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卷十七)
「喂,你不覺得這樣子有點怪?」
側目望向以尾指勾着自己尾指并肩而行的南宮神翳,一向看起來比他更容易接受另類的事物的慕少艾反而有點不習慣。想不到平日看起來輿文物同時代的南宮神翳,浪漫起來還真是超前。
山野林間,古村舊城,本是人煙稀少,但不代表毫無人跡,此處不是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鳥鳴山更幽的意境偶而會被走在山間路上的汽車奔馳聲打破,又或者走過一兩隔扛着鋤頭背着竹蘿的山裏人。
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故而羞于人前。動了動手指,意圖掙脫開,不料卻被反手握住,整只手被包覆在溫暖之中。
「會怪嗎?那就當做是攙扶着老人家走路好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慕少艾的信口開河聽多了,南宮神翳也能還以天花亂墜,曾笑稱,此乃另一種方式的投桃報李。
「唿唿。」很顧形象地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沖動,慕少艾自我解嘲,「是啊是啊,慕老爺爺跟南宮老婆婆你扶我我扶你地互相扯後腿。」
「錯了,是南宮老爺爺和慕老婆婆。」一本正經地糾正,「而且,不是扯後腿,是糾纏,你纏我我纏你地分不開,就像藤輿樹互纏一樣。」
「咳……」臉上浮起薄薄妃色,慕少艾差點沒忍住想要說告訴他,世上只有藤纏樹,人間哪聞樹纏藤?
比喻不當啊,換一個……還是算了,糖吃多了要得病。
手中握住至寶的感覺實實在在地清晰起來,緊緊抓住掌中的溫暖柔軟,好像經過了好長好長的時間,失去很多,放棄很多才能獲得的幸福,這次真的就在身邊。
不想再理會任何事,只想就這樣牽着他的手,一直一直走下去,絕不放開,直到輪回的盡頭……
長久的等待,一朝獲得,便忽而成了不知足的獸,總想要更多、更多……
舒服地洗了個熱水澡,南宮神翳滿足地總浴室走出,不期然地看到了戴着眼鏡、傭懶地斜靠在床上看東西的慕少艾。
卧室不許吸煙,而梢了瞭然的煙霧做爲襯托的慕少艾,則呈現出另一種爽潔文雅的風姿;本已是非常秀逸俊美的容顔,在溫和典雅的燈下,更有一股極深的誘惑力……
南宮神翳走過去,坐在床沿上,靜靜地欣賞着眼前的佳境。他本來已非常喜歡看慕少艾專注地看書的樣子,可惜以前只能遠觀,而現在的距離則可以靠得很近、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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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到身上停留着灼熱又專注的視線,慕少艾側目,迎上南宮神翳:「怎麽了?」
「你在看什麽?」
「我們剩下的行程,看看還有什麽地方是沒去的。」用溫柔得詭異的目光盯着自己看,卻又問些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慕少艾直覺南宮神翳肯定另有目的。
果然……
「那,我可以吻你嗎?」
話題轉得太快,慕少艾愕然,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看着身邊一臉認真等答複的人,偏偏耳際卻不由自主地微微發熱。
「不可以。」不假思索便是拒絕。
「理由?」南宮神翳往他的身邊靠了靠,窮追勐打。
「……」慕少艾一時無言以對,以往慣有的口才以時間全失了勢。
「沒有理由,那就不能反對。」強勢而霸道的宣言,襯托着對心愛之人的憐惜;輕輕地取下慕少艾的眼鏡,南宮神翳緩緩靠了過去,纖羽拂臉一般的溫柔。
是沒有理由,還是不想有理由?慕少艾已經分不清,只能帶着亂了節拍的心跳和怦然的感覺,承接南宮神翳印在唇角上的吻。
以退爲進的試探,雖然有輕細的顫慄,但不見反抗,南宮神翳更大膽了些,不再滿足于唇角處的蜻蜓點水。
四唇相印,彼此之間的柔軟令雙方皆唿吸一窒,平生第一次輿他人的親密接觸,無論是慣看秋月春風的慕少艾,還是遍讀古人禮訓的的南宮神翳,初嘗甜蜜,沒有所謂的經驗,一切均靠本能。
探索的舌尖輕扣閉合的貝齒,得到默許,方溫柔滑入,輾轉四顧,尋得伴侶,羞澀不前,于是大方邀之,纏綿輿共,同游太虛。
隔着衣衫環上敏感的腰;拂過髮絲上寬厚的肩膀,身随意動,抛開了堅持,撤消了防線,便只剩下了貼合無間的親密,指尖摸挲的衣料觸感,溫涼順滑,更添心苗悸動。
将渾身透着微香的軀體壓在柔軟的床鋪上,親吻仿佛已不足夠,舔上頰邊胎記,流連于耳垂、頸畔……彼此間溫熱香膩的氣息充斥着無盡的誘惑,唇瓣繪下一道又一道的風景,掌下細嫩的肌膚帶着絲絲緊縮,每一下的愛撫,都留下燎原的火種;每一記的吻咬,都烙下不能磨滅的愛意。
只等水到渠成……
「鈴……」
不合時宜的響聲刺破了灼熱的氣氛,把沈溺在漩渦中的人打撈了上來。推開南宮神翳,慕少艾一邊攏着零亂的衣衫,一邊翻找出手機接聽。被中途破壞,南宮神翳恨不得把那部可惡的手機丢出窗外,有多遠丢多遠。
好不容易等他接聽完電話,雖是察覺慕少艾的臉色變得稍微嚴肅不自然,但眷戀方才的感覺,南宮神翳依舊問道:「少艾,我們……」
「改天吧。」親了親南宮神翳的額頭,順着他的懷抱倒在床上,露出一臉疲憊:「少艾我累了。」
無可奈何,卻也無計可施,只得同樣在慕少艾的額上印了一吻,把他摟在懷中,爲兩人蓋上被子。
「晚安。」
聲音中,還隐約可聽見咬牙切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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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幻像,通常甜美如蜜,讓人愛不釋手;又像劇毒,讓人不知不覺中,迷醉上瘾……
夜涼如水,天地一片的廣闊,仿佛只剩下他們兩人。
自南宮發病後,便抱着認萍生不放,認萍生也不動。過了許久,感覺筋骨快僵直不能動了,才輕輕推了推伏在他身上的人,誰料竟發現堂堂一教之主已安然入睡!
看着唿吸平穩、睡得正酣的南宮,認萍生哭笑不得。
心思細密的南宮教主也會犯這種錯誤……不怕他這個首座趁機殺了他篡位?雖然認萍生對翳流之主這個高位半分都不希罕,但又怎可忘了當初潛入翳流的初衷?
活體試驗,只消南宮一死,便可廢止……
平和如三月暖春的視線,悄悄轉冷,認萍生銀針悄然上手,緩緩靠近南宮……就在離致命處僅有半分的位置,南宮平時待他的情形如潮水般洶湧而至……
「萍生,傷可有覺得好些?」
「萍生,你想要什麽?」
「萍生,累了就去休息吧,教務遲點處理不要緊。」
「萍生,天之界限內的一切都随你的意。」
「萍生……」
似乎對自己的名字上了瘾般,總愛一聲又一聲地叫着,那麽親切,又那麽缱绻,爲虛幻而生的名字,被一聲一聲地喚入現實世界……
銀針始終沒有刺下去。想要把南宮環抱在他腰上的手拿開,不料沈睡中的人動了動,圈得更緊,哪怕是絲毫也不肯放松。
孩子一般的固執……認萍生不由自主地淺笑,撥了撥南宮額前的亂髮。算了,就當他今夜受了苦的一種安慰。
平日的教主尊嚴現在完全看不到,只顯露出樹熊般賴在自己身上的模樣,這便是本性?
可惜清醒時,當他身爲南宮教主的時候,又全然沒了這份可愛,只剩下毒一般的手段。
如果……若有如果,他能改變,那多好……
廣闊無垠的夜空鋪天蓋地,越是夜深,越是感覺寒意侵體,霧氣凝成的水珠漸漸透入了衣衫,粘在肌膚上,被掠過山巅的夜風一吹,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認萍生的冷,南宮似有感應,挪動了一下身子,把他抱得更緊了些。以爲他醒了,認萍生伸手推了推他,輕輕叫了一聲「教主」,卻得不到回應,緊閉的眼睛動也不懂,似又睡過去了。
身上傳賴南宮的體溫。即使隔着衣服,依舊溫暖。認萍生無奈地看着頭上高懸的圓月,暗嘆。
恐怕今夜真的要徹夜風餐露宿了……
渡過了最爲寒冷黑暗的時刻後,濃黑的天邊漸漸浮了白,金色的光從遠處的山後悄悄透了出來。
一夜過後,南宮的衣袍已被露水打濕了不少,墨汁流瀉一般的顔色輿山中種着的黑色藥草交相輝映,相輔相成。
無聲地睜開眼,見懷中的認萍生睡得正趁,瓷般淨白的臉龐嵌着精雕細刻的五官,因夜寒而退了血色,更顯白皙。恍然間,似又看到那日在極地冰原的雪中,那一抹幾欲凋零的蒼色。
那時,差一點就失去他,再也見不到他了……心頭泛起酸酸的痛,那時的光景,碎石美得絕倫,今生今世卻不想再多看一次,已經夠了……足夠了……
淺淺的藥香自認萍生的膚上滲出。透骨的香,入心的醉,須是日積月累才能形成,猶如南宮終日留戀于毒草毒花之間,骨子裏也沾染上洗不去的毒香,自膚間、髮間、氣息間流出。
那是一種會讓人上瘾、迷醉的香氣。但蘊含劇毒的香,吸多了,便會在醉生夢死的歡愉間,漸漸交出生命,走入黃泉……
不可多作貪戀的香,無論是藥還是毒,是認萍生還是南宮,都一樣。
傾身,親吻認萍生頰間的黥印,用舌尖細細描繪着繁瑣的圖案,嘗出微鹹的滋味,以及微微隆起的觸感。
朦胧中,脫不開睡夢的束縛,又揮不走臉上濕濡的騷擾,不得安生……認萍生幾番掙紮,終于擺脫疲軟,甦醒過來。
渙散的視線,逐漸聚焦,首先迎上的,便是南宮溫柔專注得近乎詭異的凝視。意識到兩人的身份,認萍生連忙要從南宮的懷中掙脫。
施然松手放開了他,南宮看着認萍生坐起來,彈掉沾在衣服上的露珠,用笑掩飾着心底浮動的情緒,「教主,教中事務繁忙,還不回去嗎?」
「嗯。」南宮緩緩起身。
清醒後的南宮,一舉一動,又恢複了教主的威嚴,恐怕昨晚的真是南柯一夢……夢醒,一切皆歸于塵土,湮滅無痕……這麽說也不對,認萍生分明看到那雙烏黑深沈的眼中,有一絲說不清的感覺……
「萍生。」南宮伸出手,順了順落在認萍生衣衫上的黑髮,指尖流過,把髮梢上殘留的露水也一并劃去,「在此過了一夜,是否另有心得?」
「……認某不知教主問的是哪一方面?」避開親密的手指,認萍生尋思着該以哪種态度回應。
「你想本座指的是哪一方面?」輕笑,南宮心情難得的好。
「……」皺眉,認萍生有種被捉弄的感覺。
「萍生,你知道翳流的禁藥?無盡嗎?」
無盡渴求,無盡欲念,終成無盡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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