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4)

和李老四。

他們發現我們掉下來的地方,坍塌出了一個窩洞,也沒見着我們的人,就鑽了下來看看。

李老四才樂呵呵地上來,就看見地上的四只怪物,吓得混身一哆嗦。

孫天濱也看見了,皺了皺眉頭:“你們幹的?”

“什麽我們幹不幹的,不是幹掉他們就是被他們幹掉,胖爺我能失手麽?胖爺我是那種拿生命開玩笑的人麽?”

“衣服都破成這樣兒了,屁股都快露出來了,還寒碜我吶,你也不自己照照鏡子。”

“你以為你能好到哪裏去,難不成還想貌若潘安。”

我看他們一來一往的大有愈演愈烈之勢,想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哪,必須果斷制止,說道:“行了行了,你們兩個要吵回去吵,搞得像小夫妻鬧別扭似的,丢不丢人?倒底還上不上去了。”

我們把情況大致給孫天濱講了一下,孫天濱摸了摸下巴,略加思索就說:“應該上去,不上去永遠不知道上面有什麽。不過這個東西承重怎麽樣,別胖子一上去,立馬就斷了。當然,升到一半斷了,胖子也不好受。不如我們分開上去。”

“分幾隊上去,怎麽互相聯系,确定安不安全?”我問道。

孫天濱摸出包裏的彩色登山帶,交到每個人手上,說道:“第一拔上去的人,如果認為安全,并且這個升降梯可以由你們放下的時候,就把彩帶寄在上面。怪物再怎麽牛,也不會寄彩帶吧。”

那,誰先上去?

小哥沒有答話,徑直走上了蓮花寶座,扶住了鐵鏈,好像我們上不上去都無關緊要。

我有一種強烈的沖動,一定要與小哥一起去。我走上前去,卻被孫天濱一把拉住,他歪着腦袋笑看着我,說道:“還是我去吧。”

“不行!誰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胖子又攔住孫天濱。

場面變得有些混亂,一時間竟然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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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信任我。”孫天濱眼裏寒光一閃。

“叫我們怎麽相信你?你對我們的行動了如指掌,對青銅門裏的異事見怪不怪,你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事情,這些還不夠麽?”我幹脆把話說破,直面孫天濱的目光,心裏一時間痛快了許多。

孫天濱神情凝重,似乎要做出很大的決定。

就這樣猶豫了半晌,直視着我,說道:“有些事情我不想讓你知道,是因為事情的真相總是太過于殘忍,我不想讓你有一種突然被拉回現實,摔得血淋淋的感覺。吳邪,你能理解我麽。”

我難以置信地搖搖頭,曾幾何時,這樣的話也從我三叔嘴裏說出來過,可是後來怎麽樣,他帶着永遠的遺憾離開,我背着永遠的心事活下去。

如果可以作個選擇,我寧願不要一直生活在別人的保護中,不要被打着“希望我好”的幌子瞞上一輩子,那樣的安逸,曾經離我很近,可是沒有意義。

我堅定地望着他,孫天濱嘆了一口氣,說:“我是二爺的人。”

二爺?上三門裏排名第二,江湖人稱二月紅。

二爺年輕喪偶,不願再娶,膝下無兒。小花當年家族飄搖,跟着二爺學戲才得以僻佑,也學了不少攻心之術。

如果是二爺的徒弟,那一定跟小花走得很近。

小花費盡心力,從找人假扮我,到現在派人來監視我,倒底是為了什麽。

我一直覺得自己跟小花可以心意相通,相似的家族背景,相似的年紀,但我卻忽略了更重要的一點,小花稚齡就擔起家族的重任,壓力非常人可比,更何況那時他還是個孩子。

我頭腦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小花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或者,我有什麽利用價值。

也許真如他當年找人在巴乃冒充我一樣,當時那人真的打算殺死我,那麽也代表了小花的想法,我死不死都無所謂。

也許我徹頭徹尾只是一個小人物而已,我看不到事情的全貌只是因為我站得太近,我一直完全就置身事外。

最可怕的,是人心。

我突然覺得有些疲憊,為了我信任的小花。我有種被出賣的感覺,也許我早就意識到這一點,只是我一直不願意承認,難道這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用那句“只是為了我好”就可以一筆代過嗎?

孫天濱眼睛裏閃過一絲憂慮,那是我從未見過的表情,不過我現在也沒有心思再去想這些,我好像被人抽掉了力氣,我低着頭慢慢向小哥走去,抓住他的手,說道:“我們上去吧。”

小哥有些憂心地看着我,沒有答話,胖子和孫天濱也沒有再來拉我。

小哥把我拉上蓮花寶座,手指輕微一動,咯楞楞,鐵鏈開始攪動,我們徐徐上升,我眼裏的孫天濱、胖子都漸漸模糊,而我自己,則消失在他們的黑暗裏。

我埋着頭,坐在蓮花寶座裏,任由鐵鏈帶着我們升到未知的空間。

肩頭不知道什麽時候搭上了一只溫暖的手,用力握了握我的肩膀。

這是小哥在安慰我吧,我這麽想着,擡頭看見小哥波光流轉的目光。

小哥是在擔心我麽?我似乎不太敢肯定,是或者不是,小哥永遠都不會告訴我答案。

我笑了笑,伸展了一下胳膊。

☆、靈體

我們坐在蓮花寶座上,任由鐵鏈拉着上升。

小哥的手電不停地照射着岩壁和頭頂,以便及時發現異常。

剛才上來的時候,是小哥啓動的機關,可是他卻沒有告訴胖子他們如何開啓,可見小哥根本就沒有打算讓他們上來。

“小哥,你有十足的把握麽。”

我擡起頭看着小哥,看到他楞角分明的側臉,冷峻的目光。

“沒有。”

我心裏一驚,小哥本來只打算自己上來,是我自己死啓拜咧要上來的,真要出了什麽事我哪頂得上個兒啊。

我自己暗下決心,如果這次可以活着回去,一定要去找小花,扇他兩記大耳朵貼子。

想到這裏,我不僅有些失笑,我始終無法把小花當成敵人,也許他是有什麽理由的。

“小哥,你有過被同伴背叛的時候麽。”

問完我就後悔了,小哥現在的同伴不就是我麽,要是小哥以前有過那種不愉快的經歷,肯定是發生了非常重大的事情,也一定留下了相當不美好的回憶,我怎麽因為自己情緒低落,就問這麽幼稚的問題。

小哥看着我,眼裏隐藏的驚濤駭浪又一瞬間歸于平靜,那是怎樣的一種人生歷練。

“吳邪,你還有我。”

我心裏湧出潮水般的感動,感激地望着小哥,我不知道這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會是多少的難得,但絕對是對我莫大肯定。

我握了握他放在我肩上的手,漸漸平複了心情。

我發現鐵鏈每過一段時間,就像碰到接頭處一樣,會咣啷上下振動一下。

順着手電發出的光,可以看見粗糙的石壁上依稀還有一些小孔,用手電一照,隐約還有一些動靜。

裏面有活物?想起之前的蠍子,我們又警惕了起來。

小哥正拿手電照着,手電突兀閃了兩下,居然熄滅了。

沒電了,真倒黴。

備用電池在我包裏,我正想翻找出來,小哥把我的手按了按,示意我稍等。

剛陷入黑暗裏,我的眼睛還不能适應,很快,我們就陷入完全的黑暗。

如果是一個人獨處在這樣的環境中,我一定會十分的不安,可是小哥的手還搭在我肩上,這種不安感頓時減輕了不少。

漸漸地,我感覺到有一些細微的聲音。

“小哥,你在磨牙麽。”

“沒有。”

我馬上意識到不對勁,因為小哥不是胖子,是不可能跟我開玩笑的。

但是這聲音好像就在我耳邊,咯咯滋滋,聽得我脊背發涼,

憑感覺,我知道小哥本來就随時處于戒備狀态,此時,小哥點起一個火折子,我借着火光,看見剛才還空無一物的岩壁上,不知什麽時候趴滿了奇怪的蟲子,個個長着薄如彈翼的骨翅,寶座經過的地方,就有一兩只蟲子扇動起來,就好像磨牙的聲音一樣。

寶座離岩壁很近,有幾次都差點刮到。

原來,這些蟲子對光非常敏感,我們開着手電照到的地方,它們都縮進洞裏去了。

既然這樣,就沒什麽好怕的了,我快速換上電池,小心翼翼地扶着鐵鏈,努力不讓寶座搖晃。

看樣子這些蟲子也非常的懶,偶而有幾只跳到寶座上面來,立即被我拍死。

這天井簡直有一光年那麽長,等到寶座哐啷一聲停止的時候,我松了口氣,點起一只火折子。

天井的盡頭,是一個單間的石室,大約只有十來平方,正中間擺着一口大棺材,顯得十分突兀。

金絲楠木的棺材十分厚重,一看就是上好的板材,棺材的四個角封着銅皮,棺蓋用鐵水封棺,但齊棺蓋邊緣已經有一條裂縫,應該是被人開啓過。

整個棺材亂七八糟的貼着黃符,好像封符的時候裏面的東西十分厲害,讓天師們不得不手忙腳亂地快速行動。

棺材下還刻了一行梵文,我真是後悔當初怎麽不多學一門外語,腸子都悔青了。

這種棺材看着太眼熟,那不就是張家古樓裏那種鐵水封棺的銅角棺材麽。

難道這是張家的棺材。

只不過我被這種中西合璧的介紹方式給震住了,一會兒梵文,一會兒黃符,這組合要多奇怪有多奇怪,好似歷經了不同的朝代,又是不同行當的行家裏手一起完成的作品。

小哥雙唇緊閉,表情十分複雜,看他的樣子我知道我們有大麻煩了。

“小哥,你知道這裏面是什麽嗎?”

“靈體。”

“啊,不會吧,怎麽看出來的?”

“感覺。”

我頓時無語,小哥你是跟着感覺走啊。靈體難道是個活的,還是一個需要這麽多神符才能鎮住的妖怪?

小哥沒有遲疑多久,走上前去,揭開一道黃符,棺材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我被小哥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忙對小哥說道:“小哥,我看我們還是……還是先從常計議一下吧,這裏面的東西,明顯是個活的,還是個厲害的角色。”

小哥扶着棺材,感受了一下棺材裏面的動靜,回過頭對我說:“你先下去。”

我愣了一下,繼而堅決地說:“不,我要在這裏,跟你在一起。”

我把手電的光圈扭了扭,對準小哥揭開黃符的位置,說道:“你動手吧。”

小哥看了我一眼,略有遲疑,還是揭開一道黃符,棺材較之剛才更明顯地晃了一下,讓人感覺到随着黃符被一張張撕開,裏面這家夥的力氣在一點點恢複。

我把心一橫,看着小哥一點點揭下黃符,棺材的晃動越來越劇烈開始劇烈,我看着不由緊張起來,緊緊握着手電,手心裏都是汗。

小哥還來不及揭開最後一道黃符,單道符的威力已經完全不足以鎮住這裏面的主兒了,棺材蓋應聲而開,重重地摔在地上。

幾乎同時,從裏面跳出一個金身骷髅,那種厚重的金色,完全不像是在骷髅表面鍍上去的一層金鉑,而是由裏到外完全金屬化的那種金燦燦,極具質感。

這具骷髅的牙齒十分整齊,比常人高大,由于沒有肉身,牙口那種似笑非笑的樣子讓人看着非常的不舒服,就像鑲了一排大金牙。

兩只奇長的手指指骨,幾乎可以立即被辨認出來,毫無疑問這一定是小哥的先人。

我感受到靈力威壓,這骷髅讓人不敢仰視。

一個勁風,它突然跳到我們跟前,仔細觀察着我們。

一副骷髅,自己會動。

這骷髅不僅會動,它還有智慧?

我們立在當場,不敢輕舉妄動。

事情朝着戲劇化的方向發展,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

這個場景十分的怪異,我從來沒被個骷髅這麽看過,如果這一幕發生在電影裏,倒是很有可能出現凱利金的什麽喜劇片裏。

如果這真的是靈體,我們要怎麽把它送到青銅門裏去……裝成醫學教學用的人體骨架?

這種場面,讓你即使知道這是個極具戰鬥力的骷髅,骷髅中的戰鬥骷髅,你的好奇與驚訝也會蓋過你的恐懼,想要近距離觀察他。

我的腳稍微挪動了一下,誰料骷髅飛起一腳,朝我腹部踢來,我連忙讓開,這一腳踢在牆上,牆壁立即碎裂,露出一個坑洞。

下殺手啊,我要是不讓,這窟窿就在我肚子上了。

小哥見狀,忙把我攔在身後,用寶劍略微蹭了一下手掌,手掌上頓時湧出鮮血。小哥把手直直伸向骷髅,掌面立了起來,讓骷髅可以近距離感受小哥的手,還有小哥的血。

趕情兒張家人認祖歸宗不是靠DNA是靠手指和血啊。

我估計小哥剛才發愣的時候,也是在想要怎麽樣認祖歸宗,如果這骷髅真的有智慧,也不會對自己的後人下手。

當然了,也不能排除這骷髅只是個傻二楞子,誰都殺的可能性,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黃符用來鎮它。

☆、黃金馬仔

事實證明我的理解是正确的,骷髅又沒血沒肉沒眼睛沒鼻子,就剩一把骨頭了,怎麽認祖歸宗啊。

面對小哥的手掌,這哥們兒根本就不認貨,反倒伸手過來一把牢牢抓住小哥的手腕,小哥用力一掙,居然沒有成功掙脫。

這骷髅一身怪力,一雙金閃閃的手做成手刀一劈,正朝小哥的頭上劈來。

距離太近,小哥又被制服着一只手,忙舉起左手架着七星智慧寶劍就勢一擋,咣啷一聲,竟火花四濺,這一招力道太大,小哥這麽硬碰硬地吃了一招,寶劍差點脫手。

可見若是不小心被這金身骷髅打到,就如刀削銅砍一般,有沒有命在還得另當別論。

我吃了一驚,小哥一對一的與粽子比劃的時候,哪吃過這種虧?

正吃驚處,金身骷髅又飛起一腳,快如閃電,還沒等我看清是怎麽回事,小哥已經一躍而起,手扶着骷髅頭倒立在半空,翻了過來,以骷髅為圓心,劃了一道完美的弧度。

小哥趁骷髅轉身時的一瞬間,用力一掙,把手拔了出來,骷髅長長的指骨在小哥的手背上留了兩道血印。

小哥沒有停留,寶劍出鞘,寒光一閃,就朝金身骷髅的頸骨處劈去。

骷髅畢竟是張家的祖先,生前也是牛氣轟轟的人物,與小哥同樣的招式,借力一躍,就朝小哥的頭上飛來,也要來扭小哥的頭顱。

沒等骷髅坐穩,小哥抓住骷髅兩只尺骨,來了個十字交叉背摔,又把金身骷髅狠狠壓在身上。

沒有遲疑,小哥頭也不回,舉起寶劍就往背後一插,誰知金身骷髅力大無比,一個翻身,朝我滾了過來。

我正退在棺材邊上,骷髅這一來,若是摸我一下就夠我受的。

急中生智,我抓住棺材邊兒就跳了進去,才發現這棺材還挺深,裏面鋪了好些陪葬品。

我蹲在棺材邊兒正往外瞧,剛露出半個頭,就發現金身骷髅也趕到了棺材前面,正往裏來。

就這麽陰差陽錯地與骷髅來了個大眼瞪窟窿,金燦燦地窟窿散發着詭異的光芒。

我吓了一跳,手在棺材裏摸了個東西往骷髅頭上閉着眼睛就來一個猛砸。

做古董生意的就是這點不好,這麽緊張的氣氛下,生死關頭,我還能分神去感受了一下手中之物的質感,頓感不妙。

睜開眼一看,竟是一對玉蟬出牙金連環,正垂在骷髅光溜溜的金頭上。

骷髅的金頭肯定不是純金的,這麽硬,完全是鋼頭。

可憐了這雙金環,被敲得變了形,當然更不可能對骷髅産生什麽鎮懾作用。

金身骷髅把我一拎,我就被拽了出來,正雙腿亂蹬,小哥已經沖了過來,一把從背後奪過我,抱了起來,兩人一起摔翻在地。

我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小哥已經撲到棺材邊上,骷髅卻又朝我這邊奔來。

我不知道小哥為什麽要往棺材那裏跑,此時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站起來就跑。

我哪裏有這神一樣的骷髅跑得快,空間又比較狹小,才不出幾步,就被骷髅抓住了肩膀。

肩膀被撕裂了一樣的疼,我咬牙切齒,心中默念小哥你幹嘛呢,老子要挂了啊。

我感到骷髅稍一着力,我的肩膀就要與我的身體分開了,堅持幾秒,再堅持幾秒,我幹脆轉過身去,對着骷髅拳打腳踢,作困獸鬥。

電光火時之間,腹部一陣劇痛,我驚訝地看着金身骷髅的手指沒過我的肚子,難以置信地看着骷髅妖異的雙眼,身體好像漸漸支撐不住,腳往下滑。

小哥此時已經奔了過來,手裏多了那雙金環,他輕輕把蟬頭一拔,雙環立即發出溫和的金光。

小哥把雙環高舉過頭,金身骷髅立即立在那裏不動,愣在了當場,過了半晌突然單膝跪下,手扶胸前,向金環拜了一拜。

小哥把雙環一分,本來是連環的雙環不知怎麽分了開來,各帶在雙手上,沒去理會金身骷髅,徑直走到我跟前,扶起我檢查傷口,眉頭緊鎖,露出擔憂的神色。

看着小哥的表情,我心知不妙,我不喜歡看着這樣擔心的小哥,強忍着擠出一個微笑。

小哥扯出一截布條,簡單為我做了個包紮來止血,抱起我飛快地朝蓮花寶座走去。

金身骷髅也跟在小哥身後,完全像個金身馬仔的作派。

我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又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弄得驚訝不已。

難不成這雙環是張家的聖物,而靈體就是靈化後的屍身,相當于一件高深的法器。

我真佩服自己肚子都穿了還能有這麽強烈的好奇心,我一面仔細打量金身骷髅,一面拿眼去瞟那玉蟬出牙金環,恍如夢境一樣,完全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同時自己又有一種錯覺,好像我的傷并不嚴重。

再次經歷到一光年那麽長的天井,胖子看到小哥抱着我下來的時候吃了一驚,再看到我們身後跟着個金身骷髅的馬仔,就連胖子這樣混不吝的老江湖都愣在當場,經我哼哼唧唧地叫喚才把他的魂招回來。

我就這樣一直被小哥抱着,已經開始迷迷糊糊,接着就是不省人事。

當我再次見到太陽光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了多少天的光景,身邊空無一人。

我肚子已經纏得像個粽子,但依然身處道觀,因為我看見了古色古香的镂空木門和香爐,一覺醒來的時候還以為穿越了。

我拍拍腦袋,覺得傷口真不是那麽疼,依稀記得那時小哥的表情,十分的嚴肅和擔心,還以為我死定了。

難不成,小哥的擔心并不僅是出于傷勢的嚴重程度,而只是因為擔心而擔心。

我把自己繞糊塗了,活動了一下手腳,慢騰騰地站了起來,挪着步子,去推那肩镂空木門。

院子裏竟然飄着雪籽,稀稀瀝瀝,像是雨滴連成了細細的白色虛線。

飄飛的雪籽中,小哥挺立的背景,就那樣與身前的綠竹融在一起,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記憶裏。

“天真,你總算醒啦。”

我轉過頭,胖子拎着一壺開水從右邊的回廊上走來。

真是破壞意境,我暗自嘆道。

小哥也轉過身來,頭上已經被打濕了一些,略長的頭發濕濡着搭在額頭前,黑幽幽的眼睛裏一絲欣慰轉瞬即逝。

後來我才知道,我被小哥抱出了地下秘道。

達娃在道觀守了這麽久,見到我們活着出來,居然哭了出來。大山的靈性附予了達娃樸質的心。

我們給了達娃雙倍的酬勞,好讓達娃的阿爸可以很長一段時間內,不用拖着殘疾的身體辛勞。

帶出的金身靈體,只有小哥佩戴上張家祖傳的玉蟬出牙金環才可以驅使。

靈體的模式确實相當于一件法器,也只有張家人歷經若幹代才能有一位張起靈逃脫六道輪回的束縛,進入靈化的狀态,專伺守護青銅門中的天地璇玑。如果用人力代替,則會折損陽壽。

胖子他們把靈體掩飾得很好,就藏在院子的閣樓上。這樣一具金身骷髅在佛家居然被認為是佛祖的六丈金身,只有德高望重的得道高僧才有可能靈化成功。

好在這樣的黃金馬仔不用喂吃喂喝,只用擔心他出來吓人就可以了。

“天真,你現在醒了,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動身,去救你那個鎖在深閨無人識的小情人吳悠同學?”

“嗯,越快越好。”我只是應了後半句,可是胖子前半句的假設是不成立的,我又否認道,“什麽小情人,我們是純潔的男女關系。”

“都男女關系了還純潔!”

“就你思想龌龊。”

“孫天濱呢?”

“滾了。”

“李老四呢?”

“跟着滾了。”

“胖子你是不是又跟人吵架了,怎麽這麽說人家。”

“那我怎麽說,那孫子圓潤地離開了?”

“行,行,當我沒說。”

☆、找小花算賬

我們的計劃是先回杭州,一方面叫胖子帶着夥計負責置辦再次去長白山的裝備,一方面讓我繼續養傷。

盡管僞裝成醫用教學的人體骨架,金身骷髅在運送的過程中還是惹了不少麻煩。

雖然他總算是手下留情沒有把物流用的大木箱子打碎,可能那種關在棺材裏的感覺讓他覺得十分不痛快,拼命鑿洞來緩解自己不滿的情緒。

等到了目的地,箱子基本已經是千窗百孔,我感嘆鑿壁偷光原來是這麽來的。

這樣我家裏的組合就變得更加怪異,除了胖子堅決不願意跟我住以外,家裏還多了一個家養小哥和一個絕不安分的骷髅。

如果你正睡得香甜的時候,不經意的一翻身,壓到一個硬物,睜開眼睛一看,一個骷髅正咧開嘴笑着看你,會是什麽感覺?只怕一晚上的覺都被吓沒了。

偏偏這該死的骷髅根本不聽我的,完全不把我當成房子的主人,而是成了小哥的保镖,小哥指東不朝西,活像個戰鬥寵物。

小哥對他們老張家的祖先感情至深,居然還會親自打水為骷髅擦金身,雖然不知道骷髅需不需要。

我心裏真是巴不得把他擦得鏽掉。

我雖是人前風光的吳小佛爺,在家裏卻成了保姆,回到家就是清理被骷髅翻亂的東西、砸壞的東西和為小哥做飯。而且家裏有兩個寶的情況下,我還真不敢叫鐘點工。

好在小哥白日裏不會領着骷髅散步,這一點我真是倍感欣慰。

我心裏默念着胖子你快點兒辦完事啊,這日子沒法過了。

我認為等了很久,胖子卻覺得他辦事效率奇高,等他把東西都托運了來,我的傷也已經沒有了大礙。

這次因為有了不怕火燒不怕冰凍不會疼不會中毒不怕刀削斧砍鳥啄的金身骷髅,我們進入青銅門要順利得多。

我在想,這樣一個戰鬥武器是不是需要排機炮才能降住。

可惜古代沒有排機炮,因此金身骷髅在夏宮裏所向披靡。

等我們開啓天地璇玑的結界,看着吳悠一點一點的醒來的時候,我心裏一塊大石終于落地。

吳悠看見我,第一反應竟是眼裏湧出了淚,抱着我就哭了起來。

我知道那種害怕、絕望、孤獨去承受的感覺一定非常的痛苦,我拍拍她的肩,希望能盡量緩解她的情緒。

結界是為了緩解陽壽的衰減而設置的,因此金身骷髅大可不必也去當睡美人,小哥也不必擔心他們老張家的祖先無聊,沒事的時候可以打打野怪,練練攀岩,只要保證這裏不受外人侵犯就可以了。

我安排吳悠先在杭州靜養,胖子認為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大有閑雲野鶴,天地憑逍遙的感慨,我安排胖子先正常地旅一次游,別老想往古墓裏鑽,豎立正确的人生觀價值觀。

誰知胖子非但不領情,還說我支開他好過二人世界。

我當然非常樂意胖子能留下來幫我打點生意,肯定能産生雙劍合壁的非凡效果。

雖然這是我認為最好的結局,但顯然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

在回到杭州後不久,小哥突然開始收拾背包,一種不安的感覺開始襲卷我的全身。

“小哥,你又要走麽。”

小哥收拾背包的手頓了頓,擡起頭,看着我說道:“吳邪,我該走了。”

我急火攻心:“走到哪裏去?”

“去救陳文錦。”

文錦姨?當初文錦姨是明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麽,還義無返故地進了隕玉,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也許也是最好的選擇,雖然生還的機率幾乎沒有,但總好過變成禁婆。

可是為什麽現在才去?那時小哥失憶,我們又元氣大傷,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不清楚,根本無從考慮再去西王母宮。

文錦姨說過,西王母宮将是她的終點,也是小哥的終點,難道小哥身上也發生了屍化?

我急忙把小哥手腕的袖子推到胳膊,又把小哥身上的衣服掀開,看了個遍,确定小哥沒有屍化。

“為什麽?那是文錦姨自己選擇的路。”

小哥沒有答話,漆黑的眼裏閃動着一種不可捉摸的東西,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看着文錦進了隕玉自己卻失着憶出來的一種懊惱,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還有事情要查明白,但我知道小哥決定的事情很難改變。

“小哥,就聽我一次,可以麽。”

小哥沉默地看向窗外。

“好,你要去,可以,我也要去!你聽我把話說完,在那之前,我要先去找小花,解決一些事情,我會以最快的速度回來,如果我可以活着回來的話。”

再一次看到小花,依然是那件粉紅色的襯衣,小花的面容卻顯得有些疲憊,對于我不打招呼就面露不善地出現,也沒有感到過于驚訝。

“你來了。”小花放下手中的茶,微笑地望着我,我突然覺得他的笑有些凄涼。

我二話不說,走上前去,扇了小花一記耳朵,卻在下手的時候突然收了力道,不疼不癢地落在了小花臉上。

小花的夥計看見了我的舉動,快速圍上前來,卻被小花屏退,房間裏只留下我和小花兩個人。

小花沒有還手,沒有憤怒,還是微笑地望着我,眼裏卻多了幾分不屑。

“你想知道什麽?吳邪,我很了解你,你心太軟,你下不了手。”

又是一記耳光,我被這句話一激,明顯加了力道。

“你他媽打上瘾了?”小花跳了起來,抓住我的衣領,朝我臉上就是一記老拳。

我也來了勁,手剛舉起來,就被小花壓了下去,結結實實又挨了他一下,力道之大,打得我有點頭暈眼花。

“為什麽叫孫天濱跟着我!”我撲上去跟小花扭打在一起,小花愣了一下,沒有躲閃。

“為什麽派人拿我包裹!”我就勢朝小花肚子上打了一拳,卻覺得打在了鋼板上。

“為什麽在巴乃叫人裝作我!”我話音未落,已經被小花掀翻在地。

小花吐了口唾沫,帶着些許粉紅色,擦擦嘴角:“你把我當朋友,我知道。”看我還想站起來,又踹了我一腳,“你覺得你受了委屈是吧。我早跟你說過,我……”

沒等小花說完,我不知哪裏來的牛勁,一腳掃倒他,又扭打在一起,這一次小花沒有再掙紮着想解釋,憑着自己的直覺,胡亂地跟我對打。

我知道小花是有功夫的,如果他使了套路,我估計會被打得很慘,可是小花沒有,只是一味地發洩,直到兩人都鼻青臉腫,胸間的一股惡氣才漸漸平熄。

我沒有了力氣,和小花并排平躺在地上,望着天花板,竟然笑出聲來,笑得我直想流淚。

“小九爺,我是真的把你當朋友啊。”

小花也笑了起來:“小三爺,我若說我也把你當朋友,你信麽。”

“你叫我怎麽相信?”

小花搖搖頭,似乎感慨萬千:“我背負的東西,你不會懂,我要保護的東西,也與你無關,你只是一個局外人,早就應該出局了,去過你的二世祖的逍遙日子。”

“我他媽早就不是局外人了,我還能全身而退麽,我差點就被三叔培養成了他在你們神秘組織的接班人,原來他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你老實告訴我,你肯定查到了吧。”

小花苦笑了起來:“我是想逃卻逃不掉,你是拼命往裏鑽,你這是何必呢。”

小花坐了起來,點了一支煙,抽了一口,用眼神詢問我要不要也來一支。

我接過煙,點了起來,也吸了一口,吐出一個煙圈,回想起一路走來的林林種種,也十分感慨:“這就是命,我終究是逃不過的。”

“是你自己沒有意識到,還是裝傻。”

“什麽意思?”

“你有很多次機會全身而退,可是你都放棄了。你是為了那背負一切的麒麟。”

☆、西行

“為了那背負一切的麒麟。”

小花的語氣平靜,有一種早就了然于胸的淡然,我的心卻被激起了驚濤巨浪。

一直以為,我是順着自己的心在走,為了努力查清自己家族事實的真相,不要做被蒙在鼓裏的人。

可是從什麽時候起,我是為了小哥才追查下去。

西王母宮本來應該成為一切的終點,為了小哥,我們差點在巴乃永垂不朽。為了小哥,我在青銅門三進三出,都快趕上趙雲了。

我确實是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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