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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嚴臉色陰沉,流音偷偷打量了下摩嚴的臉色,小心的問:“師尊可是有急事?長留來消息了麽?”

“沒事。”摩嚴緩了口氣,問流音,“你在裏面發生了什麽?”

流音笑了笑,他像是并沒有将剛剛的事放在心上。見已經飛出鎮子很遠,四周隐隐已經可以看見紅色的霞,見獵心喜,“師尊,咱們駕雲慢慢走,邊看雲霞阿音邊說,行麽?”

摩嚴看了一眼流音,造物神奇,看世間美麗風景,也算是流音一大愛好吧。摩嚴也不用掐什麽決,心念一動,腳下的風已經換成大片大片聚攏過來的雪白雲朵,速度也慢了下來,如果剛剛是在騎馬,那現在就是走路的速度。

流音看看挺滿意的在摩嚴腳邊坐下來,道:“其實也沒什麽。李姑娘不過憂思過度,我施個法,再開個方子給她調理身體也就是了。”

“你知道?”摩嚴也在流音身邊坐下,問。

流音笑:“一點點。師尊,你奇不奇怪我會出手抹除他人的記憶?”

摩嚴一僵,這樣的問題。

流音也沒有想讓摩嚴回答,只是輕聲道:“您不用說話,只需聽阿音說就好。直到今天啊,我才知道,如果讓一個人忘掉另一個人是為了讓兩個人都活的更好,那麽忘掉也不是一件壞事。至少我今天讓李姑娘忘了我,過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找到她的良人厮守一生,我算過。失去記憶對于失去的人,是生命的一部分。但人就像是樹,砍掉一些樹枝是為了讓一整顆樹生長的更好。我懂。”但是我覺得這樣的結論并不适合我。只是你不知道,而我似乎在這一刻并沒有憤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聽到前面的話,摩嚴是真的松了一口氣,可他又不知道流音要他閉口多久,緊閉着唇,也看越來越紅豔的雲霞,心裏輕松了很多但又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萬籁俱靜裏,流音道:“人生裏有太多的,樹有那麽多的樹葉少掉一兩片能影響到什麽呢?”。可我的人生裏全部都是你的影子,我擁有的所有東西都打着摩嚴的烙印,把你忘了和将樹連根拔起又有什麽分別,就算是是忘掉一部分那我擁有的也不是完整的我的師尊了。師尊,你并不懂,是不是?

“師尊,以為呢?”那我呢?我說了這麽多,又想要得到你的什麽答案?我又想要表達什麽呢?

是在問他了,“沒有永不落葉的樹,人活着就要抛棄一些東西來得到你認為更重要的東西。”

“您說的對。”流音一雙清澈的眸映入漫天雲霞燦爛,不經意看還以為那一雙眼睛燃燒起了沖天大火。他輕輕的笑,又像是一場細雨迷茫,飄渺空蒙。

人活着總要抛棄一些東西來得到一些東西。那他想得到什麽又要抛棄什麽?他這一生裏最想要的是什麽?又,為了什麽而活?

李怡茹無聲流下的眼淚,他明明閉着眼睛卻還是被那如珠的冰涼灼傷。可李怡茹記憶裏的他不過是她生命裏的短短幾個瞬間,有一個時辰還是有一天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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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記憶裏的摩嚴呢?那是他的半生。他一直以為只要自己願意他就可以在某一天完完全全放棄那空白的五十年。可是,不可能,不管多久,不管多努力。放不下就是放不下。有意難平,更多的還有是一棵樹如果被砍掉了枝幹可以茁壯成長,可如果砍掉了主幹,那就只有死路一條。如同現在的他,是一棵搖搖欲墜的樹,如果倒下了,那剩下的就只有木墩。

他不想忘記,更不能忘記。他想要記起來。而記起來之後,是,放開。他和師尊粉飾太平,他不快活,師尊也同樣日日煎熬。不若放手歸去。他活着最大的願望不就是師尊可以順遂心意開心快活麽?

摩嚴也看着火燒雲,可餘光一直注視着流音,這數日變化便是摩嚴也招架不住,總是難以用理智來控制自己。便如同這一刻看着流音雙眼映照霞光卻一點一點被迷蒙細雨澆滅一樣。心驀然一空,口中突然吐出一句話來,“等長留不再需要我看着,就陪你四處走走,怎樣?”

什麽?

流音猛地轉過頭,這一刻明明清醒,他卻覺得自己在夢裏。他說等長留不再需要他,他就陪着他游歷人間看盡天下風景是不是?他是不是這樣說的?

摩嚴說完自己也愣住了,立即就後悔了。僵着臉似乎是在看風景,可腦子是空的,心卻跳的厲害。說不清道不明,只能讓他氣惱,平添他氣惱而已。這個主意未必不好,摩嚴自己也覺得如果有一天長留不再要他坐鎮,那樣帶着流音一起四處看看走走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可是這一刻摩嚴卻覺得後悔說了這一句話。而他後悔了卻沒有辦法在流音的注視下收回。

可有時候不經過理智克制的才是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這一刻摩嚴想到的是收回前言。他不懂得這樣一句話對于流音來說到底有多重要。正如他不懂得流音對他對感情的執着。

而這一刻對于流音,是風靜了雲淡了萬物瞬間寂滅。摩嚴的一句話就可以打破流音的所有的打算,只要摩嚴的一句話,流音就可以放棄自己的想法。只要摩嚴的一句話就可以迷了他的眼睛。

他還是要他的對不對?流音他這樣想,如果師尊是這樣認為的,那他可以等,只要有那個可能他就可以等。手不由自主的揪住摩嚴的袖子,雙目灼灼,如同将熄滅的燈火重剪燈花。

師尊,如果,有一天可以與你一同看盡山河風光。如果這也是你想要的。那麽我可以等那一天的到來。

“回長留吧。外面也沒有什麽好留戀的。”摩嚴偏過頭去。語氣淡漠。他竟然不敢直視流音的目光,為什麽?他不知道,隐隐的他懼怕知道。

流音一愣,緩緩的放開了手。“好。”他輕聲答。

他們此刻離長留已經不是太遠,縱然只是駕雲也不需多久就可以回去。方才似乎就是一路往東飛行。

流音低頭,發絲滑落遮住了那一世落寞。師尊,您會騙阿音麽?灼熱的火被一盆冷水劈頭潑下,乍然熄滅。從前的流音從來不會懷疑摩嚴。可為什麽這一刻他不相信了?

摩嚴一回長留就急急忙忙往書房趕。他突然決定出去又突然回來。笙蕭默從銷魂殿跑到貪婪殿哭完這幾天自己如何如何辛苦後,還特地打趣了一句:“師兄,你怎麽越來越任性了。”

摩嚴瞪他,卻說不出反駁的話。只能“哼”了一聲,罵道:“是不是嫌長留事情少?多管閑事就是你這個儒尊的本事!”

笙蕭默摸了摸鼻子,怎麽覺得師兄火氣比前兩天還大?于是,他問了一句:“咳咳,師兄,小流音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麽?”

摩嚴的直接駕雲落到貪婪殿上,等笙蕭默來已經不見流音的身影了。

摩嚴沉默了會兒,道:“我派他去醫藥閣幫忙了。再過會兒他還有課。”

笙蕭默轉悠兩圈。心道,怎麽這段時間這兩師尊盡鬧矛盾了?真是,他可真不想管了。聽師兄着語氣,先看看吧。于是便也不管這一茬,轉頭又将話題拐到了另一個方向。摩嚴嫌棄他聒噪,忍無可忍後,直接把他趕了出去。

摩嚴其實也算不上是随性來去。他一向管事情管習慣了。說句市井的,就是當慣了老媽子,再過些日子又有一批弟子要出去歷練,落十一帶隊。摩嚴早些回來處理一系列的事情。

而流音多出來的事情,也是摩嚴随便找的,為的也不過是摩嚴又不舒服了。他一看到流音心裏就不舒服的厲害。眼不見為淨。如此而已。而流音縱然一開始不知道,連接着幾天看不到人也知道了摩嚴又開始躲他。而這一回他只是似自嘲似苦澀的一笑,為了不讓摩嚴躲他躲得太辛苦便少回貪婪殿,多在長留十二偏殿授課,或者走去醫藥閣看看。

兩個人一時僵持住了。其實摩嚴不知道他們回來的第一天,就有一只小紙鶴搖搖晃晃的到了流音的手裏。也因為摩嚴那時為躲流音,連房間都沒回,所以更加不知道那一夜,流音房間裏的燈也是一夜不曾點亮。

至于那一夜流音去了哪裏,又做了什麽?也只有兩個人知道了。

......

“你又何必再來?”星子閃爍點綴黑夜,月明則星稀,月晦自然星星看到的就多了。

“呵,我叫你來,你什麽都不知道就來了?如果我說我來是有......”

“沒事別将我當傻子,說你自己有什麽陰謀詭計時不要這麽容易看破,你太敷衍了。”

“那我就說句不敷衍的話。”海浪聲聲拍打沙灘,是退潮的時候了。可一聲又一聲震耳欲聾的海浪聲都不如那淡淡的一句來的如天雷在耳邊炸響,“封印記憶,術法‘塵迷’,我能給你解開。”

☆、章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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