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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國家頒發政令,大力弘揚民俗國粹,積極開發歷史重鎮文化古城。漢南這塊風水寶地就立馬響應號召,房價像是坐上了托馬斯回旋粒子加速器,一路高歌猛進花式飙升。
長久以來,窮逼青年陸驚風一直盤算能擁有一份寫着自己名字的不動産,于是攥着攢了近五年的老本兒,在年前一咬牙一跺腳,首付加貸款,買了套壓在二環線上的小公寓。
自此,本來日子還過得相當圓潤的陸組長,走上了出行擠地鐵、點外賣靠滿減、買衣服盯準反季大傾銷的房奴生涯。
晚上近十點,地鐵上的擁擠程度沒有絲毫緩解。
手機游戲界面頂端的下拉窗口裏,微信在不停地往外瘋狂彈消息。
陸驚風掃了一眼,處變不驚,一頓操作猛如虎,蛇形走位反身就放了個大,可惜技能漂移的時候沒瞄準,直接把己方隊友的血槽轟了個幹淨。
莫名陣亡某隊友:woc,這個這個這個狗幣風爺什麽毛病?
陸驚風:“……”不好意思,本大俠是一匹天生孤狼。
險些被組團圍毆之前,他尴尬地退出游戲,點開微信。
【邢太嚴】:陸組長,跟同事打架,搞內部分裂了?(微笑)
【邢太嚴】:(圖片)
【邢太嚴】:已通報批評,大字報張貼,淩遲三個月。
【邢太嚴】:不要沉默,沉默拯救不了你。
【邢太嚴】:給你個痛快,扣一個月工資,或者寫一萬字檢讨加保證書,随便挑。
陸驚風右眼皮跳了一下,內心咆哮:通報批評?一萬字?我做錯了什麽我就寫檢讨?龜孫子怼到跟前求收拾,我不過就是成全了他的夢想!你讓我寫檢讨我就寫檢讨,那我還有沒有男人的尊嚴?
【天字一號顏值擔當】:我選檢讨。
扣工資?不存在的,這輩子也不可能扣工資的,沒有工資就沒有錢,沒有錢就維持不了生活最基本的樣子。
被生活的重擔壓彎了脊梁骨,陸驚風靠在地鐵的角落裏,打開手機備忘錄,醞釀起感人肺腑喪權辱國的長篇檢讨。
地鐵時不時到站停頓,湧下去一波人,又擠上來一波。
眼角餘光裏,一位西裝革履的青年男士拖着疲憊的步伐,在閘門關前的最後一秒沖了進來。
明明是盛夏,外面溫度高得像包子鋪的蒸籠,那人穿着厚實的西裝三件套卻輕松自如,滴汗不流。
“小夥子,穿這麽多不熱啊?”旁邊跳完深夜場廣場舞,搭地鐵回家的大爺随口問了一句。
那人奇怪地看了大爺一眼,嘟嘟囔囔:“熱個屁,我都冷死了。”
大爺心大如天,也不惱,慈眉善目地念叨起來:“年輕人身體有點虛啊,少熬夜多運動,三餐都得按時吃,工作再怎麽重要也不能……”
“去去去,一邊兒去,煩不煩。”年輕人聽不得這種碎碎念,只覺得聒噪,趕蒼蠅一樣一邊揮手一邊往裏擠,最後在陸驚風身邊站定。
滾滾黑氣帶着涼意,在腳底肆意流竄,陸驚風指尖一滞,擡起眼簾,跟趴在男人肩上的東西打了個照面。
從殘破的碎花連衣裙跟黑長的頭發看來,應該是位姑娘。
只見她佝偻着腰,手腳并用,以一種很不自然的方式纏在男人身上。陸驚風看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是哪裏不自然。
她的胳膊和腿從關節連接處開始,呈90度向外翻,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斷。由于手不能抓腿不能合攏,她只能用上臂勒住男人的脖子,把自己固定住。
察覺到有人對她行注目禮,那雙縮成極小一點的黑色瞳仁機械地一轉,顫悠悠地盯住陸驚風。
死得真慘。陸驚風面無表情地想。
那張臉也就眼睛還能勉強瞧出個樣子,其他地方整個一片血肉模糊,鼻子塌了,嘴唇也沒了,八顆牙和下颌骨白森森地露在外面,滴滴答答往下流着涎水和黑血,不是骷髅卻比骷髅還不美觀。
陸驚風打了個哈欠,看了眼手表,自言自語:“怎麽還沒到站?”
女鬼以為他只是在看站牌,便打消了疑慮,收回目光,專注地啃起背着她的那個男人的脖子。
到站下地鐵之前,陸驚風想了想,還是拍了一下背鬼大兄弟的肩,遞出一張名片,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兄弟,需要幫助的話,來這個地方。”
那人昏昏沉沉的,反應很遲鈍,名片被塞進手心才反應過來,翻過來一看:黑色磨砂銅版紙上赫然印着“驅鬼緝靈”四個燙金大字。
除此之外,就是一串小號字體的地名,連個聯系方式也沒有。
他莫名其妙撓撓頭,以為自己碰上了什麽假冒僞劣臭道士,再一回頭想損兩句,人已經不見了。
于是不甚在意地把名片揣進口袋,打算下了地鐵随便找個垃圾桶就扔了。
“為什麽放過她?”單肩挎着的背包裏,烏鴉探出頭,眨着困惑的綠豆小眼睛,“怨氣深重,已化惡靈。那男的性命難保。”
陸驚風冷冰冰地吐出四個字:“罪有應得。”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午暝難得意識清醒,老神在在地啄起他的頭發,“每年局裏的道德水平監測你是怎麽過的?”
“我不是給了他名片嗎?”嘴角彎起一絲淺淺的弧度,陸驚風聳肩,“機會只有一次,看他自己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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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新組員要來報到上任,天字一號緝靈組的所有成員為了營造出熱情友好的表象,一上午哪裏都沒去,專門在辦公室候着。
等來等去,一直到吃午飯的鐘點,連個鬼影也沒瞧見。
茅楹抱着肥啾快把鳥頭給撸禿了,躁狂得很。
“不是,風哥你打個電話催一催啊?我下午要去做頭發的,Tony老師可是很難預約的,萬一黃了,我就……把肥啾炖了煨湯喝!”
“謝謝,剛好這兩天他吃的那個鳥食牌子又漲價,麻煩大姐動手了。”面對威脅,陸驚風不為所動,“再說,人都沒見到,我哪來他的聯系方式?”
“問老邢啊。他派來的人,還能不知道?诶,你猜新組員是男是女?”
“男的吧。”陸驚風叼着筆杆,頭疼于那篇萬字檢讨,“如果是女的,老邢會提前打招呼的,針對我進行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什麽要時時刻刻體恤女同志啊,不要把女的當男的用,不要把鳥兒當人用之類的。”
“男的啊,帥不帥?”某個被當成男的使喚也絲毫不介意的女性,靈魂深處突然燃燒起求知的火焰,“多大年紀?這年頭還興不興辦公室戀情?哎呀,我媽這兩天總催我相親結婚,這回要是來個看得順眼的,風哥你就幫忙撮合撮合呗……嘶,肥啾你啄我幹什麽?吃醋了?放心啦,姐姐有了小鮮肉也不會忘……”
茅楹在外太空環游一圈的美好想象在辦公室那間搖搖欲墜的門兒被推開之後,戛然而止,徹底涼涼。
“酷姐你誰?”
“酷姐?”陸驚風從自我忏悔的海洋裏擡起頭。
門口背光站着一人,一米七五左右的個子,穿着灰色長袖連帽衫,破洞牛仔褲,黑色口罩遮了大半邊臉。
從直男思維出發,陸驚風橫看豎看沒看出來這人是男是女,在他的認知裏,女人都像茅楹那樣,長發飄飄妝容精致作天作地。
這種留着短寸、自帶殺氣的物種……難道不是同胞帶把大兄弟?
“有……胸……”茅楹用手擋着半邊臉,以口型點醒他。
陸驚風恍然大悟,再看回去的時候,果然注意到那人身前若隐若現的曲線。
“小姐,您找哪位?”他連忙蓋上筆帽,站起身。
“啪”一聲,一份委任書不客氣地拍在了桌上。
“新組員?”陸驚風跟茅楹異口同聲。
“嘎?”肥啾慢了半拍。
“不是小姐,我是男的。”酷姐眯着眼睛,如是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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