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趕屍地(下) (1)
梭嘎見到黑面男子,忙行禮,小聲對我說道“這是湘西最有名的趕屍匠,還魂功夫好,屍體最聽他的話。”
又向黑面男子讨好道“師傅再晚來一步,我只怕沒命了。”
黑面男子瞟了我一眼,說“這老頭兒不知養了什麽蠱,自損得厲害。自知不久于人世,怕被自己的蠱反噬,就叫自己養的蜂蠱先去我們頭領那裏報了信。
頭領說不可救了,雖說早已趕出寨子,如今也算客死他鄉,要我趕他一腳。”
原來養蠱之人控制不好還會死得如此凄慘?死後不是人支配蠱,而是蠱使喚人了。
說完黑面男進了廟裏,出來時拿塊布裹了什麽東西,掏出鎮魂鈴,就準備上路了。
我怕那布裏裹得就是要找的線索,心想這一趟總不能白來,忙取出自己那幅畫,喊道“師傅可認得這畫。”
黑面男看了一眼畫,又看了一眼我,露出極不信任的表情。
“既然師傅不想說。我陪師傅走一遭,希望頭領願意見我。”
我叫梭嘎幫我從中斡旋,雖然我不能一同趕屍,倒也約好了地點彙合。
趕屍進不得村子,山裏村外有路,路邊還有趕屍客棧,專供屍體和趕屍匠停靠。
吳悠說見我以後就是侮氣,一路埋怨我,卻還是與我同往。女人的心思真是不能猜的。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我父母希望我無憂無慮,過着世外桃源的生活。這倒好,什麽烏七八糟的事情都碰上了。”
“還無憂無慮呢,就你這樣兒的,要是生的雙胞胎不得叫無法無天。”
過了四五日,我們在約定的村口等着。這裏已經大山腹地,梭嘎進去通報了就招呼我們進去。
梭嘎說,頭領是聽趕屍匠說我的血能克蠱,才願意見我的,說是有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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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進了村口,同是一片黑頂黃牆的土屋,路旁欄着籬笆,看似平淡無奇。
沿着一條筆直的路上坡,來到一座祠堂,擡眼望見一金字匾額高挂于正廳,木門上雕花有些年歲了。
穿過儀門,來到天井的甬道,兩旁各有庑廊,兩側均有雕刻精美的石雕欄板。正中太師椅上端坐着一位包着苗帕的長者,身體精瘦,面容清瞿,就是這裏的頭人。
背後供奉蚩尤畫像,旁邊挂着的正是我手裏拿着的伏羲女娲圖。
我說明來意,頭人慢慢說道,這幅畫是寨子裏世代相傳的供奉之物。
相傳黑苗的這一分支,由于巫蠱之術造詣頗深,在古時戰亂期間被誅伐,幸而得到一大姓氏族的庇佑才得以保存,于是世代為盟。
這幅畫便是當時氏族的族長賜于他們族人的。
“那大姓氏族可是姓張?族長可叫張起靈?”我激動地問道。
頭人甚為詫異,看向我的右手,說道“确是姓張,但最早的封號是殇。你不是張家的後人,又如何得知。”說着又警惕地打量了我一番。
殇?魯殇王?張家是魯殇王的後裔?
想到小哥當年在七星魯王宮徒手捏死鑽進玉傭的魯殇王軍師,心中一懔。
難道魯殇王搶了周穆王的玉傭,使周穆王成了鎮守門口的血屍。結果魯殇王又吃了軍師的算計,成了第二個血屍!
難怪小哥要替先人報仇。
隕玉傭啊隕玉傭,只怕第一次脫下來就失效了,那軍師活生生枯等了千年,成了活死人。這種永生要他何用?
心中的謎團解開了些許,我面部表情也放松了下來。“說來話長了,我雖不是張家的後人,可是我與當今的張起靈有着很深的淵源。”
說着,我只把與此有關的事情,向頭人描述了一番,隐去了若幹我認為非常隐秘的事由。
頭人嘆氣道,這圖其實确是星圖的羅盤,但也合地理,但要懂星風之術的人才能解開。
我已經知道,順着六條線連着大風水中的龍脈,大體知道了龍眼所在:
龍頭:長白山山脈-沂蒙山脈
龍尾:武夷山脈-南嶺-雲貴高原-廣西越南海岸線
左前爪:陰山山脈-太行山脈
左後爪:秦嶺-巫山山脈
右後爪:臺南山脈
萬山龍母:柴達木盆地
獨缺右前爪,踏入東海。
“那圖中的西王母,為何位列三層四層之間,地位較伏羲女娲更高?”
“其實你已經知道答案了。”頭人閉目,似乎接受的信息量太多,不想多提,我多問無意,一行人道了別,就出得寨子來,準備回往長沙。
☆、岳麓交談
坐長途汽車走高速回長沙,沿途都是丘陵,遂道頗多。
“你已經知道答案了。”
苗寨頭人的這句話像幽靈般纏着我的思維,我望着窗外延綿的山色,似懂非懂。
張家原來與魯殇王相承一脈,那鬼玺也算是完璧歸趙了。只是,暗藏天機的鬼玺為什麽會有兩個?難道這也興一式兩份?抑或者,有兩個青銅門?
想起青銅門,我心裏一沉。如果天下最大的秘密,要由我一個人來扛,我只怕早就崩潰了。
要不是機緣巧合跟着三叔下鬥,像我這樣的二世祖,不可能遇見小哥,不可能有勇氣一環扣一環地追查下去,也不可能意識到自己的一個閃失,一個弱點就會害死身邊親近的人。
每一次都是九死一生,小哥都扛了下來。張家世世代代的責任早就像咒一樣烙在每一代張起靈身上。
我感到一陣難過,胸膛壓得慌,就吐了口氣,松動松動已經僵直的脖子。
正晃着脖子,突然看見身邊一雙黑溜溜的眼珠盯着我,吓了一跳。一看是吳悠,才回過神來。
“你有心事。”吳悠閉上眼睛,倒像是自言自語,“我不知道你剛才想了什麽,我只知道……”說着眯起一只眼瞅了我一下調皮地快速說道“我要吃火宮殿的臭豆腐!”
乖乖,這貨果然是老天爺派來故意玩兒我的。
想着吳悠只是在長沙稍作停留就回武漢,我只好作東,把她安排住下。
長沙雖小,人傑地靈。山、水、洲、城皆有,是個享樂型的城市。
11點鐘不到,吳悠就吵着要去吃臭豆腐,我心想真正遇到個吃貨。
我們逛了逛坡子街,走到火宮殿,裏面擠滿了人,空氣裏彌漫着香火和滋滋香辣的味道。
好不容易找個地兒坐下,點了小菜和臭豆腐,吳悠就胡吃海喝起來。邊吃邊說好辣,哎呀辣得過瘾。
滿足了味蕾後,吳悠又穿過門廊來到廟裏的戲臺,搖頭晃腦地讀着戲臺兩側楹聯“象以虛成,具幾多世态人情,好向虛中求實……”又跑到火神和財神的塑像前,東拜拜西拜拜,手上一大坨佛珠被甩得噠噠直響。
從廟門出來時,吳悠得瑟起來,走路都腳尖着地往前直颠,開心得像個孩子一般。
這麽容易滿足,看來一直讀書就是單純。
下午,敵不過吳悠一再的堅持,我只好陪她去岳麓書院。
書院大門,五間硬山,白牆青瓦,枋梁繪游龍戲太極,間雜卷草雲紋,門額“岳麓書院”,大門兩旁懸挂有對聯“惟楚有材,于斯為盛”,着實大氣。
我們徘徊在庭院內,吳悠告訴我,想當年,朱熹與張栻,一個三十七歲,一個三十四歲,都是英年俊才,都跻身于學術的最前列,在這方講堂上反複讨論推敲,堂下席地而坐的學生密密麻麻輔開至書院門前,一定是相當繁盛的景象。
在這千年學府中,我胸中有種異樣的感覺。
想着這方書院,看盡時光洪流中的潮起潮落,幾經興衰,現在又安詳地在這裏,避讓着塵世的喧嚣,流淌着文明的血脈。
而人的一生如此渺小,如此短暫,短暫到人人都不知足,都舍不得離去,進而追求長壽,甚至永生。哪怕用盡各種奇淫巧術,機關算盡,殺人如麻,也要貪圖多一點的光陰。
“你看這朱子在這裏,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豈不成了格格巫。”朱子的理,講究格物致知,吳悠的笑話真冷。
“朱子要是聽到你這樣說,準氣得從冢裏爬出來咬你。”
……
吳悠在我前面,走得熱了,揚手把鬓發梳到耳後,我才看見她耳垂上帶了一票兒耳釘。
“就你這吊兒啷當的樣子都能當上博士,那我豈不是應該當博士後?”
“你已經是博士後啦”吳悠狡诘一笑:“博士身後的男人。”
繞過庭院,來到一開闊處,又有溪泉荟萃。
“吳邪,”吳悠俯身去逗泉裏的魚,“你那小哥,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是一個純粹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調侃間我想起了胖子。
“哎呀!人家正經問的!”吳悠不滿道“既然這是你心中的一個結,你為什麽不去青銅門後解開它?”
自己提前去?這是個問題。我不是沒想過,我只是害怕。
人總是害怕自己未知的東西,更害怕看到自己會看到不想看到的東西。
“你說那小哥會失憶的。”
“對,看到以前用過的東西,他能回憶起一點來。”我不想對吳悠說小哥的容貌也不會改變,我生怕她把小哥當成研究對象。
“那對于長壽的人,這也算近期記憶遺忘了。”吳悠略有所思,“也許…他已經把你忘了。如果他不記得十年之約,那麽他也許會在青銅門後一直守下去。”
什麽!這我倒真沒有想過。我不敢想象他會把我忘記了,也許只是我一廂情願地把我當作他在這個世界上惟一的聯系。可是也許有一天,我什麽也不是。
我心生煩躁,擡眼看向山中,突然覺得遠處有幾個黑影閃到一邊,頓時警惕了起來。不過這也算我的地盤,我并不太在意,還是催促吳悠下山去了。
☆、來自地獄的警告
晚上我送吳悠回賓館,叫她自由活動。誰知她推說肚子餓,又要去四埃毑吃口味蝦和香辣蟹。我說你還真是銅腸鐵胃啊。
我把車開到四埃毑店子門口,叫吳悠先下車等着,說我去找個停車位就來。
打轉方向,倒車鏡裏劃過兩輛摩托,夾在路邊店面的霓虹燈招牌和路燈的光影裏,一晃而過。我隐約得剛才在哪個路口也看到過,心裏生疑。
我停好車,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和吳悠走進店子。
四埃毑雖說是長沙有名的夜宵店,裝修卻十分市井化。
門面不怎麽起眼,總共兩層樓,地面都是油膩膩的,兩邊牆上挂着店主和各位名人的合影,看來還是有不少人慕名而來。
我們上了二樓,這裏地方不大,總共就夠放四五張圓桌。我選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看了眼周圍的食客,沒什麽異常,都邊吃邊用各地方言聊天。
我點起一根煙,瞟了眼樓下,那兩輛摩托果然在不遠處停下,相隔幾米,騎車的是兩個深色衣服的男人,看上去年紀很輕,油頭粉面的。
我不想打擾吳悠的雅興,她顯然這裏的環境不甚滿意,但還是點了一盆蝦和兩個小菜,滿臉的期待。
很快,一個穿着坎肩兒的胖子端着一個鐵盆兒上來,往桌上一垛,就轉身離開了。我一眼望去,盆裏簡直全是紅油。
吳悠套上塑料手套,捏着筷子,咂了起來。我叫了瓶啤酒,拿起手機給個得力的手下發了條短信,收到回複後,我眯着眼睛看向窗外,默算着時間。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吳悠聊着天,慢慢地,桌上堆起一堆蝦殼兒,吳悠的話在耳邊一直沒停。
路上行人逐漸少了,三三兩兩地走着。有的店面正拉下卷閘門,發生刺耳的刮擦聲。
一輛金杯快速駛了過來,緊貼着摩托一個急剎,險些撞到。車還沒停穩,四五個男人從車裏沖了下來,幾把拉扯就把一個跟蹤我的小子拽了進去。另一個正想跑,被鐵棍敲了一記,還沒昏,就勢被拖進車裏,金杯又“滋呀”地一聲,搖搖晃晃沖向前去,消失在夜色中。
我把小半杯酒一口抽掉,轉向吳悠說“吃好了?走吧”
幸好當時查醉駕沒現在這麽嚴,送吳悠回賓館後,我又七彎八拐轉入城中村的巷口。
找到一處三層樓的老房子,我停好車,走上前去。
房子是八十年代建的,很老舊,外牆灰黑,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路邊電線杆上的線纏得很亂,遠處的路燈把我的身影拉得很長,投在一個看起來十分不保險的鐵栅欄門上。
我用力扯了扯門,裏面的夥計見是我,忙讓我進去。
上了二樓,來到一個堆放着五金的倉庫,我見到了那兩個跟蹤我的人。
其中一個已經側倒在地上,眼眶上的眉骨被打裂了,血糊了半邊臉,已經凝了。身上的衣服裹了地上的灰,也帶着血跡。
另一個頹然地坐在地上,精疲力竭的樣子,臉上也帶着血,不知是吓得還是打蒙了,看上去有點神智不清。
“什麽來頭?”我問螃蟹。螃蟹是我得力的手下,我剛才就是給他發的短信。
“夥計中有人認得是城西的小混混。我剛才問過了,有人叫他們跟着小佛爺您。坐着的那個小子見過那人一面,帶着墨鏡,大熱天還穿個長褂,身上整個罩住,又是晚上,也看不出長什麽樣兒。只用跟着您,把您的行程寫在信裏,每個星期一晚上九點把信塞到馨悅旅館202號房間的門縫裏,就能一手交信一手拿錢。別的再怎麽打,也問不出了,看樣子真不知道什麽了。”
我點了根煙,看着那個已經呆呆傻傻的小子,叫兩個生面孔跟着我,還是這麽不專業的毛頭小子,對方實在不怎麽高明。
第二天,吳悠發了條短信我,就直接回武漢了。
我又晃了兩天,等到星期一,叫了兩個夥計,往馨悅旅館去。
說是旅館,也只是間老房改的,簡陋的很。
我問老板202房間登記的什麽人。
老板見我長得還算斯文,跟着的兩個夥計顯然不是善茬,生怕我們在這裏惹事,不敢多說,又不敢不說,只拿手往登記薄上一指,說小本生意,來的客人只要登個名字他們也不多問的。
我看向老板指的名字,心裏咯噔一下,齊羽?!
我心裏七上八下的,想到錄影帶裏那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艱難地爬在軍區療養院的大廳。我對那張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臉,有着非常的恐懼。
我遞給老板一打錢,跟他說我們絕不在他的店子裏鬧事,但人我們要帶走,這錢就是封口費,叫他把鑰匙給我。
忐忑地走上二樓,停在202房間門口,我腦子裏開始想象各種可能遇到的情形。我甚至想象,要是我獨自一人進去,齊羽把我殺了,替代我出現在我夥計的面前。
我叫一個夥計快速把門打開,我和另一個沖進去捉人。
盡管夥計接過鑰匙,□□門瑣的動作很迅速,我還是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緊張得要窒息了。
門瑣一松的瞬間,我和夥計撞開門沖了進去,小旅館的單間是無處躲人的,我頭腦一片空白地開始抓人,房間裏卻只有床被睡過的痕跡,窗簾被風吹得飄起來,窗戶洞開,桌子上留着一條紙條,跟我一模一樣的筆跡,寫着:
“你要找的人,至少有一個,不是人。”
☆、家譜謎案
“你要找的人,至少有一個,不是人。”
我頭皮一炸,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再往窗外看去,黑燈下火的,四周都是農民房的遮擋,早就不見了人影。
我收起字條下樓,也無心再問老板住客是什麽樣的人,想必與那小混混表述無二。
看來,齊羽要麽是行動不便,要麽是不願意現身,只是想引我來這裏,看到他留下的信息。
那麽,他一定還在暗處監視我,等待時機。又是我在明敵在暗,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像被蒙着眼睛的囚犯,在陰仄的牢房裏等着別人來喂食,卻不知道給的是□□還是食物。
第二天,我給胖子打了個電話。
我和胖子分開之後,很難聯系到遠在巴乃的他。每次都是先找到阿貴,再由阿貴轉交。
胖子在山裏待了兩年,由一開始的不願意接我電話,到現在看開了許多,也能開幾句玩笑了。
“我和岳父好着吶,我現在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山裏是天然氧吧,比在城裏喝毒氣強了百倍,神仙都不如我快活。我說小天真,你有完沒完哪,何必給自己惹身騷,小心真成了無産階級的革命烈士。”
“別扯這些沒用的,我只是想知道那個齊羽,是什麽人,為什麽留這個信息給我。”
“小天真,胖爺我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你又給人下套兒了。你想啊,這事兒本來十年後才有下文,有人不甘心,拿小道兒消息勾你,你就屁颠兒屁颠兒地幫人去查,還特殷勤。你仔細想想,是怎麽被勾起來的。”
我怎麽被勾起來的?先是收到襲德考轉手了的公司的郵件,然後吳悠出現帶我去了苗寨,找到苗人頭領,回來後被人跟蹤,又順藤摸瓜找到齊羽的字條兒。
“就是嘛小天真,你看這也未免太巧了吧,簡直門兒清啊。兩年了你怎麽一點長進都沒有,對了,那個叫什麽悠的小妞兒是什麽人,你可得堤防着點兒,能主動看上你的小妞兒那一定是有問題啊,再說了,就算小哥現在不在你身邊,你怎麽的也不能對不起人小哥啊。”
“玩兒蛋去。”
我轉念一想,确實蹊跷了,接手襲德考中國業務的公司只有一個大寫的英文縮寫,網上也找不到任何相關信息,比皮包公司還皮包公司。每次發來的東西又不同尋常,如果不是影子公司,願意接連年虧損的業務,那背景深不可測,實力不容小觑。
再來吳悠,半路殺出,怎麽就碰巧看到了我畫,怎麽就願意帶我再去找苗寨,簡直像排好的戲似的。如果不是我急着想知道後續,這麽明顯的事怕也不會想不到。
只是這齊羽,倒底忌憚什麽,不肯直接露面,要用這種隐晦的方式聯系我。難道,他在忌憚我身邊的人?
想到這裏,我警覺起來,好像自己身邊的人都不可靠了,看誰都覺得面目可憎,大有嫌疑。
對吳悠,如果她真有問題,我也不想打草驚蛇。畢竟現在我什麽線索也沒有,且看她再有什麽動作。
回杭州後,過了幾天安穩日子。我有意讓王盟練手,讓他接了個漢畫像拓片的活兒出貨,他很是得意。
本來以為,小哥走後,不會再有什麽懸念可以打動我。沒有想到,命運輪回,我始終是逃不過。
這天,我正在店裏看一批新到的拓片,手機“滴滴”響了起來,是兩條彩信。
打開一看,是用手機拍得張照片,一張拍得是明代的刻本,字體瘦勁,楞角清晰,上書《張氏宗譜》四個字,第二張上赫然寫着“張起靈”,其餘的字由于手機像素有限,沒拍下來。
彩信下面附着一段話,是吳悠發來的,大意是說她在武大作項目,托人帶她去老圖書館,看到了些有趣的東西。但是老圖是不對外開放的,也不能借閱,她只好偷偷拍了兩張下來傳給我。
我心想,這小妮子手法也幼稚得很。考慮不發威你真當我是Hellokitty啊。張家族譜我雖沒有,在張家古樓裏也見了真身了,也算是第一手資料,現在拿這來诓我未免有點小兒科。
正想着,又“滴滴”收到兩條彩信,同樣是明代刻本,上書《吳氏宗譜》四個字,這次,我看到的第二張照片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那上面寫着“吳中”。
汪藏海?!
吳中,字思正,過繼前原名就是汪藏海,是吳合忠的繼子。汪藏海深得朱棣信任,官至工部尚書。不論明皇宮,還是雲頂天宮,還是西沙的墓穴,都讓我把這個名字刻入骨髓。
可是武大老圖書館,為什麽會同時收藏兩部家譜族牒。
武漢大學多次位居“中國最美麗的大學”榜首,無非是因為武大爛漫的櫻花與民國風範相交輝映,碰撞出濃厚人文氣息的美感。而這一切,都是汪精衛的設計。
汪精衛雖說是親日派漢奸,可是他當初是把武大當作與北大抗衡的第一高校來重點培養的。所以,老圖書館自習室的桌椅都是紅木做;櫻園宿舍內裏都是用的當時貴族式的抽水馬桶,還有自動供應的熱水。
那麽老圖書館的藏書,會不會也有汪的授意,有意收集了這方面的資料。也就是說,汪把裏面的一部分藏書,當成了自己的獨家書庫,會以特有的方式進行排列保留出部分信息。
要不是他一時興起沒事可幹,那只有一種可能,他和汪張兩家有淵源,确切地說,他确實是汪藏海的後人?
為了保守青銅門內的天大秘密,張家極其韬光養晦。而想把秘密昭告天下的汪家,居然頗費周章地暗中行事,不僅在龍脈龍眼安放銅魚,其後代還利用各種方式暗藏天機,等着後人來揭開謎底,看來真是棋逢對手。
不過吳悠現在是敵是友尚不清楚,我真要去,豈不成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想想自己還是怕死的,身邊的人又只有一個信得過,我咬咬牙,拔通了電話。
☆、珞伽鬼影(一)
電話那頭,是遠在幾千公裏外的胖子。
胖子的笑聲,夾着一陣電離的雜音從話筒裏傳來:“我說小天真,你怎麽怕起個娘們兒來啦,難不成人家還能對你劫個色?真是這樣兒,千年等一回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哇,你就從了吧。”
“老子還剛活出滋味兒吶。我這不是誰都信不過嘛。真把我騙去關個地窖裏,再出來我也準成猴頭燒了。”
“你他娘的那是豬頭,豬頭燒。我看你現在就燒得慌,自個兒往別人套裏鑽還想捎帶上胖爺我。我看你小子不是破局去了你是破處去了。”
“少他媽嘴欠。是不是兄弟?兄弟能眼見我一人兒往火坑裏跳嘛?再說了你好歹也出來散散心,進城接接地氣,總得與時俱進哪,別老整兒那吸收日月之精華,難不成你還能再從石頭裏蹦出來潇灑走一回?”
“你這人就是特盲俗。胖爺我給你說,不管那妞兒是什麽來頭,計劃正在進行中,你對她們有用,她們自然不會輕易把你怎麽樣。要是看出你小子居心叵測,估計你就沒那麽自由了。就你那缺心眼兒的貨,我還真不放心。得,胖爺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是一條繩兒上的螞蚱早晚落不着跑兒。咱就跟她耗上了,咱騎毛驢看唱本兒,走着瞧。”
想到能見到胖子,我還是很開心的,尤其是聽出他語氣裏透着精神頭兒,道“喲,胖爺決定出山啦?那小的在武漢給您接風洗塵?”
我挨了兩日,坐下午兩點半的飛機到了武漢,選在武大附近的賓館住下,等着胖子來彙合,又給吳悠打了電話,告訴她最近忙得很,過兩日再來武漢。
武漢是個江城,也是個湖城。這裏地域面積很大,五六十年代三分之一的面積都是大大小小的湖泊,想必是不輸給威尼斯。這幾年大搞城市建設,已經填得七葷八素。
我站在武大淩波門外的東湖邊上,微風劃過湖面帶來一絲清涼。東湖有六個西湖大,舉目窮極也只能看見水汽氤氲間的水墨山色。我想來的時候不巧,最有名的櫻花雨是看不到了,看看柳絮紛飛湊合吧。
不出兩日,手機響起,胖子熟悉的聲音快要把我耳膜震破:“寶钏,我身騎白馬走三關找你來啦。”
我說帶着胖子去墨山邊上吃野味為他接風,胖子說還他媽野味啊再吃老子都能長出翅膀來了,搞點兒文藝的。我們只好找了家古楚文化的餐廳,在二樓古色古香的包房裏邊聽着一樓水澗邊穿着曲裾深衣的女子笙簫絲竹邊十分三俗地胡吃海喝。
酒到酣處,胖子憶起當年苦,搞得聲淚俱下,還說此次不把事情徹底查清楚對不起黨和國家雲雲。
第二天接近十一點我們才起來。我聯系上吳悠,下午約在武大老圖書館門口見面。
現在正值學生放假,校園裏學生并不是很多。
從正門的牌坊向裏,大約半小時光景,只見一座八角樓依珞伽山麓而建,前後兩翼還有四座附樓相聯。頂部塔樓為八角重檐、單檐雙歇山式,形似皇冠,跨度近二十米長;上立七環寶鼎,通靈寶塔狀。南屋角立有粗大的隅石,造成“圍脊”的效果;北屋角立有小塔,其間護欄以左右的勾闌和中央的雙龍吻背,形“歇山連脊”之式,果真是個風水寶樓。
“吳邪!”我擡眼望去,吳悠笑着向我揮手,招呼我過去。
或許是知道了來者不善,此時也不覺得這笑容天真單純了,連手碗處的佛珠都覺得晃眼。
想來還是不能露了馬角,我迎上前去,擠了個故人重逢的假笑出來,不知道自不自然。胖子說得沒錯,兩年了我果然還是沒有長進,雖然把三叔的盤子頂了下來,也全靠當年潘子和小花幫我開路。對手下倒還沒什麽,對付女人我還是棋差一招,很傻很天真。
吳悠見我上得階梯,視線落在胖子身上掃了一回,眉宇間一絲難以捉摸的表情轉瞬即逝,似乎頭痛得要命,又轉回來給我使了個眼色,言外之意我怎麽還帶了個馬仔來。
還沒等我開口,胖子搶先一步道“大妹子,有緣千裏來相會啊。我和吳邪小同志是出生入死的鐵杆兄弟,叫我胖哥就行。這次陪吳邪來武漢走一趟,順道兒旅游觀光吧,來這陶冶陶冶情操,體會體會勞動人民的無窮智慧。”
我心說死胖子,在這裝什麽奧斯卡影帝,做賊心虛地擡眼觀察吳悠的反應。
吳悠像沒事兒人一樣笑了笑,邊帶我們進去邊說“這老圖已經對外關閉了,我托了關系帶我們進去看看。”
我們魚貫而入,只見這圖書館門廊上用了中國古典建築中的雀替、額枋,內部又采用了西式的回廊、吊腳樓、石拱門、落地玻璃等,實實在在一個中西合璧。
順着環形的內廊往裏走,胖子小聲說道,走這種幽深的青磚路最是親切,跟地宮似的。
一行人來到一樓大廳的閱覽室,地面輔就紅木地板,穹頂有近十米高,威嚴大氣。吳悠在這裏叫上李師傅,就是她托的關系,又沿着樓梯往下走去,趕情兒這還有地下一樓。
樓道裏一片漆黑,還有一股受潮黴變的味道,跟走墓道似的,和剛才的古樸壯美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裏要麽是年久失修,要麽是刻意掩飾,像個倉庫一樣,真想不出還會有什麽古籍。
李師傅用手電筒一照,一排排木頭架子上放着黑面牛皮紙包的本子,橫七豎八,上面大多有一層厚厚的灰塵,有幾本上有新鮮的手指印。
李師傅說除“四舊”的時候館裏古籍遭了一次劫難,這些因為放在這麽個破舊的地方反而保存相對完整。這裏大多是家譜族牒和奇人異志,有的還是後來搬來的堆在這裏的。
我被揚起的灰塵嗆了一口,心說古籍要是放在這種地方就甭找了,準爛得不成樣子。吳悠皺着眉說真本在恒溫恒濕的暖閣,她發現這裏有一部分的古籍在民國期間又被重新翻錄了下來,所以我們要找的只是仿本的山寨貨。
李師傅顯然對我們來這裏找書的動機表示懷疑,但竊以為這裏的藏書大多不太重要,沒太在意。只是對胖子有所忌憚,一直不離他左右,生怕他闖禍。
吳悠扒出那幾個印着新鮮手指印的書給我。五本是吳氏宗譜,三本是張氏宗譜,有明顯的斷代,并不齊全。顯然汪家人的壽命沒張家那麽長,但沿續香火的同時還偵查敵情,做到知已知彼百戰不殆。
我翻了翻,沒找到跟小哥年代對得上的張起靈。
吳悠又拿出最後一本,是記錄奇人轶事的,翻過幾頁,将書遞給我。
“看看這裏”吳悠指着幾幅畫道。
這本書不是一個個短篇,反而基本是由畫組成,心生奇怪。
看到她所指的第一幅畫時,我心裏就咯噔一下,差點叫出聲來。
書上赫然畫着一個身披麒麟的人,右手兩指奇長,手握黑金古刀,正緊緊盯着一只犼。
小哥?!
轉念一想,每一代張起靈都是這個特征,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有點悵然若失。
此時胖子也擠了過來,正想發話,看到吳悠在一側正觀察我們的表情,又硬生生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難受得抓耳撓腮,甚是好笑。
第二幅畫是一只犼和一條巨蟒在纏鬥,四周畫着日月星辰,以表戰鬥曠日持久。
應該還有第三幅畫,卻被人撕掉了,留下一茬茬紙根和線頭,似乎慌忙一抓倉促而為。
我端起書仔細觀察,頭頂突然傳來一聲嗡嗡地悶響。我開始沒太在意,直到又聽見一聲,十分緩慢地,像是刮擦的聲音從很遠的金屬固體中傳來,由遠及近,聽得人毛骨悚然。
☆、珞伽鬼影(二)
我瞟了眼胖子,他擡頭看着低矮的樓板,正聚精會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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