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吻戲（一）

一周後。

《桃夭》拍攝現場。

一上來就演床戲，周嘉禾私底下已經罵完了導演的祖宗十八代，打算再往上罵罵，就聽蘇翊在他身後道：“要開始了，你在這兒嘀咕什麽？”

周嘉禾仰天，“忽然覺得薛城像塊肥肉一樣膩人，我怕我下不去嘴。”

蘇翊抿唇笑。

周嘉禾接下來的話讓他的笑僵在臉上。“要是你，我肯定毫不猶豫地親下去。”

“少在這貧嘴。拿出你的專業态度。哪怕是頭豬，你都得親下去。”

周嘉禾嘆息一聲，“你去給我準備點漱口水吧。”

“你來之前沒刷牙？”

周嘉禾白他一眼，“完事用。”

“……”

這部分的劇情是謝白帶溫彥來踏青，溫彥雖發熱卻還是十分歡喜地跟他出來。途中體力不支暈倒。謝白見林中有間木屋，便帶他過來休息。

待溫彥醒後，見謝白守在一旁精心照顧，溫彥感動至深，遂表白。謝白一時情動，兩人天雷勾動地火……

一切準備就緒後，導演問道：“需要清場嗎？”

薛城的目光瞟向站在門口的蘇翊，搖頭，“我無所謂，周嘉禾，你呢？”

“我也無所謂。”周嘉禾心裏冷笑一聲，不就是想演給蘇翊看嗎？以為他會吃醋？這孩子也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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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兩人都無所謂，衆人全都圍在門口觀望。

美色在前，不看白不看。

溫彥面色潮紅，呼吸急促，緊閉的睫毛不停地顫抖着，謝白試了試他的前額，嘆了口氣。叫他幾聲沒有反應，眼看天黑了，謝白怕背着他回去，萬一迷路會讓他的病情更加嚴重，索性打算再此歇息一晚。于是撕下衣服一角，去門口小河裏潤濕，疊放在溫彥的額頭上，如此反複一夜。

而今天要拍的，就是溫彥醒過來之後發生的事情。

清晨，溫彥才緩緩睜開眼。

“醒了……還好不發熱了。怎麽病了還跟着我出來？”謝白試試他的額頭，溫柔道。

見謝白眼裏布滿血絲，溫彥略帶虛弱地笑了笑，“我沒事，不用擔心……将軍，你一夜未眠？”

謝白苦笑，“你病成這樣，我哪裏敢睡？”

溫彥心頭一暖，感慨道：“能勞将軍日夜守候，溫彥死而無憾。”

謝白胸口一滞，愕然望着溫彥。

溫彥苦澀道：“我知道把我送給徐柳那貪官，将軍心中不忍……自古道‘百無一用是書生’，能幫上将軍哪怕是一絲一毫，溫彥都心甘情願。唯嘆與将軍不能殊途同歸，這一身清白、一腔熱血終究付之東流……”溫彥頓住，擡頭，滿目深情地望着謝白，“将軍……可否成全？”

言辭裏的暗示，哪怕麻木如謝白，也能感受的到。許久，他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溫彥滿足地嘆了口氣，伸手解開衣衫。

謝白的目光逐漸柔和，他俯身朝那雙微顯幹燥和蒼白的嘴唇吻去……

兩唇相碰的那一瞬間，周嘉禾忽然俯身幹嘔起來。

所有人都沉浸在戲裏，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大家頓然醒悟，能讓人入戲如此之深，這兩人的演技，也是好到沒話說。

見周嘉禾狀态不好，蘇翊趕緊遞過來一瓶水。

導演道：“先休息一下。”

薛城起身，拍拍周嘉禾，安慰道：“放松些，沒問題的。”

周嘉禾沒搭理他，面色不佳地離開片場，蘇翊跟在他身後，問道：“怎麽回事？”

“不知道，就是覺得惡心。”周嘉禾并不讨厭同性戀，因為他也是。對薛城雖說不喜歡，但也沒到見到就會吐的地步，可為什麽吻上他的唇就讓他無法控制地反胃？

“現在說惡心，已經晚了。你要做的是克服心理障礙。”

周嘉禾眯着眼，點了點頭。

場記板一拍，随着一聲“Action”，拍攝繼續。

周嘉禾俯身，看到薛城那張越來越近的臉，他這次連親都沒親就嘔了起來。

薛城的臉色有些難看了。

導演：“再來！”

周嘉禾嘔。

導演：“再來！”

周嘉禾再嘔。

……

反複NG了七八次，薛城的臉已經黑的不能再黑了。要說頭幾次他還能忍，這接二連三，分明就是故意的了。要知道薛城是那種閉上眼躺在那裏，絕對雌雄難辨的人，長得連女人都自慚形穢，周嘉禾能對着他一吐再吐，連導演都表示無法理解。

“周嘉禾，你到底怎麽搞的？還能不能演了？”已忍到極限的導演開始炸毛。

上次周嘉禾吻蘇翊，不但沒有一點反感，似乎還十分享受，今天這種狀況令蘇翊始料未及。

“你怎麽了？”蘇翊低聲道。

“沒事。”周嘉禾搖搖頭，回頭對導演道，“開始吧！”

又NG了五六次，導演知道今天這場戲是沒法拍了。

“周嘉禾，你要是演不了同性戀就不要接這種戲，我最看不慣你們這種自以為是的演員，自認為天上地下沒有演不了的角色，到頭來純粹是在浪費時間！浪費金錢！”導演絮絮叨叨地将周嘉禾訓斥一頓，“還有你這個經紀人，連自己的藝人能演什麽戲都不知道，還混什麽混？不如滾回家吃自己！”

蘇翊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這是他做經紀人這麽多年來，頭一次被一個導演這樣罵。

周嘉禾搶白道：“戲是我硬要接的。以蘇翊的眼光，怎麽可能跟你一樣相中這種劇？”

導演氣結，“你這話什麽意思？是不是不想演了？要是不想演就滾蛋！制片人呢，叫他趕緊換角色！”

“換就換，老子還真不演了！”周嘉禾三兩下脫了身上的戲服扔在地上。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震懾全場。

導演、演員、攝影、燈光、服裝、道具、場記、助理……全都呆住。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蘇翊結結實實地給了周嘉禾一巴掌。他的聲音冷冽的沒有一絲溫度，眼裏寒光閃現，讓人如墜冰窖，“給導演道歉！”

驚愕退去，周嘉禾捂着臉頰，直視蘇翊，那目光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他一字一句，态度決絕，“你！做！夢！”

“啪！”又是一巴掌。

周嘉禾怒不可遏，理智全然喪失。他雙目泛紅，拳頭因為緊握，指甲已經深深嵌進了肉裏。他知道蘇翊嘴巴毒，總會打擊他，但他從來沒有想過，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蘇翊會如此羞辱他！

周嘉禾回手一巴掌，狠狠扇在蘇翊臉上，力道之大，以至于蘇翊一個踉跄，跌倒在地。

周嘉禾怔忪，蘇翊……沒有躲。

依他的身手，明明可以躲過去的。

這樣突如其來的場面，所有人都忘了反應。只有薛城翻身下床，想去扶蘇翊，卻被他避開。蘇翊兀自起身拍拍衣服，漠然地盯着周嘉禾，“你自己選的路，就是跪着，也要走下去！”

薛城收起臉上的落寞，回頭對導演道：“我中午吃的是蒜蓉烤羊排……可能是嘴裏的味兒沒散幹淨，真不怨他。嘉禾是大家期待的人選，剛開機就換角色，對這部劇肯定會造成不可估量的負面影響，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導演當然知道他出來打圓場，經這麽一鬧，也不好再說什麽，只無奈地揮揮手，“算了，這場戲往後延。你說這經紀人也是，打哪裏不好，非打臉，這下好了，這兩天還怎麽拍他的戲……薛城，這兩天先把你的戲份拍了，然後給你放兩天假，你看怎樣？”

薛城笑着點頭，“謝謝導演。”

若是依照周嘉禾的性子，剛才那種狀況，他肯定跟蘇翊又打成一團了。蘇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倒叫他驚訝了一下，再回過神來，蘇翊已經離開了。

周嘉禾氣得罵娘，正對着樹林裏一顆手腕粗的樹發洩一通，薛城冷不丁出現在他身後，撂下一句話，“下次你再敢對蘇翊動手，我絕對會對你不客氣！”

“老子就動手，你能把我怎樣！”周嘉禾揚頭，眼底一抹桀骜不馴，“難不成還像你這個傻逼似的，整天被他打？薛城，你在他面前是不是就像條狗一樣，言聽計從，屁都不敢放？”

“蘇翊從來沒有打過我。”薛城轉身，“你一點都不了解他。他打你是不想導演換掉你，是想把你的戲份往後延，讓你有足夠的時間去适應……你卻一點都不懂他，竟然還對他動手。你以為，他真躲不過去嗎？他只是想讓你瀉火。以你的性子，不還上，又怎麽會罷休？”

“可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周嘉禾譏諷道，“是不是蘇翊放的屁都是香的？”

薛城聞言，雙頰漲紅，“你在胡說什麽！”

“胡說？”周嘉禾的嘴角揚起一抹譏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裏清楚。你不就是看上他了嗎？”

薛城的臉上一陣紅橙黃綠青藍紫相繼交替，半響才憤憤道：“我看你是逮誰咬誰，懶得跟你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