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舉報者
只見葉莉莉站直了身體,握緊了教鞭,她朝蘇現的桌面狠狠拍打了一下,說:
“蘇現,你是怎麽當副班長的,班級的紀律你都不管一下。”
蘇現當時被批得目瞪口呆,陷入一種奇怪的無人之境。那感覺就像赤果果的身體,被捆綁了雙手雙腳,嘴裏還塞着一團抹布,然後葉莉莉用一條毛鞭溫柔地抽打着蘇現。後來,蘇現把這種感覺告訴了程帆,他跟蘇現說,這種感覺叫SM。
當蘇現回過神來的時候,下課鈴聲已經響了,教室裏早已經笑成了一團。而葉莉莉已經找到那份管理方法,應付陳阿水去了。
葉莉莉說:
“這就是那份課堂管理方法,我會按照上面所寫的,把你的手機交給政治處的葉主任。你想要回來自己去找他要。”
陳阿水接過葉莉莉給他的管理方法打印稿,看了一眼後把它撕了個粉碎。之後陳阿水丢下一句:
“三八,仗着自己的舅舅是政治處主任,嚣張個鳥!”
說完,走出了教室。
這時,程帆遞給了蘇現一張紙條,上面寫着“真正的勇士”。蘇現知道程帆是指陳阿水的舉動,但蘇現敏感的神經質冒出了另一種可能,程帆是在誇贊蘇現沒有出賣他,沒有供出是他把書分屍的事實。
當蘇現一個人把書交還到語文老師手裏的時候,語文老師渾濁的眼睛裏久違的濕潤了。老師說:
“行了,你走吧,什麽都不用說了。”
老師可能不知道,其實蘇現什麽都不想說。
陳阿水的惡劣行為有目共睹,但從始至終,蘇現都對陳阿水表現出極大的寬容,直到這天晚上,蘇仙在宿舍裏見到阿水。
陳阿水在他們宿舍裏出現的時候,已經月黑風高了,而帶陳阿水來宿舍的人竟然是程帆。臨近熄燈,宿舍的大門已經關閉,也就是說,陳阿水今晚要留在宿舍裏過夜了。
一個走讀生(通宿生)在學校宿舍裏過夜,只要沒人舉報,就是安全的。一間宿舍那麽多的人,有人逛外交去了,有人蹲茅房去了,在查房的時候,随便頂替一個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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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對于陳阿水,如果沒人舉報他,讓他覺得事情這麽順利,說不定他就會再來第二次、來第三次,無止境了。
陳阿水如此是方便了自己,即使在沒有破壞了宿舍的紀律前提下,也給宿舍裏的成員帶來了麻煩。扛着最大麻煩的就是要和陳阿水同鋪的人,這個人無疑就是程帆。
程帆是城裏人,床鋪幹淨,床被純棉,重點是沒人會和他同仇敵忾,好打發。程帆就這樣和陳阿水擠在了一個床鋪上。
此時此刻,蘇仙的內心是複雜的,甚至可以說是矛盾的。一方面,他痛恨陳阿水就要把程帆給睡了,另一方面,他又多麽希望和程帆睡在一起的人是自己。
熄燈了,宿舍樓陷入了寂靜,寝室裏的說話聲越來越小,直到完全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蘇現想要仔細聆聽程帆和陳阿水的動靜,卻聽不見任何聲音。
蘇現在自己的床上翻來覆去,竟然不知不覺地入睡了。直到夜深了,蘇現從睡夢中朦朦胧胧醒來,愕然發現一個人睡在自己的身旁。
蘇現晃了晃腦袋,環顧四周,确認自己是在寝室裏,并沒有在夢境中,這才揉了揉眼睛,湊上去瞧了瞧那張臉,竟是程帆!
蘇現大吃一驚,同時喜出望外,他萬萬沒想到程帆會睡到自己的床上來。蘇仙對這一刻的幻想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只是一切來得太突然,蘇現反而驚慌失措了。
蘇現的手情不自禁地搭在了程帆的身上。程帆熟睡着,像一頭蒙頭大睡的豬。可是,當蘇現認真觀察之後,卻發覺此時的程帆更像是一只被灰太狼霸占了小窩的小白羊。
陳阿水真是太欺負人了!蘇現收回了自己的手,他不想趁人之危。此時對程帆下手,讓他覺得,自己和陳阿水有什麽分別。蘇現篤定,自己要在日後,光明正大地撲倒程帆。
至于眼下,不能讓陳阿水這個混蛋繼續糾纏着程帆了。蘇現想起了程帆女友的信中最後一句對蘇現的感謝,想起了葉莉莉那次在班級對蘇現這個副班長的氣頭話。
想到之前的種種,自己的漠然和袖手旁觀,突然一個念頭在蘇現的腦子裏産生了,他要舉報陳阿水,将程帆從水深火熱中救出來。
做了這個決定之後,蘇現激動得一直無法入睡,他看着熟睡在身旁的程帆,窗外的燈光洩露進來,昏昏暗暗,程帆的身影轉了一個身,蘇現挪了挪位置,給程帆騰出了更多的空間。蘇現的思緒已經在籌備第二天的計劃了。
第二天,蘇現成了那個告密者,被陳阿水罵TMD的那個告密者。蘇現是起床離開宿舍樓的時候跟宿舍管理員舉報陳阿水的。
白天上課的時候,政治處的葉主任找人來把陳阿水叫了去。陳阿水回來後,臉是紫紅色的。陳阿水在課間的時候破口大罵,罵蘇現宿舍裏所有的人。
但蘇現知道,他最懷疑的人就是蘇現,因為蘇現用眼角發現,他在罵人的時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蘇現。蘇現努力不去直視陳阿水,蘇現的眼睛會背叛蘇現。
蘇現幻想着也許陳阿水會走到蘇現面前,想要抓住蘇現的頭發,但蘇現的頭發太短,所以他最後會按住蘇現的腦袋,問蘇現,是不是你告的密?
蘇現會怎麽回答他,蘇現敢不承認嗎?蘇現敢承認嗎?天哪!
“是不是你告的密?”蘇現的後背被人用筆頂了一下,很小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蘇現恐懼地回頭一看,是程帆,這小子這時候吓唬蘇現。
蘇現給了他一個嚴肅的眼色,不置是否。
程帆露出了笑容,不知道是嘲笑還是感激。蘇現想,完了,程帆知道了。
回到宿舍,蘇現悄悄的問了程帆:
“你覺得陳阿水的事情如何?”
程帆說:
“其實不需要搞得這麽嚴重。”
蘇現很生氣,感到迷茫。蘇現想蘇現是多事了,蘇現想程帆是覺得蘇現在公事公辦,蘇現也想罵人了,TMD。
第二天,葉莉莉好像知道了一切。她在早讀課上告訴了蘇現,陳阿水是被她舅舅,也就是政治處的葉主任甩了兩巴掌,原因是他死不承認自己在學生宿舍留宿的事情。最後,葉莉莉說了一句話:
“你這次很有責任感,甚至可以說是正義感。”
也許,還很卑劣。蘇現想,葉莉莉沒能讓蘇現從迷茫中蘇醒過來。
第二周的全校大會上,陳阿水的處分被宣告了:記過一次。
舉報者收到了口頭表揚,但只是匿名表揚。還好是匿名表揚,蘇現是這樣想。
蘇現的擔憂一直存在,直到那天,蘇現的猜想得到了證實,陳阿水果然懷疑上了蘇現。
那天,是學校兩個月一次組織看電影的日子。鎮子上有一個破舊的電影院,估計是從八十年代開始以來就停止營業了。
現在除了用于不定期組織放映影片、舉行文體活動外,還有一些秘密的用途。電影院前有一塊空地,派出所會在這個地方槍斃死刑犯人。
因為這個位置的黑暗和冰冷,鎮子上的不良少年喜歡在這裏聚集,久而久之,這裏成了他們的大本營,實施各種手段欺負人的大本營。
每當黑夜降臨,空曠的電影院周圍,總會傳來嘻嘻哈哈的淫笑聲,夾雜着铿锵的哭喊聲、訓話聲、打罵聲。
每次如果有學校的活動在電影院舉行後的第二天,就會有某某男生昨晚在電影院被人敲詐、勒索了錢財,某某女生昨晚在電影院被人摸了等等的流言傳出。
蘇現此次也不幸地遭遇了毒手。
蘇現是電影散夥的時候,被一夥小青年逮到了。他們拉扯着蘇現的衣領,基本上蘇現是被拖着走的。
無意中,蘇現看到葉莉莉朝蘇現被拖走的方向看了過來,直到蘇現消失在了昏暗的視線裏。蘇現發現蘇現進入了一個黑暗的角落裏。
蘇現看不清楚他們的樣子,蘇現猜測陳阿水一定在他們中間。蘇現害怕得哭喊起來,他們扇了蘇現一巴掌,以為蘇現會鎮靜下來。
但他們的力氣大了,蘇現被扇痛了,手足無措,哭的更加厲害。他們幹脆用手掌捂住了蘇現的嘴巴,吼了一句:
“他媽的別哭了,把錢都拿出來。”
蘇現聽到他們是要錢,想想可能不是陳阿水叫來的人。蘇現停止了哭泣,把身上的十幾塊錢都掏了出來。
蘇現以為蘇現繳了錢就安全了,誰知他們又有一個人扇了蘇現一巴掌。蘇現納悶了,問:
“幹嘛還打我?”
“是不是你告的密?”是陳阿水的聲音,蘇現在模糊的視線中認出了陳阿水兇神惡煞的臉。
蘇現錯了,他們的主要目的不是要蘇現的錢,他們是來複仇的。
蘇現慌張了起來,吱吱唔唔不敢開腔。
陳阿水繼續挑釁蘇現,用手拍打蘇現的臉,雖然每一下感覺都不感到疼痛,但恐懼越發強烈,就像面對一群餓狼的舌舔一樣,随時都會被吞食。
蘇現曾聽聞,社會上的不良青年是何其的暴力、惡心。有人說,他們會那小刀在你身上刻字,說是給你紋身。有人說,他們會把尿撒進水瓶裏,騙你說那是飲料。有人還說,他們有的人是變态,會把你當成女生玩弄。
蘇現不敢相信這一切,蘇現恐懼着這一切是否會在蘇現身上上演。蘇現的淚水繼續瘋狂的奔湧出來。
“快說啊,是不是你舉報蘇現的?你不承認,你今晚就不能回學校去咯。”陳阿水繼續質問蘇現,語氣舒緩了一些,像是哄騙,又像是恐吓。
“是,是。”陳阿水的哄騙和恐吓奏效了,蘇現被吓壞了,蘇現像一個被審問的地下黨,一個貪生怕死之徒,在敵人的嚴刑逼供下,屈服招了。
“很好。”陳阿水再次露出了兇惡的表情,突然一手抓住了蘇現的命根子,“這次就放你一馬,以後要是敢再和老子做對,蘇現就抓爆你的屌。聽清楚沒有?”
“聽清楚了。”蘇現十分沒用的回答了他對蘇現的侮辱。
驚惶未定的蘇現從恐懼中回過神來,才發現那夥人已經走遠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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