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誰害羞?”南望嘴硬道,“我這是熱的。”

“三四月份的天氣,哪兒熱?”北顧不依不饒。

“這兒擠着熱!”南望又開始推北顧,“你快出去!”

北顧凝神聽了聽屋外的動靜,估摸着葉清和走了,便把南望也拽了出來。

南望有些不自在,走到桌前将蠟燭重新燃起,轉過頭去便想告辭,卻看見北顧正蹙眉看着他自己的手背。

她忍不住關心了一句:“怎麽了?”

北顧走過來,對着光又看了看,“像是方才替你擋着的時候撞到了。”

南望拉過北顧的手仔細瞧着,手背上那片烏青把她吓了一跳,“怎的這麽嚴重?”

“木櫃邊有處突起的臺子,想來約是磕到了邊角。”北顧解釋道。

那傷處南望看着都疼,忙問:“可有藥酒?”

“那邊櫃子裏應該是有的,第二個抽屜,你去看看。”

南望過去拉開抽屜,找了一瓶治跌打的藥酒,拔開瓶子的木塞,往手心裏倒了幾滴,熟練地使勁揉搓了幾下,待藥酒發燙後,才道:“手伸過來。”

北顧伸出手,南望一只手握着他的手指,另一只手覆到他手背上輕輕按摩。這點藥酒吸收後南望又将幾滴倒入手心搓燙,再給他揉,如此反複許多次。

北顧道:“你這手法倒是自然得很。”

“我是習慣了。”南望擦藥的神情依舊認真,“打仗的時候見血都是常有的事,更別說這樣的磕碰。如何上藥包紮,往往記得比劍法還清。”

說罷在一旁随意扯了塊帕子擦擦手,“可有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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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那麽疼了。”

“那就好。”說着,南望又想起葉清和的事,“你今夜這樣對景瑞公主,真的不打緊?”

“能怎麽的,她自己不打個招呼就來了,我走不開,這也怨不得我。”北顧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走不開?”南望翻白眼,鬼使神差道:“你是不想走開罷了。”

“你也知道?”北顧瞧着她,眼中帶着意味深長的笑。

南望岔開話題,好奇問:“你當真和她沒什麽?方才那動靜,她約莫是聽得到的,只怕她多想。”

“不過是普通往來罷了,興趣相近,見面便見得多些。她或許只當我睡下了,不會與我計較。”

“你對她可真是了解。”南望冒出這麽一句。

北顧哭笑不得,“你自己要問的,怎麽還酸起來了?”

“我酸什麽了?”南望差點跳起來,“我只是……”

“只是什麽?”北顧一步步走向南望,這樣追問着,臉上是玩味的笑。

“只是……”南望緊張得連連後退,卻不想沒退幾步,後背就抵到了門上。

“什麽?”北顧微微傾身,兩人再度貼近。

南望不自在地別過頭去,聲音都有些發顫,“你可別亂……”

“來”字還未來得及出口,北顧就擡起南望的下巴,将她的臉轉回來。

唇上一片柔軟。南望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腦裏“嗡”地一下炸開了,趕緊推北顧,北顧卻攬着她,将她往自己這邊帶。

南望緊閉着眼睛,思緒一片混亂。北顧有些得寸進尺,舌尖柔柔探入,她卻不知該不該回應,又如何回應。

清幽的梅香将她包圍,她在恍惚間竟擡手抱住了北顧,卻莫名想哭。

過了許久,北顧才終于放開她。兩人呼吸都有些不暢,南望的臉還紅得像傍晚時分天邊的火燒雲。

屋內一時靜極,只聽到外面的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燭火又開始不安地跳動,卻不再有人去理。

沉默了好一會兒,北顧清清嗓子,“你……”

“你腦袋是被藥酒泡壞了?”南望搶道。

“……”北顧語塞,只靜靜看她,眼中含着笑意和些許無奈。

南望明白他的意思。醋的是她,未反抗的也是她,更何況她還将他抱住了。就算腦袋被泡壞,也得是兩人一起被泡壞了。

然而南望仍有疑慮。

“你是從什麽時候……”她停頓片刻,想把話說得委婉,“變成……現在這樣?”

不等北顧說話,她又續道:“我仍想着,這些念頭我們不如趁早打消,以免一錯再錯。”

“我們?”北顧不答她,反而在她話裏挑了個詞重複一遍,上揚的語調勾得人心顫。

“大将軍當真舍得。”

短短七字,他說得如一聲輕嘆。

南望倉皇張口,話到嘴邊又作罷,卻不知眼底的那絲不甘已被北顧覺察。

見北顧一動不動地瞧着自己,好像還在等個回答,南望十分不自在。她轉身拉開門,只丢下一句“我走了”便消失在夜色中。

清涼的夜風拂過,南望擡手摸摸臉頰,感到那陣燥熱已消散,不由松了口氣。

皓月當空,傾瀉而下的月華将庭院照亮,她卻無心再看院裏的景色,一路奔到國師府門口。

焰離正在牆邊逮蟋蟀,見南望慌慌張張地跑過去,便叫住她,“南望,北顧那兒好不好玩?”

南望猶豫了一下,“還……還挺好。”

“那你怎麽跑得這麽急?”焰離好奇道。

“我……”南望想了想,編出個蹩腳的借口,“我想起我出門前忘了給茶爐熄火了,得趕快回去。”

怕焰離又磨磨唧唧将她留下,南望一說完就腳底抹油般地跑了,橫穿過長安街後直沖進家門。門口站崗的侍衛從未見過自家二公子如此失态,都面面相觑。

街對面,北顧站在府門前的槐樹下,看着南望跑進了将軍府,才放下心。

焰離在不遠處靠着門框,抱着手臂,閑閑地打趣:“怎麽,舍不得?景瑞公主平時大晚上的來,回去的時候你可沒這樣放心不下地盯着。”

北顧轉身進了門,“你這張嘴什麽時候啞了才好。”

焰離笑嘻嘻地跟在北顧後頭,“你就不能同我說說,方才你們在你房裏都幹了些什麽?”

“你倒是同我說說,你都希望我們幹了些什麽?”北顧對這一摯友很是無奈,“人家不過就來問我一些布防的事情,你想得未免太多。”

焰離卻是滿臉狐疑,“可若真是我想多,他又為什麽跑得這麽快?”

“茶爐的火忘熄了吧。”北顧随口道。

焰離仍不信他,“行啊,看來早就串通好了要唬我。”

“什麽串通?”北顧倒想不明白。

“他方才也說什麽茶爐的火沒熄便出來了,可不就是你們胡編的理由麽。”

北顧失笑,“那你就當是真的吧。”

焰離還是有些摸不着頭腦,北顧卻不再理他,心情頗好地回房去了。

待他重新坐回書桌前的椅子上,面前的紅燭依舊亮着。四周似乎仍殘留着些南望發間的幽香,卻再不見她彎下腰來剪燈花。

北顧看着窗外湖中的粼粼波光,頭一次覺得觀瀾院如此空曠。

南望在這邊則是一晚上沒睡好覺。她只要閉上眼,便想到北顧那個來得突然的吻。

她身上還沾着些梅花香,讓她總覺得自己還在那個懷抱裏。且那帶着笑意的眼神似乎仍在她眼前,怎麽都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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