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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望朝屋裏看去,瞧見屋子正中擺着煉鐵爐和風箱,地上堆着許多泥塑模子,牆上挂滿了刀坯。
這位大将軍對這些東西就很熟悉了,“這是鑄刀劍的地方?”
“不錯。”北顧領着她進去,“昨日剛鑄成一把劍,看着倒還不錯,想到你或許對這些了解頗深,便想讓你來替我鑒上一鑒。”
說罷,北顧取來一個金絲楠木劍匣,遞給南望。
南望接過來托着,不由道:“倒是沉得很。”說着打開匣子,就見一把新劍靜靜地躺在裏頭。劍鞘的樣式不大起眼,卻有些眼熟,南望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
劍在南望手中出鞘後,發出的蜂鳴聲似巨獸的怒吼。劍身通體銀白,泛着微光,上邊有一道引血槽,其餘的地方則刻了虎嘯山林的圖案。奇特的是,處在劍正中的那只虎,雙眼竟泛着紅光。
“這虎,想必就是鎖入劍中的靈了。神氣活現的,倒沒有兇物的煞氣。劍身泛光似流星之尾,亦是難得。春日萬物生長,氣候又最适宜鑄劍。昨日乃辰日,你若更有心些,挑了辰時來鑄成它……”
說到這,南望看了北顧一眼,從他的目光中得到了肯定,便笑,“你那句‘還可以’真是謙虛了。依我看,它當得起‘神劍’二字。”
“該說的都被你說完了,你不妨給它起個名字。”北顧道。
南望想了想,“此劍鑄于春日竹林間,又出自你之手,跟了你的性子,不如就喚作‘清風’。”
“清風?”北顧似乎有些驚訝。
“是覺着這名字不好?”南望也不大在意,“那便算了,我再想想。”
“‘吐清風之飂戾,納歸雲之郁蓊’。挺好。”北顧忽然笑了,笑得令南望莫名其妙。
“這把劍,便送你了。”北顧道。
南望一驚,“送我?這怎好……”
“有何不好?你盯着它看了許久,不早就發現劍身刻着虎嘯山林了?怎麽自家的圖騰都不記得。”北顧伸手彈了一下南望的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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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望痛得吸了口氣,卻忘了打回去,“我原以為你是為的好看才給它刻了虎,并沒有多想。”
“确實好看,可這圖也确實是給你刻的。我的劍上是九龍騰雲,再要虎做什麽。”說罷,北顧将自己腰上的佩劍取下來,遞給南望。
南望拿到北顧的劍一看,除了劍上刻的圖騰不一樣,其餘的都與“清風”無異。她不由多問了句:“你這劍,叫什麽名字?”
“歸雲。”北顧輕描淡寫。
見南望拿着兩把劍愣在原地,北顧也不管她,而是朝聽雨閣的方向走去,話語從前邊輕飄飄傳來:“從來很難鑄出兩把如此相似的劍,你的清風可得仔細收好了。”
南望跟在北顧後邊,提着兩把劍,越看越喜歡,忍不住舞了起來。北顧聽見那飒飒劍風,停下來回頭看,見南望如此興起,他便取來他的碧落環佩,尋了石凳坐下,彈起那曲《廣陵散》。
碧落環佩是北顧兩年前帶着上戰場的琴,如今再彈起,只聽曲子激昂慷慨,盡顯兵戈殺伐之聲,卻全無當時的那股戾氣。北顧表情從容,十指如蝶在弦上飛舞,琴身的梅花斷使得曲聲更加清脆。
南望在琴聲中揮着雙劍自在游走,衣袂翩跹。雖然長劍如虹,可她的飒爽英姿才是讓周圍的事物失了光華。她身處竹林之中,魂卻仿佛始終留在沙場,領着千軍萬馬,劍指天涯。
一曲彈罷,兩把劍發出的龍吟與虎嘯也漸漸平息。幾滴汗水從南望鬓邊滑落,北顧收了琴,走到她跟前,替她拭幹淨。
南望把歸雲還給北顧,自己的清風也收好,不好意思道:“見笑了。”
“我從未見過有誰舞劍能同你一樣好,何來見笑一說?”
“你誇我誇得甚少。”南望道。
“真的?”北顧詫異,“那我多誇幾句?”
“這倒不必。”南望一低頭,發現北顧有意藏着左手,便趁他不備将他的左手手腕擒住,不料觸感卻不大對,還惹得他倒吸一口氣。拉過來一看,北顧手腕上竟纏了幾圈紗布,血還隐隐滲到了最外面。
北顧也不惱,只無奈笑道:“昨日費了大半天工夫好不容易将這血止住了,你倒好,勁兒忒大,又把口子拉扯開了。”
南望腦子轉得飛快,“你用腕血去祭了劍?”
北顧還樂滋滋地誇:“果然聰明。”
“我早該想到……不然它也不至于這麽有靈氣。”南望說着說着竟紅了眼眶,“可你又是何苦?”
“若想鑄成這樣的劍,沒點東西喂它怎麽行。如今的東源,道行修得深的人根本沒幾個。既是要送你的,我總不能回清徽觀去要無念師父的血,或是把焰離割個口子。”
北顧雲淡風輕,低頭卻看見南望抿着嘴一言不發,眼底積着些淚,卻又強忍着不讓它們落下來。北顧這才有些慌了,“不許哭。”
話音未落,南望就一頭埋進他懷裏,聲音悶悶的,“下次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
北顧被南望這一舉動惹得心有些亂,愣了好一會,他才擡手将她抱緊,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聲道:“好。”
不出一刻鐘,陰雲後便傳來滾滾雷聲。北顧帶着南望上了聽雨閣,剛坐定,就聽到了雨打竹葉的簌簌聲。
木桌上早已擺了一套青瓷茶具,爐中的炭火燒得恰好,想來是北顧掐準了時間命人布好的。
在北顧清洗茶杯的時候,南望打開了手邊的瓷罐,将裏邊裝着的新炒成的槐花苞撥到茶荷中,那股甜香頓時四散開來。
花苞在沸水中沖泡開,花瓣展開如同盛放。白色的花與青瓷杯底相襯,更顯清雅。茶湯的熱氣拂過面頰,有些癢,卻讓人覺着舒服。
自聽雨閣向外望去,竹林在風吹雨打中似一片翠綠的海。城中的街道上早已空無一人,雨滴在玄武岩鋪就的路面濺起水花。再往遠了看,上清峰遙遙隐在雨霧中,只見輪廓。
不時有雨絲從檐外飛進杯中,南望盯着被激起的細漣漪,笑道:“頭一次與你這樣喝茶時,雨也是這般涼。”
“頭一次?”北顧擡眼,“那次可不是‘這樣’喝。你給我的見面禮便是潑了我一身的茶,我都還記着。”
南望理直氣壯,“不都是因為你鬼鬼祟祟把我吓着了,怨不得我,不如勾銷。”
“你說勾銷便勾銷。”北顧笑着将桌上的點心盒子打開了推到南望面前,“槐花茶或許甜膩些,我吩咐新來的廚子做了幾塊薄荷荸荠糕和綠茶餅解解膩,你嘗嘗。”
荸荠糕晶瑩透亮,裏頭還有些荸荠粒兒,看上去清爽可口。南望拿竹簽戳了塊糕嘗了嘗,驚喜道:“沒想到國師府的廚子竟有這般好的手藝,都快趕上潇湘樓那位第一名廚了。”
“确實是比不上潇湘樓的名廚。”北顧閑閑地喝了一口茶,“畢竟是名廚的弟子,還差了些火候。”
南望差點被荸荠糕噎着,“我想起來了,我前陣子本打算派人請他進将軍府做飯,卻聽說有位雇主比我搶先要了他。後來一問才知道,這雇主是你。”
北顧便問:“那你當時是不是想着要讓我好看?”
南望這次是真嗆着了,咳了幾聲,道:“這也是你掐指一算算出來的?”
北顧忍着笑,把自己杯中晾涼的茶換給南望,讓她喝了緩緩,方岔開道:“左右他的手藝與他師父的差不離,去潇湘樓麻煩,你若有空常來我這吃飯便是。”
南望一時嘴快,“我要是來得多了,估摸着我哥哥又要說我幹脆搬來住着得了。”說完看着北顧嘴角勾起的笑,南望又慌道:“我這話沒過腦子,你別往心裏去。”
“偏偏就往心裏去了。”北顧靠着椅子,語氣懶散,“早晚的事,你還怕住不進我這國師府不成?”
“何來早晚?雖說現下你我正在一處,可你別忘了,我仍舊是東源的大将軍。”不可避免地提到這事,南望的語氣低落下去。
一陣風吹過,雨絲斜斜飛入閣中,灑到臉上,還帶着涼意。南望看向國師府白牆黑瓦外的長安街,想起去年十月她回來時正好趕上景平公主出嫁,送親隊伍穿過滿街喜慶的紅色與濃郁的桂花香。
如今這場雨将長安街澆了個透,再不見當日的熱鬧。南望卻不知自己是否能同景平公主般擁有那份熱鬧,哪怕只是昙花一現。
兩人沉默許久,直到一只迷了路的燕子跌跌撞撞飛進來,落到桌邊撲騰了幾下。北顧伸手拂去它背上的雨珠,它也不躲,反倒頗為享受地眯起了眼。
南望收回思緒,一邊覺着自己愈發愛多想了,一邊又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才剛說完,你怎的不留下來吃頓飯?”北顧問。
“改日吧。出門前聽廚房的人說今晚要做紅燒蹄膀和玉液蝦餃,還炖了雞湯,都是費了心思的,可不能辜負了。”南望說着便起身。
北顧也不強留,拿起角落立着的傘,“外面雨大,我送你回去。”
自方才的沉默過後,兩人似都心事重重,一路上并不多話。走過了雨中寂靜的長安街,踏上将軍府門前的階梯,管家就上來給南望遞傘換披風。
南望拂了拂袖子上的水珠,轉頭問北顧:“都到這兒了,不如你進去吃頓飯?”
“不必了。”北顧已經轉身走進雨裏。南望正要再說些什麽,便見他頓住腳步,就這樣背對着她,道:“今日提到的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說罷不等南望表态,便回去了。
南望怔在原地,不知他為何突然提起這個。但她這樣看着北顧不急不緩地朝街對面走去,竟有些不舍。雖說長久以來兩家府邸僅隔了這條長安街,着實近得很,可若說起他二人之間的距離,卻終究是有些遠。
或許遠也無妨——南望想想又這麽豁達,覺得既然北顧說了他會想辦法,那便定能想出辦法來。
如今他說什麽,她都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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