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她輸了······”

幽暗的叢林中,蟲鳥不鳴,突然傳來一個低笑聲。

“狐貍姐姐,你的傷口還不包紮一下嗎?”申力身體雄壯,卻像個乖孩子一個跟在蘇煙兒身後。

蘇煙兒面色有些蒼白,手臂上一個深深的傷口還在汩汩地流出鮮血。

“你懂什麽?”蘇煙兒眼中有笑意盎然,“小師姐雖說是和我割袍斷義,但是在那個情況下她可是在保護我啊。你修為還低,不知道那個懷空有多厲害,我們卻都能夠察覺出來。”

“小師姐以這種理由讓我離開,合情合理,也順了她師兄的意。”

申力似懂非懂地點頭:“那那個修仙者對狐貍姐姐你還是挺好的。可是,你為什麽要自己刺出一個傷口呢?”

蘇煙兒勾起嘴角,媚骨天成,“因為我想看她心疼啊,這樣她才會越陷越深呢。”

“雖然不太理解,不過狐貍姐姐做得一定是對的。”申力用力地點頭,兇惡的臉上盡是憨色。

有的時候,和妖族相處确實十分簡單呢。蘇煙兒只是幫助申力捕獲到了一個和他同階的沒有化形的妖獸,就被申力崇拜仰望了。這樣的單純,人類是做不到的。

“我的小師姐,可是過分可愛的呢。想要打她主意的芸夕啊,你最好不要越界。”

······

“師妹,師妹?”懷空的呼喚聲又一次響起來,魏笙晴才猛然回過神來,下意識應來一聲,擡眼卻見一個化形的蛇妖和空山的修仙者纏鬥。

這蛇妖是今日撞見的,看她那肩頭的紋路,顯然不是什麽善于之輩,極有可能是妖族中的天才一流。空山衆人當然不會放虎歸山,當下便圍住她打了起來。

奇楠和懷空的隊伍中一共有三位築基弟子,奇楠隊伍裏的築基弟子已經上陣了,卻絲毫奈何不了那個蛇妖。

蛇妖之所以遲遲不敢突圍或者殺害空山弟子,無非就是忌憚魏笙晴和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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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魏笙晴走神被蛇妖看出來的話,很可能會導致一些無法挽回的後果。

魏笙晴微微出了點冷汗。她暗自責怪自己的大意,竟然會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候分神。

“抱歉,師兄······”

“無礙,這裏有我掠陣,只是你的狀态,你得趕緊調整過來才是。”懷空一挑眉,顯然心知肚明魏笙晴的心思。

她不由得羞愧地低下了頭,大敵當前,自己竟然在擔心敵人······只是懷空既然這麽清楚,他應該也知道自己當時是故意那麽說,準備放走蘇煙兒的吧。這樣一來,魏笙晴頗有些忐忑地看着懷空。

“傻師妹,你可就傻這一次吧。莫要造成了難以彌補的傷害再悔不當初。”懷空目光有些寵溺,不是看向奇楠時候的少年情愫,而是如同長兄一般的關懷。

這近二十年的時光,都有師兄幫襯呢。魏笙晴心中一暖,順從地點了點頭。

蘇煙兒也自刺左臂,估計日後也不會再和自己見面了吧。

一念至此,心情不可避免的低落起來,魏笙晴強迫自己不去想蘇煙兒現在的心情和狀況,把目光投注在戰場之上。

“哼,你們修仙者就知道以多欺少,真當吾族無人?”那蛇妖妖異有餘,溫和不足,三角眼更是将她的容貌脫下了一個臺階,此時她眯起眼睛來,如同毒蛇吐信一般的模樣,倒真讓人心底發寒:“今日你們這些渣滓若傷吾一絲毫發,此事便不能善了!”

察覺到了魏笙晴和懷空都有出手的動作,那蛇妖顯然是有些慌了。

衆人也不将此當回事,反而略大戲谑,難道放她歸去,妖族和修仙者就能夠善了?這個蛇妖怎麽如此愚蠢?

蛇妖見衆人神色,心下一沉,面上便有了一些氣急敗壞:“哼!吾是上古七彩斑斓蛇族的聖女,你們這些修仙者,不見駕就算了,竟然還敢如此待吾!”

她三角眼橫起來,還真有了一些氣勢。

修仙者并不知道她口中的上古七彩斑斓蛇族是哪個族群,反正都是妖族,族群什麽的,并不重要,他們只知道,此時這些妖族想要入侵自己的地盤,搶奪自己的資源,甚至還想要奴役自己,因為這些,哪怕是天道要修仙者拱手讓出來,他們也決計要去逆天。

“孤陋寡聞的人類啊,吾不過是見你們其中有兩個氣運非凡的修仙者才遲遲不動手,你們竟然如此得寸進尺,那你們就去阿鼻地獄向我忏悔吧!”蛇妖說着說着,話音越來越尖銳,霎時間衆人的腦袋都是一疼。

“這蛇妖有些門道,竟然音波攻擊之術都有習得。”懷空一個閃身,手上便多出了一把長劍,長劍脫手而出,迅速地朝蛇妖斬去,蛇妖不得不舍棄了那幾個尚在暈眩中的弟子,閃開了懷空淩厲的法劍。

“妖孽!受死!”

懷空一聲大喝,竟是佛家的洪鐘功,這一門上乘的音波攻擊之術修習難度極大,沒想到懷空輕松便使了出來。

“啊——”蛇妖就好像遇到了什麽克星一樣,身體竟然漸漸變為原形,“你竟然是該死的佛修!可惡!”她怨毒地看了一眼懷空,掙紮着身體似乎想要逃離,卻被懷空手掐法印,從虛空中現出的一鼎金鐘罩的嚴嚴實實。

“嘶——”此時蛇妖已經幾乎維持不住自己的人身了,她驚恐地看着這鼎金鐘:“不可能!就算是佛童,不到百年也不得如此佛性——你不是真的佛修,你是——”

此話沒有說完,懷空就吟唱起了經文,魏笙晴凝神去聽,腦袋卻昏昏沉沉,聽不進去半分。

只曉得,大概是佛家的經文。

“嘶——你不要再念了,嘶——你想要什麽吾都給你——嘶,吾可以給你吾族鎮族之寶,六道秘典······”那蛇妖說了一大串的好處,懷空卻一絲都沒有波動的樣子。

“嘶——你的心是變成石頭了嗎?你莫非是用了六道之······”

她尚未脫口說出來,懷空便怒目圓睜,就如同金剛化身一般。

那蛇妖好似突然受到了重擊,三角眼都瞪大了,耳鼻喉中流出烏黑的鮮血。

危急時刻,那蛇妖手指一動,右手拇指便掉下來,她一瞬間氣息暴漲,竟然隐隐接近金丹。

蛇妖口中吐出一個字:“破。”

金鐘虛影頓時破滅,懷空憋紅了臉,好懸沒有吐出一口血來。

魏笙晴抓住時機,禦天歸元劍使出,是攻擊極密的萬物既生。一劍刺出,仿若春回大地,綠意覆蓋,密密麻麻地壓着蛇妖而去,細看下來,這些綠影哪裏是什麽樹影,分明就是一道道細小的綠色劍氣!

蛇妖破了懷空的金鐘,鼎盛的氣勢一滞,便看見這萬千劍氣蓋過來,登時亡魂皆冒,猶有鮮血的右手就掐出了一個詭異的法印。

到底是斷了一指,蛇妖磕磕絆絆總算完成了法印,卻還是遲了一步。

尚未完全成型的蛇頭被劍氣狠狠摧毀,還餘下大半,都沖擊到了那蛇妖的護體妖氣上了。

“嘶——”蛇妖徹底被打為原形,身體被攪得血肉模糊,鱗片斑駁脫落,極為狼狽,她怨毒的三角眼還來不及鎖定魏笙晴,就被恢複過來的懷空吸引了。

在見到那只金色巨掌的時候,蛇妖的眼睛裏只剩下了恐懼,透入骨髓一般的恐懼,她甚至都無法逃跑。

喉間軟骨被強行破開,蛇妖暫時獲得了說話的機會:“不要殺我,我可以給你我所有的東西,否則我一定會詛咒你們!”

懷空卻是雙眼漠然,沒有一絲感情,就好像一具強悍的傀儡。

“啊——”蛇妖叫聲凄厲,被金色大掌一寸寸地碾壓,粉碎,她甚至來不及說出她的怨恨就成為了一灘血肉模糊的碎肉。

“呼。”魏笙晴輕輕吐出一口氣,在這樣層次中的鬥法中,若是時機晚了半分,這結局就會不同,那蛇妖竟然強悍至斯,詭異的手段也層出不窮,若是魏笙晴和她正面對上,魏笙晴自認沒有必勝的把握,如果不是懷空的法術剛好克制那蛇妖的話,還不知道她會使出多少出乎意料的手段,那麽現在大家還能否活着站在這裏就是未知之數了。

想到這裏,魏笙晴扭頭去看師兄,卻看見他面龐無悲無喜,雙眼空洞茫然,心下一緊,道:“師兄,你怎麽了?”

懷空還是一動不動。魏笙晴心中大急,準備上去仔細探查的時候,奇楠飛撲了過去,這一場戰鬥破壞的地方較廣,空山弟子們都不得不往遠處躲避,奇楠卻是等戰鬥一結束就過來了。

“喂,木頭!你別真成了木頭啊!”奇楠的聲音竟然帶着一些顫抖。

懷空的眼皮顫了顫。

“木頭!木頭你動了!木頭你快點看着我!”奇楠的話竟然意外的有效,懷空緩緩地動了動眼珠,一抹清明之色浮現出來。

“······奇楠。”懷空還未來的及說什麽,奇楠就猛的抱住他,說話間竟然有了一絲哭腔:“你不要那麽吓我好不好!你這麽用自己的靈力真的會死的!上一次也是······”

“噓——”懷空陡然被抱住,不由得臉上微紅,只是聽得奇楠的話,馬上做了噤聲的手勢,奇楠識趣地沒有再說。

看起來剛才懷空是占據絕對優勢的,只是那種情況下,如果陷入呆滞的話,必死無疑,所以奇楠才會如此擔心的吧······魏笙晴猜測到。只是師兄用如此法術必須得勸告一下,否則萬一有個閃失······魏笙晴不敢再想下去。

奇楠突然轉身面對着魏笙晴,眼眶還是紅着的,神色倒是堅韌:“大師姐,我奇楠幾乎不求人,今天我求你一件事情。在十萬大山邊緣的這一段時間,你能否一直守護着師兄?”

魏笙晴正色道:“你不說我也會如此做,你不必說求,師兄和我雖不是兄妹,卻比兄妹更為親近。對他的擔憂,我絕不在你之下。”

“如此,便多謝了!”

其實三個築基,還有數十個練氣期好手的搭配,在這個地方不說是縱橫無敵,也可以說是往來無阻了,奇楠或許是太過于擔心懷空了,值得懷空使用這種法術對付的妖族,絕對不超過一掌之數。

當然,這說的都是金丹期以下的妖族,金丹以上的妖族不知為何,沒有出現一個。

師傅絕對不會如此放心自家弟子的,哪怕能夠傷害到他們的很少,于是師傅給魏笙晴和懷空每人一個符箓,若是遇到危險使用符箓,能夠斬出他封印在符箓中的金丹劍氣,這裏的妖獸,能夠僥幸逃命的絕對寥寥。

“木頭,快點回去修養啦,這一片的妖獸過一段時間再清理。”

看着奇楠和懷空黏在一起的背影,魏笙晴微微失笑,自己這個師兄看來真的是尋到了一個好姑娘呢。

“師姐,”芸夕走到魏笙晴旁邊,神色有些惴惴,“師姐,後天晚間輪班是我,若是你晚睡,能否釋我一些修行上的問題?”

魏笙晴側過頭,不假思索道:“好。”

突然一陣陰風吹過,對于風無比敏銳的魏笙晴馬上就察覺出來了,她目光逼視着那蛇妖死去的地方。

“還沒有死?”她手指微動,便将目光鎖定在了蛇妖碎肉上的某一個空間。

看到自己被魏笙晴識破,那蛇妖頓時顯了形,“沒想到我神識逃離也會被你識破!修仙者,你執意要讓我神魂俱滅是嗎?”

蛇妖的表情十分癫狂,這讓魏笙晴下意識地提起風煙劍,擋在了芸夕前面。

“修仙者,我要你們生不如死!愛別離,求不得,氣運俱毀,身邊親近之人受盡苦難,你日日受魔障噬心之痛,千夫所指,衆叛親離!”

凄厲的聲音伴随着一縷青煙消逝戛然而止,天地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

水流湍急,自然的饋贈遠比修仙者所制化水符來的更加清爽,一捧水掬在臉上,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耳光。

“來到這裏也有十二天了,咱們斬了有數百頭妖獸,近百頭築基妖獸,這一次有哪個門派比得上我們?”從防禦城牆那裏修整了一下回來的空山弟子興奮道。

“這還是多虧了咱們的大師兄和大師姐,嘿,那叫一個獨領風騷啊。”一個弟子崇敬地看了一眼懷空和魏笙晴所在的方向。

“兩個人怎能夠叫做獨領風騷?”

“這······這個不用讨論啦,總之這次咱們空山可是大大漲了臉面,讓所有門派都知道了,再過數十年,大師兄和大師姐真正成長起來的時候,就是我空山獨領風騷了。”

“那是自然!”

弟子們細細碎碎的話傳到耳邊,卻不能引起她眼底的一絲波瀾。

“師姐,可是還在為那蛇妖所說的話擔憂?”芸夕來到她身邊坐下,看着溪澗翻騰出來的小小浪花。

“······”魏笙晴抿了抿嘴,目光飄遠。

芸夕笑了起來:“師姐,若是為此,你大可以不必挂懷,你看連日過去,我們卻是越來越順利,就連小傷也不多見。”

魏笙晴勉強打起精神來,“我只是,莫名有一種不安罷了。”

“那······我給你捏泥人?”芸夕玩心大起,就着溪邊的水,也不顧髒亂,就蘸着水捏泥人。

她在此頗有些天賦,十數息之後,一個小巧靈動的小人便栩栩如生了。

“真是精致!”魏笙晴由衷贊嘆道,心裏卻是一動,這個小人兒怎麽越看越像自己?

芸夕挑眉:“我不是天賦異禀,只是熟能生巧罷了。”

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魏笙晴頓時怔住了,見魏笙晴不說話,芸夕茫然地回頭,卻猛的頓住。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詭異。

“那個,師姐,我将這個泥人送給你,權當是你給我授課解惑的一個小小報酬如何?”裝作鎮定的樣子,芸夕笑道。

魏笙晴也恢複了淡淡的模樣,“好。”

“那,今晚,夕夕就等着師姐了。”

······

“八步禦天,五九歸元······萬物既生,未有其間——若是能夠填滿空間中的任何一處,這萬物既生變算大乘。”

素手低回,緩慢行動間配合着講解,深入淺出簡單易懂,魏笙晴神色認真,芸夕有些癡傻。

月華似練,那人素衣白裳,膚若霜雪,眸中霧氣潛藏,卻依舊通透。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下山買桃花酥時,那個老人曾說過,桃花酥便是這種含義。

無心去追究是那老人是诓自己還是真有此意,芸夕把它記在心間,近乎偏執。

“夕夕可懂了?”

“師姐教的好,我已明了了。”芸夕仰頭笑道,眼中若繁星點綴。

她鬓角的發絲有些散亂,胡亂給這如花面容添了一份淩亂。

魏笙晴想都沒有想,伸出手來,将她散亂的發絲撥到耳後。

芸夕剎那間幾乎無法呼吸,這種她苦苦追尋地溫柔,此時就在魏笙晴手中的那一縷發上。

“師姐······”她喉間阻塞,竟然說不出半句話來,腦中也是空白。

魏笙晴看見她呆呆的模樣,不由得輕笑起來。

師姐笑起來的時候真美,如同這月光落在心頭······見此一眼,誤終身,不外如是。

風的流動突然間迅速起來,破壞了這溫馨的畫面。

魏笙晴神色一喜又是一痛,甚至來不及對芸夕說一聲,便徑自轉身掠去。

那突如其來的溫柔就像是一場完美的夢境。

晃過眼前的,蘇煙兒的面容将夢境狠狠撕碎。

空氣中殘留着她身上的香味,卻越來越淡,芸夕張開雙臂想要攬住這些空氣,卻只得到了清冷的月光。

那月光就在掌心,卻無法握住。

······

“小師姐還想着我啊?這次追過來莫不是要殺了我這妖孽啊?”蘇煙兒的語氣算不上是好,隐隐有些妒意。

魏笙晴手足無措:“我,我那日對你說過,再見便是敵人,你為何······”

“那小師姐你為何到現在還沒有拔劍呢?”蘇煙兒欺上來,“小師姐,我的手臂可是還未好利索呢,你現在動手,有很大把握拿下我哦。”那她的神色,分明是篤定了魏笙晴不會傷害她。

“你怎麽可以······這麽無賴?”魏笙晴咬唇。

蘇煙兒因為她這樣可愛的樣子愣了一下。

“你到底,有什麽事?”

“咳咳,”回過神來的蘇煙兒在心裏暗罵自己沒出息,“我只是想要見一見師姐罷了。”

魏笙晴微微動容,嘴上卻道:“我才不信······這裏修仙者太多,你孤身前來,被發現了只有死路一條。”

“小師姐才不會讓我被發現的是不是?”蘇煙兒貼近她,鼻翼幾乎要挨在一起。

如此近的距離讓魏笙晴的耳根紅了起來,只覺得雖然沒有接觸到,但是面上卻是異常的麻癢。

“小師姐害羞了呢······”蘇煙兒調笑道,她本想着繼續調戲自己幾乎朝思暮想的小師姐,卻猛然間神色一變,匆匆道:“小師姐,族內有變,我得馬上趕回去了。”

蘇煙兒說了一句,就好像一陣風一樣走了。

蘇煙兒來去都是風,可是卻是魏笙晴把握不住的風。她們兩個,今後會怎樣呢?

茫然走回去,魏笙晴滿腦子都在想着蘇煙兒,心髒時而溫暖,時而抽痛。

然而等她看到一片狼藉的駐紮地時,她的瞳孔緊縮。

滿地的鮮血和碎肉,空氣中還殘留着各種屬性術法的氣息,卻只在這一小片空間徘徊,此時才慢慢往遠處散去,素白的衣裳染成了紅色的布條,玄青色的服飾更加暗黑低沉。

殘缺的手中有緊扣着符箓的,有捏着丹藥的,還有掐着法印的,只是······它們都是殘缺的。

一個金丹長老身形落寞,如同老了好幾十歲一般,坐在旁邊,睜着眼睛,卻目光空洞。

滿身是血的奇楠搖搖晃晃站起來,手中的劍都拿不穩,卻異常慘烈地向魏笙晴刺來。

“你為什麽不在?——”沙啞的聲音破了音之後極為難聽,魏笙晴心中似乎被這個聲音劃拉開一個巨大的口子,再也填不上。

那個奄奄一息的人影還殘留着往日的潇灑和鎮定,總是在自己需要的時候幫助自己,和自己情同手足,在過去的近二十年裏他們幾乎從未分開。

“師兄,師兄你別擔心,會有辦法的,你會有救的。”

直接跪倒在懷空身邊,魏笙晴的淚水倏地就湧出來了,把懷空面目全非的臉都模糊了,她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懷空。

“師兄,你看,師傅給的生白骨藥死人的靈藥!我現在就喂給你吃。”

那張臉上有着大大小小數十條深可見骨的抓痕,懷空半個腦袋都被削去,他還存留着一口氣,回光返照一般緊緊抓住了魏笙晴的手。

“沒用的,我知道,不要浪費。現在,你聽我說。”

“我死後,你一定要振作,光大空山即使不是你我二人,你一人也要完成!”

“我的功法注定了我活不長久,你終歸要送我入土,所以你不必傷心,長痛不如短痛。”

“師傅一定會很傷心,你要多陪陪他,他其實也老了。”

“五年小劫,三十年大劫,你一定記得要多多修煉,好自保過去。”

“你不要再和那只狐貍來往了,她和你生死魂符是天地兇煞。”

“答應我,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師傅,保護好空山。”

魏笙晴反握住他的手,只知道點頭。

“還有啊······小時候,你吃糖葫蘆牙齒會疼,我把你的糖葫蘆都藏在了後山我們常去的那個小潭附近······也許還沒有壞呢······”

也許,它是永遠都不會壞的糖葫蘆。

只是糖葫蘆,一開始是甜的,後來就是酸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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