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陰謀（三）

只因為Sam去開門的時候耽誤了幾秒鐘，Dean已經差點要強行把門踹開了。

或許是Sam剛才打電話的時候過于慌亂，又或許是Castiel感知到了些什麽，Dean身上幾乎帶着整個軍火庫。

“Lucifer在哪裏？”Sam還沒來得及說什麽，Castiel就搶先開口問道。

他感覺到Sam身上已經沒有榮光，酒吧裏也沒有Lucifer存在的跡象。至少從天使的角度來說，就在幾小時之前，Lucifer榮光的方位忽然就從所有天使的探知範圍內消失了。

Lucifer為什麽會想要隐藏行蹤、Sam身上的榮光又為什麽不見了？

“等一下無論見到什麽，答應我，都不要沖動。”Sam勉強笑笑，避過Castiel的問題，看着Dean要求道。

“該死的，Sammy，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Dean聽着弟弟的猶豫言辭，更加急躁、沒有耐心，“和Lucifer有關，是不是？”

當然，和Lucifer有關。

“但是你不需要武器，Dean，放松。”Sam再三保證不會有問題之後就沒再說什麽，引着Dean往酒吧內走去。

此時已經是淩晨，可是酒吧裏還是燈光昏暗，只有吧臺周圍一盞小燈驅散陰影。Dean隐約可以看見吧臺前坐着一個裹着毯子的人影。

“Luci…”Sam開口，成功吸引了那人的注意力，對方回過頭來。

Dean有那麽一瞬間真想問問這是否又是上帝開的什麽國際玩笑——Lucifer？裹着毯子、喝着溫水的Lucifer？

這是什麽、魔鬼也會感冒了嗎？

“不，Dean，天使是不會生病的。”Castiel提醒道。

哦，他又把心裏想的說出了聲？Dean後知後覺地尴尬笑笑，注意力還是集中在吧臺前的Lucifer身上。

沒有往常諷刺般的“Hello，Dean”，Lucifer今天安靜得可怕。Sam快步走過去，站在堕天使身邊，單手搭上對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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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Castiel疑惑地發問，“Lucifer在哪裏？”他感覺不到面前這具人類容器當中Lucifer的榮光存在的痕跡。但是話一出口，他就明白自己錯了。

這樣暴怒的眼神絕不可能出現在那個遭遇凄慘的男人眼裏，雖然沒有了熟悉的、充滿了壓迫感的榮光，可是占據着身體的毫無疑問是Lucifer。

“Lucifer在這裏。”Lucifer回答時的嗓音極輕，但是帶着種山雨欲來的隐忍，他諷刺道，“至于可憐的Nick，他早就被Dean一槍正中腦袋送下地獄了，還記得嗎？”

Dean有些怔愣地聽着他們的對話，有些不明白現在的狀況。

直到Lucifer的身體幾不可見地在冰寒中顫抖了一下，微微垂下頭去，抿一口杯中的溫水。

就好像是一個開關被打開，Dean腦中所有的事情全部被串聯到了一起。

他不知道是應該狂喜還是擔憂。

Lucifer失去了榮光。Sam又是人類了。

他注意到Lucifer手上滲血的繃帶，這時，就好像Sam在近處說話的聲音都慢慢地淡去，周圍的世界與Dean隔了一層朦胧的屏障。

Lucifer在流血，Lucifer會死。

他只有這樣一個念頭，單手已經悄無聲息地滑入口袋裏，抓住上了膛的□□。

Dean數不清有多少次夜半夢回、驚坐而起，因為夢見Sam被Lucifer引誘着開始了天啓。夢境的結尾，總是Sam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胸口插着Dean的短刀。每一次，Dean醒來時，耳邊都恍惚回蕩着Lucifer喑啞的低笑。

每一次看見Lucifer和Sam之間那種融洽得誰也無法截斷的聯系，Dean就會有雙手沾滿了Sam鮮血的錯覺。就好像下一刻，Lucifer就會對他露出一個專屬于魔鬼的微笑。

然後說服Sam與他為敵。

如果Lucifer活着，Sam就會被他引誘到堕落。Dean只覺得腦海裏有誰不斷地重複着這一句話，将這個想法根深蒂固地植入在他心中。

他握住口袋裏的手·槍，随即又松開——不行，Sam和Lucifer距離太近了，萬一Sam蠢到要為Lucifer擋槍的話…

“不，我不相信。”Dean打斷了Sam的解釋，高聲說道，“誰知道這是不是陷阱？”他的手轉而摸索到短刀，握緊刀柄，直到刀柄上粗糙的花紋印進了他的手心。

現在就連Castiel都在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了。

在Castiel能幫Lucifer證明之前，意料之外的，Lucifer擡眼看着Dean，勾起諷刺的微笑，問道：“那你想要我怎麽樣？”

Dean覺得他的目的和想法在那雙灰藍色眸子注視下無所遁形，Lucifer的目光甚至還特地在Dean藏在口袋裏的那只手處停頓了片刻。

“除非你過來，如果你真的像Sam說的一樣體溫冰涼、還流血了，那麽我就相信你。”Dean手心早已汗濕，可還是再次強調了他的觀點。

Lucifer嗤笑一聲，不為所動。

Sam的目光急切地在Dean和Lucifer之間掃來掃去，可最終還是停在了Lucifer身上。

“Dean只是需要确認一下而已，Luci，不會有事的。”Sam低聲懇求道，“我們得解決這件事，那麽就需要所有人的幫助，我們得讓Dean相信，好嗎？”

Lucifer張了張嘴，好像想要說些什麽，可Sam又截斷了他的話：“求你了？”

Lucifer突然毫無征兆地微笑起來，無所謂似的點點頭，從椅子上站起來，任由失掉了支撐的毯子滑到地上。

他一步步走向Dean的位置。每一步都好像踩在Dean的心跳上，越來越緊張，越來越有壓迫感。

Dean臉上過于肅穆緊張的表情終于引起了Sam和Castiel的注意力。

“Dean，你…”Castiel有些遲疑地開口。

可是往常總會回過頭去看他的Dean，這一次根本就沒有分給他一個眼神，而是盯着逐漸進入攻擊範圍的Lucifer。

Castiel感覺出不對，再也顧不上與Dean約定了的“隐私”問題，窺見Dean的靈魂。

獵人的腦海中此時只有一個字。

【殺】。

“不，住手，Dean！”Castiel驚叫道，可是就算他也無能為力了。

Dean的動作比任何人、或者天使的反應能力都快，短刀出手，瞄準了Lucifer的胸膛。

但是後者依靠的并不是已經降至人類水準的敏捷程度，Lucifer早就料到Dean的攻擊，因此最後一步身體順勢往右倒去。可他還是不太适應人類身體的應變能力，因此稍稍慢了一步。

Dean的短刀刺入Lucifer的右肩。

下一秒，Castiel已經從背後限制住了Dean的行動，同時試圖後撤，帶着Dean離開Lucifer的攻擊範圍。

Lucifer沒有放走Dean的意圖，他顧不上肩上還在冒血的傷口，伸手拽住Dean的領子，扯到自己面前，嘴角本應該是諷刺的弧度因為傷口疼痛而有些扭曲。

“好久不見…讓我猜猜，你是我哪個親愛的弟弟呢？”Lucifer嘶聲發話。

Castiel有些疑惑——Dean并沒有被任何天使或者惡魔附身。

Lucifer當然也沒能從Dean嘴中得到任何回答。

或者說他沒能等到Dean的回答，就支撐不住失血過多的身體，倒在了沖上來的Sam的懷裏。

“Luci？”Sam的聲音被自責和不可置信壓得不住顫抖，“Luci，你還好嗎？”Lucifer比他尋常還要輕得多，就像是正常的、這種體型的人類該有的體重。

對，現在對方的背後已經沒有翅膀了，Sam後知後覺地想到。

“噓，別傻了，我自覺回牢籠可還不是個好主意。”Lucifer慵懶地回道，很難想象他在半身襯衣都浸滿了血液時時如何做到保持笑容的，“Castiel？”

Dean拉住就要上前替Lucifer治療的Castiel，可是看着眼裏除了受傷的Lucifer誰也看不見的Sam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Castiel走上前，雙指碰上Lucifer的額頭，可與平時他治愈其他人類時不同，Lucifer的傷口并沒立刻複原，而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收縮。

同時，Castiel的臉色也蒼白下去。到Lucifer的傷口完全愈合時，Castiel也就踉跄地後退一步，後背撞到了呆立在原地的Dean。

“怎麽…”Sam幫着Lucifer站起來，有些擔憂地看着Castiel。他不明白治愈一個傷口怎麽會需要Castiel那麽多的體力。

面對Dean充滿敵意的目光，Lucifer毫不在乎地聳聳肩：“他碰到火了，不過一會兒就沒事，我可沒故意去燒他什麽的。”

Dean想要說些什麽，但Lucifer搶先一步、截斷了他的話：“不要說什麽很抱歉、也不要說什麽我該死之類的，都聽膩了。不如說說你每天晚上的夢境、還有到底是誰讓你相信，我死了對大家都好？”

Dean扶着Castiel，幾乎是驚慌地奪門而出。腦海中不斷竊竊私語的教唆好像在剛才Lucifer抓住他領子的時候就消失了。

Sam沒有來得及挽留兄長，于是轉向Lucifer，無聲地提出疑問。

“是某個天使給Dean下了暗示，操縱他想要殺了我。”Lucifer聳聳肩，“不會是低位的天使，有這個頭腦和膽量的即使在天堂也寥寥無幾。我估計無論是誰，一定和我失去榮光這件事有聯系。”

可Sam的心思卻不在這件十萬火急的事情上，他恍惚地走回吧臺前，看着Lucifer粗暴地将右手上已經沒了用處的繃帶扯下來。

“你早就知道Dean會刺傷你，為什麽還要…”Sam幾乎已經猜到了答案，但問出問題還是花掉了他全部的力氣。

他抓起吧臺上的酒瓶，給Lucifer和自己都滿上一杯。

“你求我了，Sammy。”Lucifer輕聲說，抓起酒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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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愛一個人是一種野蠻的行為，因為其他人就因此而犧牲了。對上帝的愛也是這樣。（尼采《善惡的彼岸》）

那麽愛上Sam是否打破了你的詛咒呢，Lucif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