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二次穿越(三) (10)
一番,收拾好師父占蔔時常用的東西就沖了出去。
到門口王嘉也才慌慌張張的出來,看樣子也是給人從被窩裏拽出來的。
林珍惜連忙上前饞了他的師父一道上軟轎,才剛坐穩,那軟轎一晃便往苻堅議政的大殿趕去。
王嘉被晃得差點兒歪到了軟轎的壁上,好在林珍惜及時出手将他扶住。
見情勢如此之急,林珍惜忐忑的問道:“師父道君上這是為了何事傳召我們?”
王嘉頗有些艱難的坐正了身子,胡亂拉了拉被弄皺的道袍,面上神色也失去了往常的淡定與從容,随口應道:“今日一卦尚不曾蔔,你且把東西拿出來。”
正如王嘉所說,每日他晨起後第一件事便是焚上一炷香,照例對大秦的國運蔔上一卦。
用他的話來說每日裏這一卦是最準的,而他即便沒有人監督也從不懈怠,只有昨日,倒是特殊中的特殊。
林珍惜依照吩咐将之前準備好的物件自随身的箱子裏取出來,然後起身騰出坐塌,按順序将東西擺好。
接下來的一路上王嘉則都蹲在坐塌前埋頭對着那一堆東西擺弄和沉思。
林珍惜時而看看卦陣,時而看看她的師父,卻發現王嘉的面色竟變得越來越陰沉。
在林珍惜的認識中,王嘉是一個極愛說笑的人,身為師父卻從不嚴肅,甚至時常與她開些不找邊際的玩笑,活脫脫就是個老頑童,故而極少見他露出類似的表情。
這樣一來,直叫她更加不安了。
她便又将目光移到那卦陣上,突然間驚詫的高呼起來:“就是這個,昨天就是這個卦象,總覺得和平時的不一樣。”
林珍惜說着,又湊近了些去看,愈發篤定自己沒有看錯。
王嘉詫然回頭,指着卦陣正要開口,軟轎卻在這時停了下來。
早候在大殿外的寺人總管急忙前來相迎。
林珍惜則領了師父的命令,小心翼翼的捧了擺着卦陣的軟榻爬下轎來。
一見那寺人,王嘉連忙攏袖道:“勞請速速通報,微臣有急事禀告主上。”
而那位寺人總管似乎也很急切,邊引着他們師徒二人往殿中去,邊應道:“就等奉常公了,快請。”
踏入大殿裏,那恢弘的氣勢委實讓人驚嘆,然而此時的林珍惜卻沒有閑暇感到榮幸,她只是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她跟在王嘉身後,自百官中間穿過,而後來到王座之下行了跪拜大禮。
直到苻堅威嚴的聲音響徹大殿,堆在她心底的疑惑才終于得到了解答。
他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将滿殿朝臣掃視了一遭,也不叫王嘉和林珍惜起身,便以滿含怒意的聲音道:“如今桓沖那厮已經攻占了襄陽,眼看蜀地也要為他所侵占,難道朕還要坐視不管,讓大秦遍地都插上他晉國的旗幟,讓我大秦的子民收賊人奴役!”
聽外殿的寺人說,苻堅的脾氣是很不錯,素來又以善于納谏著稱,故而極少當着朝臣的面發怒,更莫要提這般在早朝上。
故而,當他說完這句話後,滿座朝臣陷入一片鴉雀無聲,連空氣都變得凝滞起來。
林珍惜不得不保持跪伏的姿勢,手上還捧着卦陣,漸漸的快要不支,腰腿都發麻了。
就在她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終于有人打破了沉寂,自衆朝臣中步出,頗為虔誠的行至于林珍惜并排的地方,跪拜道:“兒臣願領兵迎敵,奪回失地。”
林珍惜聞得此言,忙悄無聲息的側頭偷瞄,心道這年代果真是有争着上戰場的。
但見說話那人一身武将裝扮,樣貌與苻堅有幾分相似,卻比他俊秀不少,又想起他剛才自稱兒臣,林珍惜便推想此人是苻堅之子。
隐約記得,淝水之戰前,慕容沖确有派遣他的一子前去迎戰東晉,可是具體是哪一個她卻記不清了。
不論是哪一子,都注定了這場戰争的結果,否則也就不會有後面的淝水之戰了,可惜了這樣一個勇者。
林珍惜暗自于心下嘆息,卻聞得身後朝臣中出現了另一重反對的聲音:“而今晉國勢猛,想必是早有謀劃,我軍若是貿然迎敵,怕是逞匹夫之勇,後果不堪設想,請陛下三思啊!”
“你說誰是匹夫?”那位武将被朝臣的話激怒,便喝了這一句,兩人立時争辯起來,接着又有其他朝臣加入進來,很快在這朝堂之上形成了意見分明的兩派,愈加的争論不休。
此時的苻堅卻平靜下來,在沉吟了許久後終于将兩人打斷,而後對衆朝臣道:“這件事既然長久以來都争論不休,不妨聽一聽奉常的說法,看這一仗若是打了,到底是勝的把握大還是會敗。”
總算是記起這兩個大活人了。
林珍惜長籲了一口氣,聽到身邊王嘉的聲音也似等急了般道:“微臣正為這事要向陛下禀報。”
王嘉說着親自接過林珍惜手裏的卦陣轉呈到侍立在旁邊的寺人手裏。
這樣一層一層的遞上去,到了苻堅那裏時,王嘉也同時解釋道:“從卦象上看,乃是大兇之兆,這正應了晉軍攻下襄陽之事,可不僅如此,後續戰情還會有急轉直下的可能。”
在王嘉說這段話的同時,苻堅始終保持緘默,林珍惜則暗道不好,擡眼偷觑天顏,偏生那苻堅額前垂了十二道冕旒,搖搖晃晃叫人看不真切。
事實上即使不看真切,林珍惜也能感覺到氣氛在漸漸的變得更加壓抑。
顯然苻堅是主戰的,而且無論王嘉怎麽說,他早已下定決心,這場仗一定會打,王嘉也忒不懂察言觀色了。
林珍惜正在默默為他冒汗,又聽得苻堅對王嘉道:“你且只說,若是出兵迎戰晉軍,勝算有幾分。”
林珍惜緊張的轉向王嘉,心道苻堅這是又給了你一次機會,千萬把握住啊!
想着,她縱使拼命對王嘉擠眉弄眼眼,奈何他一心專注在卦象之上,順口便道:“絕無勝算。”
完了完了,林珍惜在心下連連哀號,王嘉這般搬起石頭砸了主上的腳,只怕她身為他的徒弟也要受牽連。
與此同時,她亦想到了另一重。
她想起慕容沖百般隐忍的模樣,想起這十年來他所承受的目光與質疑。
如果說歷史中的他注定要歷經涅槃而重生,她何不推波助瀾一把。
在那一瞬之間,忽然一個極其大膽的念頭閃過思緒。
而林珍惜也像失了魂一般,鬼使神差的就冒出了一句:“在民女看來,這卦象也未必是死局,倒有些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意思。”
此話一出,殿中衆臣頓時嘩然,連并排跪在她身邊的武将也側過頭來一臉驚詫的看她。
王嘉收起平日裏慣有的和善外表,喝止她道:“朝堂之上豈有你說話的份兒!”
說罷,他又向苻堅請罪:“劣徒魯莽,還望陛下恕罪。”
苻堅卻道:“無妨,且讓她說來聽聽。”
“陛下……”王嘉還想推辭,卻已被林珍惜接過話去:“民女遵命,這卦象表面上主兇,可是……”
林珍惜發揮出她胡謅的本領,靠着這段時間在王嘉那裏學到的占蔔之術,再結合自己的想象編造了一番,總算是把話圓了過來,生生把這大兇之相說成是兇中藏吉。
王嘉自然也不甘示弱,與林珍惜争道:“你對占蔔之術不過一知半解,方才的推算之法也未曾遵循推演的規則,如何叫人信服?”
林珍惜分辯道:“這世間萬物都在不斷的發展與變化之中,只有打破常規,才能從更加精準的視角看清這個世界,如果說那些規則真的那麽可靠,為什麽師父昨日沒能提前蔔算出晉軍攻打襄陽之事?”
此話問得王嘉啞口無言,又不能将自己疏忽大意之事揭示出來,只得默不作聲的幹瞪眼。
林珍惜見自己占了上風,于是乘勝追擊,轉而對苻堅道:“民女不才,和師父孰是孰非,還望主上明辨。”
說完後她懷着滿心的忐忑與心虛看向苻堅。
“好一個打破常規!”不想苻堅竟笑了起來,且毫不掩飾的對她大加贊賞:“陸瑤姑娘這一番言論頗有玄機,王愛卿怕是老糊塗了,竟不及徒弟看得明白。”
這時候,朝臣中卻有人站在了王嘉一邊:“家國大事,怎可聽憑一個小女子的主意,主上莫要被妖言蒙蔽了啊?”
林珍惜一聽霎時來了氣,心道怎麽自己的話就成了妖言,于是反駁道:“大人說得不對,主上納谏如流,是聖明的君主,啓用人才又怎會拘泥于身份與地位,亦或是男子與女子之別?只要占蔔的準,從我這小女子口裏說出來的如何就不是真理呢?”
想來她這馬屁拍對了地方,苻堅果然受用,略安撫了一下那位被林珍惜的話激怒的朝臣,而後鼓勵她繼續說下去:“若是依你看,這一仗可是能打?”
得了苻堅的鼓勵,林珍惜愈發大膽起來,索性一條大腿抱到底:“主上是天子,自然較我等凡人更能領悟到上天的意圖,若是主上認為此戰可打,那麽即便眼下是兇卦,也可扭轉乾坤,故而是否出兵,還是要看主上的意圖。”
作者有話要說:
☆、見證者還是參與者(三)
自殿中出來後,王嘉一路上都沉默不語。
林珍惜數次想要上前與他答話,卻又在最後關頭縮了回來。
她身為徒弟,卻在衆人面前公然提出與師父完全相反的言論,讓他在衆人面前遭到質疑,雖說苻堅最終只說要再衡量一下,沒有馬上表明立場,但這件事鐵定是惹他生氣了。
于是這一路上,林珍惜也不敢多言,小心翼翼的觀察着王嘉的表情,行動上也表現得格外乖巧。
如此直至回到外殿,林珍惜見師父頭也不回的往屋子裏走,只當他氣還未消,便打算先退下去,待晚些時候再來認錯。
然而,她才掉了頭,王嘉卻忽的轉過身來将她喚住。
林珍惜連忙屁颠颠兒的跟了上去。
她原想主動承認錯誤的,不想王嘉卻先一步責問她道:“方才在朝堂上,你為何那樣做?”
“我只是……”林珍惜原本準備了很多的說辭,可真到了這個時候,她卻找不到一個合适的理由。
總不能說她是為了幫助慕容沖,所以希望秦軍打敗仗吧?
正支吾着,王嘉卻不待她回答,忽而嘆了一口氣道:“大秦的國運,注定會自這場戰争開始衰竭,無論交戰多少次都是一樣,秦軍必敗。”
“難道說師父想要扭轉秦國的國運?”林珍惜似忽然想到什麽,轉而反問起王嘉來。
王嘉則一臉嚴肅的凝視她道:“早在你拜師之初,為師就叮囑過,人之命運,國之命運,都是定數,我等行占蔔之術不過是提前探知将來的命運,卻并無能力改變。”
他這樣一說,反而令林珍惜陷入疑惑:“既然如此,師父為何要說出秦軍必敗的實情,如此若是秦國不出兵,那麽敗軍之事不就不會發生?”
“非也。”王嘉不假思索的否認了她的推斷:“既為定數,就一定會發生,如此次出戰,你會在朝堂上說出那樣一番話,雖在意料之外,卻在命理之中。”
說着,王嘉又嘆了嘆,而後似無奈般擺手道:“為師說出實情,只是不想為秦國的覆滅推波助瀾,成為千古罪人罷了。”
這話卻是戳中了林珍惜的痛處,敢情她這一下子就成了前秦滅亡的罪人,一時間有些消沉,沉吟了半晌,又似被陷入了某個疑團般向王嘉問道:“師父可曾想過一個問題,如果說歷史是既定的,那麽我們這些出現在歷史中的人到底是歷史的參與者還是見證者,是歷史決定了我們的存在,還是我們創造了歷史,如果這中間出現錯誤,讓一個人出現在錯誤的歷史,那麽又會是怎樣?”
她嘟嘟哝哝的說了一大堆,直将王嘉也給繞暈了,一臉看怪物似的表情看着她。
林珍惜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正讪讪然的垂下頭,卻聽王嘉道:“你方才那番話為師雖不能解答,但有一點卻十分肯定,命數是不會改變的。”
最終還是得到了這樣一個結論,就是顯得太過沉重了些。
林珍惜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聽王嘉道:“無論你出于怎樣的目的那麽做,若是秦軍最終敗了,你必然受到牽連,且好自為之吧。”
林珍惜仰起頭,看着王嘉面上保持了許久的嚴肅,一臉無辜道:“可秦王心中主戰,若是我不順着他,我們師徒二人豈不是現下就要受牽連。”
“你……狡辯!”王嘉伸出手指,指着他那不争氣的徒弟抖了半天,卻終究沒能說出什麽厲害的話來。
林珍惜見他勢氣減弱,便乘勝追擊道:“再說了,若是到時候徒兒真的出了什麽事,想必師父也不會坐視不理的吧?”
說着她更是露出一臉谄笑,氣的王嘉臉上的嚴肅表情盡數崩塌,一個勁兒的喘氣:“我怎麽收了你這麽個孽徒,孽徒啊!”
這樁風波過去數天後,竟有寺人來傳旨。
原來苻堅經過考慮,最終力排衆議,選擇出戰,并且派其子苻叡迎戰晉軍。
不僅如此,他還親封林珍惜為祭司巫女,并讓她主持大軍起行的祭天大典。
只不過一句話,她就從一個普通人變成了僅次于後妃地位的巫女,一切都太過突然。
林珍惜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天子之命難違,林珍惜雖然懷着十分心虛,卻還是硬着頭皮學習了祭司禮儀,總算完成了祭祀大典,目送苻叡的軍隊起行。
然而也不過一個月後,就傳來了兵敗的消息。
此番晉軍來勢洶洶,苻叡幾乎是毫無還擊之力,但鑒于林珍惜對這場仗的結果早有預料,卻也并未因此而受牽連。
朝臣中的主戰派甚至将這場敗仗歸結為順應天意的有心之作。
盡管如此,即便不出門,林珍惜也聞到了外面可以淹死人的唾沫星子味。
說來還是王嘉鎮定自若,自那日後便再未提占蔔之事,索性一心一意的寫起他的志怪小說來。
那一日午後正是暑氣難當,林珍惜搖着扇子莫名煩躁,見師父正将先前積攢的那些文章裝訂成冊,便好奇的湊過去瞧。
伴着她扇子上穿過的風,書冊的邊角不時被翻動着卷起來。
見王嘉額上已經挂起了薄汗,她将扇子扔到一旁,十分獻媚的呼道:“師父,我來幫您!”
實際上她是想将這本傳世之作的原稿先睹為快。
難得這次王嘉沒有反對,由着她擺弄那些紙張。
林珍惜借着這個機會仔細端詳着這一冊新鮮出爐的古董,目光落在書封上的三個字上,竟是她認得的,于是嘴裏下意識的念了出來:“拾……遺……記。”
“原來是叫這個名字啊?”她随口嘟囔着,原本還以為是後世之人改了書名。
王嘉卻解釋道:“那時聽你說到這三個字,覺得甚是玄妙,便拿來做了書名。”
林珍惜詫異的看向王嘉,捧着那一冊書竟有些不知所措。
這本書的名字竟是這麽個來歷。
正怔愣間,殿外忽然有客來訪,卻是苻堅身邊的寺人。
這可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所以一見到那位衣裝華麗,行動間有些嬌柔的公公,林珍惜便知道要出大事了。
果然,那位寺人是來傳主上話的,請師徒二人前往內宮議事。
林珍惜自然而然的猜想這是又讓他們去占蔔秦晉之戰。
一聽是這件事,王嘉竟索性稱病不出。
林珍惜腹诽他不仗義,卻不得不獨自一人被請去了內宮。
今日朝堂上的氣氛卻比那一日還要凝肅,況且王嘉也不在身邊,這讓林珍惜非常不安。
她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待到向王座上的苻堅行跪拜禮時,手心已被汗浸透。
出乎意料的是苻堅并沒有讓她再次行占蔔之事,而是以不容置疑的語調對滿殿朝臣道:“朕意已決,即刻頒布诏令攻打晉國,這一次朕要親為主帥……”
聽到這句話,林珍惜的心驀地一沉,而苻堅後面說了什麽她卻已全然不知。
此刻的林珍惜非常後悔,她沒有想到,原本只是一念之差,竟真的讓她與淝水之戰甚至前秦的滅亡産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系。
在她怔愣的這段時間裏,苻堅又依次點出副将的名字,最後卻是對她下令,令她以祭司巫女的身份随軍,掌管戰時的占蔔事務。
苻堅的話音落下後,朝臣之中已是一片嘩然,有臣子甚至以辭官相谏,然而苻堅心意已決,竟不再聽從任何人的勸說。
想到這一次真的要上戰場,林珍惜接旨的手都顫抖起來。
然而當她真正來到戰場上時,她才真實的體會到戰争的可怕與無常。
由于秦軍此番與晉軍在人數上懸殊極大,秦軍初時節節取勝,這讓原本就對此戰充滿信心的苻堅愈加得意,于是下令乘勝追擊。
連日來,苻堅的心情因為戰事的告捷而顯得十分不錯,甚至偶爾會将林珍惜叫到帳中探讨對戰事的占蔔。
然而面對他此刻對自己的重用,再回想起與苻堅初見時的情形,林珍惜始終充滿疑問。
就算他苻堅是個惟才善用的明君,這轉變未免也太大了些,另外對于他三顧茅廬才相請出山的王嘉,他未免也放棄得太輕易了些。
于是在一次閑聊中,林珍惜十分作死的對苻堅說出了自己的疑問:“奴婢惶恐,實在不明白,攻打晉國的結果,為什麽主上會選擇相信奴婢?”
苻堅只是頓了頓手中端起的茶盞,而後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的答道:“你畢竟只是王嘉的弟子,你道朕當真會信你而不信王嘉?”
林珍惜陷入詫異,卻聽苻堅徐徐道來原委:“朕需要的并不是一個真正的占蔔結果,而是朕想要的結果。”
他低頭淺啜了一口茶,或許因為連日打了勝仗,心緒實在不錯,竟是十分有耐心的繼續說道:“有一點,朕始終不贊同王嘉之言,在朕看來,未來之事雖可推測,卻非一定,就像這一仗,朕始終相信這場仗的結果由朕決定,由大秦萬千将士決定,而朕需要的只是能夠說服那些頑固派的一個結果。”
作者有話要說:
☆、見證者還是參與者(四)
正如史書上記載的那樣,苻堅太自信了。
不過,就眼前的形勢來看,他也确實有自信的資本。
此番苻堅親率八十萬大軍迎戰晉軍八萬,無論在數量上還是士氣上都高出晉軍一大截。
秦君之勢猶如洪流猛灌,銳不可當,片刻間便将晉軍逼至淝水而不得渡。
苻堅又沿着淝水排兵布陣,全然不給晉軍任何突圍的機會。
面對這樣的戰局,除了自千年後而來的林珍惜,沒有人會想到即将發生的戲劇性變化。
然而唯一知曉結果的人此時卻在一片渾渾噩噩的思緒之中
不知怎麽的,自從那日聽了苻堅的一番言論後,林珍惜的腦中就猶如跑馬燈似的閃過了許多畫面。
她想起關于秦始皇遇見外星人的故事,王嘉最終将這個故事收錄進《拾遺記》竟然是因為聽了她的講述。
還有《拾遺記》本身,那個名字竟也是因為她無意間提起,才被王嘉聽了去。
可是這些東西明明是因為她在史料上看到了才會知道的啊!
到底什麽是因,什麽是果,她到底是參與者還是見證者,所有的一切就像是糾纏在一起的一張網,循環往複,找不到源頭。
所謂因果或許已涉及哲學的高度,原不是她這樣的普通人能夠想明白的。
可是順着這條線摸索下去,林珍惜卻得到了一個可怕的假設:如果說她早已卷入這段歷史并與之糾纏不清,那麽慕容沖呢?是否她也卷入了慕容沖的命運?
想到這裏,林珍惜霎時一驚,她想起離開平陽時對慕容沖說的話,她說他一定會起兵攻向長安。
那時的她不過只是以為自己透露了些許歷史給他,如今反過來想,倘若這句話真被他聽進去,會不會他的揭竿而起也與這句話的心理暗示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那麽後來慕容沖攻占阿房城,兵圍長安,被擁立為皇,直到最後被臣子所弑,會不會都與此相關。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她豈不是成了害他英年早逝的直接幫兇?
林珍惜越想越震驚,正驚駭得不知所措之時,卻聽到帳外不知誰喊了一聲:“秦軍敗了!”
緊接着,整個後方軍營便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林珍惜忙來到帳外,看到的卻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場景。
但見今晨還井然有序的秦軍,現下已經是人仰馬翻。
士兵們扔下武器,解下戰甲,尋機逃竄;醫員扔下傷兵,兀自奔逃;戰旗扯落在地,被來往的人群和戰馬踐踏……
前方大軍在不斷的後撤,從這個方向看來,确實像是攻而不敵的退兵。
再加上營帳間有人奔走高呼“秦軍敗了,晉國就要攻過來了!”,惶恐的情緒不過片刻已在秦軍中蔓延開來。
不等前方消息傳來,秦軍後方的軍隊已經難成陣型。
秦軍的軍心已經散了。
見此慌亂情形,林珍惜正在思索下一步該往何處去,卻有人自身後一把将她撈上了馬匹。
林珍惜大駭,心道莫不是有人趁亂要将她擄了去,要知道自從她在朝堂上對卦象大加評論之後,朝臣中可有不少将她視為妖女,欲除之而後快的。
正拼命掙紮,林珍惜卻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耳邊傳來:“是屬下,莫聰。”
她慌忙轉頭去确認,但見身着普通士兵服侍的莫聰一手持着缰繩,一手将她固在身前,面上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堅毅,讓人看了莫名的覺得可靠。
林珍惜放下心來,調整姿勢在馬背上找了個舒适些的位置抓好,而後看着那匹馬沖破一個個早已散亂不堪的營帳,突破重圍,逐漸脫離秦軍營地。
在無比刺激的奔逃中,耳畔疾風猶如鬼狼呼嘯,林珍惜不得不縮緊了脖子,直到馬匹速度漸緩,才終于找到機會詢問莫聰:“你怎麽混在軍隊中了?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莫聰仍快馬加鞭的急着趕路,順口應道:“秦軍已經自亂陣腳,戰況尚且不明,若是秦軍敗了,只怕不能再回長安。”
“會敗。”林珍惜不假思索道:“秦軍一定會敗。”
莫聰頓了頓,似乎對她的篤定感到詫異,而後說道:“若如此,屬下将送阿瑤姑娘到一處安全的地方。”
“不要!”林珍惜卻斬釘截鐵的拒絕了莫聰的提議,并道:“帶我去平陽,我要去平陽!”
如果說她真的已經糾纏進這段歷史,那麽現在她就要去糾正自己犯下的錯誤,她要去提醒慕容沖,告訴他秦國一定會亡,但可不必亡在他的手上,而他只要不稱皇,也就不會被身邊的臣子所弑。
如果說歷史真的為人所塑造,那麽苻堅做不到的,她未必也不能做到。
見莫聰沉默不語,不否認也不肯定她的要求,林珍惜于是焦急起來,她攥住莫聰的手臂,再度重複道:“帶我去平陽,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對慕容沖說,求你……”
她的話甚至帶了哀求的意味,然而就在她看向莫聰的眼睛時,卻見他眸光一滞,竟隐現出殺伐之氣。
順着莫聰的目光看去,林珍惜才意識到她們竟是和一股晉軍遭遇上了。
晉軍自一處窄小的道路上來,而那裏亦似逃離戰場的唯一一條捷徑。
他們人馬有七,正以合圍之勢将莫聰和林珍惜困在中間,一看莫聰身着秦軍服飾,又騎着戰馬,頓時警覺起來。
“看樣子是秦國的逃兵。”其中的一個晉兵對自己的同伴說道。
林珍惜暗想被當成逃兵也好,說不定還能僥幸逃過一劫。
怎料她才剛覺慶幸,另一個晉兵卻道:“還是謹慎些好,小心有詐。”
林珍惜剛想開口說他們真的是逃兵,然而才張嘴就被莫聰捂住了,同時他以身後的披風将她整個的裹進去,只露了一張灰撲撲的臉在外面。
因嘴上被捂得突然,林珍惜下意識的叫喚了一聲,縱使聲音不大,卻還是被那些晉兵聽了去。
“是女人。”說話的那個晉國士兵頓時眼放精光,看得林珍惜渾身發毛,總算明白莫聰剛才的一些列動作的用意。
只見那名晉兵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樣道:“戰場上怎麽會有女人,難不成是秦國的軍/妓?若是如此,倒是咱們兄弟幾個走運了。”
那人說着,已是面露邪笑,另外幾個士兵也跟着笑着起哄。
你才是軍/妓,你全家都是軍/妓!
林珍惜很生氣,奮力在心底怒罵,奈何嘴還被莫聰捂着,支支吾吾的發不出聲。
這時,晉國士兵中一個看起來略年長些的卻打斷了那些人的讪笑:“上面讓我們在這裏阻擊苻堅,萬萬不可有閃失,豈容你們胡鬧,一會兒将軍來了,有你們好看!”
林珍惜暗道不好,既然是阻擊苻堅,來的一定不是善類,到時候只怕更加難以脫身。
坐在她身後的莫聰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暗自握住腰側的佩劍,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
那名年長的晉國士兵說了這句以後,其他的士兵果然停止了起哄,他們互相之間使了眼色,便齊齊朝莫聰攻了上來。
這時,莫聰也做好了準備,長劍一揮生生抵開了七人同時刺來的兵刃。
聽着耳畔嗖嗖只想的劍氣之聲,林珍惜吓得腿都軟了,只得拼命縮住身子,往莫聰的披風下躲,盡量不給他拖後腿。
盡管莫聰武功高強,可畢竟是以一敵七,在數量上占盡了下風。
那些人無法在他堅固的防守中找到破綻,于是只能攻擊戰馬。
林珍惜便從馬背上跌落下來,然而此危急時刻她也顧不得疼,剛拼命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又被身邊躺着的兩具屍首吓得丢了魂魄。
林珍惜連忙回身去尋莫聰,只見他正護在她身前與剩下幾名晉兵苦戰。
雖說這并不是她第一次看到死人,卻也被這近距離的搏殺驚住。
混亂之中,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莫聰被數名晉兵圍攻。
那個年長的晉軍顯然是征戰的老手,趁着其他幾名士兵一齊與莫聰交手時,他卻故意晚了一步,待到莫聰被其他人架住,再行出手直擊他的要害。
林珍惜注意到這一點後,急忙高呼莫聰注意,然而還是晚了一步,莫聰雖閃躲開來,卻也被那人忽然朝他刺去的利劍劃傷了臂膀,頓時血流如注。
莫聰一露出破綻,另外的幾個晉兵便趁勢撲了上去。
他縱使英勇,但握劍的那只手受了傷,鮮血不斷的自傷口流出,在砍殺了另外兩名晉兵後便隐有些不支的勢頭。
這時候,林珍惜才漸漸自空氣裏濃重的血腥氣中緩和過來,剛回過神就看到一個晉兵朝莫聰現出破綻的後胸一劍刺去。
正是千軍一發之際,林珍惜摸到了手邊一抹涼意,回頭一看是那具晉兵屍首還握在手裏的劍。
那一刻,她腦中已是一片空白,順手便将劍拔了過來,而後尖叫着朝仍在纏鬥中的那幾人沖了過去。
接着她聽到一聲悶響,手裏的刀刃似貫穿了什麽,睜眼才知晉兵的血還帶着熱度,噴了她滿身滿臉。
此時的林珍惜已經震驚的不能做出任何反應,手裏的劍“哐當”掉落在地上。
莫聰卻因此解了圍,揮劍之間三兩下解決了剩下的兩個人,然後牽來戰馬撈起還在發呆的林珍惜,絕塵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亂世重逢(一)
邊境之地原本就人煙稀少,而今兩軍交戰,更令生靈敬而遠之,于是月明星稀的夜顯得格外寂靜。
耳畔除了潺潺溪水聲,便只有夜風呼嘯。
那溪水的源頭是淝水,激烈交鋒的主戰場,沾了血肉的水流到這裏還帶着濃烈的腥氣。
只是溪水如常,對于人世間的紛争與糾纏卻都渾然不知,一如既往的泛着粼粼波光。
波光之中映着岸邊兩人輪廓模糊的影,一個抱膝蜷縮,一個斜倚在樹樁上。
不遠處的戰馬雖然已受了數處皮肉之傷,卻只是埋頭啃着草,連一生嘶鳴也不曾有,倒真真是訓練有素的。
林珍惜渾身都在哆嗦,還沒能從剛才的驚懼中回過神來。
她将腦袋埋在雙膝間,衣衫上殘留的絲絲血腥氣不斷提醒着她那個可怕的事實。
她殺了人。
這和看到死人或是別人被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那個晉兵的死跟她有直接的關系。
現下她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那人臨死前猙獰的面孔,惡鬼一般,揮之不去。
見她雙肩顫抖,埋着頭低聲的啜泣,原本坐下來準備清洗傷口的莫聰便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挪到她跟前卻又頓住。
他數次露出欲開口的神情,卻又退了回來,似乎踟蹰着不知該如何安慰。
林珍惜恍惚間覺到有人靠近,下意識的有些反應過度,伸手便撓了一爪子。
莫聰雖然迅疾的躲開,卻也牽動了傷口,控制不住的洩出一絲悶哼。
林珍惜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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