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90
周津塬獨自站在原地。
他在發覺真相後仿佛只是輕微地驚悚一下, 随後面無表情地站着。站了五分鐘,理智悄然回來, 再提醒他另一個事實——去咖啡店前,她抛給了他硬幣包, 他也就毫無防備地就把夾着自己機票的護照交給趙想容一同保管。
此刻。在意大利, 在羅馬,在機場,在空座位,他全身上下……只剩下10%電量的手機、硬幣包和一個自拍杆。
距離他們的重逢, 僅僅過了兩個小時。
33號登機口前的電視屏幕開始閃耀。
羅馬飛向巴黎的航班準備值機, 旅客掃描機票, 依次進入閘口。乘務人員對着喇叭,進行第一遍催促, 第二遍催促,第三遍催促,final call。
接着,她對着無人上前的情況聳聳肩, 轉身把登機口重新上鎖。
周津塬站在一步之遙注視着, 冰咖啡化得他滿掌心都是水,一滴一滴滴地凝聚在腳下。
>>>
趙想容懷揣着兩人的護照,手提着周津塬的行李袋,一路低頭匆匆地沖出安檢,跑出機場大門,肺部跑得幾乎整個燃燒。
她并沒有跳上出租車或公交。
趙想容在外面繞了一大圈, 再機靈地重新跑回來,靠在地下停車場那一層的母嬰室牆壁上劇烈地喘氣。
趙想容又等了十幾分鐘,轟鳴的耳鳴聲才退去。而她不想笑得太大聲,不得不聳着肩膀讓自己顯得面無表情。
這,才是她報複的終點站。
周津塬之前困惑問過她的一句話是,她到底想要什麽?趙想容花了很長的時間去思考,她想,自己其實并不是那麽饑渴地想得到周津塬的愛與認可。
她以前的想法很簡單,不想要他們之間要變成那種白爛惡心的言情劇。
她如今的想法也很簡單,不想為了莫名其妙的爛理由,把兩人的關系,重新拉到原來的軌道。怎麽可能一樣?
母嬰室陳舊空曠但幹淨明亮。在母嬰室,有椅子可供坐下,趙想容的手機只開着wifi,繼續工作視頻。Patrol提了一句說他明天晚上回國,是否需要幫着退稅,趙想容卻突然想起,貌似把自拍杆落在周津塬那裏。
無所謂了。
空調開得很冷,她只穿着吊帶和熱褲,凍得瑟瑟發抖。趙想容低頭開始翻周津塬的行李袋,從裏面找出一件做工極其精良的白色男士襯衫,匆匆地套在外面。
她在水池邊挽起過長的袖子,開始四處找充電口,為心愛的手機充上電。
停車場的男女廁所倒是有人用,但并沒有準媽媽帶着嬰兒來母嬰室,她就鸠占鵲巢地坐着。趙想容玩了好幾盤手機游戲,期間不停地回着各種微信。
也不知道多久,她突然發現自己在打瞌睡。而當她突然再驚醒時,機場的清潔工正開着小小的機械清潔車進門。
雙方都是一愣,趙想容立刻先笑着hello了一聲。清潔工便也對她笑笑,倒也沒有攆她離開的意思。
趙想容心安理得地坐着,重新買了一張回巴黎的機票。飛機将于兩個小時後起飛。她再提前在巴黎訂了一輛車,讓司機來戴高樂機場接自己。
清潔工人開着小車離開,趙想容跺跺腳,也跟着走出去。
她拎着行李袋,很鎮定地坐電梯,重新回到了機場出發大廳的入口。
重新排隊,重新安檢,重新出示機票和護照,一路都暢通無阻。世界如常地不關心誰發生了什麽,至少,羅馬一點不關心小偷和騙子的命運。趙想容确認了這一點,她想,好吧,對意大利還是有一點好感度的。
她的新航班在同一個航站樓內等待,但旅客變得稀稀落落,不少店鋪早就已經關門,只剩下候機室的空座位整齊排列,猶如棋盤。
趙想容看看表,她甚至沒發現,自己居然在母嬰室待了足足十二個小時。她不覺得餓,渴,累,難過或者任何生理感覺。
但路過自動售賣機,趙想容還是停下腳步,用紙幣買了一瓶冰得可怕的礦泉水和士力架。機器吐出的找零硬幣沒地方放,再塞到周津塬的行李袋裏。
趙想容剛坐下,還沒吃士力架,意大利人民就發揮他們慣來不靠譜的個性,空乘臨時通知更改了登機口。
趙想容施施然地往回走,她一路張望,打算把手裏沉重的行李袋交給機場乘務。
她沒注意到,更改的登機口需要路過剛剛的33號登機口。
她更沒注意到,就在不遠處,隔着幾排座位,有人正背對她凝視着外面灰紅色的天空。
——該放手了。
周津塬這麽告訴自己。
他之前在羅馬街頭的那番話,已經徹底地搜刮盡了所有想說的話。他甚至覺得,此生再無其他話好講。如果那番話都不能夠打動趙想容,她就可以直接去死了——當然,他想的是,如果那些話都不能打動趙想容,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可能。
再過了會,周津塬的理智又覺得,他可以繼續找她,糾纏她。而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要先離開機場。
按照常理來說,周津塬知道他至少第一時間應該報警,或者求助大使館,或者請求機場去查無所不在的監控攝像頭,看她去了哪裏。
但是現實生活裏,某人只是坐在原地。
周津塬凝視前方。
夜色徹底地暗下來,弧形玻璃被擦拭得很亮,簡直能當鏡子反照。周津塬的咖啡不知不覺已經被喝光了,紙杯卻保持完整。他輕輕地握着空杯子,看到警衛牽着威風的狼狗,背着槍走過去,他也沒叫住對方。
趙想容拿了他的行李和護照,獨自走了。
周津塬知道他會為此事痛苦,但他沒想到,這次的痛苦會扭結成一陣如此強烈的東西,讓他在十幾個小時裏無法挪動一步。他什麽也不想做,除了坐着。因為一動,他就會更痛苦。
意大利語,法語和英語偶爾提醒着登機時間,周津塬試着凝聚精力聽,想把思緒拉回來,但始終沒有成功。
他想,再給自己五分鐘時間就走。
而直到這時,他耳邊突然捕捉到到熟悉的,輕輕的笑聲,與此同時,他從玻璃的反光裏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趙想容女士正在和警衛比手畫腳。
編,又開始編!來自遙遠中國的趙女士笑着說,她剛才在衛生間裏,“不巧地”撿到一個行李袋。請問,為什麽她能在女衛生間撿到男乘客的行李袋,趙想容甚至不準備編出合理理由,她只是微微地挑了下眉。
意大利警衛跟她聊了幾句,就接過行李。
據說羅馬的安保也很不可靠,這個警衛也可能不準備把失物交給機場。或者,他自己偷偷留了。但趙想容不在乎,她看了眼表,繼續匆匆地往前走。
有人千裏迢迢地追來國外,壓着自尊心,上趕着求愛,卻被偷走護照,丢了所有行李——周津塬八成體會到,她以前在他身上體會到的所有挫敗感。她反正是終于開心了。
但真的開心嗎?
趙想容沒有任何感覺,她只是腳步輕快地到達新的登機口。
她找了椅子坐下,再低頭翻包,掏出折疊得小小的圍巾,草草地繞在脖子上,順便遮住半張臉。
時間還有半個小時,趙想容靜靜地吃着士力架。
她看到對面有一些年輕人,正在朝着這邊走過來。
他們應該是轉機的亞洲留學生。和大剌剌的雙肩客年輕美國游客不同,都化着妝,背着最新的Gi和Chanel,叽叽喳喳,彼此簇擁着走過一個發亮的Hermes香水廣告牌,也路過她。
趙想容翹唇一笑。
大部分人眼裏所謂的奢侈和品味,都是像她這樣在雜志社裏賣廣告的家夥,天天開會營銷出來的。就像周津塬心中所謂的真愛信件,都是她少年時和好朋友所讨論的閑情逸致。
這個世界美而廣闊,但也會帶給人一種深情錯覺,好讓你以為只要擁有點獨一無二的東西,自己同樣不可取代。
但真相是,在這個世界裏,別人可能會在你情願被遺忘前就先遺忘你。她很小的時候就懂這個道理。怪只怪許晗讓她短暫地信了一點點友誼和溫暖,她随後又試着想在周津塬身上找點獨特的東西或者是愛意。
而她和周津塬的羁絆,早在她上一次絕望地來羅馬時,就已經徹底地結束了。鬼知道,他們回國後那一堆糾纏是因為什麽。也可能,是減肥減多了後的幻覺?
趙想容獨自沉思着。
她沒有看到周津塬正站在背後吃驚地望着她,就像周津塬甚至沒料到她還敢逗留在機場。
——他們帶着同樣無可救藥地固執和自信,以為對方會離開犯罪現場。
趙想容的思路是,護照那麽重要,周津塬至少得抛棄愛恨情仇,第一時間先補辦一下護照吧?而周津塬則以為,她但凡有點理智,應該坐火車或者坐她朋友的私人飛機飛巴黎。總之就像兔子一樣溜之大吉。
他們都沒有。
趙想容再發呆了會,從那名貴的鱷魚包裏,掏出一張绛紅色的本子。
那是被她扣下的周津塬護照。
而打開最後一頁,趙想容開始不客氣地撕起他的護照。
護照是特殊紙質,她纖麗的手指被揪得生疼,才撕掉三頁。趙想容很快就不樂意撕了,她擡起頭,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分類垃圾桶。
趙想容眯起眼睛,開始把護照向垃圾桶的洞口投。沒投準,護照平平地飛出,不小心砸到一個四處溜達的金發小女孩頭上。
對方詫異地看着她。
趙想容做了個回踢的姿勢,示意對方把它給自己踢回來。小女孩照做。
趙想容附身撿起護照,繼續往垃圾桶裏扔。偏偏這一次,還是沒投準,真是見鬼了!
她再次指使小女孩把護照給自己踢過來,但金發小女孩卻好奇地跑過來。
小姑娘頭上綁着兩根辮子,穿着紅色的鞋,胸前帶着雛菊的胸針,應該是個法國小女孩。
“你叫什麽名字?”趙想容試着用她流利的A2法語問那個小女孩。
小姑娘确實是法國人,她說了個名字。
趙想容不知道為什麽,莫名覺得和她很有眼緣,就笑着問她:“嘿,甜心,你回去問問你父母,咱倆可不可以合一張影?”
法國小女孩不怕生,她真的笑嘻嘻地跑回去。
不遠處,她的父母正疲倦地推着一個雙胞胎的嬰兒車,和乘務交談。航班一般安排多兒童家庭提前登機,而他們看了眼趙想容,趙想容從座位站起來,揚唇對他們招招手,他們便同意了。
趙想容左手摟着小女孩,舉高右手手臂,她們共同比出“搓心”這個手勢,但還沒按下鍵,眼前突然就有一個東西伸過來。
是個自拍杆。
趙想容疑惑地回過頭,卻發現旁邊的座位,不知何時坐有一人。
有人的手臂搭着椅背。他無聲地遞過來自拍杆,而那雙招牌的寒涼眸子,正冷冷地,冷冷地,冷冷地凝望着她。
趙想容在最早知道周津塬和許晗的淵源時,在她認為周津塬又喜歡上別人的時候,她真的一直,一直,一直都很想對他講一句話。
可是,那句話直到最後也沒說。
事後趙想容想,也許她太古怪,也許他太傲慢,也許他們就永遠沒找到特別合适的機會。
那一句曾經深藏在趙想容心底的話,此刻卻原封不動從另一個人嘴裏說出來。
——“不好意思打斷你們,但是,你現在應該和我在一起。”
趙想容清楚地聽到了。
距離太近,她震驚地看着周津塬的眼睛,同時感受到熟悉的耳鳴傳來。有個瞬間,仿佛回到小時候,仿佛聽到昔日萬劫不複的小黑屋重新打開的聲音。她一動不動地坐着,用整個身心拒絕着再走進這一段腐蝕性的感情裏。
她專心地看着旁邊的小女孩,金黃色的頭發晃啊晃。但小女孩沒有看她,她歪頭看着周津塬,她聽不懂他說什麽,但她被這個亞洲男人身上帶的什麽氣質震撼住了。
“你也要和我們一起照相?”她用法語問周津塬。
“不。”趙想容突然回過神來,她胳膊下垂,收回手機,聲音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啞了,“你可以走了。”
小女孩扁扁嘴,溜下座位就要跑走,卻又被拉住,趙想容朝着她展開手。小女孩懵了片刻,意識到自己依舊拿着肮髒的小本子,也就是周津塬的護照。“你要繼續扔掉它嗎?”她問她,“我可以幫你扔進垃圾桶裏。”
“不,結束了,“趙想容搖搖頭,然後用中文把剛才的話重新說了一遍,“我們倆也徹底結束了,你可以走了。”
小女孩瞪大湛藍的眼睛,她對這狀态有點糊塗,不由回頭看了眼父母,他們的眼睛正關注着這裏,但也并沒有催促她回來。她又仰頭看了下周津塬,那個大人甚至沒看她一眼,自始至終都看着旁邊那個漂亮女人,神情奇怪極了。
這份專注讓小孩子感到自己有點多餘,
“……嘿,你們是朋友嗎?”她再次用法語問。
周津塬在看着趙想容。而在人生中最漫長的這幾秒,周津塬才終于發現,之前在機場正做着什麽。原來他居然在祈禱,身為一個極為徹底的無神論者,向一個他所不信任的神靈,虔誠地祈求能收獲一個比較好的結果。
有關趙想容的結果。
沒有人理睬那個法國小女孩。她大概是倔強的孩子,扁了下嘴,僵立站在他們身邊好幾分鐘。
然而,趙想容已經打定主意。她旁若無人地開始玩起了手機。
一直都維持沉默。
直到小女孩的父母開始叫她回來,小女孩低頭,看到趙想容正穿着昨天新買的絲絨小貓跟鞋,上面有幾顆星星般閃爍的水鑽。她突然就用小紅鞋猛踩了趙想容一腳,再任性地一甩辮子,轉頭向她家人飛奔過去。
一陣鑽心的痛。
趙想容終于滿不高興地擡起頭。她猛地從座位上彈跳起來,但在追小女孩前,趙想容把那頁舊的護照頁狠狠地摔到他懷裏——周津塬沒看那頁廢紙,他跟着站起來。
所有文字都過期了。
所有時間都過去了。
泛黃護照落地的瞬間,周津塬緊緊地抱住眼前要跑走的她。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