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吻戲（二）

整個劇組的人都在忙着準備下一場戲，沒有人注意到周嘉禾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他回到家從保姆處得知周書成剛好出國不在。回房睡了個覺，醒來撥通周書成的電話，“我不幹了！”

“你等一下。”電話那頭傳來開門的聲音，過了一會，電話被再次接起，“你說什麽？”

“我說我不幹了！”周嘉禾一字一句，異常堅決道。“這次就算你用遺産威脅我也沒有用！”

沉默了很久，周書成嘆了口氣，言語裏全是無可奈何，“随你。”

挂了電話，周嘉禾心情大好，哼着曲子進了書房，打算玩會兒游戲。開機之後卻不知怎麽回事，一直黑屏。周嘉禾打電話給售後報修之後，便去了周書成的書房。

他在周書成的電腦桌面上看到一個名為《嘉夢》的文件夾。打開愣了一下，裏面全是剪輯的他演戲的鏡頭，甚至還有他當初考電影學院的視頻，以及大學期間排練的小品、話劇和歌舞片段。

那段被他盡力遺忘的時光仿佛全部蘇醒，他清晰地記得宿舍的兄弟們曾徹夜談天，談他們的夢想、對表演的執着和追求。那時候的周嘉禾還有一腔熱血，讓他開始想要逃離的原因是他漸漸發現，他的性取向和別人不同。剛開始他從未深想，因為高中時，他還暗戀過同班的一個女孩子。可開始演戲後，他發現某一次，他居然對同劇組的一個男演員産生了不一樣的感情，這讓周嘉禾慌了神。完成自己的戲份後，他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劇組，就連那個演員後來見面跟他打招呼，他都敷衍一句，落荒而逃。

從那以後，周嘉禾就萌生退意，只是因為心底保存的那份對夢想的熱情，讓他咬牙一忍再忍。他害怕的是某一天自己的秘密會被人發現，曝光在世人眼裏。

周嘉禾的秘密并不是無人知曉，至少有一個人知道，那就是程回雪。

他跟程回雪是在大學玩網游時認識的。兩人當時在一個幫派，常常一起做任務，逐漸成為好友，直到現實裏見了面，才發現幹着同一行當，頓時有種惺惺相惜、相見恨晚之感。用程回雪的話來說，他們是熟到一脫褲子就能猜到對方是拉屎還是撒尿的兄弟。

周嘉禾發現自己的異常後，糾結郁悶了很長一段時間，有次在酒吧買醉，被程回雪拖回去，不知道她用什麽方法，從醉酒的周嘉禾嘴裏套出了他隐藏于心的秘密。程回雪沒有驚訝，也沒有鄙視，而是寬慰、開導他，讓他擺正心态，所以他對程回雪有着異乎尋常的依賴和信任。

而這時候，程回雪的電話，幾乎變成了他救命的稻草。

一聽周嘉禾想退出娛樂圈，程回雪在那邊就炸了：“我去，老大，你瘋了嗎？就為這點破事退出娛樂圈？你要這麽做，一定會被人笑到下輩子。不，你敢退出，我就公布你是同性戀！”

“……”周嘉禾扶額，默默嘆了口氣，“我心裏壓力很大……”

“我知道。”程回雪收起了剛才的随便，聲音裏透着一絲嚴肅，“但這絕對不是你終結夢想的理由。嘉禾，你那麽有才華，不要辜負了上天賦予你的天分，不要讓自己的一輩子過得有一絲遺憾，不要忘了初心。就算有一天東窗事發，聲名狼藉，我想也掩蓋不了你曾經的光芒。更何況，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會站在你身後，無條件地支持你……就算真要退出娛樂圈，你也應該在萬衆矚目中華麗謝幕，而不是這樣灰溜溜地逃走，這樣才對得起自己。”

有程回雪的開導，周嘉禾的心情好了許多。他把這段時間受到的非人待遇悉數倒給程回雪，那頭程回雪笑得東倒西歪，挂電話之前，還憋着笑調侃周嘉禾，“這蘇翊就是你的克星啊，你要是能掰彎他，大仇就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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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倒吧，老子看不上他……不過倒是可以調戲調戲。”周嘉禾眼放金光。

電話整整聊了一個小時，以至于蘇翊幾次撥號，都提示“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等他終于打通周嘉禾的電話後，和預料的一樣，周嘉禾沒有給他好語氣。

“你在哪裏？”

“管你什麽事？”

“如果沒什麽事，早點回酒店。我有事跟你說。”

有事？周嘉禾冷哼一聲，他倒不怕兩人見面火星四濺，你死我活。

慢悠悠回了酒店，剛出電梯，就見薛城和蘇翊站在房間門口講話，周嘉禾忍不住腹诽，好歹也開門讓人家進去。蘇翊看起來似乎很疲憊，以手撐額，臉色異常難看，對薛城道：“謝謝你今天解圍。”

薛城笑笑：“這有什麽，回報不了你當年的萬分之一。”

蘇翊沒有接話，似乎不想再提過去，“周嘉禾可能是有些緊張，狀态不太好，你不要介意。”

“我明白。”薛城點頭，擔憂道：“你怎麽樣了？臉上腫成這樣，有沒有用冰塊敷敷？……你原本可以自由自在的，為什麽又要跳進來，把自己套住？”

蘇翊淡淡道：“也許又懷戀那段日子了。”

“你放心，晚點我去找周嘉禾，跟他探讨一下劇本，争取下次順利通過。或者，我去找導演，把這段戲改了？”

“不用了，以周嘉禾的天分，絕對能演好。”

“你其實不用這樣拒我于千裏之外，我知道……”

“薛城，我累了。”蘇翊下了逐客令。

薛城對着關上的門，深深嘆了口氣。等他離開後，周嘉禾按響門鈴。

蘇翊開門見是他，松了門把手，道了句“進來”，轉身往裏走。

周嘉禾雙手插兜，一臉不耐煩，“找我什麽事？”

蘇翊回頭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我不是故意打你的。”

周嘉禾微愕，随即切了一聲，“是不是都不重要。所有人都看見了，再來解釋，還有必要嗎？”瞧見蘇翊腫的高高的臉頰，他的聲音愉悅了很多。

“你的心裏障礙在哪裏？”

周嘉禾越過他，在沙發上落座，上身往後一仰，背靠着沙發，輕笑一聲，無比輕佻地用手指劃過嘴唇，“誰知道呢？不過……”他拖長了尾音。

“不過什麽？”

“倒是有個辦法可以試一試。”

“什麽辦法？”

周嘉禾坐直，一手撐在沙發邊的茶幾上，一手搭着靠背，身體微微前傾，将蘇翊圍在其中，一臉勾魂攝魄的笑，“不如我們試戲。”

“我拒絕。”蘇翊幹脆利落道。

“作為我的經紀人兼助理，蘇翊，陪我對戲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周嘉禾眯着眼道，“還是你覺得今天導演罵的太溫和了？你這大名鼎鼎的經紀人被罵，啧啧……傳出去還要不要混了？”

蘇翊推開他橫在胸前的手，挺直了脊背，斜他一眼，“怎麽試？”

“自然是把今天上午NG的那部分全部還原。”

蘇翊的脖頸湧上一片紅暈，“一定要這樣？”

周嘉禾窩回沙發裏，翹起二郎腿，兩條手臂無比放松地搭在靠背上，聲音裏透着一絲慵懶，“不試怎麽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好。”

“劇本看過？”

蘇翊點頭。

“全部演一遍？”

蘇翊遲疑了一下，接着點頭。

周嘉禾關了卧室的燈，只留床頭一盞昏黃的臺燈。

那張原本五官精致到無可挑剔，現在卻有五個清晰的指印的臉頰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澀與傷感，“我知道把我送給徐柳那貪官，将軍心中不忍……自古道‘百無一用是書生’，能幫上将軍哪怕是一絲一毫，溫彥都心甘情願。唯嘆與将軍不能殊途同歸，這一身清白、一腔熱血終究付之東流……将軍……可否成全？”

蘇翊的眼眸黑如玉石，仿佛有無限的引力，周嘉禾對上他的視線，心頭突地一陣狂跳，快如擂鼓。他咽了咽口水，嗓子有點發緊。蘇翊見他忽然起身，嘆了口氣，“還是不行？”

周嘉禾搖頭，內心仿佛天人交戰般深吸了口氣，吻下去。

蘇翊閉着眼，睫毛微顫，任憑周嘉禾那熾熱濕潤的雙唇輕輕咬磨着，舔舐着。

唇瓣有罂粟花的味道，如此讓人沉迷。身下的人嘴唇微微張開，仿佛無聲的邀請。周嘉禾的吻越來越狂野，他不再滿足于此，舌尖滑進蘇翊的嘴裏。舌頭相觸的那一刻，蘇翊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仿佛有什麽東西忽然與周嘉禾無法割舍地聯系在一起了。

周嘉禾的能感覺到欲望像冬眠的蛇，從身體裏逐漸蘇醒，仿佛回流的血液般，全部向某處凝聚，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撩起蘇翊單薄的衣衫，探了進去。微涼的手指如水蛇般游移，蘇翊心底一驚，猛然推開他，面帶潮紅，眼裏卻有一絲疑惑。

周嘉禾神色尴尬地從蘇翊身上下來，下身腫脹的部分那麽突兀地呈現在蘇翊眼前，令他哭笑不得，“你對男人也能勃|起？”

周嘉禾面色一紅，嘟囔道：“那說明我很正常。至少某方面很正常。”

“你說什麽？”蘇翊微微側耳詢問道。

“我說我在某方面很、正、常！”

蘇翊點頭，“經過三番五次的證明，你似乎也能接受跟一個男人演激情戲。那麽問題來了……”他坐起身，整整衣服，輕飄飄的乜了周嘉禾一眼，淡然道，“今天上午是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我也想知道怎麽回事。”周嘉禾沒好氣道。

周嘉禾站在床邊，蘇翊的視線剛好跟他的某處處在同一水平線上，他十分淡定地移開視線，神色自若道：“你不需要解決一下？”

聽蘇翊忽然說出這話，周嘉禾神情複雜地看他一眼，極沒趣地進了衛生間。本來是想趁這個機會小小報複一下蘇翊上午對他的所作所為，但看他一貫雲淡風輕的神情，這個計劃顯然失敗了。

待周嘉禾離開後，蘇翊擡手摸了摸唇，低眸愣怔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