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萬冊福地就是畫天峰下的十二福地之一

在公開的宴會上喝過既醉釀的酒,但私底下卻喝過不少,這次的味道雖然獨特了些,倒也不是獨一無二的,細細品一品就完了。

突然聽到一旁似乎有筷子落地的聲音,賀瀾有些奇怪,側過頭去看,他的左手邊正是季禾的座位。

還真是掉落了筷子……賀瀾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季禾手上不住抖着,抖了一會兒才把空了的酒盅放到案幾上的動作。

季禾感覺到有人在看他,不覺擡起頭,見是賀瀾,放下心來,扭過臉對着賀瀾笑了起來,低聲說:“徒弟,好喝,桃花釀最好喝了,比青梅飲、梨花白好喝多了!”

這是喝醉了?

賀瀾略略挑起嘴角,看着他。

季禾前世喝過不少酒,酒量不小,照理說自然不會那麽快就醉了,但既醉釀桃花釀時費了最大的心思,連靈力都用了不少,若是修為深厚之人,當然無礙,但季禾現在只是築基中期,完全扛不住桃花釀中的靈力侵襲。

一杯酒下肚,臉上立馬就紅了,饒是意識尚有幾分清醒,卻也的确是醉了,動作上就有些不聽使喚了。

他忽地伸出手,抓住賀瀾的衣角,湊近了一點,極小聲地說:“桃花釀……酒勁……好大,我,我有點……難受。”

眼見季禾伸手抓着他的衣角,修長白皙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攥得幾乎發白,微微仰起的臉上紅暈漸生,眉梢眼角都似含了一汪盈盈春水,唇瓣柔軟而唇色瑩潤,整個人平白多了幾分勾人的意味。

賀瀾心念一轉,頓時明白了。

既醉這家夥做什麽不好,釀酒時注入那麽大的靈力,若非修為深厚,哪個人能扛得住這酒?以前有人喝酒喝多了以致醉死,家人将其埋葬三年後竟因酒醒而複生,他只當這是個以訛傳訛的笑話,沒想到現實還真讓人匪夷所思。

伸手扶住季禾,不讓他往下滑坐到地上,賀瀾想了想,當務之急還是把季禾先帶回去的好。不然等會兒衆人看到浮薇真人竟因小小一杯桃花釀就醉成這個樣子,恐怕嘴上不說,心裏也會琢磨,更容易生出是非了。

“好孩子,自己試一試站起來,然後走出去,乖啊。”賀瀾一邊扶着季禾坐好,一邊在他耳邊輕聲說着,不覺中帶了點誘哄的意味。

季禾似乎是聽進去了,微微咧開嘴沖賀瀾笑了笑,點點頭,然後就慢慢站起身,轉過頭就往閑月閣外走。

集英正與既醉說話,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側頭看了一眼季禾的背影,随即将疑惑的目光移向賀瀾,賀瀾沖他點了點頭,随即就站起身,追着季禾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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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英将目光收回來,繼續與衆人談笑,心裏一片了然——季禾多半是喝醉了。

雖然季禾和賀瀾相繼離席,但席上并沒什麽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依舊是先前的觥籌交錯談笑風生。

“哎,南山,你看什麽呢?”既醉喝完杯中的酒,轉過頭想找南山說話,卻看到他目光飄忽不知落在何處,有些奇怪,不覺訝異地問。

南山擡手,給既醉又斟了一杯酒,笑容溫潤儒雅,十足的君子風度:“沒什麽。”頓了一頓,他忽然笑了一下,“酒有點喝上頭了,我先出去走會兒,師尊問起時幫我打個掩護。”

“哦,好。”既醉眯眯一雙桃花眼,漫不經心地點頭應下。

南山離席,循着季禾跟賀瀾剛才離開方向慢慢地往前走,臉上挂着淡淡的溫潤笑容,一襲象牙白的飄逸長衫被初夏微醺的風吹起了衣角,在空中翻飛如淩亂的蝶。

穿過圓形拱門,步過長長的連廊,繞過幾叢玉蘭花,南山一擡眼,就看到季禾蹲在一座假山下,正吐得天昏地暗。

賀瀾正蹲在季禾的旁邊,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半摟着他的腰,讓他不至于因為吐得腳軟無力而直接跪倒在地上。

臉上的擔憂神色分明無疑。

南山本來還算悠閑的腳步微微一頓,随即閃身避在了假山的後面。

自己之所以追出來,其實是想跟浮薇師叔和賀瀾先說一下,他們過幾日就要一同去雁行門的事的,卻正好撞到了這樣的一幕。

做出偷窺師叔這種事……南山心裏忽然有些緊張,完全不同于面上仍舊溫潤謙和的笑容。

吐了半天,季禾終于感覺沒什麽東西好吐了,手腳發顫地想要站起身來,不提防間腳下無力,往後崴了一下。

“怎麽樣?還難受麽?”賀瀾的聲音低沉,沒有絲毫嫌棄季禾的意思,摟着季禾半扶半抱地帶着他站起來,從懷裏取出一方帕子遞給他。

季禾大口地喘了幾口氣,接過賀瀾手中的帕子,擦了一下嘴巴,随即又忍不住‘嘔’了一聲,無力地擺了擺手,聲音裏都帶了點軟綿綿的無力感:“還好。不過剛才吃的喝的全都吐光了,胃有點疼。”

賀瀾專注地看了一會兒他的臉色,忽然低聲說:“你在這兒先待會兒,我去閑月閣的膳房裏給你要一份溫補的湯帶回去。”

他本來以為自己會用協商的語氣跟季禾說這句話,但真正說出口時,話中的溫柔意味讓他自己都吃了一驚。

更遑論季禾,以及正避在假山後的南山了。

季禾雖然吐了半天,但桃花釀喝上頭的後勁兒還在,臉色蒼白中卻又泛着一股不正常的紅暈,連白皙纖細的脖頸都泛着淡淡的粉紅,聽到賀瀾的話,還殘存着生理淚的眼睛發亮的出奇,不覺微微抿了下唇,笑着點了點頭。

“好。”

賀瀾鬼使神差地又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聲音低沉又溫柔:“乖乖在這兒等着。”旋即便轉身循着來路往回走。季禾半靠在假山上,擡眼看着賀瀾逐漸走遠的寬厚峻拔的背影,忽然有一瞬間,感覺從身後看過去,賀瀾給人的感覺,還是蠻可靠安全的。

忍不住又低聲笑了起來。

哎!自己居然還有這麽酸的時候?

避在假山後面的南山現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睜睜地看着師徒二人的互動,只是短短一會兒,卻有萬般滋味湧上心頭。

師叔……還有這樣完全歇下心防依賴一個人的時候嗎?浮薇,看起來和賀瀾師弟關系很是親昵的樣子……

南山一直挂在臉上的溫潤謙和的笑容不覺消失了,怔怔地看着垂着眉眼微微笑起來的季禾,心頭猛地一跳。

喜歡嗎?喜歡的。

可能,拜入流岚宗的第一天,從他對那個在高臺之上端然而坐的護宗長老浮薇有了一分好奇開始,所謂的修仙都已經成了無關緊要的事了。

過了一會兒,季禾從剛才的情緒裏緩過來,這才陡然驚覺周圍的環境實在不算隐秘,不放心地掃視了一遍四周,眯眯眼,什麽也沒看到,但還是不放心,還是詐一下人試試吧!

“誰在那裏!”

他漫無目的地看了看,随口喊了一下。

南山正放在假山山石上的手猛地一緊,瞳孔驟然收縮——怎麽忘了!師叔是化神期修為,他一個小小的金丹初期修士,居然妄想在師叔面前藏匿行蹤!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可能……真的很喜歡寫暧昧的‘爛俗’橋段?(捂臉)

☆、溫柔

“師叔……”

見到真的有人,而且是從假山後面緩步走出來時,季禾整個人是懵逼的。

老天哎!他這是撞了什麽運啊!居然還真的有人偷看,尼瑪,是南山!

季禾皺了下眉,忍不住有些頭疼。

這人太實誠了吧……他喊這麽一嗓子居然都能給詐出來!

“南山方才在席上見師叔和賀瀾師弟相繼離席,心下有些擔心,趕到的時機不巧,并非有意偷窺,還望師叔諒解。”南山的臉上又挂上了一如往日的溫潤笑容,緩步走過來,對着季禾拱了拱手。

微微低下頭時,眸中閃過一抹暗色。

“無妨。無妨。”季禾伸手揉了揉眉心,淡淡地說,他對着南山實在沒脾氣。他也沒辦法有脾氣起來,笑得這麽真誠話說得這麽坦白的一人兒,跟人家發火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似的,忒沒意思。

南山見季禾神色淡淡,也沒覺得受打擊,依舊言笑晏晏:“我看師叔剛才有些不适,可是既醉釀的酒不合胃口?”

這麽早就在了?那豈不是自己跟賀瀾說話都被他聽到了?季禾眯眯眼,也沒在意,随口說道:“沒事。已經好很多了。不用挂心。”

“話雖如此說,師叔不适,南山心裏也是極為擔心的。”南山笑笑,從懷裏拿出了一個細長的白瓷小瓶,溫聲說,“既醉好酒成癡,釀酒時經常控制不住靈力的收放,連我這常喝他的酒的人都能常常喝醉,師叔喝不慣也是有的。南山這裏有做好的解酒藥丸,師叔不妨一試。”

咦?有這麽好的東西!

季禾眼睛微微一亮,頗有些躍躍欲試。南山看在眼裏,幹脆直接拔下小瓶的軟木塞,将細瓷小瓶遞給季禾,充滿了鼓勵的眼神望向他,希望他試一試。

季禾沒怎麽猶豫,将細瓷小瓶接了過來,倒了一粒解酒藥丸在手上,見是珍珠大小的瑩白色的藥丸,尋思着南山是個煉丹師,這解酒藥應該是有奇效,便直接丢進了嘴裏,咽了下去。

丹藥入口時沒什麽苦味,當然也沒什麽甜味,就跟喝了口白水的感覺差不多,但沒一會兒,季禾就覺得剛才還懵着的腦仁就不疼了,心口也舒服了很多,連有些發麻的手腳都緩過來了,不覺夷然笑道:“果然是好藥!”

“能得師叔這樣稱贊,是南山的幸運。”南山将細瓷小瓶收好,見季禾的臉色緩和了許多,心下大定,也笑了起來。

腦海中卻忽然閃過剛才親眼所見的師徒二人間的親昵互動,心裏忍不住起了點試探的心思:“師叔和賀瀾師弟……感情很好?”

季禾醉酒的症狀輕了點,加上南山确實幫了忙,不好意思再趕人,也就有幾分聊天的興致了,不過南山這個問題麽……

他乜斜了一眼南山,随口說:“你和集英的關系不好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南山欲言又止,“我和師尊的關系當然很好!賀瀾,賀瀾……”

南山頭一次感覺自己表達問題不夠清楚:我和師尊的關系當然很好,可是,師尊再随和再親切,也不會容許我扶着他摟着他甚至揉他的頭發,更不會讓我用哄孩子一樣的語氣跟他說話啊!

季禾又不傻,見南山這麽個樣子,對南山心中所想不說猜到十分,也能猜出七八分來,語氣不由轉淡了點兒:“幾十年的師徒情分,于本座而言,賀瀾當然不是一般人。”

嗯,當然不是一般人,尼瑪,現在是我師父啊!天大地大師父最大!更何況,賀瀾好像也沒做什麽了不得的事兒啊。南山這是怎麽想到這個上面的……小夥子你真的是想太多了!

南山聞言,臉色頓時暗了一暗,本想問問怎麽個不一般,轉念一想,沒準兒師叔看起來冷傲不親近人,私底下其實并不喜歡師徒尊卑的那一套,不然怎麽會容許賀瀾有那般的動作言語?自己總是奉禮法知進退,沒準這樣的更不招師叔喜歡?

“那是我唐突了。”想通了之後南山整個人都放松了不少,說話間也不那麽謹小慎微擔心惹季禾不高興,本就溫潤清朗的眉目間多了點說不清的灑脫,“我師尊可有找師叔說過出訪雁行門一事?”

季禾樂得南山把話題繞開,點了點頭:“宴前已經說了。按集英的意思,是你和賀瀾同我一起去。”

“師叔可答應了?”南山專注地看着他,神情中不由帶上了點兒期待。

季禾這下有點犯難——先前只說要考慮考慮,還沒說答應啊。這下南山問起來,他怎麽說?還沒跟賀瀾通過氣兒啊……

南山笑着說:“我倒是希望師叔答應呢。雁行門遠在西北邊塞之地,師叔若是答應了,我也能去那裏見識見識不同的風景。”

“你是想……”季禾有些詫異,想說南山是不是想出去玩的,又覺得這樣說好像有點不太合适,一時遲疑了下來。

“如您所想。南山的确是想出去……偷個懶的。”南山微微一笑。

我自然是想去雁行門見識歷練一番,更多的……其實是想與你多待上一會兒吧。這樣的理由,卻不能正大光明地說。南山心裏頗有些自嘲地想。

季禾沒想到南山這麽坦白,自己倒是不好拒絕了。

“去雁行門偷個懶?師兄什麽時候有這麽好的興致了?”

賀瀾大跨步走過來,正好聽到南山說話,語氣淡淡,眉峰卻是忍不住一挑,連帶着右邊眉角上的那粒紅痣都耀眼淩厲了許多。

南山笑容不變,很是淡定從容:“既然賀瀾師弟已經回來了,那南山便不多加打擾了。還希望師叔能發發慈悲,滿足一下南山的心願。”

先前的話還算正常,說到最後時南山的聲音忽然低了點,讓季禾莫名地有種被撒嬌的錯覺。

老天!太幻滅了!這可是蕭蕭如風下松,濯濯如泉中玉的溫潤君子南山啊!

“我答應了!”

這句話一出口,季禾就後悔了,肯定是鬼附身鬼附身鬼附身啊!他怎麽就頭腦發熱沖動了這麽一把!

南山略微怔住,随即朗朗一笑,很是開懷:“如此,那這一路上可是要麻煩師叔了。我去和師尊說上一聲,先告退了。”

南山轉身便回閑月閣的宴席上去了,季禾忍不住偷眼觑着賀瀾,果不其然,賀瀾在之前還算平靜的臉色早就沒了,這會兒黑得跟煤灰似的,眉頭緊緊皺着,眸光暗沉,周身氣壓低的不能再低了!

“哎!徒弟,你生氣啦?”季禾伸手扯了扯賀瀾的衣角,随口開玩笑地問。

賀瀾覺得自己心裏突然火起也是挺莫名其妙的。他好像是有點兒生氣,可是氣什麽呢?

“你答應他一起去雁行門?”賀瀾沒管季禾扯着自己衣角的手,帶着他往閑月閣外頭走,準備等出了琅嬛福地再禦氣回畫天峰,步履從容,語氣卻不由自主地冷淡起來。

季禾嗤笑了一聲,沒所謂地說:“集英是不是也找過你?宴前他跟我分析了那麽一大堆,無非就是我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也沒選擇的餘地。與其是你們逼我答應,不如我自己主動答應,沒準兒還能争取點福利之類的。至于南山,他去不去,和我又有什麽關系。”

“我沒說要逼你答應。”賀瀾皺着眉說。

季禾伸手撐着額角,由下而上地瞅着賀瀾的側臉,笑起來:“其實這件事呢,作為名義上極其必要而且極其重要的參與人,我反而是最後一個知情人,照理說,我應該會生氣一下的。不過麽,徒弟你态度挺分明,沒完全站到集英那邊去,你的這點好我是念着的,就不生氣啦。”

賀瀾陡然有一種被人用目光就能完全看透的錯覺。腳步微微一頓。

是啊,眼前人話唠、貪吃、愛在嘴上占便宜,他們都以為這會是一個好說話好糊弄能打馬虎眼的人,卻忘了彼此之間的不熟悉,更能讓人心生警惕。

孤身一人流落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雲荒大陸,頭上頂着的是流岚宗護宗長老浮薇真人的顯赫聲名,身邊強手如林卻不知是敵是友,即使是只圖個自保,季禾也不會輕易相信別人。

他們防着季禾,季禾又何嘗沒有防着他們?

他偶爾所流露出來的歇下心防的依賴,可能只是他在能夠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才會允許自己做出來的吧。

至于說即将出訪雁行門的安排,單說對季禾隐瞞不報這件事……自己還真沒半點立場能夠生氣啊。

而季禾的态度,在此時此刻卻顯得如此的溫情而仁慈。

因為你在這件事上向着我了那麽一點點,我就不會生你的氣。

賀瀾心頭忽然萬般滋味湧上,一時有些怔然。

人與人之間所謂的信任,其實就像是一張脆弱的白紙,任你随意塗抹,畫出千萬種可能,只要不是用鋒利的筆尖戳破它,任何挽回的機會,都還是能有的。

“季禾。”賀瀾張了張嘴,又不知該說什麽。

我不會再瞞你騙你?

我們彼此試着多信任對方一點?

都太虛太虛了……彼此相識不過數月,自己哪裏來的如此大的不相欺不相瞞的自信?

即使季禾賭上一把信任他,他又是否能真的做到對季禾托付全部的信任呢?

變數太多,而世事難測。即使是最簡單的将自己的真實身份坦然告知,他現在都做不到,更何況其他的呢?

可能還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吧。

“嗯?”季禾歪歪頭,沖他抿唇一笑,目光清亮,仿佛洞察世事,眼角微微上挑,卻是分明的戲谑意味,“不告訴我你帶了什麽溫補的湯給我嗎?”

賀瀾一時失笑。眼中不由浮現一絲溫柔。

困擾自己的問題,可能在季禾那裏,根本就不算是個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嗯……季小禾攤手,表示自己真的就是很好說話很好糊弄的人噠!

☆、親昵

作者有話要說: 麽噠,突然很好奇‘作者有話說’出現在正文上方是個什麽樣子!昨天中秋節寶貝兒們有沒有吃月餅賞月!臺風影響下只能看大雨的作者表示好心累!

打滾,求收藏求評論!

雁行門遠在西北邊塞之地,而流岚宗則在浙南,普通人若要從流岚宗去雁行門,少說也要一個多月。

等到出發這一天,集英送他們出了流岚宗宗門後就回去了。而在山門外看到賀瀾祭出的法器後,季禾不禁感覺到自己的三觀又一次被刷新了。

居然是一艘小型飛舟!

飛舟不大,只有一層,但統共有三四個房間,還附帶了一個小廚房,甲板上的空地也不算小,另有一套藤制的桌椅擺設,足夠他們幾個人平時用了。

關鍵是,這飛舟意味着他們可以直接飛去雁行門啊!

大神的大腿果然是要緊緊抱着的!

“師尊,請。”一旁的賀瀾見他盯着面前的飛舟一直沒動靜,心說這是被吓住了?這會兒有南山在場,他不好說什麽,只能咳嗽一聲,提醒季禾。

季禾回過神,趕忙一提長袍,緩步上了飛舟,旋即示意賀瀾跟南山一同上來。等三人都上了飛舟,賀瀾從儲物護腕裏取出了幾塊靈石,掌中發力,将它們一一嵌入了飛舟上的靈石啓動處,只聽“轟隆”一聲響,飛舟便慢慢升上了半空,繼而又往上上升了一會兒,直到往下看已經看不清楚下面的人了,飛舟這才穿破雲層,直直地往前飛了出去!

季禾面上淡定地站在甲板上,感受着清風掠過耳畔,吹起額前碎發,心中卻是波濤洶湧的很,要不是南山還在場,他簡直想立馬轉身就去抱賀瀾的大腿啊!

枉費他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地在想怎麽才能隐瞞自己沒辦法禦氣這件事!

早知道是乘飛舟出行,完全不用操這個心好嘛!

不過話又說回來,賀瀾這是……為他考慮麽?

在雲荒大陸上,凡是修仙之人,最不濟的尚未入門的人都能以靈禽代步,稍往上就是漫長的禦劍飛行的階段,入了元嬰期,才可以禦氣飛行,速度當然與禦劍不能同日而語。

而飛舟的速度,雖說不上慢,但絕對不快,甚至比禦劍飛行的速度還略遜那麽一點兒……南山是可以禦劍的金丹初期修士,而賀瀾已入元嬰期,可以禦氣飛行,只有他,即使已經築基,但因缺少實戰經驗,對禦劍飛行還是一竅不通。

季禾自覺不傻,對賀瀾的這份情,默默地先承情了,尋思着以後能不能給還回去。

三人在甲板上站着有話沒話地聊了一會兒,季禾就借口休息遁了,回的房間自然是布置陳設最好的那間,畢竟出訪雁行門的是流岚宗的護宗長老浮薇真人麽!

南山和賀瀾二人還靠着飛舟的欄杆站着,彼此沉默着互相對視了一會兒,南山忽然笑道:“賀瀾師弟看樣子不太希望我跟着你們去雁行門?”

“師兄想多了。”賀瀾皺了下眉。

南山莞爾道:“以前我可沒覺着師弟是這麽口是心非的人啊。”

“師兄想多了。”賀瀾語氣平淡地又重複了一遍。

眼角餘光卻忍不住往季禾那邊已經關上的房門瞥了瞥。

南山注意到他的動作,手指間把玩着随身帶的一塊玉佩,溫溫笑着:“我可沒想多。浮薇師叔想必都歇了,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賀瀾眼神微微一暗,只靜靜地看着南山,沒說話。

“師弟總這麽冷淡,讓師兄可怎生是好,還想和你處好關系呢。”南山挑起嘴角,笑容無端中多了一分肆意。

賀瀾現在心裏的感覺有些說不出來的怪異。

往日見到的南山,溫文爾雅,儒雅謙和,而現下跟他正說着話的南山,卻有種風流恣意的調調,這不是既醉的風格麽?

“你和浮薇師叔的關系很好?”南山收起了嘴角的肆意笑容,狀若無意地問。

賀瀾挑了挑眉:“你和宗主的關系不好嗎?”

聽到賀瀾這樣反問,南山一時間有點沒反應過來。

等回過神了,想起自己前不久剛問過浮薇同樣的問題之後得到的回答,只能心下苦笑了一聲。

果然是幾十年的師徒情分嗎?連對自己這個問題的回應都能如此地如出一轍?

“上次在琅嬛福地的閑月閣飲宴時,我也問過師叔同樣的問題。”南山語氣淡淡,聽不出什麽情緒,“你知道師叔怎麽回答嗎?”

“與我一樣。”賀瀾說。

南山側頭看了他一眼:“師叔跟你說過?”說完了又覺得不對,自己微微搖搖頭否定,哪有師父跟徒弟報備的。

賀瀾心下不由嗤笑,這就按捺不住了?喜歡還是不喜歡,居然是如此透明直白的反應,讓人連個猜頭都沒有,還挺沒意思的。

不過賀瀾心中卻有幾分好奇:倘若師尊還是原先的師尊,會有知道南山心思的這一天嗎?如果知道,又會是什麽反應呢?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南山忽然又轉了話題,“你跟着浮薇師叔少說也有六七十年了吧……”

賀瀾面色未改地點了點頭,神思卻不由有些恍惚:細算起來,這師徒情分又何止是六七十年啊!身為一只照夜玉獅,來到師尊身邊二十多年後,才幻化成人形,被師尊收入門下,才有了正式的師徒之誼。先前那些歲月,不過是暫時還不能化成人形、現于人前而已。

雖然在名義上稱南山一聲師兄,但實際上他比南山進入流岚宗拜師還要早上好多年,當年宗主收下南山後,他還曾經因為年幼好奇跑去偷看過……當然,這種事還是不要說出來了。

師尊若是還在,那自己好歹還算多了個“競争對手”,照眼下這情況,季禾不僅對他沒意思,對南山更是沒好感,南山所謂的“喜歡”,還不知道得折騰到哪年哪月了。

想到這兒,賀瀾眼中不禁浮現一抹促狹笑意,擺了擺手:“我先回房了。飛舟已經設定了行進路徑,師兄且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南山微微颔首,似乎是想到了其他的事情,面上的溫潤笑容隐去了些許。

飛舟的行進速度不快,但将近一天之後将将離開了浙南地界,直往西北而去。

這一天的天色一直都很好,雲卷雲舒間逐漸是金烏西沉,沒多久,漫天紅霞的黃昏消失了,緊接而來的就是安寧靜谧的夜晚,細碎的如同銀色寶石的星子散落在柔和墨藍的夜空裏,讓人心情莫名地就能平靜下來。

季禾半支着腦袋靠坐在窗邊,只覺月華如練,星光似幻,連夜空的顏色都比以前在大都市裏看到的幹淨很多。

“好有星際穿越的feeling啊……”他随手抓了顆桌上碟子裏的花生丢進嘴裏,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句。這會兒房間裏就他一個人,挺安靜的,窗外又是月色朦胧星光璀璨的,心情不好都不行。

季禾從儲物護腕裏扒拉出一本《雲荒記事》看了一會兒,餘光落在自己擺在窗邊小桌上的寒冰刺,季禾忍不住開了小差,琢磨了一下。

哎!說起來……賀瀾在幹嘛呢?

這還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天際驟然有幾道白得耀眼的閃電劈下,隐有撕破天穹的架勢,随之而來的就是轟隆作響的雷聲。沒多久,星月就隐去了蹤跡,天色暗沉了下來,如同潑墨一般的漆黑。窗戶沒關,狂風頓時掀起了房間內的紗簾!

下一秒,本就不大的飛舟忽然也劇烈搖晃了兩下,桌椅移了位置,擺在上面的幾個青瓷骨碟随之掉落在地,發出刺啦的碎裂聲響。

季禾一驚,猛地站起了身,想探頭往外看一看是什麽情況時,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耳邊也有人沉聲說了一句:“別看。”

啊?

啊!

鬧鬼啊!

季禾這下更是被吓得不輕,“啊”地喊了一聲,這房間裏就他一個人啊!有鬼嗎有鬼嗎有鬼嗎!

他壯了壯膽子回頭看,這一看就忍不住罵了出來:“靠!”

居然是賀瀾!

果然是賀瀾!

季禾不由覺着自己這幾個月的膽子算是白練了,這飛舟上包括他在內統共就三個人,飛舟還是賀瀾親手煉出來的,能悄無聲息地進任何一個房間的,不是賀瀾又能是誰?

季禾瞪了瞪眼睛,無聲詢問賀瀾是個什麽意思。

賀瀾卻沒功夫跟他解釋,拉着他匆匆出了房間來到甲板上,南山已經在了,一襲月牙白的飄逸長衫此時被狂風吹得更是飄逸,溫潤的眉眼間隐隐有一絲憂色:“正好碰上修仙者渡劫,我們的運氣實在不怎麽樣。”

季禾沒太弄明白是個什麽情況,賀瀾倒是神色輕松:“沒事。我煉這飛舟時早就刻畫了抗雷法陣,輕易不會有事,從這雷劫的威壓來看,想必渡劫的道友修為不低。”

南山問詢的目光似有似無地向季禾投了過來。

季禾一向還算相信賀瀾,既然他說沒事,那應該就是沒事了吧,旋即就點了點頭,以示對賀瀾的信任。

賀瀾不由嗤笑一聲:“看起來,南山師兄好像不怎麽相信我啊……”

說罷,他腳步未動,手上卻陡然發力,锟铻刀現于手心,刀尖在手心上疾速翻飛,閃出一道道銀白色的亮光,亮光半分沒有逸散,在空中迅速結出了一個看起來極為漂亮也極為複雜的法陣!

法陣結好,賀瀾将手指遙遙一指,嘴裏輕咄“去!”,那法陣陡然離開他的手心,迅速升上半空,賀瀾手上又做了幾個動作,那法陣便發出了一陣耀眼的白光,随即不斷變大,變大,直到将他們所在的飛舟牢牢地罩住,一縷縷白光不斷地滲進飛舟之內,最後,法陣消失,飛舟也不再搖晃,變得穩固起來,天際雖仍有雷電作響,他們所在的這方天地卻已是靜谧無聲。

“如此,可保飛舟無恙。”賀瀾收回了掌中的锟铻刀,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色,“今晚只能先滞留在這裏了。等明天雷劫稍弱,我們再出發。”

賀瀾說罷,也沒再管南山的神色,将手遞給季禾,沖着他眯了眯眼睛。

季禾整個過程都是實力懵逼的,心裏在不斷地驚呼着“大神啊”、“真厲害啊”,賀瀾将手遞過來時,他的腦子還是一團糨糊,下意識地把手伸了過去。

季禾的手剛伸過去,就被賀瀾輕輕握住了。賀瀾剛才刻畫法陣費了點靈力,這會兒掌心微熱,略帶些汗,季禾站在甲板上吹了會兒風,雖然不冷,但身上已經有點涼了,這下感覺到賀瀾掌心的熱度,便不由自主地又把手指往賀瀾的手心裏探了探。

賀瀾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依舊不緊不慢地帶着他往房間裏走,小指卻往回一勾,點了點季禾的手心。

季禾随即又用指尖壓了壓賀瀾的小指,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沖賀瀾比了個中指,心裏免不了吐槽一下賀瀾的幼稚。

師徒倆的小動作簡直是旁若無人。

哦不,還有個南山。

南山看着兩人順着走廊往房間走的幾乎靠在一起的身影,一向平靜溫和的眼中也不由起了波瀾。

如果不是在流岚宗生活了幾十年知道浮薇是師父而賀瀾是徒弟,單憑賀瀾之前刻畫防禦法陣時的一言扛鼎說一不二,以及現在和浮薇的各種親昵随意的動作,恐怕連自己都要錯認,以為賀瀾才是師父。

浮薇……

你們之間的相處,已經親昵到這種程度了嗎?

☆、同床共枕

作者有話要說: 同床共枕啦……有木有很激動!

好吧,什麽都沒有發生……打滾,求收藏求評論!

“啊喂,回的是我房間!”

賀瀾直到拉着季禾回了房間,這才松開了兩人一直牽在一起的手,季禾有點後知後覺地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對賀瀾大晚上還安安穩穩地在他的房間裏坐着的情況很是費解。

賀瀾擡了擡手,先前房間裏因為飛舟震動而移了位置的桌椅、以及碎裂的骨瓷碟子都回到了原位,他伸手指了下自己旁邊的圓凳,示意季禾過來坐。

“以防萬一,今晚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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