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離別

“哇哇哇！”旁邊, 傅琳興奮得大叫，王骁驚得筷子都掉了。

童秋擡起頭，看着韓葉安, 眼神有些迷茫，然而韓葉安的眼睛裏, 是帶着笑的。

明明知道她根本不會覺得這舉動過于親密，童秋卻還是難免想多，反應過來後又硬把跑偏的心思拉回來。

“我……”她剛想說點什麽，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點響動。

“喵嗚～”院門處突然響起的一聲貓叫打破了她的尴尬。

“有……貓。”童秋立刻從她懷抱裏退出來，起身走到門口。

傅琳也起身跟了過去。

是只很眼熟的白貓, 不過身手遠沒有那天跳衣櫃的時候敏捷，趴在地上沒什麽精神的樣子。

“受傷了吧？”傅琳戳了戳貓的尾巴尖, 那貓奮力擡爪子想拍她的手, 擡到一半就掉了下去。

“怎麽又跑到這裏來了……”童秋嘟囔着, 她還真不知道自己再看見這只貓是個什麽感覺，忍不住怨它, 卻也感謝它。要不是它，自己也不至于經歷這樣的折磨，可要是沒有它, 自己以後知道真相的時候, 只會更痛苦吧。

“秋水街的流浪貓很多。”韓葉安不知道什麽走過來的。

“可憐吧啦的, 爪子都流血了。”傅琳皺着眉, 看起來很是心疼。

不過四個人裏，最心軟的反而是王骁這個大漢，他小心翼翼地想去摸一下貓腦袋：“這不行吧，得死吧，都來投靠了, 咱們幫幫它啊。”

童秋也覺得它可憐，擡頭看站在一邊的韓葉安。

“得送去醫院。”韓葉安摸了摸她的頭，回答。

于是聚餐就這樣中斷，四個人捧着一只小白貓，到了寵物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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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報恩，童秋搶着付了醫藥費。

“……注意事項就這些，回去好好照顧，就沒事。”

“好嘞。”王骁抱着貓，頭都不擡地應着醫生的話。

“這貓誰養啊？”傅琳問。

“我。”王骁擡頭，眼睛眨巴眨巴。

而這時，那小白貓卻剛好醒了，麻醉的效用過去，可能是聽見這群人在商量它的歸屬了，突然就激動起來，一爪子抓在王骁手臂上，奮力往童秋身上一蹦。

“诶……”童秋慌亂地接住了那髒兮兮的一小團，吃了一驚。

“诶？”王骁眼看着手手裏的毛茸茸飛了，傷心得不行。“這怎麽還認上主了？”

童秋看着又昏昏欲睡的貓，摸了摸它的腦袋，“可能是因為上次我喂了它吧。”

“小兔崽子記性還挺好啊，還報恩呢。”王骁撇撇嘴，小東西自己不願意，他當然強求不來，于是雖然遺憾，也沒有再堅持要養了。

也不知道是誰報誰的恩。童秋心想。不過養一只貓好像也挺好的，就當做互相報恩吧。

想要養貓肯定得跟爸媽商量，這樣直接帶回去絕對要挨罵，于是童秋先跟韓葉安回了秋水街，決定先在這裏養一段時間，等它傷好，如果還願意跟着她的話，再帶回家。

因為傷口的原因，小貓沒法洗澡，一身毛髒兮兮的，韓葉安找了幾件舊衣服，給它做了個簡易的貓窩，暫時把它安頓了下來。

于是在離開前半個月，家裏多了一個小成員。

短短半個月裏，院子重新泛起了生機，櫻桃樹開了花，淡粉色的一樹，細碎的花瓣綴在枝頭，其他的花花草草也都重新活過來，春風一吹，開花的開花，長葉的長葉。

幾個日夜一轉，冬天就這麽過去了。

臨走的前一天夜裏，韓葉安收拾好東西，抱着床毯子躺在了奶奶的躺椅上。

秋水街偏僻，在喧嚣明亮的淩安城裏，也能看見幾顆星星，雖然不多，但好過沒有。

很多故事會告訴小孩子，死去的人會變成星星，在天上看着你。

韓葉安從來不相信這些。說起來，她的夢想和工作應該是可以歸入藝術類了，可她本人并沒有多少藝術家的浪漫細胞，也許以前是有的吧，只是經過這些年社會的毒打，有多少也早給磨得一點不剩了。

然而此刻，她還是希望自己能夠相信一下的。傳說和童話都是人類對于美好的向往，真實并不是最重要的，星星不過是一種意象，一個寄托。

“爸媽，奶奶，”她枕着手臂，凝望着夜空，“我明天就走了。”

本來有很多話想說，可開口又發現自己當真詞窮。

“……我，會好好的，等我回來。”

小白貓輕盈一躍，跳到了她肚子上，趴下，開始呼嚕呼嚕。

“你。”韓葉安撸了一把它的毛，“替我陪着小秋。”

貓：“呼嚕呼嚕。”

“她高三會很忙，心情可能會不好。”

貓：“呼嚕呼嚕。”

“放學沒有人接，可能會不習慣。”

貓：“呼嚕呼嚕。”

“她冬天也喜歡踢被子，容易感冒。”

貓：“呼嚕呼嚕。”

“算了，跟你說也沒用。”她把貓抱起來，揉了兩把，進了房間。

最近她時常會想到以後，或許是因為離別在即，想拿以後的美好來麻痹一下自己。她會想象等她回來之後的日子，還完債的她在童秋的大學附近租一套房子，有落地窗，有抱枕，有不怕童秋造的廚房，卧室是暖色調，陽臺上放幾盆花草，然後，還有這只貓。她們生活在一起，她會告訴童秋自己是誰，然後心安理得光明正大地聽她叫姐姐。

這樣想想，才會覺得未來幾年的分別沒有那麽可怕。

童秋：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韓葉安：嗯。不早了，要早點睡覺。

童秋：可我有點睡不着

一想到韓葉安明天就要走了，她心裏就像是有根刺上下蹦跶，疼個不停。

韓葉安：明天還要上課

童秋：【委屈】

看着屏幕上抹眼淚的小兔子，韓葉安心頭的酸楚也更重了些，她不介意離開這個地方，只是真的真的很舍不得童秋。

韓葉安：明天中午一點半的飛機

童秋：記住了，一定到！【我發四！】

韓葉安：語音

童秋把自己埋進被窩裏，點開語音消息，一句晚安，來來回回聽了幾十遍，最後夢裏都是那低沉溫和的聲音。

第二天周六，但因為期中聯考備考的原因，淩中已經連續兩個周末沒有放假了。中午下課鈴一響，童秋就立刻竄了起來，做好沖出教室的預備動作。

“童秋！”中氣十足的男聲叫了她的名字，讓童秋硬生生停住了腳步。

物理老師叫她看過來，繼續吩咐：“來我辦公室。”

心裏有火在燒，卻不得不跟着出了教室。

“這次競賽含金量很高，一定要記住……”

童秋急得額頭都冒汗了，哪裏還聽得進他的話，她對物理老師從來是尊敬又害怕，現在卻自心底升起一股焦躁。

深吸一口氣，她轉身就跑，“老師我還有急事，回來找你！”

“反了天了，這是要幹什麽！”

老餘的聲音被遠遠甩在身後，童秋一路狂奔，在校門口攔了車：“師傅，機場，快快快！”

司機師傅一看就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面對這要求臨危不亂，沉默着提了速。

車子在道路上飛馳，童秋拿起手機給韓葉安打電話。

“小秋。”

“我在路上了，你等我！”因為着急，這句話喊出來的時候甚至帶上了哭腔。

“別着急。”韓葉安的語氣和平常沒有區別，不仔細聽是聽不見她那一聲呼氣聲的。

她還以為真的到不了了。

一到地方，童秋飛奔着朝韓葉安站的地方跑去，直接撲到了人身上，使勁抱着韓葉安的脖子。

一旁的傅琳看到這一幕，心裏也是一陣心疼。

“別哭。”韓葉安擡手抱住她，低聲安慰。

然而童秋沒有止住眼淚。這世上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她今天送走的，不僅僅是韓葉安，還有她的情窦初開，她不可言說，注定無果的單戀。

“韓葉安……”她臉埋在韓葉安肩上，好像周圍的聲音都散了，消失了，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一個韓葉安和一個童秋。

她說：“姐姐……我等你回來。”

等你回來，我給你接風洗塵，等你回來，我還你一個妹妹，等你回來，我肯定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喜歡你了。

“好。”韓葉安緩緩退了一步，擡手擦去她臉上的眼淚，“要好好的，開開心心的。”

她不善于祝福，更拙于表達，哪怕真到了離別的時候，也還是說不出自己心裏感受的千萬分之一。所以，就只說那一句吧，最重要的那一句：小秋，你要開開心心的。

童秋垂眸，眼裏仍泛着淚光，卻還是彎了彎嘴角，回答她：“好。”

“真得走了。”傅琳不得不打斷她倆，開口提醒。

“進去吧。”童秋退開，朝她揮手。

韓葉安的背影消失不見，童秋和王骁并肩站在原地，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機翼劃破氣流的巨大聲響自頭頂遠去，藍色天空中最終看不見了那點白色的影子。

四月初的風不算灼熱，吹在人身上暖融融的，空氣裏似乎還帶着花香，溫柔又缱绻。

這是她告別初次心動的春天，她想她會永遠記得。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還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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