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萬冊福地就是畫天峰下的十二福地之一
賀瀾冰冷的目光一直落在季禾的臉上。
看到他笑起來時勾起的嘴角,略微彎起的眼角,忽然有些恍惚。
記憶仿佛從時光的漫漫長河中逆流而上,在他眼前生根發芽。
這笑容讓他想起了自己還是獸形時曾經在魔道血海裏見過的熱烈開放過的彼岸花,秾豔熱烈,紅得耀眼。
但好像又有那麽點不同。
心裏牢牢築起的勇氣突然就傾瀉掉了。賀瀾僵着身子站了一會兒,猛地收回了手,轉身大跨步地往山上走去,衣服已經全濕了,即使随便用一個火系法術就能烘幹,他也沒管,任憑狂風大雨迎面撲來,走出幾步遠後,眼眶忍不住微微一熱,還是撐不住了。
季禾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
剛才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雖然不太明白為何賀瀾在最後收了手,但還是不由得為死裏逃生而長出了一口氣。
之前那次在海裏沖浪,雷電擊中自己時估計死也就死了,畢竟就是一瞬間的事兒,沒什麽太大感覺,可剛才不一樣,被人狠狠地掐着脖子,嗓子眼兒裏的空氣一點點地減少,要是再多掐一會兒,沒準真能直面自己的死亡了。
放松下來了才覺得冷。
季禾擡眼看着四周的漆黑夜色,山林肅靜,天地間一時只有風聲雨聲回蕩,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沒多大猶豫,季禾還是站了起來,一步三晃地往畫天峰上走去。反正身上已經濕了,這雨更是一時半刻停不下來,季禾也就不急了,慢騰騰地挪着腳步走。
回去之後會怎麽樣?季禾伸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呵呵,誰他媽現在有空去想這個問題?
……
賀瀾禦劍在雨裏狂奔了一會兒才逐漸清醒過來。收了劍,回頭看時,已是夜色茫茫,雨似乎是小了點兒,只時不時地有三兩滴滴落在臉上,驚起一陣涼意。
先前那人說的話,他其實都聽進去了。但震驚之餘,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別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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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師尊同名同姓,只不過不是師尊罷了。他忍不住嘲弄地笑了笑。
愛慕師尊許多年,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做,師尊就已經換了人了。那麽……他現在又能做什麽呢?
忽然想起那人只是個普通的凡人。
賀瀾的心裏隐隐有些不安。這麽大的雨啊……那人會不會有事?
無論真實情況會如何,那身體還是師尊的,倘若淋壞了,以後師尊要是能回來,也會多許多麻煩的吧?
賀瀾沒多遲疑,趕忙又禦劍而起,往來路奔去。
回到最初兩人都情緒爆發的地方,賀瀾沒見到人,想着應該是往山上走了,便收了劍,也步行着往畫天峰上奔去。他已是金丹後期修為,速度自然極快,不消一刻鐘便趕上了之前慢騰騰地走了半個多時辰的季禾。
季禾這時候其實也沒多大感覺,就是覺得又累又困,連身上那點兒寒意都被他忽略了,雨是什麽時候開始減小的更是沒注意。
他對賀瀾沒抱什麽期望,怎麽着自己也是賀瀾眼中奪了他師尊身體,借此而存活的十惡不赦的人吧?
賀瀾趕上他然後一把抓過他的肩膀迫使他不得不停下來時,季禾忍不住有些意外。身體微微晃了一下,季禾略略勾起嘴角,有幾分嘲諷:“是在後悔剛才沒殺我嗎?”
賀瀾皺着眉看了他一會兒,張張嘴,想說什麽,還是沒說話,只是拉着他往自己的懷裏帶了帶,伸手将長劍往半空中一扔,整個人随即帶着季禾騰空而起,禦劍往畫天峰上的清岚宮去了。
賀瀾最初想殺季禾的心過去之後,自己下意識地覺得,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有想動手的念頭了,這人現在占着師尊的身體,再想殺,他也得考慮點現實的情況。至于現在這樣的直接帶着這人回清岚宮,他覺得雖然是考慮到師尊的身體重要,但多半還是自己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幹了。
季禾被賀瀾牢牢地壓着腦袋按在胸前,只一雙眼睛能透過些許空隙看到外面不斷變化的山川景色,流岚浮雲,雖然天色暗了點,但不影響個人體驗。對于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飛行,他還是震驚大過害怕的,這比拍戲時吊威亞要牛逼酷炫多了好嘛!
回到清岚宮,進了浮雲殿,素璇素瑤幾個浮雲殿的侍女見到季禾跟賀瀾渾身濕透的狼狽,都是吓了一跳,趕忙去為他們準備沐浴的熱水,賀瀾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不用替自己操心,徑自回長風殿去了。
素璇看着兀自在殿前站着沒動的季禾,忍不住上前勸道:“真人想必是淋雨了,還是趕快沐浴吧,前不久還剛受過傷呢。賀瀾師叔也真是的,同真人一起下山,居然讓真人淋了雨回來!”
季禾眨了下眼睛,沒太反應過來素璇說了什麽。情緒爆發了一把,淋了那麽長時間的雨,又在賀瀾禦劍飛行時吹了會兒山風,他現在整個人都有點呆愣,反應不過來。
直到洗完了一個熱水澡,消去了滿身寒意,身心疲憊地躺在了浮雲殿內室裏自己那張Kingsize級別的大床上時,他才有時間有心思仔細梳理一下今天發生的事。
無論過程如何,自己是真的暴露了。這會兒賀瀾選擇不直接面對他,明天呢?後天呢?以後的許多年呢?想想都讓人頭疼啊……
季禾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
睜着眼睛看着床頂上簡單的流雲圖紋,看了一會兒,他茫茫然地伸手從懷裏掏了顆琉璃珠出來,摸了一會兒琉璃珠上細細的紋路,随即‘啪’地一聲捏碎了,心裏默念着集英的名字,接通了跟集英的對話——
“戲演砸了。你想想怎麽跟賀瀾解釋吧。”
他輕聲地說完,拉過薄被蓋上了,疲憊地閉上了眼。
這個夜晚注定許多人都睡不安穩,季禾閉着眼睛數了上百只羊也沒睡着,也懶得再睡,一掀被子坐起來,從手上的護腕裏扒拉出一本基本的煉氣功法,有一眼沒一眼地開始看起來。
流雲峰上的流雲宮裏,集英真人看着一臉怒色的賀瀾趁着夜色疾步走來的身影,擡手整了整衣袍,微微笑了起來。
……
折騰到後半夜才睡着,直到第二天下午,季禾都感覺自己沒什麽胃口。
前幾天賀瀾剛回來,好歹得在他面前裝那麽一下,自己又有個能辟谷的胃,也懶得再折騰着弄吃的,而從昨天傍晚開始,他們之間的那層窗戶紙就徹底捅破了,自己倒是無知無畏了,豁得出臉皮了,反而沒什麽胃口了。
季禾坐在浮雲殿外的露臺上的一張藤編躺椅上,長發披散,身上裹着條薄薄的羊毛毯,微微垂着眼睛,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着昨晚就開始看的那本煉氣小冊子。
繁體字連猜帶蒙地能認個大概,雖然內容無趣深奧了點兒,好歹也能打發個時間。
昨天下了大雨,今天卻是晴陽正好,撲撲灑灑的陽光落在露臺外遍植的紅花綠柳間,落在寬闊的露臺上,落在季禾偶爾翻動書頁的白皙秀潤的手指上,也落在他微微垂着的眼睫上。
季禾的睫毛很黑也很長,溫暖的陽光下根根分明地映在白皙的眼睑上,整個人閉口不言時,難得的有些溫潤寧靜的感覺,和昨天情緒爆發時的崩潰完全不同。
賀瀾倚着門框,靜靜地看着季禾。
賀瀾不得不承認自己很難從眼前人的身上找到半分師尊的影子——即使是同一張臉同一個身體,還是會有太多明顯的不同。
難以否認的是,他現在的心情很複雜。
宗主和師尊向來關系不錯,從宗主口中說出的事情,十有□□就是真相,既然如此,眼前這人……其實也稱不上什麽罪大惡極十惡不赦。
相反的,還有些……無辜?
但師尊的神魂的确确是暫時陷入沉睡了,自己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師尊,這也是個事實。
賀瀾忽然有些難過。
修仙這麽久,流岚宗弟子長老眼中的浮薇真人首徒,通常就是個溫柔體貼又耐心的賀瀾,或許師尊也是這麽認為的吧。但無論如何,再溫柔耐心的外表,也抹殺不掉他曾是魔道血海裏神智未曾開化的魔物的出身。
世人只知浮薇真人天資聰慧又會煉器的首徒賀瀾,卻不知掙紮着爬出了血海,親近愛慕浮薇真人的照夜玉獅賀瀾。
既然是血海裏生出的魔物,又怎會沒有上不得臺面的小心思?
一枚銅板尚且還有兩面呢。
師尊還來不及知道這些吧。
他已經把不同于溫柔耐心的一面展現給眼前的這個人了。
這個宗主明裏暗裏都表示出要他多加照顧的人。
這個連煉氣都不會的廢柴。
這個昨天剛跟他吼過一次甚至将被他掐死時居然能笑出聲來的異世來客。
這個,跟師尊一模一樣的人。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千百種理由,大概都抵不過要好好照顧師尊軀體這一個理由吧。
他拉開門,擡腳走了過去,在季禾旁邊空着的另一張藤編躺椅上坐下,雙手枕在腦後,放松了身體往後一躺,腳尖在木地板上點了點,打算閉目養個神。
季禾眼睜睜地看着他做完一系列動作,忍不住扭過頭來看他,也笑了一下,卻是帶些譏嘲的:“好徒弟,放師父自生自滅不就好了麽?”
既然大家都已經撕破臉了,那還裝個什麽勁兒?沒得裝了,也不用裝了,本來是什麽樣,那就還是什麽樣吧!
雖說攤牌的過程猝不及防了點兒,但季禾對這個結果還是滿意的,賀瀾最後沒掐死自己,自己也沒真死,還活得好好的,那就徹底放棄高貴冷豔的路線,踏踏實實地走自己本來的路好了。
賀瀾側過了臉,眼睛半眯半睜的,仿佛狩獵的野獸,眼中隐隐有些興味:“宗主說我要好好照顧你。”
語氣一本正經的很。
季禾幾乎要被氣笑了:“要一個昨兒剛差點兒掐死我的人來好好照顧我?”
靠!集英發什麽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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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來歷
“我照顧的不是你,”賀瀾坐起身來,搖了搖頭,“只是我師尊而已。”
季禾默然,低頭不語。
賀瀾說的沒錯。縱然這張臉跟他前世再像,就算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在這個雲荒大陸,那也只是賀瀾的師尊,浮薇真人而已。
莫名覺得好憋屈啊……季禾随手翻了翻放在腿上的那本煉氣小冊子,深感這東西的深奧無聊,思忖片刻,擡頭看賀瀾:“能教我煉氣嗎?”
什麽太一生水,抱元守一,完全搞不懂啊!
賀瀾倒是有些意外。這人眼下倒是挺好說話的,比昨天那暴脾氣好很多。
當然他也得承認昨天自己也有點……暴戾。
“好啊,”賀瀾點了點頭,“既然有求于人,那我們來談談?總得彼此了解一下吧。”
“比如說?”季禾問。
賀瀾想了想:“你的來歷。”
“集英沒有告訴你嗎?”季禾有些訝然,轉念一想,集英似乎沒深入問過他這個問題,便繼續說,“說出來怕吓死你啊徒弟。”
賀瀾挑了挑眉,這個動作襯得他右邊眉角上的那粒紅痣多了幾分邪肆,“說說看。”
季禾沉默了一會兒。放在膝上的雙手指尖不住地敲打着膝蓋,似乎在琢磨着怎麽開口——
“我是叫季禾沒錯,不過跟你師父應該沒什麽關系。你們這個什麽雲荒大陸我搞不太懂,畢竟我們那裏都已經是公元紀年了,都不相信世上有鬼神的存在了,就更不玩修仙這套了。我是個演員,哦,就是拍戲給別人看,然後我能賺很多錢的那種,當然你們是用靈石交易,說了你也沒多大概念。然後有天拍戲累了我打算去海邊度假來着,正擱海裏沖浪玩呢,刮風了下雨了打雷了,然後我就……應該是被雷電擊中了吧,等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集英了,哦,就是你們宗主。”
跟別人講自己的經歷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尤其是連自己怎麽死的都得給講清楚,季禾啧了一聲,繼續道:“剛開始感覺挺神奇的,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事兒居然讓我給碰上了,哦,在我們那兒有個‘穿越’的說法,我應該就是穿越了吧,還是個魂穿!你覺得是我占了你師父的身體,我本來也這麽想,但後來發現你師父長得跟我幾乎一模一樣,就是比我白了點兒,然後我就覺得更神奇了。對你們這兒的規則都沒了解透呢,就更不說修仙的那些道道了,所以啊,我應該就是你們所說的廢柴了吧?哦,當然,你都答應要教我煉氣了,也許很快就不會是廢柴了。擱這兒呆了差不多有半個多月?然後你就回來了,然後我就穿幫了,然後你就差點掐死我了,然後我們居然坐在這裏聊天了,啊,真神奇!”
作為季禾,而不是所謂的浮薇真人,說話都要比原先自在多了。季禾覺得話一多,自己的話唠本質就出來了,趕忙閉了嘴。
賀瀾一臉驚訝地看着他。
無論是季禾說的內容,還是季禾的表達方式,都讓他大大吃了一驚。
這讓他再次深切感覺到季禾跟浮薇真人的不同了。
“你信不信啊?”季禾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略勾了勾嘴角,笑得促狹。
賀瀾擺了擺手,“信,我信還不成麽?你也沒必要騙我。”
雖然對季禾說的內容感到怪誕不經,但追究真假也沒意義,他回去之後自己慢慢消化一下就行。
“那麽說說吧,有什麽疑惑的,師尊給你答個疑。”季禾覺得自己嘴上占便宜是停不下來了。
賀瀾也沒反駁他,皺着眉想了想,下意識問:“你出現在這裏,已經難以用因果來解釋了。那,我師尊的神魂,真的陷入沉睡了嗎?”
此言一出,不僅季禾嘴角的笑容僵住了,連問出問題的賀瀾都吃了一驚。
他們之前都沒有想過這個可能。
季禾想到自己看過的為數不多的幾本穿越小說,這互穿的題材可是一抓一大把啊!但是,誰知道互穿了沒啊?
賀瀾則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想了一會兒,覺得還是有點匪夷所思,難以接受,下意識地将這個可能性排除掉了。
“算了,就當我沒說。”師尊不至于拿修補神魂的事兒開玩笑,不得不進入沉睡狀态,又怎麽會出現神魂互換的可能。賀瀾主動跳過了這個話題,“你叫季禾是吧?那我以後直接叫你名字?”
對着師尊原先的臉,叫一個幾乎稱得上是陌生人的人的名字,關鍵是這名字還是師尊的俗名,這感覺頗有些違和啊。賀瀾擡頭望天,但願不是欺師滅祖。
“當然,在外我還是叫你一聲師尊,畢竟流岚宗的浮薇真人換了人,對修仙界來說多少是件大事,宗主的意思是,能瞞就盡量瞞着。”
季禾收回自己發散的思緒,嘿嘿笑了兩聲:“你不怕欺師滅祖遭人罵,我就敢利落爽快地答應啊!”
這人嘴怎麽那麽貧呢!賀瀾皺眉看了他一會兒,見他神色不變,只能默認了。
“诶嘿,有件事兒想問你啊,”季禾捧着茶杯,一臉好奇地看着賀瀾,“我昨天說的對不,你喜歡浮薇?”
“那是我師尊,麻煩尊重一點。”賀瀾插了一句。
“好吧浮薇真人,你真無聊。”季禾撇撇嘴,“難不成你倆以後真在一起了你還師尊師尊的喊?”
賀瀾沒說話。過了很久才應了一個“是”。
“是什麽?你喜歡你師尊?我跟你講,這事兒一點都不稀奇,前幾年我還拍過一部仙俠戲叫什麽《X千骨》的,主線就是師徒戀啊,哦,人家是男的跟女的。”賀瀾的反應似乎戳到了季禾的笑點,仍舊是笑眯眯的,“你說你這多可惜啊,還沒跟你師尊表白呢,人就換了,就算頂着張浮薇真人的臉,我估計咱倆也不來電。”
賀瀾眉心一跳,這人真是太太太啰嗦了!騰地站起身,賀瀾轉頭就想走。
“诶,別呀……”賀瀾長腿一伸,攔住他的去路,單手支着下巴,自下而上地擡頭仰視着他,“我不開玩笑了還不成?好徒弟,教師父煉個氣呗?”
賀瀾側過頭,微垂下眼睛看着他。
暖暖的陽光籠罩着季禾,烏黑濃密的長發柔順地散落在肩上,大概是昨天淋了雨受了點寒,臉色微微有些蒼白,逆光下的眼角眉梢此時卻正含着淡淡的笑意,羊毛薄毯半搭在身上,透着幾分随意慵懶的味道。
分明是看了數十年已經無比熟悉的一張臉,此時此刻卻有着與往日完全不同的感覺。
其實還是兩個人吧。
他猛地轉過頭去,含糊地“嗯”了一聲。
“那就坐下呗。跟我講講這第一章是個怎麽回事兒。”季禾收回看他的目光,将那本薄薄的小冊子遞給他。
賀瀾重新坐回去,翻了幾頁那本冊子,皺眉道:“這是從萬冊福地裏拿的?”
季禾點點頭。
“講的太深奧了,你又沒有系統的煉精化氣的基礎,自然不好理解。”賀瀾沉吟了一會兒,開口道,“這樣吧,我先跟你梳理一遍煉精化氣的基本意思。”
季禾興致勃勃地看着他。
“凡人修仙,大抵都要經過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這幾個階段。煉氣只是入門,只有經過了煉氣期,進入築基階段,才算是真正地踏上修仙的道路。其他的先不去管,今天跟你講講煉氣吧。”賀瀾想了想,端正了幾分神色,“煉氣,簡而言之就是煉精化氣,通過冥想靜坐的方式,摒棄一切雜念,梳理自己體內的七經八脈,在意念中想象自己所屬靈根的一切形态,借以達到煉精化氣,梳通體內靈氣的目的。而金,木,水,火,土這些靈根沒有優劣性可比,因為彼此基本是相生相克的。一般情況下,只要不是四系靈根以上,都能做到輕松度過煉氣期達到築基,之後的修煉就看個人的資質了。”
季禾舉手,示意自己有問題要問:“我聽說你師尊是水系天靈根,這個資質怎麽樣啊?還有……我這個情況要怎麽看?”
賀瀾眉心跳了一下,想了想,将手放到了自己手上的護腕上,意念一動,從儲物護腕中取了把測靈尺出來,示意季禾将手遞過來。
其實他也有些好奇,分別屬于兩個人的身體和靈魂,這般情況下的靈根是否還跟原來一樣?
“天靈根是單靈根中最為突出的一種,擁有天靈根的人,只要不是自己不想修仙,通常情況下是會比普通靈根的人修煉更快入門更快進階的。我師尊是水系天靈根,資質自然是沒得說的,不然怎麽會成為師祖紫胤真人的親傳弟子,而且是流岚宗現任的護宗長老?”賀瀾一邊說着,一邊将測靈尺放在季禾的手腕上,灌了些靈力進去,看到測靈尺上緩緩浮現出一抹碧藍色的水滴。
那水滴晃晃悠悠的,随即逐漸擴大,穩定下來,到最後成了一汪碧藍澄澈的極大的水滴,散發着柔和的光芒。
賀瀾不知為何,莫名地松了口氣。
還好不是個廢柴。
看到測靈尺上的柔和的水滴,又偷眼敲了敲賀瀾的神色,季禾心裏也有了底,“還是水系天靈根?”
賀瀾将測靈尺收回儲物護腕裏,點了點頭,嘴角上揚,露出些微不可察的笑意。
這測靈尺做出來,多半是賣給一些宗門,修仙世家,以及留給自家宗門收徒時測靈根用的,這之前他可從沒想過有一天能用在師尊身上。
當然嚴格來說,師尊也不是師尊。
季禾抖了抖手中的那本小冊子,撇了下嘴:“感覺你剛才說的比這本冊子上的什麽抱元守一,太一生水要簡單多了。我歸攏下意思呗?大致就是說我得冥想靜坐,在腦海中摒棄一切雜念,想象所有水的形态,通過這些,梳通自己體內的靈氣,達到煉精化氣的目的。”
賀瀾‘嗯’了一聲。
“行吧。搞明白這個我就不擔心了,以後慢慢來麽。”季禾站起身,緩緩伸了個懶腰,看了看天色。
這會兒天際紅霞漫天,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居然能聊天聊這麽半天……我請吃飯,去不去?”季禾看了賀瀾一眼,懶洋洋地問。
這徒弟好歹在知道事情原委後正常很多,沒有各種憤怒斯巴達,還情緒穩定地陪他在這兒坐了半天,解疑答惑什麽的,也挺難為人家的,請他吃頓飯,自己還是能做到的。
賀瀾愣了一會兒,似乎是突然間想起來眼前這人不是自己的師尊,頓了頓,還是遲疑着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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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鹽排骨
在清岚宮的膳房裏倒騰各種食材時,季禾特意揮退了本來在膳房值班的清風,就連飯菜弄好了,也打算在膳房裏直接開動。
素璇素瑤素玑素珮這幾個侍女一直以來對浮薇真人親自下廚這件事多少有些接受不能,畢竟看了那麽多年的不食人間煙火了。他也懶得讓她們知道自己又到廚房來了,更何況這頓飯是他親手做出來的,從處理食材到烹饪到裝盤,一切都是自己親力親為,還是在大徒弟在場的情況下!
徒弟在一邊幹站着,師尊反而十指都沾陽春水,在廚房裏忙活半天,擱誰都會跌破眼鏡各種懷疑的好吧?
禾黍福地自從開始供應清岚宮的蔬果後,每天送來的食材基本上都很豐富,讓季禾很是滿意。今天時間不太夠,再加上請賀瀾吃飯對他而言只是意思意思就行,季禾就沒打算做複雜的菜。
醬香肉沫茄子、幹鍋土豆、椒鹽排骨、香菇炖雞,外帶一個番茄蛋花湯,兩碗粳米飯,兩個人都不是貪吃之人,四菜一湯葷素搭配足夠吃飽了。
等飯菜上桌後,賀瀾還是略微有些訝然。方才他在膳房外就已經能聞到極其鮮香濃醇的菜香,再加上眼前的菜□□澤極為好看,擺盤也漂亮,至少能做到色香俱全了。
他第一口嘗的是椒鹽排骨。排骨在大火滾水中焯過後,加入調味料腌制,在裹了一層加有蛋清的面粉糊後入鍋油炸,擺盤後又灑了層椒鹽,吃起來既有外層的酥脆,也有排骨的鮮嫩,還帶着些許腌制後特有的鹹香,口感極好。
季禾笑眯眯地看着他:“怎麽樣?這椒鹽排骨可是今天這些菜裏最費工夫的一個,好吃吧?”
賀瀾眉心忍不住又是一跳。
吃個飯還能這麽啰嗦,還能這麽自賣自誇,這人話實在是太多了……
“甚好。”賀瀾又夾了塊茄子放在碗裏,緩緩道,“食不言。”
季禾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賀瀾是個什麽意思,朝他做了個鬼臉,‘嘁’了聲沒再說話,心裏免不得又吐槽了下賀瀾的無趣。
賀瀾懶得去想他腦子裏都在轉着些什麽東西,埋頭吃飯。本來他也已經是辟谷的人了,吃飯不過是為了嘗個鮮,怎奈何季禾的手藝着實不錯,他也忍不住有些意動,多動了幾回筷子。
等二人吃完飯,四菜一湯基本上見了底,季禾咬着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晃着腦袋:“我跟你講,擱我們那兒,要是帶你去吃自助餐肯定能把本兒吃回來!感覺我都沒你吃得多……講真,你是真的已經辟谷了?”
賀瀾挑了挑眉,有些疑惑:“自助餐?”
“嗯……也就是明碼标價,一個人吃一頓得交多少錢,然後東西随便吃,吃的東西還蠻多的,冷熱菜啊海鮮啊烤肉啊火鍋啊,還有各種甜點冷飲什麽的。”季禾解釋道,“不過說了你也不知道。啊怎麽辦好想吃……”
說着說着自己都想吃了,季禾莫名覺得剛吃完飯又有點餓了。
賀瀾終于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眉心。
這樣的人真的适合修仙嗎!又話唠又貪吃又愛嘴上占便宜……
想到自己高貴冷豔氣勢逼人的師尊一去不複返,取而代之的是這麽個家夥,賀瀾就有一股強烈的想要動手掐死季禾的沖動!
忍住!忍住!忍住!
看在今天晚上這頓飯還不錯的份兒上,賀瀾深吸口氣,忍了。
季禾有心說話,賀瀾懶得搭腔,兩人在沉默中對坐了一會兒,季禾也不想再熱臉去貼冷屁股,站起身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後就直接往外走,邊走邊說:“既然我做了飯,那就辛苦徒弟你洗個碗了啊。師尊要回去練功了,勤能補拙笨鳥先飛嘛!”
賀瀾無語地擡頭看向季禾的背影。眼刀子要是能殺人,季禾大概背上早就被戳出幾個窟窿了。
可惜眼刀子不能殺人。
賀瀾默默地收拾好了碗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伸手捏個訣,把被季禾趕出膳房,無所事事地在外頭溜達的清風喊了回來。
洗碗這種事,大概也就還沒踏上修仙之路的季禾會想到自己幹活了。
賀瀾見清風洗碗洗得無比認真無比利落,給了他一個贊許的眼神,回自己的長風殿去了。
這邊季禾沐浴洗漱完,回到房間,盤腿坐在床上,擺出了一個很專業的打坐的姿勢,先将那本薄薄的煉氣小冊子攤開看了一眼,還是看不懂,索性直接扔回了手上的儲物護腕裏,打算以後也不看了。心念一動,閉上眼,在腦中開始回想下午賀瀾說過的內容。
季禾剛開始煉氣,雖還沒入門道,但畢竟是水系天靈根的屬性,也知道煉氣必定是跟水有關的,便摒棄一切雜念,意念中一時之間只有各種水的形态,時而是汪洋浩瀚的大海,時而是碧波蕩漾的湖水,時而是浩浩蕩蕩的江河,時而是汩汩潺潺的溪流,這一切,都是由一滴滴的水珠凝結而成。而水珠,則是由空氣中一顆顆肉眼看不見的水分子凝結而成的,如果将水分子一顆顆都積聚起來,便成了一滴水珠,足夠大時,水珠便會‘啪’地墜落在地上。
季禾搞不太懂什麽七經八脈,但在腦中暢想水的各種形态時,卻莫名覺得體內一時間似有暖流湧動,暖暖的很是舒服,□□在外的皮膚上卻隐隐感覺到涼意,仿佛春風拂面,又如同情人間親昵的撫摸,整個人都感到心神寧靜平和下來,什麽都不用去想,只是靜靜地感受着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涼意。接連多日煩惱着他的瑣碎雜事逐漸從腦海中抽離,大腦放空了,眼睛也閉着,觸覺變得比往日靈敏許多,對于空氣中些微的變化都能很快察覺到。
過了許久,季禾緩緩睜開眼睛,籲了口氣,四下看了看,随即吓了一跳。
離自己鼻尖幾寸遠的半空中凝結着一顆肉眼可以看到的水珠,居然還不小,看起來有普通雞蛋那麽大了。他忍不住往前湊了湊,伸出指尖戳了戳那顆水珠。
‘啪’的一聲,水珠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地上。房間裏鋪的是木地板,水珠落地後就在地板上暈開了很明顯的一塊。
季禾已經目瞪口呆了。
水系天靈根連煉個氣都能這麽逆天嗎!那以後要是進階了得多厲害啊?
季禾往雲被裏一鑽,往裏拱了拱,将自己整個人都埋在被子裏裹成了一個繭,只露出兩只眼睛,整個腦袋趴在床沿上,樂滋滋地看着床前地板上濕漉漉的一塊兒地方。
浮薇當年煉氣時是不是也這樣呢?賀瀾說水系天靈根是好的不得了的修仙資質,這麽說來,還是自己占便宜了啊,要是真的穿到一個廢柴的身上,那才是最操蛋的情況!
浮薇雖然留了個爛攤子給自己,好歹這身體還不錯嘛,水系天靈根啊,煉個氣都能這麽順利,估計築基也不會太難?
那要多久才能進階到浮薇之前的功力呢?好像是個化神期大神啊……
還真是前路漫漫!
季禾鑽在被窩裏偷偷樂呵了半天,計劃着明天得找賀瀾問問具體情況,連什麽時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
對于季禾一大早就用風鈴傳喚的行為,賀瀾表示很惱火。
在外頭喊他一聲師尊,這家夥真把自己當浮薇真人了嗎?可是又不能不來。
賀瀾到浮雲殿時,季禾正在吃早飯,殿裏也沒其他人,季禾便笑眯眯地招呼道:“早上特意早起煮的雲吞面,還有佐餐小菜喲,要吃嗎?”
賀瀾在看到茶幾上擺着的另一副碗筷時心裏的怒氣莫名地消散了不少。上前幾步,盤腿在季禾對面坐了下來。
看得出季禾是專門給他準備了一份的。
秉持着賀瀾先前說的食不言的原則,季禾慢騰騰地吃着面。賀瀾有些意外地看他,昨兒不是挺啰嗦的嗎?怎麽今天又不說話了。
“你……”賀瀾頓了一下,琢磨着這話說得是否合适,“怎麽不說話。”
“不是你說的食不言寝不語嗎?”季禾頭都沒擡。
賀瀾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他昨天還說過這句話?“你還是說吧。”
季禾擡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說話了嫌人煩的是他,不說話了嫌煩的也是他。這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要不是有求于他,誰耐煩搭理呢!
賀瀾眉梢一壓,淡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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