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趕屍地(下) (4)
像停止了一樣,也不知道有沒有盡頭,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着,到最後,只有求生意識支持着我們繼續前進。
胖子在前面搖搖晃晃,我猜想,他一定是自己給自己提神,唱着□□。
于是覺得有意思起來,這完全是一種頭腦風暴,你不知道你前面的人是不是在唱歌,但你想象的時候,好像真的可以聽見胖子難聽的嘶叫一樣。
不知道換到第幾根蠟燭的時候,我看到犀角蠟燭裏面有了不同的光亮,裏面映着翠翠的綠色。
這是怎麽回事,我給胖子看了一眼,胖子摸着下巴仔細琢磨了一下,對我對口形:“好…像…是…樹。”
樹?犀角蠟燭裏照出了樹?我們面面相觑,但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
就在踏出那一步的一瞬間,身邊豁然開朗,我眼睛一時難以适應,閉了十幾秒才敢睜開。
身邊是郁郁蔥蔥的叢林,有着好幾種灌木,頭頂是參天的大樹,濃密的幾乎覆蓋了天空。再回頭看時,身後居然是一個山洞。
山洞?雖然我不相信童話,可是此時我就像愛麗絲夢游仙境一樣,突然就從一個洞裏走了出來,而且是一瞬間就走了出來,就像是從黑乎乎的繭裏破殼兒而出,身後的黑暗在我們出來的同時立馬融合了一樣,非常的不合理。
如果說是跟着兔子先生出來的,那麽身邊就是只肥兔子。
“天真!你看這裏,像哪裏?”胖子語氣錯谔。
我環顧四周,身邊是盤根錯節的樹根,旁邊的石頭和樹上到處都是青苔,大片大片的植被一眼望不到盡頭。恍惚間我竟然覺得自己是在亞馬遜熱帶雨林。這種熟悉的感覺…
“西王母宮的綠洲!”
天哪,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當然,也許只是巧合,可是我們很難解釋長白山裏怎麽會有這樣一處所在。當我們砍斷樹藤前進時看到人面怪鳥的雕像時,就徹底驚呆了。
胖子停下來,看着我,似乎是要我給個解釋。
“看着我也沒用啊,把我瞧得冒泡兒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啊。”我被胖子看得心裏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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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原地不動,琢磨着一些可能性,不遠處的樹叢裏突然一陣晃動,沙沙作響。胖子立即舉起槍,警惕地看着樹叢晃動的地方。
西王宮的慘痛經歷,讓我們不得不時時刻刻都小心謹慎。現在,我們只有兩個人,可是我們明白就算是二十個人,情況也未必就能好多少。
我們繃緊神經,以為會突然竄出一條巨蟒,樹叢搖搖晃晃了好一陣,走出來的卻是吳悠。
吳悠看見我們,急忙就跑了過來,像只受了驚吓的兔子。
原來,吳悠的經歷大體和我們相同,當然,在那片虛無中,也沒法不同。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了我們。
現在我們也無計可施,我的屍毒已經越來越嚴重,手臂爛了一大塊,雖然沒有鏡子看不到自己的臉,我想也已經慘不忍睹,我們必須盡快找到小哥。
如果是西王母宮,那麽小哥難道還是會在隕玉的宮殿裏?想到那一口就能橫着吐下我的蛇母,不禁咽了一口吐沫。
“小天真,你有沒有發現,我們一路過來,別說蛇,連個蛇皮都沒見着,難道這裏的蛇都被小哥逮着吃了?”胖子摸着下巴,好像認真思考了一下這種可能性。
我這才發覺,我們小心地走了一路,卻沒有看到任何蛇,讓我汗毛直立的是,不光是蛇,這裏簡直好像沒有活着的動物一樣。
這我陷入了一種怪圈,有蛇的時候感到非常危險,沒有任何活物的時候,那就是詭異了。一時間,我也說不上什麽感覺,有種“此時無蛇勝有蛇”的境界。
胖子拿着刀在前面開路,我們在後面跟着,緩慢地往石殿的方向走。
沼澤裏霧氣彌漫,腳下泥濘,根本沒有稍微幹一點的路可以走,我們紮緊褲腿,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
“天真,這兒有血。”胖子說着,就走上前去查看。
只見長滿青苔的牆垣上有一灘血跡,色澤鮮紅,好像是剛剛留下的。
這兩道血跡一直延伸到石殿裏面,傷者似乎是被一路拖行,才會在地上留下兩道刷出來一樣的血跡。
難道這裏有什麽野獸偷襲了隊伍裏的其他人。
我和胖子不約而同地認為是巨蟒,不知道那個人還有沒有救,我們決定去看一看。
胖子端起槍,一路沿着血跡跟進了石殿,裏面的光線有些暗淡,但我們還是見到了石雕旁邊有一團黑乎乎的影子。
再靠近一點,只見石雕旁赫然躺着一具女性的屍體,地上的血跡還是新鮮的,身上的衣服泥濘不堪,脖子好像被咬斷了,以不可思議的角度耷拉着,頭發披散,把臉整個蓋住了。
即使泥巴和頭發掩蓋了女屍的身體特征,我還是覺得脊背發涼,因為這個身形非常眼熟,可是我根本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
我瞪大眼睛,看着胖子一點一點撩開頭發,看到的,居然是吳悠的臉。
吳悠死了!?
那我們身邊的,是誰。
☆、法術奇門
我打了個激靈,想回頭去看站在身後的“吳悠”,可是眼睛卻直勾勾地看着胖子,好像自己的身體抗拒回頭似的,這實在太詭異了,如果不是我在做夢,那簡直沒有辦法解釋。
空氣凝固了一秒,一秒鐘後,胖子爆發了,他直接跳了起來,拿槍對着“吳悠”:“你他娘的是人是鬼!”
“吳悠”不知所措地瞪大眼睛,視線飛快地在胖子和自己的屍體上輪流地掃視,捂起臉“哇”的一聲,激動地哭了起來,哭到後來,居然像是笑聲。
這時我才知道我錯了,不是像笑聲,那就是笑聲,“吳悠”拔開手,獰笑起來,臉像撕扯開來一樣開始變長,舌頭也長得甩了出來,身體迅速地腐敗,皮膚崩裂開了一樣,從腳到頭蔓延出屍青,朝我們撲了過來。
我和胖子已經顧不得心理上的緊張,瘋狂地開起槍來。
由于距離太近,我避讓不及,被撲個正着,“吳悠”的長舌直接舔到了我臉上,我胃裏一陣痙攣,不知道是恐懼還是惡心,從腰上抽出短刀拿着刀柄就朝她頭上狠命地拍。
胖子“啪啪”兩記點射,“吳悠”的頭上穿了兩個窟窿,還在冒煙,可是她只向後仰了兩下,一點影響也沒有,抓着我的肩就咬了起來,我“啊”地一聲拼命甩頭,避開了脖子,受傷的肩又是一陣劇痛,我幾乎要暈了過去。
胖子急了,直接撲上來壓着她腦袋又是兩下,把腦星子都打噴了出來,可還是檔不住。
見我已經支撐不住了,胖子直接把槍反過來往她腦上使勁錘,她才吃不住力向後倒去,把我連皮帶肉地撕下去一塊。
我踉踉跄跄地挪了幾步,胖子搶了一步護在我前面,對着“吳悠”又是一頓砸。
電光火石之間那長舌“滋”地伸了出來,繞住胖子的脖子緊緊勒住,胖子使勁掙紮,臉憋得通紅,眼睛死死瞪着,仿佛不相信自己會有這樣被制住的時候。
胖子曾經說過,二十米之內,一把槍比小哥還靈光,可是面對槍也打不死的粽子,還是小哥要靈光啊。
難道我們今天就都折在這兒了,我已經接受自己死期将近的命運,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看着胖子受罪,我撲了過去,拿刀猛地割她青紫色的舌頭。
“吳悠”一聲怪叫,舌頭抽了回去,怨毒地看着我,随時都有可能再撲過來。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一聲銅鈴般緊促地喊聲響徹了起來。
眼前的影像竟然開始扭曲,天空像被劃破了一樣,露出一道黑縫,順着天邊快速地燃燒起來,四周開始熔化,“吳悠”也像瘋了一樣,捂住耳朵尖叫。
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就像是演戲的布景被燒着了,露出原本真實的黑暗,這種黑暗又迅速把我們包裹。
我再一次不适應黑暗,眼睛睜得老大,十幾秒後,我才看清,這并不是虛無,因為身邊繞着淡藍色的薄霧。
“嚓”地一聲,身邊竄起了冷焰火,白色的火光中,吳悠再一次出現,不過這次,再沒有出現可怕的情形。
胖子還心有餘悸,不肯放下手中的槍,對着吳悠不動,“他娘的怎麽又出來一個!”
“死胖子,是你神仙姐姐我!”吳悠氣不打一處來,“你們剛才被魍魉給迷住了。”
“魍魉?那是什麽鬼東西?”我問。
“魍魉還真就是個鬼東西,它是你們影子的淡影部分,可以用術來讓你們産生幻覺,是你們內心深處感到恐懼的畫面。你們不會真的被魍魉殺死,但是那種痛覺是真實的,你們可以被自己的痛覺疼死,或者與同伴相殘。”
我伸手摸了摸肩膀,果然沒有少塊肉,可是身體還記得剛才的劇痛。
原來那兩個吳悠都是幻像,胖子将信将疑,還是沒放下槍。
吳悠晃了晃手上的佛珠“人可以假,佛珠假不了,要不要我給你念緊箍咒?噢不,八戒沒有緊箍咒。”
看吳悠邀功的德性,應該是不會有假了,我和胖子這才放松了下來。
冷焰火很快就要燒完了,胖子又以打飛機的速度給按壓式手電充了電。
“胖子,你剛才叫我什麽,什麽叫又出來一個?難道你們剛才在幻像裏還看見了我?”吳悠奇怪道。
“可不是嘛,胖爺我看見幾個俄羅斯大妹子在跳鋼管舞,正開心呢,後臺又出來一個大妹子,一看是你,打扮得太他媽有創意了,我受到驚吓就醒了過來,氣不打一處來。”
“死胖子,一張臭嘴,看以後還救不救你。”
我心說胖子還真會編,要是說了實話也夠各樣吳悠好半天的。
正想着,突然幹咳了兩聲,嗓子又痛又癢,難受得很。
吳悠過來檢查了我身上的屍毒,擔心地皺起了眉頭,這個時候我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不知道是屍毒深入的原因,還是剛才體力消耗過大,我混身像被人抽了骨頭一樣,軟趴趴的使不出力。
我們坐在地上緩了緩神,邊休息邊商量下一步怎麽辦。
胖子對吳悠說道:“神仙姐姐,你剛才過來的時候,為什麽沒有遇到什麽魍魉,你果然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的好徒弟,鬼見鬼不愛,花見花不開。”
吳悠瞪了胖子一眼,說道:“師傅給我的佛珠有驅魂散離的作用,可以護身,我穿過虛無,就到了這裏,四周都是霧障,走到一處,水汽氤氲,正準備去看個仔細,就聽到了你們殺豬似地叫喚,我就趕緊朝你們聲音的方向去了,看你們那樣兒只怕晚一步就跟我永別了。”
“啊呸,胖爺我留戀凡塵,怎麽可能輕易就永別了。那趕情兒尼姑都是盜鬥的最佳人選哪,不過話說回來,難道我們真的在陰間,那前面就是往生河?這下慘了,不知道孟婆長啥樣兒啊,會不會看見我這玉樹臨風風流倜傥的肥王子見色起異,直接把我魂兒勾了去。”
“你見了孟婆別起異就行。呸呸,什麽孟婆,都說了這裏不是陰間,那陰兵和這魍魉都是為了震懾來者才設置的,看來是為了保護裏面重要的東西。”
“看來裏面還真是有比皇陵裏還好的寶貝,胖爺我輩子值了啊,也算是盜鬥界的奇葩,幹完這一票難不成可以直接光榮退休了,從此江湖上只留下胖爺的傳說。”
我沒有多餘的力氣,幹笑了兩聲,心想剛才還以為胖子要歸了正位了,現在又聽他說笑,真是人生如戲。
休整了一會兒,我們踩着霧氣向前走,走了不多時,一股濕氣撲面而來。
這裏霧氣很濃,我們看不見前面的影像,胖子把強力手電照過去,折射回來的光反而成了團團煙霧一樣,更加看不清了。
我們只好調暗光線緩慢前進,漸漸聽到了水面拍打河岸的聲音。
果然,再往前走,朦胧的霧氣中出現了一左一右兩潭湖水。一潭水色幽黑,似乎是在裂谷上形成的,深不見底;一潭顏色青綠,乍看起來沒有什麽特別。
兩潭湖水中間有一道一人寬的分水嶺,把湖水分隔了開來,煙波深處,就像是聖經中摩西行神跡把水強行分開了一樣。
黑水、青水之間?這不是影壁上描繪的神帝上下建木的地方麽?想不到真的有這樣的地方,難道神帝和建木也是存在的?
“天真,這水裏好像有東西。”胖子眼尖,這被水汽和霧氣籠罩的煙波之中,并不平靜,裏面似有暗流翻湧。
“那兒有兩個人。”吳悠輕聲說道,只見茫茫霧氣中有兩個人趴匐在湖岸上,身體随着水流的拍打時上時下地浮動。
我們趕緊繞了過去,走到跟前,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吳悠公司裏的兩個人,被水推到了岸上,疊在一塊兒,身上的衣服被撕爛,皮膚被水泡得發白,腦袋已經沒有了,殘留的脖子上還有被啃食的痕跡。
吳悠眉頭一皺差點吐了出來。
這水裏看來有肉食性的怪物。
我向更遠的地方看去,胃裏翻江倒海地痛了起來。
幾具屍體橫七豎八地排列着,血肉模糊,面目猙獰,全身像泡在血裏一樣。局部剛開始出現屍僵,有的死的時候還保持着搏鬥的姿勢。
每一個表情都暴露着深深的恐懼或者必須致對方于死地的瘋狂,果然是幻像使他們相殘。
不知道他們臨死前見到了什麽恐怖的畫面,那種慘狀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陰錯陽差
“嗚~嗚~”水面上傳來嗚咽的鬼魅聲,由遠及近,我們忙退後了兩步。
面前平靜的湖面蕩起了波紋,一團白影漸漸浮了上來,胖子忙拿手電去照。
那是一張慘白的臉,貼在湖面下面,并不出來,面目輪廓在光照下清晰可見,尖牙利齒,占滿眼眶的白色的眼珠盯着我們,像極了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天哪,這是魑,傳說中在水裏吃人的女妖,她能聞得到活人的氣息,但不喜吃腐食。看來,這裏的設計者就是要這湖變成活人的屏障,只要是活人,就會被拖進水裏吃掉。
這裏的設計者沒有設置馬臉古屍的攻擊性,而是把我們放進來,不管幻術也好,魑也罷,他想讓我們死。”吳悠詫異地解釋道,口齒都不十分伶俐了。
想不到,這裏還養着這種怪物。
“怕她個屁,現在是什麽時代了,老子手裏有槍,多少個女妖都能收拾了。”胖子膽大如鬥,見怪不怪地說。
想必先人也不可能預見到現代社會的模樣,這些東西擺在古代,碰上不知情的人走這條路,一定是有去無回了,說不定在被吃掉之前已經吓死了。
“你看這湖面這麽大,水裏能有多少只都不得而知。我們不一定有勝算,這魑可不是一直老老實實待在水裏的,她會像鱷魚一樣在岸邊絞殺。”吳悠不安地說道。
“如果是這樣,這裏幾百年難得來幾拔人,來的在外頭也都死得差不多了,能進這裏的也是人中龍鳳,數量這麽多的怪物怎麽活?”說罷我又想起了什麽,說道,“這黑水,深不可測,說不定裏面是極長的裂谷,這湖水可能和外面相通的。”
三人覺得有些道理,要是這長白山有水怪,八成就是這些東西了。
“這裏沒有像後來的朝代一樣,使用奇淫巧技,設下重重機關,而是養了這麽多妖魔鬼怪,用已經失傳的奇門秘術等最古老的方法來防禦外來者,果然年代已經相當久遠。
影壁上描繪的場景又是天神所在之地,想必這裏所隐藏的東西在殷商時期是非常神聖的,被看作是神帝賜予。”
“既然是神聖不可侵犯的,那胖爺我就更想侵犯侵犯了,我們就硬闖過去,管他爺爺的龜毛棒槌,見神殺神。”
吳悠突然想到了什麽,好像是非常意外一樣,拿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也許我們不用硬闖。”
“什麽意思,看這陣勢,會水上飄也不行啊。”胖子問。
吳悠裝作沒聽見,顯然覺得胖子的智商水平和她不在一個水平面上,對着我說道:“我們身上有屍氣,不合她們的胃口,不然,剛才那只魑看見我們,只怕也不會那麽老實了。”
“我們有屍氣?為什麽?”
“因為,你中了屍毒。”吳悠冷靜地說。
原來小哥當時混進隊伍是為了沾上屍術的氣。
這樣一來,我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難道真的是冥冥之中皆有定數,不中屍毒,我死在這兒;中了屍毒,我毒發身亡,橫豎還是死,不如作點貢獻。
這時,我感覺自己像小學課本裏的革命先烈,生得偉大,死得光榮。
我像受了命運的捉弄一樣,苦笑起來。突然覺得天旋地轉,身子發輕,搖搖晃晃地就要栽下去,又本能地撐住。
胖子看出了我的異常,拿衣服把我頭臉和身上一裹,遮住暴露出來的皮膚,一把把我扛在肩上,笑道“小天真,你不至于吓成這樣兒吧,咱們鐵三角也是盜鬥界翹楚,風風火火闖皇陵那不是一般的土夫子能有這個膽識的啊,咱閻王殿裏打個多少個轉兒了,難道還過不了這一劫。”
我知道胖子在安慰我,我也沒有力氣回答了,意識開始模糊不清。
吳悠兩手交叉十指屈伸變換,飛快地結了個印,念道“謹請四方神訖,降于局所,侍衛我身。”說罷,佛珠發出青色的幽光。
吳悠輕聲說,走吧。
胖子扛上我,把槍上了膛,小心翼翼地邁上了分水嶺。
水裏的白影迅速聚攏了過來,兩邊的魑都貼在了水面上,卻靜止不動,眦出了尖牙,發出“嗚~嗚哈”的聲音,在巨大的洞穴裏回響,聽得人脊背發涼。
不知道那白色的眼珠能不能看見我們,但很顯然這種東西對氣息非常的敏感,像行注目禮一樣面朝着我們轉動。
“操!”胖子被盯得心裏發毛,加快了腳步,最後小跑了起來,吳悠緊緊地跟在後面。
我在胖子背上一颠一颠地,感到他身後潮熱了起來。
我對胖子喃喃說道,胖子,我不行了,過了這分水嶺,你就把我放下來,給我個痛快吧,省得連累了你們。等找到了小哥,不怕你們出不去。
胖子沒回頭,喘着氣說,“我說你們這些南派的小同志,進了鬥一個比一個兇殘,人走鬥塌。到這個時候,卻尋死尋活的特矯情。要死要活我管不着,你要尋死就讓小哥來結果了你,胖爺我下不了手。”
我喉嚨一緊,心裏一陣難受,半昏半睡了過去。
我閉着眼睛,耳邊飄蕩着嗚咽的鬼魅之聲,不知過了多久,胖子小心地放下了我,吳悠在後面幫忙接住,我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胖子和吳悠好像說着什麽,然後是細碎的腳步聲,過了一會兒,四周有了暖黃色的亮光。
“天真,天真,快醒醒,快醒醒啊。”胖子急促地搖晃着我,我睜開眼,坐了起來,要不是胖子使勁晃着我,我一定會以為自己已經升天了。
眼前是一條四輛馬車寬的神道,兩側沿道各立16道共32根石墩大柱,五米一根,十幾個巨型燈奴立在兩旁,數盞被胖子他們點燃。
神道前端是一座巨大的祭壇,黑色石料輔就的石階扶搖而上,蔚為壯觀。
祭壇再往前,還影影綽綽的,可能還有建築,只是已經看不清了。
胖子一看就樂了:“蒲鮮萬奴這老小子收斂了那麽多奇世珍寶藏在這邊陲小國就算了,居然把自己的陵墓修得裏三層外三層,還搞了個那麽牛掰的青銅門作裝飾,裏面又別有洞天,比秦始皇陵都氣派啊。完顏阿骨打老爺子在天有靈,非氣得從墓裏爬出來找這個小叛徒算賬不可。”
這時我已經緩過勁來,握着強力手電向來時的路上望去,分水嶺已經隐沒在黑暗中,一路過來居然有長、寬均為百米的石臺。
臺上建有八開間的殿堂,周圍以廊,陶瓦為頂,殿堂前有雕龍石柱,石馬、琉璃鸱吻、碑文、石雕人像座。
“天真,你看這究竟是什麽朝代的東西,胖爺我怎麽這麽眼生。”
我不敢肯定,起身去看那石雕人像。
只見那人像雕着得甚為精細,上身着大領衣,衣長蓋臀,右衽,腰束寬帶,下身外着裙,長似過膝。
衣之領口、襟緣、下緣、袖口緣有類似于刺繡圖案的的花邊,連腰帶上亦有這樣的圖案。裙似百褶,雕有方勝紋。
“這石像人怎麽這麽醜?”胖子走過來問道。
胖子總有一夢驚醒夢中人的作用,這是他極大的優點之一。
剛才我過多的想從服飾上推斷出朝代,沒注意到人物表情。
這些人物都是長面、直鼻的,眼距很近、眼裂細得跟一條兒縫似的,這麽妖異的長相,跟馬臉古屍有的一拼,不知道是不是那個時代的某個族群共有的特征。
我心裏已經有個大概,對胖子和吳悠說,這人物的衣飾和這殿堂的風格,我雖然不敢肯定,但有可能就是殷商時期的作品。
“殷商?馬臉古屍穿的盔甲也是殷商的。這可就不對了,年代對不上啊,東夏跟殷商差了不只一兩百年啊。”吳悠奇怪地問道。
“是的,不過汪藏海當年來是修複東夏的皇陵,為什麽東夏人或者前朝這裏的統治者不能在更久之前修葺殷商的陵墓呢。”
這時,我想到了更多的可能性:“說不定,比殷商還要久,如果馬臉古屍的術是殷商時期的作品,那麽還有可能是從那個時代就要保衛的東西。”
我的思維有點短路了,“現在證據還不确切,我們得上祭壇去看一看。”
☆、長生之謎
“別急呀小天真,咱們好不容易來了絕不能空手啊,這可是江湖規矩。這屋子裏有什麽你不好奇麽?看一眼,就一分鐘,怎麽樣?這地方只怕是不會來第二回了,別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進去了沒準才是失了足,這裏這麽詭異,誰知道有什麽機關,要是真有什麽機關或者憑空跳出個千年大粽子,沒小哥在身邊我和胖子還真不是個兒。胖子你別手欠,包兒裏的寶貝還不夠你樂的。”
“也不一定。”吳悠轉着眼珠,對我說“自從進了這青銅門後,我們一路過來,碰到了什麽機關?”
我搖搖頭,這裏仿佛是不靠機關來禦敵的,也許太過古老,科學技術還沒到那個程度。
果然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産力。
“我覺得可以試一試,起碼有助于我們更多的了解這裏。”
吳悠和胖子第一次站在了同一戰線上,胖子受寵若驚,立在門側,取出一個伸縮的鷹爪鈎向前彈去,這門實在年久失修,滋咧咧地就開到一半就垮了下來,門緣碎成了粉,散了一地。
等了好一會兒,沒有什麽異樣,胖子拿手電往裏面照去,只見屋內擺放着一些陶缽與陶罐。有的陶罐與陶缽相扣,形成一個略長的紡錘形。
胖子指着這些陶器,可惜地說,這能值多少錢?這玩意兒可不好帶呀。
我說,你別想着帶,你願意人家還不願意,這些都是棺材。
棺材?胖子覺得不可思議。
“我只在資料裏看過,這些是小孩子的棺材。如果幼童早逝,就用上好的陶器,陶缽與陶罐相扣,把小孩子的屍體放在裏面。只不過…”
我看向胖子,胸有成竹地說,“這證實我剛才的一些想法,這是更古老的葬法,大約是在新石器時代晚期至夏朝。”
“新石器時代?原始人?殷商的人供着原始人的小孩子的屍體?天真,這次玩兒大發了。”
我也是一時摸不着頭腦,胖子非要開棺驗明,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誰知道我是不是扯淡呢。
我只好随他去,裏面果然是小孩子的骸骨,好在沒開出個千年小粽子,屍骨還能看出形駭,裏面還有很多細小的骨珠作為陪葬。
胖子當然收了幾顆,揣在懷裏,說是信息費。
我們來到祭壇的石階前,這種黑色的石材一定是在長白山就地取材,雖然歷經千年,稍加拂拭就光亮可鑒,遙想當年是何等的宏偉壯麗。
祭臺用來祭祠,不會庸人自擾的設下機關。
我們放心地一路向上,走上祭臺時卻發現,與其說是祭臺,不如說是個祭坑,上了石階,經過短暫的平臺,內面也有同樣階數的石階向裏,整個祭壇呈鬥狀,就像一座金字塔從塔尖又向下挖一個金字塔的感覺。
我們站在石臺上,從邊緣隐約知道這裏底部應該近似方形,站在這裏,我想起了古羅馬的鬥獸場,不知道祭壇做成這個樣子是什麽目的。
難不成下面是萬人坑?
我腦子裏浮想出當時的情景:無數奴隸被捆着從石階上推下去,最底下的奴隸正掙紮着想爬上來,又被新推下來的奴隸死死壓住,絕望的哭喊聲哀求聲響成一片的情景。
這裏一片漆黑,吳悠叫胖子用強力手電去照,生怕自己第一個看到成堆的屍骨密密麻麻堆積一地的場面。
我們往下走了一段,胖子的手電光不再那麽渙散,好像照在光滑如鏡的石頭上一樣,反射出一團帶着光暈的白色。
如果看到萬人坑,我會感嘆奴隸制社會的殘暴,但是看到眼前的景象時,簡直颠覆了我的人生觀和價值觀。
那是一條至少7米長的巨大的蚰蜓,盤俯在祭壇的深處,周身漆黑,軀殼下的肉身已經完全腐化,只有保留下的軀殼看似硬如磐石。
這個寵然大物的尾部結了一層繭一樣的東西,白色的繭膜裏裹住一個形狀怪異的綠色異物,整個畫面就像蜂王産卵,讓人十分的不舒服。
而那個形狀,我和胖子一眼就辨別出來:
十二手的濕屍!
“搞了半天歷代萬奴王不僅是從地裏爬出來的妖怪,還是這個千年大蚰蜓生出來的!”連胖子都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脫口而出。
的确,眼前這怪異的景象怎麽看都別扭。
這裏好歹是祭祀臺,怎麽搞得像萬奴王的孵化室似的。
“吳邪,還記得影壁上的字,毀滅即是新生麽?”吳悠問道。
“嗯。你想到了什麽?”
“這裏确實是祭祀臺,那就應該是用來舉行某種儀式的。我有點思路,想聽聽你的意見,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邊提出問題邊理清思路。”
“嗯,你說吧。”
“汪藏海曾經說過,萬奴王換代的時候,就會進入這青銅門裏,而且還說,歷代萬奴王都是從地裏爬出來的,我們可以推測汪藏海這句話有兩個意思:
第一,青銅鏈往下的巨大裂谷對于東夏的子民而言,可以稱之為地下,萬奴王從青銅門出來,就是從地底出來。
第二,汪藏海有可能說的是,他在青銅門內看到的情景,就是新一屆的萬奴王爬出來的情景。”
說着,吳悠指了指我們剛才上來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說,當年汪藏海站在祭壇下面,看到萬奴王從祭壇上爬出來。”
“沒錯,東夏人并沒有允許汪藏海走近祭壇,也就是說,他并沒有到過我們現在的位置,可能就不會知道這裏實際是個祭坑,也看不到這裏的蚰蜓。”
“那麽,新的萬奴王真的是從這裏産生的,從蚰蜓的肚子裏?”
“在蚰蜓的體內并不一定就是說是蚰蜓生出來的,也有可能萬奴王本身使用了某種秘術或者巫術,而蚰蜓是媒介,就像蠱一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個共生或者寄生的關系。
這也就是為什麽,萬奴王的身體都發生了匪夷所思的變化,成了十二手的妖怪。”
我不禁想到了之前在湘西古寨看到的蛇蠱,頓時生出了寒意:“照你的意思,萬奴王用這巨大的蚰蜓煉蠱,來使自己變成妖怪?為什麽?”
“為了長生。”吳悠嚴肅地說,“如果這是真的,那麽這很有可能是從伏羲那裏得來的秘術,伏羲很有可能真的活到了一千一百歲,如果是以這種方式,那麽也與他在歷史上流傳的形象相匹配,他真的利用蛇蠱成了半人半蛇的形象,這萬奴王就是鐵證。”
這種解釋讓我脊背發涼,感覺腦子已經麻木得接受不了這麽震憾的事實。
我想到伏羲,想到西王母,也猛然意識到西王母為什麽會在那幅畫裏比伏羲地位還要高。
那是因為,萬奴王根本就是一個不完成品,在伏羲的後人中,只有西王母把這種秘術進行了改良,達到接近永生的狀态。
我從頭到腳感到了涼意,因為我知道,我和胖子在隕玉前看到的那個蒼白的臉,很有可能就是西王母本人!蛇母沒有死,她就沒有死。
“胖子,你知道史前文明麽?”
“神仙姐姐你也太小瞧胖爺我了,胖爺我下過鄉插過隊,下的鬥比你小丫頭走的路還多,你要是想給小天真科譜科譜那沒問題,你急于表現你來吧。”
我心想這兩個人還真是棋逢對手,都是嘴不饒人的典範,吹牛界的傑出代表。
吳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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