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新魚來了嗎?
蒯夫人在金陵嚣張慣了, 冷不丁遇見個比她更嚣張的,捂着挨打的那邊臉,竟原地呆住了。
半晌過去, 她回過神來, 猛地跺一下腳, 滿臉焦急的追問說:“你這話什麽意思,我的興懷也出事了嗎?!”
她難掩暴躁的環視一周,道:“你們說話啊!”
申氏早就聽趙寶瀾說了她與蒯家的愛恨情仇,知道那兄弟倆幾次三番想要害自家乖崽, 心中早就惱火不已,現下知道蒯夫人身份, 更懶得同她糾纏,吩咐左右說:“堵上她的嘴,直接扭送回金陵, 別在這兒惹我心煩!”
蒯夫人還當自己是寵妃之母,高高在上, 當即便厲聲道:“誰敢?我可是淑妃的母親, 皇子的外祖母!”
申氏冷冷瞟她一眼,又一耳光打掉了她臉上的傲慢:“別說是你, 就算是淑妃在這兒, 我也敢給她一嘴巴!我給金陵皇帝臉面,他最好兜着,不然咱們就拉開架勢幹一架,誰當皇帝還不一定呢!”
蒯夫人何曾聽過這般放肆的話, 瞠目結舌良久之後,驚叫道:“你放肆,你怎麽敢——”
荊州刺史聽說這邊鬧起來了, 又有燕侯夫人牽涉其中,忙不疊往這邊趕,正好聽見申氏說那幾句話,眼皮子猛地一跳,又不敢加以評論,只揮揮手,吩咐道:“蒯家私通外敵,這婦人想也牽涉其中,還不快快将她拿下?!”
幾個婆子直接過去将蒯夫人按住,還有人去找東西堵她的嘴,蒯夫人瞪大眼睛,趁這最後關頭向荊州刺史道:“你可聽見她說的話了?她大逆不道,居然敢妄議君上!”
荊州刺史不欲多費口舌,也不想說些敏感話題,按住蒯夫人的婆子看出他意思來了,随手找了塊抹布過來,把蒯夫人嘴堵得嚴嚴實實,半拉半推的把人給弄下去了。
荊州刺史擠出來個笑,擦擦冷汗,向申氏道:“叫夫人受驚了。”
申氏禮貌的回以一笑:“無妨,都是小事。”
……
趙寶瀾對金陵那邊了解的不多,只是聽申氏話裏話外的意思,對皇帝仿佛并不是很敬重,待回到房間,便道:“嫂嫂,你方才提及皇帝……”
申氏目露不屑,嗤笑道:“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他算個什麽皇帝,沐猴而冠罷了。內政不修,邊境不穩,對着各地軍閥打腫臉充胖子,時不時下旨申斥咱們家,蝙蝠身上插雞毛,他算什麽鳥!”
她拉着趙寶瀾在自己身邊坐下,叮囑說:“寶蟬與你有恩,你同她一道前往金陵尋親便是,嫂嫂既見了你,也放心了,再過幾日此間事了,我便啓程返回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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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急嗎?”
趙寶瀾依依不舍的拉着嫂嫂的手,親昵道:“嫂嫂不同我一道往金陵去嗎?聽說那兒是大殷最繁華的所在,可好玩了。”
“不啦,”申氏何嘗舍得放她出去,只是孩子大了,總拘束着也不是那麽回事,她解釋說:“近來邊境不穩,各地諸侯又屢有異動,大變怕是就要來了,這大殷的朝廷到底能維持多久,還是個未知數。”
“唉,”趙寶瀾嘆口氣,說:“好叭。”
申氏怕乖崽到金陵去吃虧,愛憐的摸摸她的小臉蛋,柔聲道:“雖說金陵遍地高門,仕宦之家如林,不過你也不必介意,什麽公候伯爵、皇親國戚都不如槍杆子管用,有哥哥嫂嫂在,皇帝都別想給你委屈受。”
說到這兒她眼睛亮了一下,躍躍欲試的搓了搓手,說:“你耐心等個幾年,說不定哥哥嫂嫂能給你掙個公主當!”
“……”趙寶瀾:“?????”
她遲疑道:“皇帝會願意封我做公主嗎?”
“傻崽——格局大一點,讓你哥哥封。”
申氏興高采烈道:“你閑着沒事的話就提前給自己想個封號,要好聽、意味也好的那種!”
“……”一直默默旁聽的系統120:“?????”
它心想這位姐能嫁進惡龍之家果然是有原因的。
趙寶瀾卻沒多想,兩眼發光,興高采烈道:“到時候能給寶蟬姐姐也封個什麽嗎?”
“……”系統120:“?????”
申氏滿口應了:“封,都封!”
趙寶瀾興奮壞了,在屋子裏轉了幾圈,迫不及待道:“那我哥什麽時候造反啊?”
“快了快了,”申氏愛憐的看着小魔王,說:“已經動起來了!”
系統120:“……”
系統120默默屏蔽了當前信號,然後将自己團成了一塊小餅幹。
我常常因為不夠變态,而跟惡龍之家格格不入_(:з」∠)_
……
五天之後,聶順帶着真正的鄭宜靜抵達荊州,同行的還有鄭宜靜的養弟和未婚夫。
相較于趙寶瀾光禿禿一個人來認親,他們那邊是有真憑實據的,祝婆婆尋個由頭出府,先行見了鄭宜靜一行人,瞧見當年她養父母仔細保存下來的襁褓之後,老淚縱橫。
“沒錯,就是這個,”祝婆婆熱淚盈眶,說:“針腳跟夫人的針線一樣,這個是可以對照的——嗯,模樣也像。”
趙寶瀾輕哼一聲,揶揄說:“婆婆,你見到我的時候也說長得像呢。”
滿廳人都笑了,祝婆婆也笑,說:“這回肯定錯不了了。”
事情确定下來,接下來要做的就簡單了,趙寶瀾先去為李氏診脈,确定沒有問題之後,便同祝婆婆一道,将事情原委講與她聽。
李氏聽得愣住,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這,這也太過……”
祝婆婆便将鄭宜靜一行人帶來的襁褓遞過去:“夫人,您來瞧瞧這個。”
李氏起初還不明所以,接過來時滿臉茫然,仔細看了一會兒,神情忽的僵住,旋即淚如雨下。
趙寶瀾見狀,便叫了早在隔壁等候的鄭宜靜來,母女團圓,抱頭痛哭。
認親結束,李氏被鄭宜靜和祝婆婆一左一右攙扶着去尋趙寶瀾,剛一見面,便要下拜:“我這才知道,那夜夢見菩薩時,他所說的貴人是趙姑娘,将我女兒帶回來的人并不是刺史夫人,而是你呀!”
她聲音哽咽,難掩感激。
趙寶瀾趕忙将她扶起來,笑道:“您別怨我之前有所隐瞞便是了。”
鄭宜靜在北方長大,是個美麗爽朗的姑娘,未婚夫也是個很俊朗的小夥子。
李氏又哭又笑,心中五味俱全,因這近來身子好了,便約着第二日往廟裏去拜謝菩薩。
趙寶瀾站在門外笑盈盈的望着這一幕,同系統120道:“她找到了女兒,我也找到了哥哥嫂嫂,這是個好結局,對吧?”
“不止,”系統120涼涼的道:“您還抓了兩條魚,大豐收呢。”
“對哦。”趙寶瀾這麽一想,更覺得美滋滋了。
荊州之行圓滿落幕,寶蟬也在申氏主持之下認了聶順為義父,儀式結束之後,申氏收拾行裝準備返回朔方,趙寶瀾也即将要出發前往金陵。
分別的時候到了。
嵇朗心知壞崽這一去就是羊入虎口,側目打量她一會兒,又忍不住暗嘆口氣,覺得興許她才是那只老虎,昌國公世子則是那只羊。
将申氏與趙寶瀾一道送出荊州城外,他備酒相送:“後會有期。”
申氏與他說了幾句,又拉着自家小魔王的手不想松開,分別在即,她心裏邊有千萬個舍不得,再三叮囑道:“凡事不要太過忍讓,別受委屈,別忘了你是趙家的女兒,走到哪兒去都能挺直腰杆說話……”
“嗯,”趙寶瀾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嫂嫂放心吧,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申氏眼眶發酸:“可憐的乖崽喔……”
趙寶瀾流淚道:“嫂嫂!”
“……”方長老:“????”
“……”左護法:“????”
“……”右護法:“????”
我們時常因為思維太過正常,而為她們的迷惑對話感到懷疑人生。
這邊姑嫂倆哭完了,嵇朗又去同小魔王說話,對着她看了半天,終于嘆一口氣,道:“壞崽。”
趙寶瀾擡頭看他:“嗯?”
嵇朗捧住她的臉揉了揉,說:“要想我,知道嗎?”
趙寶瀾用力的點頭:“嗯!”
“還有成星卓……算了。”
嵇朗把後半截話給咽下去了,在她額頭上親了口,說:“眼不見心不煩,別叫我知道,你愛怎麽着怎麽着吧。”
幫壞崽緊了緊披風,他溫聲道:“走吧,路上小心。”
趙寶瀾叮囑道:“朗哥哥也要多加保重鴨!”
申氏翻身上馬,趙寶瀾一行人也一樣,彼此道了珍重,各自揚鞭遠去,踏上了新的征程。
……
從荊州往金陵去,須得一路往東北方向走,左右護法年紀大些,兩個地方都曾經去過,現下倒是可以前邊帶路。
趙寶瀾同血雲宮三巨頭自是馬術高手,随從們也非泛泛之輩,寶蟬半路出家,騎術最弱,又因為不知前途如何,心下憂慮,也未曾催馬急走,而是放緩速度且行且游。
趙寶瀾無甚急事,自然不會加以催促,又見寶蟬為此煩躁不安,更有意帶她往途徑的名勝古跡處去游覽,想着叫她放寬心緒,勿要擔憂。
這麽着走了七八天,衆人就發現路上的行人多了,且多半行色匆匆,難掩張皇,更不乏舉家遷徙、扶老攜幼之人。
“恐怕是出事了。”
左護法神色微沉,吩咐人去打探消息,不多時便有了結果。
“洪州都督苗安順造反,殺掉朝廷派遣去的官員後自立為王,揮軍北進,意欲直取金陵!”
衆人聽罷齊齊變了臉色。
雖說都知道大殷皇室搖搖欲墜,各地軍閥割據,傾覆是早晚的事情,但誰也沒想到地方作亂的第一槍這麽快就被打響了。
趙寶瀾回想起分別時嫂嫂說的話,隐約有了幾分明悟。
地方上軍閥擁兵自立,皇室甚為忌憚,幾次三番下诏申斥,又因為委派官員、征收稅賦之事屢屢生出亂事,雙方早就火藥味十足,只消有一根火柴扔過去,立時便會爆炸開來。
哥哥嫂嫂對金陵不滿,朗哥哥又何嘗不是如此?
此前他北上拜訪趙氏一族,甚至不得公開身份,此前成星卓在荊州清查洩露軍機一案時,更是避而不見,顯然對金陵早已心懷芥蒂。
現在除了苗安順造反的事情,倒也算不得意外。
吃驚歸吃驚,這事對衆人的影響倒是不大。
一來都是江湖中人,一身本事在那兒擺着,怎麽都吃不了虧;
二來有趙氏一族撐着,背靠大樹好乘涼。
左護法見趙寶瀾神情凝重,還當她是被吓到了,有意獻好領導,便催馬湊近幾步,吹了個彩虹屁過去:“燕侯骁勇,麾下強兵數十萬,若真是天下大亂,必然能定鼎中原,宮主無需憂心。”
“這還用你說?”
趙寶瀾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又嘆口氣,愁眉苦臉道:“直到現在我都沒想好該選個什麽公主封號,愁死了!”
“……”左護法:“?????”
您真是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路上的人多了,搶劫與紛争也多了,家丁扈從多的大戶人家倒是還好,那些孤身上路的便成了有心人眼裏的肥羊,眼冒兇光,随時都可能找準機會,咬一口肥肉進嘴。
再往前走了一段距離,方長老甚至在路邊密林裏發現了幾具屍體。
看樣子是一家人,身上背着的包袱散開,細軟已經沒了,只有換洗的衣裳沒人要,被丢棄在一邊,沾染了塵土之後,又被昨夜的露水打濕。
亂戰初起,什麽妖魔鬼怪都出來了。
趙寶瀾看得搖頭,又有些唏噓,吩咐人說:“既然瞧見了,也別視而不見,左右咱們也不着急趕路,挖個坑幫忙埋了吧,別叫他們曝屍荒野。”
左護法應了一聲,便吩咐人去辦,一行人在這兒停下了半個時辰,方才再度上馬趕路。
因着方才那一家人的事兒,趙寶瀾跟寶蟬的心情都不怎麽好,再上路時也沒說話,直到午間時候累了,方才尋個樹蔭底下歇息用飯。
野雞是之前入城時候買的,早就處理幹淨了,架上火之後就能烤了吃。
趙寶瀾手握插杆轉了幾轉,忽然聽見有人低語,站起身來順着聲音方向一看,卻見不遠處跪坐着個身着僧衣的年輕僧人,脊背挺直,手持佛珠,微垂着頭念《往生經》。
趙寶瀾目光往邊上一斜,便見他身側倒着一人,眼眸閉合,臉色青烏,顯然死于非命。
哦,她心說:是個好心的和尚。
趙寶瀾正準備回去吃雞,恰在這時候那僧人念完經文,轉過身來,她餘光瞟了一眼,忽的頓住身了。
原因無他,這和尚生的實在是太好看了。
眼睛那麽清亮,鼻子那樣筆直,面容莊嚴而清正,好像是一縷皎潔的月光,從天上落下,從來沒有沾過凡塵。
大抵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他望了過來,見是個年輕姑娘,便微微一笑,垂首行了個佛家禮節。
趙寶瀾看得癡了。
系統120察覺不好,趕忙叫她:“乖崽,乖崽?!”
趙寶瀾怔怔的說:“他可真好看!”
“……”系統120:“????”
系統120:“乖崽你冷靜點,人家是出家人啊!”
趙寶瀾:“他朝我笑了!”
“……”系統120:“????”
趙寶瀾:“他肯定對我有好感!”
“……”系統120:“????”
趙寶瀾:“四舍五入就等于喜歡我!”
“……”系統120:“????”
“哎呀,”趙寶瀾不好意思的捂住臉:“這怎麽好意思呢!”
“……”系統120:“????”
“喂,朋友醒醒!”
系統120絕望了,聲嘶力竭道:“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成星卓和嵇朗嗎?!”
“記得啊,怎麽了?這也不耽誤我繼續養魚啊!”
趙寶瀾理直氣壯道:“腳踩兩條船,遲早會翻船,腳踏萬條船,翻都翻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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