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沈王】當時尋常(上)

秋寒冬至,冷風習習,撲面涼意陣陣,疾風呼嘯而至,叫人忍不住瑟縮。

今年的寒冬來的似乎格外的早,好似昨日還是處處生機,一片暖陽,今日便是冷風呼嘯,萬物凋零。

寂靜的道路上空無一人,唯有道路兩邊矗立的楊樹上還殘留着幾片未曾凋零的樹葉,随風搖曳,疾風一呼,打着旋兒飛到地上,淹沒在滿地殘葉裏尋覓不見。

一人一馬在這寒冷的疾風之中飛奔,只瞧見他緋紅衣裾紛飛,帶起落葉漫卷,不過眨眼功夫,那一襲紅袍就消失在眼前。

只聽‘嗖’的一聲,有冷冷的弩、箭夾着冷風不知從何方蹿出,直沖來人眉間!

忽聽馬兒一聲長嘯,那人猛地将手中缰繩勒緊,右腳踏緊馬鞍,仰頭翻身躲過暗箭。左側林間樹梢稍動,他手中的暗器也随之出手,那暗器的速度比風還要快,江湖上能躲過的人寥寥無幾,那偷襲之人本是必死無疑,誰知暗器閃過卻全都釘在了樹幹上。

不過一眨眼,再環顧四周,側耳傾聽,哪裏還有半點動靜,好似方才那殺氣騰騰的弩、箭是憑空而來,又憑空消失了一般,實在詭異至極。

來人氣的咬牙,甩了甩衣袖,勒馬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忽的一個翻身,便從馬上跳下來,指着遠方怒喝:“閣下究竟是何人,追了在下一路卻不敢露面!”

來人的聲音夾着怒氣,顯然已被這一路的伏擊惹惱。

“這世上要取我王憐花性命的人多如牛毛,如若閣下也是那武林中自诩的正義之士,大可現身一見,何故躲躲藏藏,做那偷雞摸狗的小人姿态!”

王憐花已經騎馬急行了兩天一夜,他的臉色因為長時間狂奔變得十分蒼白,盡顯疲憊,自從太原回來的這一路,他已經不知道被這暗箭伏擊了多少次,卻始終未見到地方半個人影。王憐花自诩樓蘭大漠一役之後,這世上除了沈浪之外,再難有第二個人能如此厲害,悄無聲息的耍了他一路,卻依然好好的躲在暗處未露一點破綻。

真想活見鬼了一樣,往日哪次不是他躲在暗處耍的別人團團轉,這次卻是敵暗我明,教他怎能不氣。

王憐花自顧喊了半天,四周卻毫無回應。他氣的将腳下堆積的一灘枯葉踢亂,一跺腳又跳上了馬背,一鞭子狠狠抽在馬屁股上,夾緊雙腿只得繼續抓緊時間踏上歸途。

望望天色已經不早,顧不了這些暗地的陰謀,只願自己能按時趕回渡口才好。

“沈浪,沈浪,這見鬼的沈浪,我王憐花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王憐花懷中揣着的是沈浪飛鴿傳書緊急傳來的書信,要他今天天黑之前務必感到渡口和朱七七七七彙合。書信中就這一句話,除了一句話後用濃墨多寫了“緊急!緊急!”四個大字,再無其餘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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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為了沈浪這四個大字,他何需将時間趕得這麽急,又何苦大冷天的受這份罪。若是無事,他必定找輛馬車再多找幾個美人舒舒服服的邊游便逛多好。

王憐花一想到沈浪,心中憤憤,想沈浪和七七二人的婚禮足足還有半月之久,雖然朱家為了确保婚禮不出意外将二人的親事定在蓬萊仙島舉行,但自己也只不過算做普通賓客,何須和沈七二人提前這麽多日一起離開中原。

說來說去,還不是沈浪放心不下讓他自己待在中原,怕他再在武林掀起什麽風浪嗎。

“哼,不放心就不放心,何必說的這麽好聽。”王憐花狠狠抽着馬鞭,想到沈浪咬牙切齒,“你逍遙快活就罷了,還要我受這份罪!真是豈有此理!”

他嘴上雖然這樣罵着,但想到沈浪和朱七七真的要成親了,心裏卻着實不是滋味,朱七七曾經也是他的未婚妻,是他這輩子唯一曾經想過要愛的女孩兒。

怎奈朱七七心裏從來都沒有裝過他,原來他很自信,後來才明白,這世上縱使沒有沈浪,朱七七也是輪不到他的。在決定要跟着沈七二人隐居之前,王憐花也曾問過自己,他藏在自己心裏的那段感情真的放下了嗎。

問過之後,又會自嘲一笑,扪心自問,自己真的想愛過朱七七嗎,自始至終他愛的恐怕只有他自己。

所以半月之前他得知沈浪有了隐居的打算之後,便費盡心力的将自己畢生所學寫成一本《憐花寶鑒》想尋個傳人,因為沈浪的推薦,他跑了一趟山西太原,一來一回可沒少遭暗算。

話說,他為什麽就信了沈浪去山西那麽遠的地方,就為了找個叫李尋歡的把《憐花寶鑒》送他,雖說沈浪的眼光一向不差,但是他什麽時候這麽聽沈浪的話了,真是活見鬼了。

王憐花皺了皺眉,眼前似乎閃現了沈浪那張時刻帶着慵懶笑意的臉,那是一張他曾經十分讨厭的笑臉,而今竟不自覺像是被刻在腦中如何都忘不掉。

想着那慵懶的笑意,王憐花忽的有陣恍惚,有種奇怪的念頭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他手中握着的缰繩不自覺得松了力道,疾奔的馬兒也漸漸放慢了速度,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王憐花第一次認真地想,他心裏其實有一個人的,那個人是朱七七嗎?

“唉,罷了罷了,如今還想這些無用的作甚!”

王憐花嘆口氣,剛把那亂了的心思收回來,眼前忽的有道刺眼的亮光急閃而過,直直刺入坐下的馬兒的眼睛上,那奔跑的駿馬受到了驚吓,忽的一個急剎停在原地,‘嘶’的一聲長鳴,高高揚起馬蹄。王憐花心神恍惚間猛然回身,怎奈馬背上手中握着的缰繩不知何時已松了力道,此時此刻,他空有一身本領,一瞬間竟無法施展,一個不察,反被狠狠的摔下馬來。

瞬間的清醒讓他知曉自己又一次遭到伏擊,他霎時間便料想這些跟蹤他一路的人目的,必然是要阻止他今晚準時趕回渡口和七七彙合。

四周的殺氣驟然聚集,就在王憐花起身的那一剎那,林中忽的出有無數道刺眼的亮光沖他而來,他只覺得眼睛被晃得一陣刺痛,眼前便是白茫茫一片,如何都看不清楚。

眼還未來的及眨,亮光中夾帶着無數冷箭又從兩側疾射而來,每一只都準确的沖向他身體的各個要穴,不取性命誓不罷休。王憐花心中大驚,就地一個翻身立起,長袖一揮便将那些冷箭全部卷入袖口。

豈料那暗箭一撥接着一撥,王憐花被這突如其來的猛襲沖得狼狽不堪,那強光一直跟着他,刺得他根本無法睜眼,他接連躲閃,怎奈日夜奔襲已耗費太多體力,頭腦一陣眩暈,終于支撐不住。

只聽‘噗’的一聲輕響,王憐花悶哼一聲仰面躺倒在地,放眼瞧去,竟見他胸前赫然插了一根利箭!

沒人能想到和名滿天下的名俠沈浪齊名的千面奇人王憐花,此時此刻,竟如此輕易的便中了埋伏!受了重傷!

冷,王憐花只覺得冷箭刺入身體的時候,仿似有無盡的寒冷襲遍全身,寒氣蔓延使的他幾乎無法動彈,那流入心髒的血液幾乎都要冷透了。

時間似乎要在那一刻靜止了,偷襲的冷箭終于停了下來,那刺眼的強光也停了下來,四周靜悄悄的,只能聽見漸漸安撫下來的馬兒噴氣的聲音,以及疾風吹散落葉飄散的聲響。

王憐花仰面躺在地上,眼睛望着那一望無垠的湛藍天空,眼神有幾分渙散,誰也不知道他是此時此刻在想些什麽,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在等待那快要冷透的血液流回心髒。

身後有一陣‘沙沙’的聲音傳來,不知從什麽地方走出兩個人,他們的眼睛死死盯着躺倒在地上幾乎奄奄一息的王憐花,他們手上各自拿了一把刀,此時此刻,他們只想将王憐花的頭顱割下。

他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許久,他們握着刀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兩人緩緩走近王憐花,只見他心髒上插了一支箭,傷處流出的血液幾乎要将他一大片緋衣染成了黑色。

王憐花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臨近,面上是說不出的驚恐,他咬咬牙,慢慢的擡起手,左手捂着傷處,掙紮着翻身,右手撐地,強迫自己站起來,只不過踉跄的退了兩步,便支撐不住又跪倒在地,似乎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

他的生命在流逝,他的冷汗已經順着臉頰打濕了地上的枯葉,他的面部因痛苦幾乎扭曲,牙齒也在打顫,驚恐的幾乎連話也說不出。

世人都講,王憐花此人詭計多端,最善僞裝,可這世上真正有機會見識過他演技的人并不多。

那兩人起初見王憐花躺在那裏,還小心翼翼不敢接近,此時見他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心中的提防已然松懈。

那二人相視一眼,微微點頭,紛紛舉起長刀,只見刀光一閃,‘噗’的一聲便有人頭落地,無數鮮血濺出,将一地枯葉染紅。

不過眨眼間的功夫,空氣中便彌漫了一股濃重的血腥之氣。手起刀落,狠辣之極,速度快的叫人心驚。

這世上若是有人相信,王憐花會是這麽容易等死的人,那他一定是愚蠢到家了。

俯首瞧了一眼地上二人,王憐花面色冷冷,仿似剛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他自袖中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劍上的血,又纏在腰間。

這是一把軟劍,是沈浪送他的一把劍,這是他第一次用沈浪送的劍殺人,也是第一次用沈浪的劍法殺人。

王憐花其實很少用劍,這次已算個例外了。

王憐花将胸前的利箭輕輕拔、出來,看都未看便扔到地上,他冷笑一聲,眼中盡是輕蔑:“疾風第三騎,擅長遁地隐身術,疾風第四騎,擅長暗器飛弩、箭。早就猜到是你們,哼,和我王憐比騙術,你們還差的遠呢。”

王憐花整理了一下衣衫,邁步越過那還未冷透的屍首旁,伸手在他衣衫翻找一陣,翻出一張信箋。

信箋上只有十五個字:

困熊貓兒,殺王憐花,阻沈浪,劫朱七七。

寫這封信的人一定是個傻子,王憐花忽的放聲大笑,想來他從未聽過如此好笑的笑話。那信箋被他捏在手中稍一用力,便化作粉塵被吹散在空中。

“駕!”王憐花翻身上馬,一聲輕叱,他便駕馬疾奔而去。

顯而易見,有人收買了快活王的舊部,想借着沈浪和七七的婚事重新将武林這方剛剛平靜不久的湖水攪渾。

王憐花心中已然明了,一路跟蹤暗殺他的人絕對不止這兩個疾風騎士,寫這封信的也絕對不是個傻子,他收編的手下也絕不止快活王的舊部,這場暗殺的最終目的也絕不是要阻止他趕回渡口這麽簡單。

緋紅衣衫在風中被吹得獵獵作響,王憐花眉角輕挑,桃花眼中閃耀灼灼目光透出一絲惡毒,他翹起嘴角,心中對這開局的一切,早有了打算。

“想借沈七二人開局,我偏不許有人破壞他們的喜事。”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一個腦洞,還有後續。前三章沈王,還沒填完,卡文了,大家可以從第四章 開始看,第四章主要講的是陸花,沈王打醬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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