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萬冊福地就是畫天峰下的十二福地之一
回視着他。
兩人沉默地相互看着,仿佛時間都凝固了。
季禾先忍不住了敗下陣來,筷子在手裏打了個轉兒,夾了塊腌蘿蔔放進嘴裏細細嚼着,含糊着說:“那我話多了不準嫌我煩!”
賀瀾神色淡淡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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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基
“照你這麽說,昨晚應是已經成功煉氣,進入修仙門檻了。今日再試一試,或許能直接築基。”
二人吃過早飯,季禾直言要賀瀾針對昨晚煉氣時的情況進行答疑,賀瀾沒拒絕,二人便依舊去了浮雲殿外的露臺。
春日暖風融融,露臺外的綠柳微微擺動,陽光在枝桠間跳躍,遠處瀑布流瀉,流水淙淙,季禾選擇來這裏,一是避人耳目,二也是因為風景着實宜人。
季禾從手上的儲物護腕裏找了兩張毛絨絨的軟墊出來,丢給賀瀾一個,自己随意找了個地方扔下軟墊就坐下了,懶洋洋地伸長了兩條腿,雙手疊在一起,支着下巴聽賀瀾說話。
“築基啊?有這麽快啊?”季禾略微驚訝了一下。
賀瀾瞟了他一眼,面上帶着些似有似乎的嘲弄:“水系天靈根,只要過了煉氣,築基自然是極快的,就算是有些普通的單系靈根,築基也只需三兩月,更何況我師尊那般的資質?”
季禾隐隐有些察覺了。
兩人之間挑破那層窗戶紙之後,他個人行事說話固然便宜了些,但相對的,也不能指望賀瀾擺出一副師慈徒孝的樣子了,畢竟……人家師尊都不在了麽。但賀瀾對他顯而易見的輕視和不耐,也讓他的心情變得不怎麽好了。
“我跟你講,你這樣挺不招人待見的知道嗎?”季禾撇撇嘴,扭過頭去看風景,“你師尊選擇神魂沉睡是他自願,我現下在這裏而且和和氣氣跟你說話卻不是我自願。是啊,我剛煉氣,什麽都不懂,那不得要人教麽?教人也要有個教人的态度可以嗎?真不想玩了大家一起撒手啊!”
賀瀾眉心動了動,心下有幾分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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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說……季禾這樣的表現,還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真的看到了,又莫名覺得……發脾氣時居然挺可愛的。
暖暖的陽光落在季禾微擡的臉上,他的膚色本就白皙瑩潤,眉目又生得極好,瞪着眼睛看人時,眸中似有水光流動,雙頰微鼓,透出幾分孩子氣。
賀瀾不由頓了一會兒才說:“我并不是惱你,只是有些……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
季禾有點傻,這才剛了解他沒兩天啊,就到這程度了?腦子裏略略一想,反應過來時他不由伸手揉了揉眉心。這詞不是這麽用的好嗎?
情不自禁為的是無故消失的師尊,可不是眼前的他。
固然有集英真人解釋事實,彼此也坦誠相見了,但賀瀾對浮薇的情誼自是深厚,一時半刻地就要人家對頂着師尊皮相的陌生人無微不至關懷備至,恐怕也難。最開始都想動手殺了他呢!
所以……這才是所謂的“情不自禁”吧?
季禾忽然覺得自己的中文素養還是蠻不錯的,至少相對于眼前這個亂用詞語的白癡來說,好很多了啊。
“這叫不由自主,不叫情不自禁。”季禾還是忍不住解釋了一下,本來積攢的一腔不痛快也逐漸消失,耐心道,“我也不是不好說話的人對吧?昨兒還給你做了頓飯,足夠說明我的誠意了。大家你好我好,共同發展嘛。我可以多點耐心,等你接受我,但你也要讓我看到你的誠意,可以嗎?”
賀瀾怔了怔。季禾這反應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了。
師尊并不會用如此平和平等的語氣跟他講話,作為師尊,一貫是高高在上是用來仰視的,教授他課業幫助他修煉,這些是師尊必然會做的事,但師尊的性子使然,如此親近平和的态度還是很少有的。如果有什麽事要做,師尊通常是直接吩咐命令下去的,不會是這樣的商量着來。
師尊和顏悅色眉目帶笑的樣子平時很少見到,自己也只有在還是獸形時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嗯。”賀瀾突然有些不知該說什麽好,面對眼前少年模樣的人清澈澄淨的目光,他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當然本身也不能拒絕。
至少基于最初的看顧好師尊的身體的理由,他就不能拒絕。
但他又隐約覺得自己的承諾并不純粹。
那麽……試一試吧。千人千面,自己習慣了師尊的冷傲,但并不代表季禾就必須也得這樣,又話唠又貪吃又愛嘴上占便宜,其實也不錯。
“那就這麽說定了!”季禾笑了起來,眉眼彎彎,似是滿天日光都落在了眼中,流光熠熠,表情極為生動。
“我再靜坐冥想一會兒試試,你幫我看看到什麽程度了。”季禾也不多言,在軟墊上盤腿坐好,雙手分別做拈花狀放在腿上,深深吐出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賀瀾靜靜地看着季禾微微顫動的眼睫,沒有說話。
很快,随着季禾的冥想,他面前出現了一顆小小的水珠,只有普通珍珠那般大小,水色卻很漂亮,随着微風輕輕晃動着。
賀瀾皺了皺眉,之前季禾不是說是雞蛋大小的水珠嗎?
沒多久,水珠緩緩變大變薄,顏色也變得近乎透明,随即碎裂開來,呈無數細碎顆粒分布在半空中,但并沒有往下墜落,相反的,每一顆細小的水粒子在不斷地變大,變大,直至到了最初那顆水珠的形狀大小時,再一次變大變薄,碎裂開來!
賀瀾臉上神色微動。從未接觸過煉氣,昨日剛剛凝成水珠,今日就能進益到這般地步了嗎?
季禾的領悟力……甚好。
季禾面前已經是數不清的水珠了,這些水珠彼此逐漸靠近,聚在一起,瞬間融為一體,很快的,季禾面前築起了一道不大不小的水牆,色澤碧藍,波光粼粼,甚是好看。
季禾緩緩睜開眼睛。
随即驚訝地捂住了嘴。
老天!
賀瀾在一旁說道:“如此看來,今日進益甚大。”
昨天還只是一顆水珠,今天就已經聚成了一道水牆,季禾伸手握拳,眼睛亮的出奇,啊啊啊他簡直要瘋了!
賀瀾忽然有些好奇季禾方才冥想時都在想些什麽,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要知道他當初從煉氣到築基,即使有師尊開口稱贊資質不錯,也花了三五日的。不過細細一想,自己是木火雙靈根,兩種靈根都得煉至煉氣圓滿才能築基,和季禾這麽一比,也不算太慢。
至于季禾想了些什麽……當然沒好意思問出口。
“那照這樣看來,何時能築基?”季禾樂了一會兒,想起重要事情,趕忙問。
賀瀾靜靜地看着他,好一會兒沒說話。
季禾急了,這人沒聽見嗎?又準備張口問時,賀瀾微微笑了一下:“築基已成。”
賀瀾在二人挑破窗戶紙後就基本沒對季禾怎麽笑過了,不是板着臉就是沉着臉,無怪季禾之前會隐約覺得賀瀾對他仍存有輕視和不耐,但這會兒賀瀾忽然這麽一笑,季禾居然覺得還挺順眼的。
賀瀾的唇角略微上揚,頰邊居然還有個淺淺的酒窩,當然,通常帶點可愛的酒窩長在他那張俊朗卻不失淩厲的臉上,并沒有不協調,反而還多了些陽光溫暖的味道,連帶襯得右邊眉角上的紅痣都柔和起來。
笑得挺好看的。
季禾神游了一會兒,等想起來賀瀾先前說了什麽,才猛地瞪大了眼。
築基已成?
築基已成!
這是在開玩笑嗎?煉氣期就這麽稀裏糊塗地給過了啊!
“我剛才……只是順着你昨天教的冥想方法,從小到大從淺到深地暢想了一下水的形态而已啊!哦,順帶着琢磨了一下如果我手中有水要怎麽用的問題……”季禾有些迷茫。
賀瀾看着他的懵懂情态,忍不住和顏悅色了幾分,依舊笑着道:“修仙一路,貴在心璞質真,無欲無求。真正無所求時,反而更加能夠促進修煉的進益。”
“歪打正着?”季禾明白了。
賀瀾‘嗯’了一聲。
“既然已經進入了築基的階段,接下來就少不了要有心法和術法一類的修煉,”賀瀾想了想,“這樣吧,我得閑時陪你一起去萬冊福地看看,幫你找找有沒有合适的功法秘籍。”
“徒弟你現在沒空嗎?”季禾挑了挑眉,笑吟吟地看着他。
賀瀾伸手扶額。
好吧……怎麽忘了這人嘴上愛占便宜的事兒!
季禾已經去過一次萬冊福地,還算熟門熟路,跟賀瀾一同出了清岚宮,他正打算走着去時,一旁的賀瀾覺得麻煩,索性一手撈過季禾的腰,往自己身邊帶了帶,一手從儲物護腕裏拿出一把長劍,往半空中松松一扔,借勢躍上半空,帶着季禾往萬冊福地方向去時,腳下已牢牢踩着那把遽然變大的劍了。
季禾在賀瀾摟過自己時還有點呆,等到了半空中時才反應過來,眼看四周的景物飛速後退,雖然已經是第二次禦劍飛行了,但仍有一種強烈的興奮刺激着他。
頭回禦劍飛行,完全不算是享受啊,烏漆墨黑的還下着雨,晚上的風又大又冷,哪比得上這次!暖風微醺!春和景明!
季禾偷眼往賀瀾腳下看,有點好奇:“這劍是專門用來飛行的麽?”
“不是。”賀瀾松松地摟着他,袍角随風翻飛,衣袍縫隙下腳下長劍的光芒若隐若現,“此劍是我煉制的,刻畫了數十道法陣,作用很多,禦劍只是其中一種。”
“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啊。”季禾贊嘆連連,“哦對,你是個煉器師啊!都煉過些什麽,能說一說嗎?”
賀瀾任風吹亂額前碎發,忽然覺得跟季禾聊天也挺愉快,“什麽都煉啊,就像前幾天在落霞城,你看到的那個紅線星盤,還有昨天給你測過靈根的測靈尺。”
“這樣嗎?”季禾被賀瀾的手擋着,倒是沒怎麽感覺到風,不由看賀瀾順眼了一點,“其實我一直好奇啊……我到底是哪裏露了馬腳!你居然才幾天就看破了,我真是太失敗了!”
賀瀾這下沒忍住,笑得連胸腔都震動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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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百度
“你露馬腳的地方太多了。”萬冊福地近在眼前,賀瀾收了劍,摟着季禾從半空中躍下,穩穩落地,“改日我一一跟你說。”
聽了賀瀾的話,季禾忍不住将手放到嘴邊,下意識地想咬上一口。
沒走幾步,兩人就到了萬冊福地的入口。
季禾擡頭看着那座氣勢恢宏造型古樸的六層藏書樓,心中一時感慨萬千。
先前第一次來,還是孤身一人,這次不管怎麽着,好歹有了個伴兒。他扭頭看向身邊的賀瀾,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通過門口安放着的光滑如鏡的鑒靈石,季禾和賀瀾便進入了藏書樓一樓。賀瀾顯然對這座藏書樓很是熟悉,連一樓門口的指示牌都沒看,直接帶着季禾拐到了往裏數的第二列書架前。
“我修煉初期,曾日日來此翻閱各種功法秘籍,因而對這裏的書目排列還算熟悉。”賀瀾一層層地看着上面的書目,餘光瞥見季禾對他準确找到水系靈根藏書位置極為驚嘆的目光,解釋道。
季禾随手抽了本書出來看,“那至少說明你記性很好啊,你現在都金丹後期了,煉氣築基恐怕都是幾十年前的事兒了!像我,看本兒書必須得做點筆記,不然沒幾年就能把書裏的內容給忘了!”
賀瀾眉心微微一動,眼角微不可察地挑了挑,似有些笑意。
“是啊,都好幾十年了。”
季禾将手中的書遞到他面前,“這本功法可以嗎?”
深藍色的書皮上用小篆寫着《太一水法》。
賀瀾拿過翻了翻,皺眉道:“師尊之前修煉其實并不太依仗這些照本宣科的東西,總是喜歡自己研創些新的術法功法一類,我對水系靈根的修煉功法也不太了解,但這本書上的內容……委實一般。”
他的目光在第三層書架的左邊頓了頓,把那本書抽了出來,慢慢翻看起來。
季禾聽了他的解釋,也不氣餒,又見賀瀾對手中那本書很是專注的樣子,心裏不由狐疑:難道這本不錯?
果不其然,賀瀾将這本黑色封皮的冊子塞到他懷裏,嘴角噙着一絲笑意:“《寒冰訣》。你先看看。”
季禾接了過來。打眼一瞧,松了口氣:還好是繁體中文,認起來不難。
賀瀾抱臂倚在一旁的書架前,默默地注視着他。
季禾微微低着頭,長發雖然挽了髻并用一根白玉簪子攏着,但垂至肩膀的發絲柔順烏黑,偏到了一邊,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頸,一旁的窗子正半開着,陽光灑落進來,映在發絲和脖頸間,隐隐有流華浮動。
賀瀾回想了一會兒,記憶裏很少有能和師尊如此親近的相處。獸形時,師尊會用他的皮毛捂個手當個靠枕坐墊之類,能夠化為人形,被收為親傳弟子後,反而有了不便,除了在師尊沐浴後幫他用火系法術烘幹頭發時能多親近幾分,更多時候的師尊,強大冷傲到……不需要他過分親近的地步。
畢竟師尊六根清淨無欲無求麽。
可現下……他忽然覺得也還可以。
季禾廢話很多,總犯傻,不喜歡辟谷,還總愛嘴上占便宜,剛剛築基,離成為強大的修士還有很遠的距離,但平日沒有惡意,脾氣不算好,勉強差強人意,正在小心翼翼地修煉,還能做得一手好菜。
這麽一想,似乎不太難接受季禾東問問西問問的毛病了。
“你笑什麽?”季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舉了舉手中那本《寒冰訣》,“剛才跟你說話呢,沒聽見嗎?”
賀瀾挑了下眉,示意自己剛才沒聽到,讓他再說一次。
“我是說,為什麽要練這本?不過感覺确實比那本《太一水法》要好很多,裏面的內容挺通俗易懂的,但看起來都很厲害的樣子。”
“從前聽師尊偶爾說起過。師尊雖不倚仗這些功法秘籍,但也曾看過藏書樓裏的水系靈根功法,曾笑話過這些書的編寫無比膚淺,但矮子裏面拔将軍,《寒冰訣》、《天玄水法》、《裂海心法》一類的都還算可以。”賀瀾又看了一眼那本《寒冰訣》,解釋道,“不過其他兩本得是金丹期乃至元嬰期時才會用到的,今天先找這一本《寒冰訣》就行。倘若日後你能自己開創新的心法術法,另外那兩本不看的話也是可以的。”
季禾眨了眨眼睛,表示雖然聽不太明白,但感覺還是很厲害啊。
有個賀瀾在一邊,其實就等于揣了個活百度啊!季禾啧了一聲,也不猶豫,将那本《寒冰訣》直接扔進了手上的儲物護腕裏。
賀瀾在藏書樓一樓找到了《寒冰訣》後也沒急着走,而是帶着季禾上了藏書樓的三層,這層的藏書并非功法秘籍,而是文史哲,經史子集一類,間或還有些話本、游記、醫書一類。
“你既然并非雲荒大陸的人,那麽還是多了解些基本常識的好。”上樓時,賀瀾見季禾目光疑惑,解釋道,“還有,修行之人,通常也要懂些醫理常識,就像你今早成功築基,但并不了解身體內各個穴位的所在,只是憑本能行事,靈力無法更有針對性地鋪展延伸,這樣的話可能不利于修行更進一步。”
季禾有點懵,修個仙原來要這麽複雜?
真是活久見……
“那你知道手上都有些什麽穴位不?”季禾擡了擡胳膊,示意賀瀾解釋一下。
賀瀾的目光從他胳膊上掃過,笑了笑:“九穴心經手少陰,極泉青靈少海深,靈道通裏陰郄穴,神門少府少沖尋。這是經穴歌訣,明白點兒說呢,就是說從手腕到肩臂,共有九處大穴,分別是極泉、青靈、少海、靈道、通裏、陰郄、神門、少府、少沖。”
老天!真的是活百度!
季禾下意識地給他鼓了鼓掌。賀瀾一臉的莫名其妙,不過也沒說什麽,到了三樓,看到這一層的書目指引牌,賀瀾示意季禾自己看,“你有什麽想看的書可以直接自己去找。我在這兒等你。”
“行吧。”季禾看到這一層的書目指引牌時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這裏基本上都是些修仙之人眼中的‘閑書’,換言之,趣味性更大,待賀瀾說完,便直接往經史子集那一類的書架前去了。
萬冊福地的這座六層藏書樓,除了第六層的構造較為特殊外,其他幾層基本上都是一樣的擺設,一排排的高大書架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間,除了留下一條通道外,餘下的地方則稀稀落落地擺放了十幾張軟椅,還有幾個低矮的檀木茶幾,茶幾上擺着專門照管萬冊福地的弟子每天都會更換清洗的一壺清茶并幾個茶杯,方便門人借閱書籍時當場閱讀。
第三層的布置當然也是如此。賀瀾在一處書架前随便找了本兒書,便在一張軟椅上坐了下來,不過口渴時他并未動那清茶,而是從儲物護腕裏取了個顏色瑩潤拳頭大小的紅色果子出來。
季禾正好扭頭過來,‘咦’了一聲,好奇問道:“徒弟,你吃的什麽?”
“赤炎果。”賀瀾擡頭看了他一眼,“生長在炎熱之地的一種水果,對擁有火系靈根的人頗有益處,口感還不錯,清甜爽口。”
看着季禾那眼巴巴的神色,賀瀾覺得這小子的心思實在太好猜了,不由開玩笑道:“要不要試試?”
季禾的神色立馬變得躍躍欲試,賀瀾都有點不太想打擊他了:“要是不想啞嗓子,趕緊找你的書去!”
開玩笑!赤炎果作為生在炎熱之地擁有大量火元素的果子,真要讓還沒什麽修為的水系天靈根的季禾吃了,肚子痛喉嚨啞面上發紅算是輕的,修為紊亂可不是鬧着玩的!
季禾也不笨,心念一轉就弄明白了,‘嘁’了一聲,沖他比了比中指,轉到另一排書架前去了。
賀瀾沒搞懂豎中指具體是個什麽意思,但聯系一下季禾先後的神色和動作便不難猜到,不由嗤笑了一下,心情忽然變得挺愉悅。
過了幾柱香的時間,季禾懷裏抱着幾本書走了過來,放到賀瀾旁側的那張茶幾上,揚了揚眉,瞅着他:“這幾本怎麽樣?”
賀瀾取過最上面的一本,忽然笑了起來:“《雲荒記事》?”又拿過其它幾本,看得更是啧啧有聲,擡頭瞟了他一眼,“《古詩源》、《徐霞游記》、《四合八荒風雲錄》、《三刻拍案驚奇》、……哦,總算有本《針灸甲乙經》是正經書。”
“幹嘛這麽個眼神?”季禾聳了聳肩,“正經書看多了,不得有個消遣嘛。”
賀瀾眉梢微微微揚起,襯得右邊眉角上的那粒紅痣更為耀眼,不由笑話他:“還沒開始看呢,就想到要消遣了?”
季禾忍不住嗤笑道:“整日看正經書,不就把人的腦子都給看傻了!要人人都跟你似的,得多無聊多沒意思啊!”
賀瀾還沒說話,忽聞樓梯拐角處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趕忙打手勢示意季禾安靜,季禾沒太懂,瞪大眼睛看他。
賀瀾伸手指了指樓梯拐角。
季禾下意識地轉頭去看。
“沒想到師叔和賀瀾師弟也在。”南山溫潤謙和的聲音響起,随即出現的是他和煦如春風的笑容,蕭蕭如風下松的修長身形,以及仍舊一派月牙白的飄逸長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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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
“甚巧。”季禾下意識地回了一句。
南山的目光若有若無地從賀瀾身上掃過,似乎帶了些困惑。
賀瀾腦子裏的弦瞬間繃緊,不動聲色地站起來,笑了笑:“師尊閑來無事,便讓我陪他來萬冊福地看看。你素來喜愛看書,方才我還好奇在這裏怎麽沒見到你,沒想到這就見到了,真是巧。”
南山也笑了一下,和賀瀾又寒暄了幾句。
季禾在一旁默默站着,倒也不覺尴尬。畢竟浮薇平時走的就是高冷路線麽,小輩說話,懶得搭理才是正常反應吧!
孰料躺着也中槍!
南山話鋒一轉,忽然轉頭問季禾:“前些日子送給師叔的辟谷丹,師叔感覺如何?”
那言辭甚是懇切,看向季禾的眸子裏也帶着隐隐的誠懇真摯,再配上南山一貫和煦的笑容,襯得南山整個人溫潤如玉,風骨絕佳。
季禾瞬間反應過來,靠!辟谷丹!
他面上神情不改,只是說話語氣中多了些認可的意思:“甚好。你有心了。”
呵呵……那水系辟谷丹現在還在清岚宮浮雲殿的庫房裏放着呢。他又不是真的浮薇,辟谷對他而言,完全不是享受啊好嘛!
賀瀾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季禾的目光裏有幾分驚訝。
看來他們不是第一次接觸了……季禾到現在都沒在南山面前露餡,誠然,有原先師尊和南山接觸也不是太多的緣故,但季禾能瞞過一向心思細膩的南山,想來也不是一件易事。
至于沒瞞過自己麽……多半也跟自己跟師尊相處太久,一丁點不對也會覺得異常有關。
“如此,南山便放心了。若是日後師叔有需要,南山定會及時為師叔解憂。”南山仍舊笑容和煦,目光卻似是一直停留在季禾身上,幾乎忽略了一旁的賀瀾。
這會兒局面完全反過來了!
季禾覺得剛才賀瀾跟南山說話,自己分明是個局外人,怎麽這一躺槍就能成為主角了呢?人家賀瀾站着多尴尬啊!南山你不是來看書的嗎?去找書吧找書吧找書吧!
奈何季禾心裏腹诽,旁邊的兩個人都無從察覺。
“南山前些日子和既醉打賭,在萬冊福地尋找一本上古釀酒秘方,南山運氣頗佳,贏了這場賭約。”南山音色溫潤,娓娓說來,“既醉現下已在研究釀酒之法,屆時若是有宴,師叔可要賞臉啊!”
季禾愣了愣,回想了一下,是有這麽回事,也不好拒絕,更何況自己身邊現在有個賀瀾,沒什麽可擔心的,遂點了點頭。
“不知賀瀾師弟最近可有空?”賀瀾被忽略在一旁好半天,這會兒才聽到南山問到他,“最近想讓師弟幫忙煉個能裝大量丹藥的法器,當然,一應靈石好商量。”
賀瀾無可無不可,反正他在名義上是流岚宗的煉器師,這些年下來給各個長老、師兄弟煉過不少東西,價錢基本上也都是友情價。
“自然可以。回頭師兄送靈石來時,把要求之類的跟我講一下就好。”賀瀾說。
南山微微一笑,仿佛春水初生,又看向季禾:“賀瀾師弟要煉器,少則十天,多則一月,都不能陪伴師叔身邊。南山唐突,還望師叔不要怪罪。”
季禾眨眨眼,沒太反應過來情況。
先前賀瀾不是外出歷練了麽?都半年沒回來過,人家浮薇不是也一個人過的好好的?這怪罪一詞,從何說起?
沒等他弄明白,南山已經繼續道:“倘若這段時間內師叔有所要求,南山雖不才,也願時時為師叔解憂。”
一旁的賀瀾眉峰一緊,眸光頓時冷了幾分。
季禾沒搞明白,但他要是再沒看出來,就是個傻子。
“不必煩勞師兄了。一則,師尊平日不喜他人接觸,再則,即使煉器,我也會将清岚宮裏一切需打理的事務安排好後再進行的。”賀瀾随手拿起散在茶幾上的幾本線裝書,放在手上,淡淡道,“師兄來這裏看書,師尊亦有事要忙,這裏空間狹小,不宜多敘,改日來清岚宮坐坐吧。”
賀瀾語氣平常,季禾卻莫名覺得有些不對,聽賀瀾的意思是要走,便順着他的話點點頭,也是一副淡淡的神色:“走吧。”自己先行向樓梯的方向走去。
賀瀾再次跟南山道了個別,手中捧着書跟在季禾身後,打算離開。
南山溫和道:“師叔好走。”
他身姿挺秀,默默負手而立,看着二人的背影,眉宇微凝,眸光若有所思。
……
出了萬冊福地,從賀瀾手上将那幾本書接過來扔進手上的儲物護腕裏,季禾終于壓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伸手戳了戳賀瀾的後背,“你不喜歡南山?”
賀瀾挑了下眉,淡淡地問:“莫非你喜歡?”
季禾嘿嘿笑了笑,扳着手指頭算起來,“截止今天,我總共見過他四次。第一次就是在萬冊福地,那會兒我剛來沒兩天,想要多了解一下情況,就來這裏找流岚宗的宗門歷史看,出來時我就碰見他了;第二次是在同一天的下午,我逛了半天,累死累活地往山上爬臺階時又碰到他了,剛才他說的水系辟谷丹就是在陪我回到清岚宮時給送的;第三次是在你回來後的第二天,我覺得你太熱情了,有點招架不住,去找集英讨對策,在流雲宮外見到了他和既醉,他們打賭的事也就是那會兒提出來的。第四次麽,就是剛才了。”
“接觸不多,說不上喜歡不喜歡,但南山身上的那種儒雅謙和的氣質還是蠻招人的,讓人很難生出讨厭的情緒吧。”
賀瀾這次看他的時間有點長,過很久才說話:“我和他雖同門師兄弟幾十年,但……總覺得看不太懂他在做什麽。說是修仙,好像也沒放太多心思在這個上面,但他作為一個有些天分的煉丹師,成就很是不錯。外人看來,南山溫潤謙和,君子如玉,但脾氣再好的人也該有個心情不佳的時候,大家都覺得我溫柔耐心,但我也會有心煩意亂忍不住表現出來的時候,南山完全沒有。我們雖不是一個師父,但有宗主和師尊的關系在,我們彼此之間不說多親近,也不是太疏遠,但我很多時候都覺得南山很……怪。往日也沒見他和我師尊接觸有多少,今天猛地聽他說到,想時時為師尊解憂,我下意識地覺得違和。”
“如你先前所說,我喜歡師尊,那麽……我對出現在師尊身邊的人多少會加以關注。即使現在換成了你,這個習慣一時半刻卻還沒改過來。”
季禾有些明白了,驚訝道:“你覺得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對浮薇有愛慕之意?”
賀瀾皺了皺眉,“許是我多想了吧。”
季禾笑着擺了擺手,語氣松快:“沒影兒的事呢。你們修仙通常不是講究的都是男女雙修麽,兩男子雙修畢竟少見,哪能你喜歡浮薇,連帶他也喜歡浮薇?還是同一個師門的師兄弟!這也太巧了!不太可能!不過确實奇怪,我頭回見南山他就說要送我辟谷丹,還是水系的能溫養神魂的那種,連帶素璇都吓了一跳!第二回更奇怪,直接就探讨人生了!”
賀瀾的目光變得更加奇怪:“确實不尋常。無論如何,你現在修仙的根基尚淺,能力尚弱,還是小心點的好。”
兩人走出萬冊福地沒多遠,季禾反應過來,問賀瀾:“來時不是禦劍飛行麽?這次要走回去啦?”
賀瀾步履沉穩,面上神色未改,淡淡地說:“南山方才請我幫忙煉器,讓我想起來一件事。你剛開始修仙,對我師尊原有的法器也不熟,有些更是高階修士才能使用的靈器。我這幾天有空,幫忙幫到底,給你煉幾個趁手的法器。”
這麽好說話?
季禾狐疑地瞟了他兩眼,但看賀瀾不是開玩笑的樣子,便亦步亦趨地跟在了他的身邊。
季禾微微側過頭,狀若漫無目的去看青石板路兩邊的花花草草。
心裏忽然覺得蠻感動的。
最開始面對賀瀾,浮薇真人歷練歸來的大徒弟時,他個人不能說有惡感,但至少是不太喜歡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賀瀾喜歡浮薇,他承不來這份情,只覺得別扭尴尬;
後來從落霞城回來的那個雨夜,徹底捅破了窗戶紙,賀瀾目眦欲裂幾欲瘋狂,想要殺他時,即使自己也是受害者,他還是免不了地對賀瀾生了幾分同情憐憫,連帶第二天兩人談判時都變得好說話很多,晚上還意思意思地請賀瀾吃了個飯;
而從今天打開天窗說亮話後開始……彼此之間的相處變得坦誠了許多,雖不知賀瀾心中怎麽想,但人家也時不時地能露個笑臉,語氣輕松,在南山面前半點破綻不露,這會兒還能想到他沒有趁手的法器,想單獨給他煉些法器,他心裏不是不感動的。
興奮。
開心。
溫暖。
激動。
他眨了眨眼睛,再擡頭去看面前男人修長挺拔的背影時,莫名覺得順眼了許多,眉目彎彎,染上了幾分笑意。
賀瀾聽到身後隐隐有些笑聲,不用回頭看都能知道是季禾在笑,也沒去戳破,只是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等季禾跟他并肩同行。
還真是個傻孩子……只是說給他單獨煉個法器,就能樂呵成這個樣子麽?
季禾和師尊,還真的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中午12點準時更新喲,喜歡的寶貝兒們動動手指收藏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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