男人，一個穿着戰袍的男人，騎着一個渾身鱗片，面目猙獰的動物，頭上有一對犄角，池旭不知道那是什麽動物，只覺得這動比人類騎的馬要高級很多，這個人，看上去也英武非凡。

畫像下面是一張床，床不大，看上去好像是為外面練習的人準備的。

“這是我祖父的畫像，”薩維也如池旭一樣，靜靜地看着這幅畫像，良久，他才說，“這是他迫于無奈為被困的子孫秘密練習準備的，其實，他不想任何子孫到這個地方來，”說完他的嘴角挂起一抹自嘲的笑意，“現在，我就是那個‘被困’的子孫。”

池旭有些不明白薩維在說些什麽，薩維說他“被困”，池旭覺得薩維并沒有被任何因素限制，談不上被困，但他也不能亂下定義，他知道薩維的家族中一定還有什麽因素，是那些因素讓薩維“被困”，即使他并不知道那些因素是什麽。

“你先睡吧……我繼續。”池旭看着薩維走出門去的背影，他有點想問他，他怎麽不睡，如果沒有他的話，他的練習能否繼續，但是門關得太快，提前阻斷了池旭的視線。

池旭躺在那張床上，擡頭望着畫像上年輕的男子，在思緒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