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迷霧（二）

敲開Bobby家的門，迎面迎接Winchester兄弟的當然是黑洞洞的槍口。Bobby Singer特有的歡迎方式，加上迎面一杯子聖水。

根本就不需要提醒，Winchester兄弟動作極其同步地從Bobby門檻上撿起銀質小刀，在手臂上劃出一小道口子。一直到殷紅的血液滲出傷口，Bobby才微微垂下槍口，側身放Winchester兄弟、Castiel和Lucifer進屋去。

這個屋子的防護在Lucifer指導Bobby的修正下已經可以做到在防禦天使和惡魔的同時，設定幾個例外。就比如說Castiel就能時刻傳送到Bobby家中。雖然Bobby很不願意，但是天知道Lucifer在複雜到令人頭疼——其實Bobby很懷疑Lucifer是故意把陣法搞得這麽複雜的——的陣法中做了什麽手腳，總之最後Lucifer也能在這裏暢通無阻。

Dean抹了一把臉上的聖水，甩甩手，感受到Castiel将手搭在他身上，榮光熟悉的暖流流遍全身。果然，他再低頭看的時候，手臂上剛才還在滲血的傷口已經不見了。

無奈地放下卷起的衣袖，抗議道：“我又不是小姑娘，Cass，一點小傷口有什麽關系？”有些控制不住地擔憂，瞥了一眼身後的天使。這樣真的沒關系嗎？天堂和Castiel的聯系已經被切斷了，他的榮光難道不會更難回複？

Castiel只是簡單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在說這一點榮光不要緊，還是不認同Dean認為這個小傷口不值得關心的說法。Lucifer一把拉住Sam，熟門熟路地拉着他往樓上走過去。Sam真要懷疑到底Lucifer是不是在任何地方都這麽的——自來熟。

“怎麽了？”Sam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立刻反應了過來Lucifer的意思。想和他單獨談談吧？Sam嘆口氣，點了點頭，加快腳步，領頭往Bobby留給他的房間走過去。

“我們要談談。”Lucifer關上房間門，難得嚴肅道，“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Sam被過于直率的問題一驚，竟然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搖了搖頭，好像想要反駁。

Lucifer截斷了他的話，諷刺一笑：“我完全明白你到底在擔心什麽，Sammy——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你需要在我面前掩蓋了嗎？”

他當然知道Sam在擔心什麽，又是因為什麽而踟蹰不前、自我懷疑。沒人比他更明白嫉妒是什麽樣的情緒。不是原罪，只是可悲的、如跗骨之蛆一樣能蠶食人理智的過度的愛意。

“所以繞了一大圈，我們又回到原點了，Sammy，你總認為我只是在騙你、利用你。或者換句話說，你覺得你配不上我，嗯？”Lucifer微微蹙眉，說實話，他已經因為這種不斷出現的情況而筋疲力盡了。看起來不論多少遍他試圖解除Sam的疑慮，Winchester心中的迷霧都還是存在，只是暫時蟄伏起來，總有一天會重新複蘇。

“…”Sam想要反駁，但又做不到真的說出任何話來。這确實是他心裏所想的，有時這有些詭異也吓人——Lucifer Morningstar比Sam Winchester自己更了解他頭腦運作的方式。

“我已經厭倦了一次次向你保證我的意圖了。”Lucifer誠實地承認，畢竟他向Sam保證過從不向對方撒謊的，“這一次，我覺得我只需要和你說一件小事。”

“什麽？”Sam不明所以地問道。

“人類是一種愚蠢而且沒有效率的生物，我從未改變過這個觀點。”Lucifer聳聳肩，看着Sam露出極度不安的表情，嘆口氣，無奈地加快了自己的語速，不再試圖吊Sam的胃口。

“你知道人類在1810年發明了罐頭——那年Abaddon還特意向我抱怨過人類的愚蠢。她總是很讨厭那樣的發明，為什麽人類總是學不會享受現有的一切，非要研究什麽防腐技術呢？何況這樣根本就不方便。”

Sam不知道Lucifer為什麽要突然轉移話題，迷糊地點點頭，期待下文。

“但是1858年，按照你們人類的計算方式，那是很長時間過後，”Lucifer盯着Sam的眼睛，專注道，“人類發明了開罐器。很奇怪嗎？因為我覺得是的。”

“明明是那麽契合的兩樣東西，為什麽發明的時間會相差這麽多？前者在後者出現之前...會寂寞嗎？你覺得呢，Sam？早在宇宙之前就被創造的大天使的容器，為什麽一直到現在才被真正創造出來？更遑論伴侶了。”

“你覺得，比起沒有你的千億年，【現在】對于我來說是什麽？”

Lucifer沒有再做解釋的意圖，轉身出了房間。徒留怔愣的Winchester立在原地，思考Lucifer的話語。

Lucifer将手放在口袋裏，摩挲着已經冰涼下來的硬幣，快步走下樓到地下室去，拐過一個拐角，恰好錯過了從一層上樓的Bobby。

Bobby Singer将一樓廚房留給了Castiel和Dean用來“好好聊聊”，并且準備上樓去找到Lucifer。不管Lucifer是怎麽樣幫助他建立起了這座房子上大半的防護結界，Bobby還是不認為放Lucifer和Sam在這座房子裏面随意亂轉會是個絕好的主意。

“趁Lucifer是個普通人、我能管得住他的時候，就去管住他，當然不能浪費這個機會。”Bobby這麽自言自語道，敲開了Sam房間的門。

他驚詫地發現Sam獨自站在房間裏，看起來正在沉思，房中沒有Lucifer的蹤跡。“Winchester，Lucifer呢？”Bobby揚聲将Sam從思考中驚醒，後者茫然地搖搖頭，指着房門，示意Lucifer剛剛出去了。

獨自一人在他的房子裏晃悠的堕天使，這真是好極了——真是他媽的好極了。Bobby Singer留下Sam一個人在房間裏享受“Samantha小姑娘的感性獨處時間”，往樓下走去。

他很确定Lucifer不在一樓，不然Dean和Castiel不可能還在繼續他們不知道是關于什麽的談話，那麽就只有地下室了。

Lucifer想要單獨去地下室幹什麽？Bobby皺眉，他有一種不怎麽好的預感。他小心地下樓，努力不在自己已經陳舊的樓梯上發出聲響。真應該慶幸作為獵人，他的一把老骨頭還沒有完全生鏽。

Bobby挪下樓，順着走廊走了一段路，在聽到輕輕的、不易察覺的對話聲時停下了腳步。他小心地在房間門口停下，稍稍探出頭。Lucifer站在房間中央，看起來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但Bobby很快捕捉到了不同尋常之處——地上與牆上的陰影并不連貫。他深吸口氣，差一點就發出聲響、不過很快控制住了自己。

往前走了幾步，Lucifer現在是面對着牆壁了。他狐疑地回過身，懷疑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麽聲音，但卻是一無所獲。

他從口袋裏取出那枚冰涼的銀幣，克制住血脈中撕裂般的痛感，将他所能夠調動的那一點點榮光全部集中到與硬幣接觸的指尖上。

黑色的煙霧開始從硬幣中冒出，沿着Lucifer的手指、手臂、身體、腿部，一點點纏繞着爬到地上，形成一個影子構成的人形，只有人影的雙眼處是空洞，露出慘白的牆壁。影子随着Lucifer耗盡榮光時一瞬間虛弱的踉跄而搖曳少許。

“Lord Morningstar，久仰大名。”一個略尖利的女聲從陰影口中吐出。驚了躲在門後的Bobby一跳。Lord Morningstar？誰會這麽叫Lucifer、他手下的惡魔嗎？

“我們終于見面了，Rowena。”Lucifer的語氣聽上去卻算不得友善，“你越界了，上一次和這一次，你都嘗試介入Winchester的案子。”

Bobby立刻就想到Winchester兄弟向他提起過的、第一起案件現場女巫的痕跡。他有理由相信，“這一次”指的就是這次Alpha變形怪和Alpha剝皮行者的案子。

這并不是普通的女巫——至少比大多數女巫來得都要更加強大。

“哦，這可真傷我的心，Lord Morningstar。”被稱為Rowena的女子嗓音中充滿了虛僞且誇張過度的悲傷，“我這可都是為了您呀。”

“我當然是知道的，Rowena。”Lucifer的聲音是錯誤的低沉柔和，就像是他曾經對Sam說話的語氣一樣，只是有一點不一樣，Bobby也說不上來時那裏，只是感覺Lucifer的語氣并不真正貼合他的情緒。

但是很快，Bobby就把這個想法抛到了腦後，改為更加集中注意力在Lucifer和Rowena對話的內容上。

“你可以叫我Lucifer...如果你願意的話，請叫我Luce吧。”Lucifer上前一步，好像想要伸手觸碰牆上陰影的臉龐，指尖卻堪堪頓在牆面之前，“我當然知道你的忠誠，而我現在需要的正是這樣的忠誠。”

“我已經沒有別的左膀右臂了，Winchester兄弟不值得信任，惡魔只顧他們自己的利益——你的兒子Crowley首當其沖、想要撺奪地獄之王的位置。我現在能依靠的除了你還有誰呢？”

Bobby在房門外，從側面看見Lucifer的雙眼，，它們閃着一種幾近于熒藍色的詭異光芒。Lucifer的嗓音也愈發低沉，從輕柔變成了嘶啞。像是毒蛇吐信：“只要你能幫我找回榮光，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給你。我保證，地獄之王身邊的位置會是你的，Rowe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